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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味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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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竹避实就虚:“小竹以前在家时,家里的厨活都是小竹一个人做的。”

马教习看着林小竹,还是不可置信,转过脸问俞教习:“老俞你说句话,是不是这样?”

俞教习感慨道:“我做菜的时候,曾把片鱼和做鱼的技巧细细地跟林小竹说了一遍,因为要赶时间,并没有让她上手。但从头到尾,我做鱼她都在一旁仔细看看。那条黑鱼比较大,我只用了一小半,原料尽是有的。所以这道菜,我倒是相信是这孩子做的。这孩子天资聪颖,看了一遍就能做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这天下有公子这样的天才,自然也有林小竹这样的聪明人存在。”

话里不着痕迹地拍了袁天野一个马屁。

“真是你做的?”马教习盯着林小竹问。

林小竹看着眼前的地面,恭敬地答道:“鱼是小竹做的,如果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还请两位教习指教。”又对袁天野躬身道,“小竹之过也请公子责罚。”

看她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吴彩云在一旁暗自佩服。

刚才一进来,马教习明明就说了,这鱼做的比他强。马教习与俞教习不睦,谁也不服气谁,她们也是知道的。他既说比他强,那林小竹做的这道鱼,自然要比马教习强。而林小竹开始也说了,做这道鱼的目的,是将功补过。现在这鱼的味道既这么好,把马教习都比下去了,公子自然不能再惩罚她——要是惩罚了她,便表示她的功不足以弥补她的过。做出超过马教习水平的鱼,都还不叫功。你让马教习的脸往哪里放?这岂不是明着打马教习的脸吗?

果然,公子开口了:“你能看一遍就能做出这样美味的鱼来,也算是专心用功了。功过相抵,这惩罚,也就不必了。”

这话一出,周玉春热泪盈眶。

她最怕众被打屁股了。虽说行刑的都是女管事和婆子,观刑的都是女孩子,但这脸算是丢尽了。而林小竹独自把过错全揽到她的身上,如果她被杖责,让自己情何以堪?那比自己被打还要难受!现在,林小竹把一切都解决了。这怎不叫她感动与欣喜交集?

“谢公子。”林小竹行了个礼。

唐宁远看她从进来,到解说事情的经过。再到这个时候的宣判结果,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沉静如水,不由啧啧称奇。袁天野那妖孽小小年纪便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那是因为他从小就早慧,又有着跟别人不一样的经历,五岁就离开父母独自面对一切,十岁就开始创建家业,谋划人事。可这林小竹不过十二、三岁,刚从深山里出来,什么都不懂,却能有这样的气度,实在是让人惊叹。

更何况,看一遍就能做出别的厨子线几年、十几年功夫才能做出的菜,这又是怎样聪明的脑袋和何等灵巧的身手才能做得到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袁天野一眼,笑嘻嘻地把腰上所垂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林小竹:“你是你家公子的属下,奖啊罚啊什么的,自然得受你家公子定下的规矩的束缚。不过本公子不在此列。那盘鱼味道甚好,难为你小小年纪,看一遍就能做得出来。本公子便赏你一块玉佩,拿着吧。”

林小竹躹了一躬,却不接那块玉佩,道:“小竹做错事在先,就算把鱼做得再好。也弥补不了之前所犯的过错。公子没有责罚,是公子本性宽厚,小竹岂敢居功,要唐公子的奖赏?”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九十章 做你师父很荣幸

如果这位唐公子赏些金银铜钱之类的。没准她就笑纳了。要赎身的人,清高不起啊。可是,这位小爷赏的贴身的玉佩,还当着她主子的面,这调戏的意味,就比较浓了。当然,他调戏的倒不一定是她,而是他那脸色忽然黑下来的表哥。

“嗯?”唐宁远显然没有想到林小竹会拒绝他的赏赐,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他好歹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外貌并不比他那表哥差,穿着打扮更比他那朴素的表哥胜了一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有不少的女人投怀送抱。现在,送一块玉佩,竟然送不出去,被断然拒绝了!没面子啊没面子!

看到林小竹毫不犹豫地拒绝,袁天野的心情莫名地大好。瞪了唐宁远一眼,低声喝道:“宁远,别胡闹。”

“我觉得这丫头做的菜好,就赏她。怎么就胡闹了?”唐宁远嘟囔着,还是把玉佩收了起来。目光却在林小竹和袁天野两人间滴溜溜地转。

袁天野懒得理他,对林小竹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林小竹跟周玉春等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马教习和俞教习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她,自然也跟着出来。

一出了院子,马教习就瞅着俞教习道:“老俞,刚才在公子面前给你留面子,现在我可要实话实说啊,林小竹做的这道菜,可是比你强。”

这话一出,林小竹心里一紧,担心地抬起眼来,看着俞教习。

虽然她知道这事被发现,袁天野和俞教习因为惜才,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她刚才才那么镇定。但从本意来说,她是不愿意让他们发现她这种“才”的,毕竟她是作了弊。再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过出挑,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当时只想着尽可能地把味道做得跟俞教习一样,好能将这事掩盖过去。俞教习几十年的功夫,不是她能比拟的,尤其在火候的控制上。所以为了使差别不那么大,在上浆的过程申,她便用了一些前世所学到的、此俞教习更完善的方法。

比如浆鱼片的时候没有将所有材料一起放入,而是分步进行,按照盐、料酒、蛋清、厚的湿淀粉这样的顺序来加,每次加的量不能多,用手抓捏到完全被鱼片吸收再放下一次料。而且用的淀粉一定是红薯淀粉,因为红薯淀粉吸水性好,粘附力强,不容易脱浆。蛋清的量也不能多,否则炒的时候鱼片表面会感觉不干净。浆好的鱼片入锅前,还要放一小勺食油拌匀,这样入锅后鱼片不容易粘锅,鱼片之间也不会粘连在一起。

当然,为了做出来的效果跟俞教习一样,她并没有去找红薯淀粉,用的是一样的木薯淀粉;放的盐和料酒份量都一样。只俞教习是把所有的材料一次加入,她是分步加入,再多加了一小勺食油。火候的控制上尽量做到跟俞教习一样。

这种方法的不同,导致了她虽然在火候的控制上虽不如俞教习,但做出来的鱼片,更入味、更嫩滑一些、不过当时她尝了尝,感觉区别并不大。

可没有想到,就只这么细微的差别,都被人尝出来了。不光是袁天野,还有马教习和俞教习。这些人的舌头,还真不一般。

俞教习做了一辈子的菜,而且听马教习话的意思,他的拿手好菜便是做鱼。几十年的功夫,却输在了她这个只看了一遍的小学徒手里,她很担心,俞教习会对她心生芥蒂。不是有句俗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么?他会不会担心,她做的莱得到了公子喜爱,以后在公子面前便没了他的位置?难得俞教习是真心的对她好,愿意倾其所有教导她、如果这事惹得俞教习不高兴了,对她来说是一大损失。

不过,让林小竹高兴的是,俞教习并没有半点不悦,脸上笑眯眯的,样子还挺得意:“看看,我叫你当初不愿意收林小竹进厨艺班。现在知道错了吧?这么聪明得一糟胡涂的徒弟,教导她,就有如顺坡下驴,不但不费一丝劲,还如六月酷暑喝雪水,那叫一个爽。你没看到教她时这孩子那全神贯注的劲儿,只让你恨不得把脑子里所有懂得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教给她,身心那个舒畅啊!所以,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挑拔离间。林小竹做的菜比我强,我只会更高兴。老头子我也五十多了,没几年好活了。能教导一个这样的徒弟,没白往这世上走一遭,花脑筋研究一辈子的厨活。这辈子,值了!哈哈……”

“谁说我不愿意收林小竹进厨艺班了?”当着林小竹的面被掀了老底,马教习顿时黑了脸,眼睛瞪得老大,全然不见了平时那严厉的模样,“我只是担忧她力气不够,颠勺不行,影响上灶。这是实情,我这担忧,才是真心实意为她好。像你这样粉饰太平,只会误导她。”

“我粉饰太平?马老头,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像一只煮熟的鸭子。这么嘴硬?你看看林小竹,只看了一遍就能做出比我味道还好的菜来,这样聪明绝顶,就算颠不起勺,又有什么关系?做出的菜照样比你做的好。”

俞教习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让林小竹对自己印象不好,马教习心里很郁闷。但他前期表现确实说不上好,心虚地看了林小竹一眼,这才闷闷地解释道:“这样的好苗子,如果在颠勺上再好一些,岂不是能做出这世上最顶级的味道来?”

两位教习为了她跟个孩子似的争吵,林小竹一直笑眯眯地在旁边听着,并不插话。直到这时,看马教习那一脸的郁闷,这才出言抚慰道:“马教习,我知道您是对我的期望高,所以才会对我严厉,您放心,我会在颠勺上努力练习的。再过一段时间,或许颠勺就会好了。”

一面说着,一面跑到俞教习身边,扶了他的胳膊,甜甜地笑:“俞教习,今天做菜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不是公子会不会责罚,只担心会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呢。毕竟这道黑鱼片,是您教我的。”

老小老小,人活得越老,情绪就越像小孩子,虽然林小竹这话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听到俞教习的耳朵里,却如仙乐一般动听。伸手拍了林小竹的脑袋一下,哈哈笑道:“那是,这黑鱼片的做法是我教给你的,你做得越好,我功劳越大,谁也抢不走,谁也挑拔不了咱们师徒两人。”说完,还得意地看了马教习一眼。

马教习听到林小竹那句话,心怀大慰。便是俞教习这意有所指的话,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这样聪明的徒儿,真要跟他生份了,不肯跟他学厨艺,他非得哭去。还好这孩子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这样的孩子,真是招人疼啊!

见两位教习倒了个个儿,争相着在林小竹面前邀宠。一向对林小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马教习,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被林小竹一句话就哄得这么开心,跟在后面的吴彩云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每出一件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让林小竹化险为夷,最后的结局都是使得她在山庄里的受宠程度又提高一层。这样的结果。怎不让吴彩云气得牙痒痒。有这样的妖孽存在,她跟哥哥还有活路吗?

不过让她略感安慰的是,心情人好的俞教习,回去后炖了黑鱼汤,在早饭时奖给第三组人的同时,也给了她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鲜香扑鼻,入口后一股甘爽鲜甜的味道顺着舌头流淌而下,徐徐下咽之后,口腔中仍然泛着一种甘鲜的味道,舌口生津,极为美味,让她受伤的心灵好歹得到了一丝安慰。

当然,晚饭时大家都没被叫去打下手,所以马教习和秦管事所做的两道菜,她再没得分到尝上一口。

吃到了梦寐以求的美食,再从周玉春嘴里听到这样一段故事,杨羽对林小竹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那时起,虽然大多数时间还是懒洋洋的,但只要林小竹一叫他,那就跟上了发条一般,勤奋地转动起来。当然,此是后话。

如期喝到了张东煎的药,虽然感觉到药的味道跟头一天喝的有所不同,但药老爷子走之前抓好的,林小竹以为是根据不同的时间所调整的方子不一样,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张东家的情形,她也知道。为了生病的老父,他守着家,放弃了许多赚钱的机会,二十来岁也没见娶妻,敦厚诚实的人品,是四邻们交口称赞的。再说,相处这么久,他是怎样一个人,以她两世人的阅历,她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所以心里倒没有什么疑虑。

喝了药,回到山庄吃过跟同组的人幸福地吃过美味的晚餐,她如约去到袁天野的院子提水。然后当她进了院子,来到了水缸前,却意外地发现,坐在那里的不光有袁天野,唐宁远也赫然在座。

第九十一章夜谈

“小竹子,你来了?”唐宁远这骚包,大冬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一看到林小竹进来,就“哗”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两摇,笑嘻嘻地道。

“……”林小竹对他这个亲昵的称呼和那把寒风习习的扇子弄得一头黑线,这位唐公子,能正常点么?

袁天野斜睨了唐宁远一眼,摇了摇头,一脸的“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见过两位公子。”林小竹敛衽行礼。肃容垂眸,眼睛都不往唐宁远那边瞄。

袁天野似乎对林小竹的态度大为满意,颔首温声道:“去提水吧。”

“啪”地一声,唐宁远合上扇子,坐直身子,两眼发亮地道:“喂,小竹子,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袁十说了你不少事。听说你不光是聪明,舌头也相当厉害?要不,咱们做个游戏,就是品尝味道。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要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林小竹虽然对自己的舌头极有信心,却对唐宁远这个不着调的公子和他那虚无的许诺不感兴趣,福了一下道:“我家公子命小竹去打水,小竹不敢不从。还请唐公子见谅。”说完也不等唐宁远转头去征求袁天野的意见,躬了躬身,“失陪了。”便转过身快步离开,朝井边走去,拎了桶便开始了她的提水工作。

“不是吧?”唐宁远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看着袁天野,“我长得不丑吧?怎么这小丫头一点也不待见我?”

袁天野仔细地端详了他两眼,摇摇头道:“还凑合吧。”

“什么叫还凑合?”唐宁远不满地嚷嚷起来,“就本公子这英俊不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满北燕也找不出几个。”

袁天野看他一眼,都懒得理他。

“不对不对。”唐宁远看着从井里提水上来的林小竹,道,“听袁十说,这小丫头不是那种沉闷的性子呀?唉,看来还是顾忌着你这个主子,不敢多跟我说话。”

说完凑近袁天野,以林小竹听不见的声音道:“表哥,弟弟我待你好吧?心里这么惦记你,这么老远地来看你,还带给你许多好东西。你说,你应该怎么回报我?要不,把这小丫头送给我吧?”

袁天野顺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扇子,“啪”地一声轻敲了他一下:“想都别想。”

“袁天野!”唐宁远表哥也不叫了,直呼其名,瞪起眼睛看看袁天野,“我是谁,我可是你亲亲的表弟!这小丫头,不过是从深山里花二、三百文钱买来的,就连这个你都舍不得送给我?你太让我伤心了!”说完把身子一扭,“哼哼”两声,表示他很生气。

这话说的可怜,但袁天野丝毫不为所动,断然拒绝:“别人可以,就她不行。”

唐宁远顾不得佯装生气,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袁天野,继而露出一脸的贼笑:“表哥,你是不是看中她了?”话声刚落,头又得挨了一扇子。

“不是就不是,老敲我头干嘛?本来就没你聪明,再敲就更笨了。”唐宁远了摸头。嘴里嘟嘟嚷嚷。

袁天野正色道:“不是我舍不得,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丫头虽然是我花二百五十文钱买来的,却是一个可堪大用之人。而且,她甚有主见,不是我说送给你,就能送给你的她要不愿意,你带了回去也必是一个大麻烦。”

“有主见?”唐宁远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愿意跟我走,我就可以带她走啰?”说完,瞪着眼睛看着袁天野,想知道他是如何表态。

“咳。”一向从容不迫的袁天野忽然露出一丝窘态,“你带她走,也无非是做个丫头。伺候你的人那多,又何必非要她不可?我这里,留她有大用。”

唐宁远看着袁天野,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抹促狡,转过头去朝忙碌的林小竹扬声道:“林小竹,过来。”

林小竹放下桶,走过来行了一礼:“唐公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如果我让你跟我离开这里,去伺候我,你可愿意?”

林小竹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慌乱地看了袁天野一眼。看到袁天野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答应,这才放下心来,施礼道:“林小竹才到山庄,什么都还没有学会。愚钝无知,什么都不懂,怎敢去伺候唐公子?”

这就是婉拒了?唐宁远眼睛盯着林小竹,却丝毫不见生气,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聪明,学学就会了。这样吧,我也不勉强你。你不是味觉特别敏锐吗?我泡几道茶给你喝,只要你能说得出些道理来,我就不再提这件事,你看如何?”

“小竹没有喝过茶,辨别不出茶的味道。”林小竹却不答应,“再说,林小竹是公子买回来的下人,小竹的去留自然由公子作主,岂敢答应唐公子这样的请求?还请唐公子不要为难小竹!”

唐宁远眨了眨一下眼:“你们公子答应了,只说看你的意思。”

林小竹便不说话,只管拿眼睛看着袁天野。

“你可愿意去伺候唐公子?”袁天野却问,眼睛里微不可见地露出一抹紧张。

林小竹想都未想,口齿清晰地道:“小竹愿意留在山庄,跟几位教习学习厨艺,学成之后,为公子效劳。”

袁天野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得意地看了唐宁远一眼,吩咐道:“好了,你去打水吧。”

“是。”林小竹回到井边,提着水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的努力和表现,看来并没有白费。至少在袁天野的心日中,她还是一个有用的人。否则,他的表弟向他要一个人,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在他们的心目中,她们这些人,就跟那桌上的茶杯一样,只是一个对象,送与不送,是没有必要考虑他们的想法的吧?

待她将水缸提满,袁天野与唐宁远已不在院子里了。时值初冬,天气寒冷,两位公子自然不会坐在院子里打水。林小竹看着那刚刚点亮了灯光的屋子,高声道:“公子,水缸已满,小竹回去了。”

“等等。”屋里传来袁天野的声音。紧接着他走了出来,掏出那个小银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谢谢公子。”林小竹大喜。这是她表忠心奖励,还是每日一颗?如果每日有一粒这样的药,那就太好了。

见到林小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笑容如此甜美快活,看得袁天野怔了一怔。

除了刚进山庄时,因为不明白袁天野的底细,林小竹跟他自在说笑过一两回。后来学了规矩,理应明白了上下尊卑,再见面时林小竹变得严谨起来。而袁天野也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喜欢用他那黑亮亮的眼眸凝望她。不过这种凝望,林小竹从未多想,她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太过出色了些,这使得袁天野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课题,要进行仔细的研究。所以她将药丸含进嘴里,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屋子里,灯光下,唐宁远看着走进屋来的袁天野,笑嘻嘻地道:“精气丸,你都给她吃了?看来我刚才的请求,可真是唐突了。表哥莫要怪我哈。”

袁天野看他一眼,没有理他,岔开话题道:“我给你的药丸,还有多少?”

一说到正事,唐宁远便坐直了身子,凝重了脸色:“还剩三十粒。不过你有时间,还是去亲自给那位切切脉,虽然有精气丸养着。但这段时间又添了别的病症,吃的药方,还得你去给调调。”

“明日我就跟你去。”袁天野坐下来亲自给唐宁远将茶杯注满。

唐宁远端起茶杯,看着那跳动的灯火。轻抿一口,叹一口气道:“要不是怕时局混乱,祸及百姓,咱们哪用得着这样麻烦?你一剂药,就让那狗东西一命呜呼。”

袁天野淡淡道:“活着痛苦,比死得干脆好。让他再活些日子吧。”

“我说表哥,你惮精竭虑的谋划这么多年,怎么就不想坐那个位置呢?说实话,大表哥那个人……唉,哪有你那么合适?”

“那个位置有什么好?”袁天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那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劳心劳力,辛苦万分;还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父子亲情全无,枕边之人各怀鬼胎,血脉亲人无数,却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那样的位置,我傻了才会去抢,要不是那狗东西当年毒害于我,今日又容不下我父母兄长,我也懒得谋划这些事情,待得大事已了,我便周游列国去,看尽世间风光。尝尽天下美味,何其快哉!”

“可是……”唐宁远盯着灯火,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所有的一切尽在你掌控之中,待大表哥坐在那个位置,我担心他……会心生不甘,对你不利。”

袁天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行啊,大有长进,能想这么远了。”

唐宁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哪能想到这些?这都是我父亲在我来之前唠叨的。”

“舅舅的顾虑,我知道。”说到这里,袁天野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么说吧,既然一切尽在我的掌控里,我又怎么会怕他对我不利?我既然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便能让他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如何选择,就看他聪不聪明了!”

唐宁远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个月,有能力挥斥江山的表哥,目光里全是敬佩。他怎么也想不通,两个人血缘如此之近,为什么这智商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九十二章 情愫

林小竹嘴里含着药丸,喜滋滋地带着满腔希冀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抓紧时间洗漱之后,便急急地躺下,开始练功。这几天,她一有空就练气,总能感觉丹田内的那股气流的存在。不过或许是练功本就是日积月累的事,或许是她的体质的缘故,有那天之后,她一直没能再让那股气流再变大些,把穴位打通。今天有这枚药丸,或许能让那股气流发生些变化也说不定。

果然,这枚药丸的功效甚是强大,极大地激发了她身体的机能,缓缓不断的气感从意念中的头顶涌进来,慢慢汇集成一股很大的气流,随着意念在身体里流动。

林小竹大喜。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去冲关,打通穴位。而是只守着意念,不断采集,希望能让这股气流汇集得再强大一些。在她看来,只要趁看药效让气流变粗变大,冲关完全不成问题。她不知道的是,虽然没有人指导,但她所采取的这个策略,无比的正确。这让她少走了许多弯路。在袁天野给她改了方子、张东每日煎煮的药力的辅助下,她的体能,在短时间内有了质的改变。

在第二天早上提水的时候,林小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力气的明显增大。她在院子里找了一些东西来试了之后,心里便有了底,相信就算再也没有第三颗药丸,二十多天后的颠勺考试,她一定没有问题。

不过,当苏小舒和周玉春等人回到寝室时,她脸上的表情如常,丝毫不打算把身体的变化跟苏小舒说。虽然苏小舒把她看成了亲妹妹一样照顾而且常常在她颠勺的时候担忧地看着她,显然是在担心她颠勺考试难过关。但就算抛开她对苏小舒身份的怀疑,她也决定把练功的事当成秘密隐藏下来。

这可是老爷子传哈她的功夫。

尽管当初老爷子传给她时,并不指望她有什么成效,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些体质而已。但现在已有了意外的收获。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勤练不缀,再偷学些苏小舒她们所学的拳脚功夫,两年后,或许能获得一份自保的能力。这种能力,自然是瞒着这山庄所有人的好。两年之中就算进步神速,也是强不过袁九等人的。所以只能出奇至胜。出乎意料地打出一张底牌,关键的时候就能救她的命,或者获得自由之身。

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三人到了厨艺班,却发现夏山已经在那里了。初冬的季节,天气已比较寒冷了,山庄早已给大家发了棉袄。而此时的夏山,手里颠着勺,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衣,额头上还冒着熟汗。

“夏山,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饭吃得太快,容易伤身。”苏小舒进门一见,撇下林小竹和周玉春,快走几步,走到夏山身边,略带责备地道。

夏山手里略顿了顿,看了苏小舒一眼,转过头来,依然专注地颠自己的勺,没有说话。

苏小舒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目光柔柔地看了夏山一眼,拿起他放在一边的棉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小竹,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快走呀,趁俞教习没来,咱们两人比赛颠勺。”周玉春拉了她一把。

“哦,好。”林小竹跟她到旁边,拿起了铁锅。在感受到手里并不觉得沉的重量,她高兴了一会儿,熟悉了自己新增加的力量,并适当地隐藏起一些力量之后,便又把目光投向了苏小舒。

苏小舒在她身边,一直像个姐姐一样的存在,关心着她的生活。或许是做惯了这个角色,在进了厨艺班之后,对于组里的其他人,她也时常会流露出这种母性。所以她刚才那样对夏山说话,周玉春并不感觉奇怪。但林小竹以她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感觉到苏小舒对夏山的这一份关切。并不像是同窗、朋友之间的那种关怀。或许达苏小舒自己都没发现那一份特殊,否则她刚才一定不会做得那明显。

想到这里,林小竹有些担忧,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往届的厨艺班不要女生了。除了力气小,不大适合学厨之外,少男少女们相处时间一长。就容易出事,如果她的猜想正确,袁天野以后是要把他们派到一些地方去执行任务的。那么她们学艺一旦有所成,班上的这些学员,很有可能就会忽然猛然间少一个人。这个人会被派往哪里,执行什么命令,除了袁天野,估计谁也不知道。

而被派出去的这个人,一定会像当初他们进山庄时的情行一样,一觉醒来就发现有己身处陌生之地了。而且身体上,也会被精通医术的袁天野通过某些手法进行掌控,自己的父母亲人,也会被袁天野用来威胁。到时他就算想跟曾经产生了深情厚谊的同窗联系,也做不到——山庄是没有名字的,位于何地也不道,虽然通过袁九、袁十的名字可以猜到公子姓袁,但公子叫什么名字,大家并不清楚。就算林小竹在特殊的情况下恍惚听到唐公子唤公子为“天野”,但她相信,公子在外面一定不是用这个名字。而袁与唐都是北燕国的大姓,要想由这么一个姓去查一个人,在信息闭塞的时代,在被人控制了的情况下,何其难也。

所以,只要被派了任务,这些人就如同雾气一般,直接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不见了,或许永远没有了再见面的机会。那么,男女之间产生至死不渝的爱情,只能是徒增伤悲而已。再说,这种感情的产生,让袁天野的安排增加了不可控制的变量,精明于他,会让其放任自流吗?就算他不干涉,也不过是为他增加了一个威逼的筹码而已——心爱之人的生死掌控在他手里,他的命令,你敢不从吗?

想明白这些,林小竹看向苏小舒的眼神,充满了忧虑。但是,这些话,她却不能给苏小舒进行分析。尽管苏小舒对她很好,但这份好,跟她对袁天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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