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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你没商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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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夕也皱眉,“小姐,个人意见,还是把他关起来算了,免得跑出来吓人吓己!”

“依我说,干脆就告诉他呗!”红笑兮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治不好……”

“屁话!谁晓得那臭老头什么时候才能把解药弄好!”红笑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决定了!先放他逍遥几天再软禁他!”

夜云扬一直闷不吭声,此时却不禁嗤鼻,“若是怕他探走了你什么秘密,何必带他一起?他又不曾卖身给你做奴隶,你凭什么说软禁就软禁?”又冷笑,“难道就凭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山贼大伯父?”

见那四个忽然收声不语,只对他行注目礼,心底暗暗一惊,但仍是嘴硬,“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很对!”红笑歌突然无由发笑,清洌的眸子里掠过丝戏谑,“如果有天见到他,希望你也能当面对他这般说一回……”

红笑兮不耐烦地拽着她的袖子往出走,“小笑,别跟笨蛋计较——等他真见着大伯父,不要吓得尿裤子才好!”惜夕居然也赞同地点头。

夜云扬气结,“真要见到了,我一定好好问问他——什么叫上梁不正不下梁歪!”

红笑倾一拍他的肩膀,低低叹口气,眉眼却尽是笑意,“无知者无畏——妹婿,这回我可不挺你。”不等他开口,翩翩然随着众人离去。

夜云扬愣了会儿,心说这不过又是她几个用来吓人的伎俩,不禁冷笑一声。但身作客,不好让主人家久候,亦匆匆赶去前厅

勉为其难地坐去红笑歌身边,在惜夕“热情”的目光下,免不得又演回恩爱小夫妻——筷子来去,布菜不断,自己却是食不知味,只想快些离了这拘束地。

韩尤嘉与何季水似乎很是满意他的表现。反正没有下人在场,便问了他不少有关路上打劫的“事迹”。

听口气,显是已把他当做自家人看。可夜云扬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大仇未报,却已身陷囹圄,还不得不混充山贼一员答非所问敷衍几句,急于转移话题——瞧席中不见那韩尤嘉先前提起的儿子,顺口就道,“何老爷,贵公子不在家么?怎不见他一起用饭?”

大腿上一疼,低头却见红笑歌的手极快地缩回去,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再问。抬眼看,桌上除了韩尤嘉,已无人再动筷——她还满脸疑惑地道,“是啊,水哥。晨曦跑去哪里了?昨日先生还遣人来问,怎么好几天不见他上学?”

何季水淡淡瞥眼夜云扬,温声道,“嘉嘉,你好糊涂。不是我爹说想孙儿了,接他去乡下住几天么?”

韩尤嘉一拍脑袋,自嘲地大笑,“你看,笑歌!听说你们要来,我高兴得连儿子去哪儿了也不记得!”笑一阵,眼神便恍惚起来。呆坐一会儿,忽然满面歉疚,“不得了!人老了,吃饱就犯困……笑歌,明天嘉姨再带你去逛街吧。”

何季水也推开碗,“笑歌,你们还有事吧?就不用陪我们这些老人家了。嘉嘉,该吃药了,我陪你回房吧……”

一时间两人竟自顾自走开去。夜云扬瞧一桌人脸上皆流露出种怪异莫名的神情,忍不住轻声道,“怎么了?我究竟说错什么了?”

缘起卷 第二十二章 阳鹤。何家(三)

红笑歌连看也不看他,推碗起身,“走吧。”

夜云扬一头雾水,待要再问,惜夕却蹙眉摇头,拿眼神止住他,默默走去前头带路。

不曾易容,所以她选的都是些偏僻的小巷。只是那种古怪的沉默竟一直持续着。待拐到一处屋舍前,红笑歌淡淡瞥他一眼,面上居然浮起些凌厉之色,“记住,不要发问,也不准再提起何家的事——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夜云扬头回在她脸上看到这等神色,心底陡地一震,不由自主地点头——但,想不到……这会是离开何家之后,五天里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连张宁远和白云舒都不曾见着,他便被困在这所奇怪的宅院中……确切的说,五天来他活动的范围,仅是这宅子的一隅。他,甚至连那小院的门都出不去——无论何时,外头必有个灰衣男子相候。

那男子像是哑巴,问什么都不答。一旦夜云扬接近院门,得到的便是一个阻拦手势。哪怕夜深人静,他越窗而出,也会发现那男子幽灵般出现眼前并非夜云扬不想反抗,只是对方虽样貌年轻,太阳穴却鼓胀异常,分明是内功精纯的好手,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

莫怪红笑歌敢大言不惭说要软禁白云舒……若这男子出手,连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能有命退走以卵击石,大是不智。他倒也还没蠢到那个地步,拿命去做无谓的试探。

可,一晃五天过去,还是不见红笑歌她们,夜云扬越来越沉不住气——难道她想软禁的人不是白云舒,而是自己?难道她打算就如此将他囚禁过两年去?

胸口伤处已无碍,闲来无事便只好在院中练拳——心浮气躁,一套拳耍得乱七八糟。见那灰衣男子远远望着,唇角还勾起点蔑视的笑,更是火冒。

心念一转,蓦地跃身掠向高墙。那男子果然紧追而来,一闪身又挡在前方——夜云扬凌空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院门那方!

“找死!”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怒喝,阴郁低沉,满蕴杀意——噫!原来他会说话!

后头衣袂翩扬之声瞬间便靠近许多,夜云扬暗暗心惊,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前直冲——赫!哪里冒出来的红影,怎在这时候来挡路!

一时收不住脚,眼看就要跟来人撞在一起。一股力量却忽然从旁缠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拉

他一个趔趄,险险站稳。抬眼却望见惜夕慢条斯理地将一条鹅黄绢带收回袖里。而红笑歌正站在门前,却是望着他身后,眉轻扬,无端带点冷意,“陆仟,你说谁找死?”

夜云扬一愣,扭头回望——那灰衣男子早是跪在地上。明明武功高强,却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大小姐息怒……我……我……”

惜夕低笑一声,“小姐,怕是这孩子成天没什么事做,难免有些无聊……个人意见,不如让金总管放他出庄的好……”

孩子?夜云扬想笑——她也不过才十五六的模样,怎地开口便把个大男人叫作“孩子”?但想那陆仟身手了得,能脱出这囚笼必也欢喜的吧可,他却差点整个人趴到地上去,颤声道,“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

有个黄衫中年男子从红笑歌身后晃出来,满脸堆了笑,“大小姐莫要动气,回头我一定重重罚他!”

“我好像没说什么吧?你们哪来那么多话?”红笑歌皱眉,“起来吧!以后别叫我再听见你对我相公无理就是!”

陆仟如闻天籁,慌不迭叩首谢了,闪到一边去垂首立着。金总管讨好地笑道,“大小姐果真是宅心仁厚!我老金敢拿项上人头担保,以后再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姑爷,今儿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夜云扬一愣,客气地摇手,“没事没事……”止不住地偷瞟红笑歌,直想不通这帮人怎会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恐惧若斯——或者……别人怕的只是惜夕吧!

红笑歌淡淡瞥眼金总管,瞧他立时乖觉地带了陆仟离去,眉头才缓缓松开。看惜夕有些不高兴,嗔怪地推她一下,低声道,“跟我怄气呢?瞧你说的什么话——莫不是真要放他出去惹祸?”

惜夕噗嗤笑出声来,“谁同小姐怄气来!我不如此说,他怎会记得住——外头等着杀他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走出这院子,十个陆仟也不够人杀的……”

红笑歌莞尔。惜夕望着呆立一旁的夜云扬,唇畔泛起些促狭笑意,“这些日子小姐忙得慌,姑爷可是有些不习惯?”

夜云扬瞥见红笑歌的目光移来他脸上,那一肚子闷气不知去了哪里,俊面一红,慌忙别开脸去,“我自小便住在山中,有什么不习惯的……”惊觉说漏嘴,心神一凛,冷下脸来质问道,“就算你们有事,我又不是囚犯,何须派人来守着我?”

“原来出山没多久,难怪那么呆……”红笑歌懒洋洋地打个呵欠,信步走进院里,“也没什么。就是怕你武功太好,一转眼跑没了影儿——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没了,叫我上哪儿再找个相公跟大伯父交差?”

夜云扬语塞。看四下无旁人,终是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低声道,“那天……我究竟说错了什么话?”

她却蓦地眼神一凛,脸上如笼了寒霜,“看不出来你好奇心居然这么重……难道你家人没告诉过你,好奇心太重容易没命么?”

惜夕瞧势头不对,忙过来轻扯她的袖子,“小姐……”

夜云扬不明缘由,但瞧她两次皆是为此事露出这种表情,也晓得不该再深究,一时间倒不知说什么好。

“小姐。”惜夕瞥他一眼,正色道,“其实姑爷也算是跟我们同坐一条船。我看,还是把实情告诉他的好。免得以后又生出什么周折来……”

红笑歌沉吟半晌,面色稍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但,记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再提起!”

夜云扬一愣,却听她低低道,“三年前,六岁的何晨曦无意中挡住了铁血将军白可流的出游队伍,因此,死于……乱蹄之下。首尾干净,死不见尸。有人顶罪,不了了之。嘉姨气火攻心晕倒,醒来后不再记得这段过往……此事与你无关。所以,别给我惹麻烦。”

夜云扬惊得手足无措,只愣愣地盯着她,背脊上如有寒流袭过

他有些惶然,甚至有些恐惧。却不是因这出人意料的答案,也不是因她只用了四句话便概括出一个家庭发生的惨剧,而是……他明明见着她与何家人那般亲密,但此时她的口气,竟好似在谈论陌生人般,平淡得不带半点感情!

红笑歌看他不语,耸耸肩,轻描淡写地道,“好了。晚点过来同我们一起吃饭。”与惜夕往外走,到门前又停住,却不回头,“唔……明天记得换身新衣裳,我们……去见见大伯父好了。”

缘起卷 第二十三章 隐庄(一)

傍晚时分,夜云扬终于在饭桌上又见着那帮疯子。表面淡淡,心里却忍不住舒了口气——虽然鸹噪些,但果然是比安静好很多。

那白云舒似乎比他更能适应这帮人,三五不时说些笑话——当然,他自己是为笑话而笑,其他人却是望着他的脸发笑。

饭吃到一半,白云舒忽然望着红笑歌小心翼翼地道,“小笑啊,下回你出门,能不能带上我……在个小院子里对着个哑巴待五天,差点没把我憋死!”

夜云扬讶然——原来享受那种待遇的不只他一个!

惜夕低笑,不停把剥好的虾仁放进红笑歌碗里。红笑歌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闻言拿眼一瞪他,唇畔却荡上点笑意,“小白,若叫恬妞听见你管她叫哑巴,一定拔了你舌头下酒!”

白云舒缩缩脖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原来她叫甜妞么?可惜连笑也不笑,哪里甜了……哦,对了。小笑,这庄子里的人不照镜子的么?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一桌子的人像是撞鬼,不约而同地大咳起来。红笑兮灌了口汤下去,抹抹嘴道,“大男人还照什么镜子!”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白云舒摸摸脸,“再英俊的男人,如果不注意仪表,很容易就变丑……”

红笑倾口里的汤立时喷一地,边咳边以袖掩住抽搐的唇角,“放心吧,你的英俊不是常人能比的……”

“可是,偶尔也得照照吧?阳鹤的阳光这般毒,万一晒黑了就很难再白了……”

红笑歌无奈地翻个白眼,小声道,“你已经够黑了……”

“咦,小笑,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忙用虾仁塞住嘴,“我是说,黑点好,黑点才有男人味。”

白云舒若有所思地望着夜云扬,“云扬兄好像也不怎么黑啊……”

夜云扬一愣,发觉众人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赶忙低头吃饭。还好有惜夕帮忙解围,“所以小姐才常提醒姑爷多晒晒太阳嘛。”

“哦,这样啊。听起来好像也对……诶,对了!张大叔为什么每天让甜妞往我脸上涂药膏?”

张宁远再次被呛到,眼角余光觑见红笑歌投来威胁目光,干笑道,“那个啊……男人虽然黑点好,但是皮肤粗糙就太煞风景了……你说是吧,大少爷?”

红笑倾配合地点头。白云舒露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了……”眼珠一转,又回到最先的话题上,“小笑,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去逛街——我都很久没来阳鹤了,总待在庄子里,真的很闷啊。”

“逛街?”红笑歌淡淡瞥眼他,“恐怕你想逛的那条是花街吧。”

白云舒脸上一窘,低下头去不敢吱声。红笑倾却蓦地笑起来,“说起来,那位青鸾姑娘似乎已经听说了剑川的事,半路就转回这里来——金总管说,青家为此出重金悬赏我们的人头,黑道这边都炸了锅了……”

“这样啊……”红笑歌的手指轻叩桌面,“那小白一定很好奇那真青鸾的模样了?”眉轻扬,眼底掠过抹笑色,“也好。反正这几日我有事走不开。你要是想出门逛逛,跟金总管说一声便可以。庄里的门禁时间是子时。若逛得太晚,便不用赶回来。免得陆仟他们夜里看不清,害你变马蜂窝……”

白云舒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就是去逛逛……”眼珠一转,低低叹口气,“那些银票恐怕已经换不了了,古董什么的也很难出手。这一趟算下来,其实也没拿着多少银子……”

红笑兮白眼一甩,“有小笑在,这个还用你操心?”

红笑倾也嗤鼻,“莫不是怕笑笑不帮你付逛花街的钱?”

白云舒连连摇手,“我就这么一说嘛——那么些东西,堆着也是堆着……小笑可曾听说阳鹤这边有个地下市场?定时聚会,人人都戴面具。去的人都是有来头的,官府也管不了……”

“你的意思是……”红笑歌嘴角微扬,“让我把东西送到那儿去交易?”微微蹙眉,竭力掩饰着眼底浮荡的笑意,“这点子好是好。可……好像得有地下市场主办人的邀请信才可以吧?”

“我有办法!”白云舒开心得差点笑出来。定定神,故作神秘地道,“前几年我来阳鹤时,也参加过一次——小笑,你若信得过我,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红笑歌与惜夕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惜夕轻笑,“白公子这话就太见外了。您如此费心,我家小姐怎会信不过你?届时若白公子取得了邀请信,只管同金总管说一声,他便会差人把东西交给您的。”

“我一定不负所望!”白云舒豪气地拍拍胸膛,心里笑得直打跌——只要与白延春接上头,邀请信还不是小事一桩?到时候不用惊动他爹,只叫白延春带些人扮作官差……哼哼!换银子?她们就做梦去吧!倒不是他舍不得那些钱,但就算要白送人,他也绝不会送到这群强盗的腰包里去!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红笑歌放下筷子,“我饱了。哥,你们慢用。”

张宁远也起身,“我也吃好了——丫头,陪我去喝会茶吧?”睨眼觑着想跟来的红笑兮,“我交代你的功课做好了?没好就去做,晚点检查!”

红笑兮吐吐舌头,推碗一溜烟跑开去。红笑倾瞥眼正要起身的惜夕,柔声道,“惜夕,要不要试试我新制的胭脂?是拿那桃花瓣碾细,又滤过五回的,妍而不俗,正适合你……”

“大少爷,我从不涂胭脂。”她拒绝得干脆利落,翩翩然便跟了红笑歌出去。

红笑倾轻叹一声,不理夜云扬与白云舒的惊异目光,亦自顾自地走了。

夜云扬默默食尽碗中的米饭,抬眼见白云舒笑笑地凑近来,不由得一愕。却听他低声道,“云扬兄,恕我冒昧。你与小笑确是夫妻?怎么看着有些不像啊……”

看夜云扬眉宇间蓦地笼上层阴霾,干咳两声,“问这个,是我唐突了……其实,云扬兄,我总觉着小笑很像我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不过又不好当面问她闺名,不知你可否……”

“白兄竟有朋友同她相像么……”夜云扬疑惑地看他一眼,心里补充道——那可真是不幸!

但看他眼里充满期待,这事又不算什么秘密,便答道,“她姓红,红笑歌——是白兄的朋友么?”

却见白云舒如遭雷殛般愣在当场,好半天才轻轻吐了口气,“不,不是。”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钦佩,“云扬兄,有胆气!”

撇下不知所措的夜云扬,白云舒飞快地出门去,边走边抹泌了的一额头的汗,心里还不住碎碎念——我的天我的天!难怪那女人如此凶猛!原来她就是……雪蛟第一恶女啊那云扬能有命活到今天……当真是个奇迹了!

缘起卷 第二十四章 隐庄(二)

微闪的星点缀着夜空,偶或掠过的风里隐隐杂着淡淡的清芬。但一路穿堂过户,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惜夕与红笑歌却仍不见停步。

这地方竟有这般大么?张宁远不禁惊讶起来——她们不见的这五日,自是未限制他的自由。平日里也曾带了红笑兮在这庄里四处走动,可……这一路行来,却有许多景致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花白的眉毛忍不住一动,眼里浮上深深浅浅的疑惑,“丫头,这里是……我们已经出庄了?”

惜夕回眸浅笑,“没呢。您可是累了?”又一指前方那处灯火通明的院落,“新种的银薇今年头回开花……在花下饮茶岂非更是风雅?”

正说着,那边院门已吱呀一声开了。步进去,不见有人,只漫天繁花于灯下烁烁其华。香气随风扑面而来,引得人也微醺。

树下置了张黄杨木案几并数个形状奇特的小杌,小泥炉上的铜壶口正逸出缕缕白气。

这繁华之地,竟还有此等世外桃源!张宁远只觉着眼前一亮。正感慨间,却见红笑歌已倚树而坐,仰头望着那花瓣零落飘下,红滟的唇畔荡起丝若有若无的笑,“宁远公,请坐。”

张宁远浑身一震,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公主……”

“我叫你坐,不是让你跪。”她淡淡道,“还是你打算跪着喝茶?”

“罪臣不敢!”张宁远慌忙起身,却还是不肯坐下。

“张大人,不坐下,怎好品茶?”惜夕轻笑着。纤手扶紫砂壶微倾,金黄茶汤聚满两只细瓷杯,逸出温温婉婉的桂花幽香。瞥他一眼,又笑,“茶得趁热才香,张大人可莫要辜负了这一品黄金桂啊……”

张宁远踟蹰半晌,见红笑歌面上露出些不悦,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了。捧茶在手,轻呷一口,顿时两眼放光,“纯细甘鲜,幽雅清爽!果然好茶!”

“宁远公当真是此道高手。”红笑歌淡然一笑,“莫怪大伯父一直念念不忘当年微服出宫与你青庐论茶之事……”

张宁远脸色一变,蓦地放杯,翻身又拜,“公主!请……”

“大伯父暂时不想见你……懂?”她淡淡打断他的话,“起来喝茶。”

“可是事关重大,那紫家与白家……”张宁远急道。

“时机未到,多说无益——宁远公,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她倾侧眼眸,厉色如电,于面上转瞬即逝,“安心在此住下,相见自会有期……别叫大伯父失望。”

这话如醍醐灌顶,他的心底陡地一颤,轻轻舒了口气,“是,公主。”默坐饮茶良久,又低声道,“公主,那白云舒留在此地,终究不妥。天九蛛毒的解药已好,您看……”

“不急。一天解一点就好。”红笑歌低笑,杯在掌中旋动,润亮茶汤荡出无尽涟漪,“他还有场大戏没唱……”不知想到了什么,蛾眉轻蹙,“宁远公在啸云山的日子也不短,该知我家中情形。我弟弟……就劳你多费心了。”

“公主言重了。南郡王甘冒大不韪收留罪臣多年,此恩无以为报。对小王爷,罪臣自当尽心尽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停停停!别再公主来罪臣去的了!”红笑歌突然一扫先前的正经模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谁要你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还嫌他那些蜘蛛不够我烦啊?我是叫你多教他些正经东西!诗词歌赋也好,剑术茶道也好……总之,别让他一天到晚闯祸就行!”

张宁远愣住,老半天才干笑着挠头,“可是这个闯祸……这个……”

“你别跟我说那不是人力能控制的!”红笑歌咬得贝齿喀喀响,“若是没那些破虫子在,我早揍得他屁股开花了!六岁的毛孩子,成天没大没小!你见过谁跟他一样,闲着没事就问我什么时候休夫的?要不是因为他总想着给那呆瓜下绊子,我能把那呆瓜跟小白一起关起来吗?!”

惜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是哦。这几天去清查账目的时候,大小姐还一直担心隐庄会不会被小少爷拆了呢……”

“隐庄?!”张宁远却跳起来,一脸震骇,“丫头,这里就是隐庄?!”见红笑歌漫不经心地点头,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陆仟、恬妞……他就说这些名字怎地这般熟悉!原来都是些一度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棘手角色!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会儿,慢慢坐下来,擎杯在手却不饮。满是皱纹的嘴角上,泛起丝难以琢磨的笑,“那时候隐庄刚出现,黑白两道还纳闷得紧。这些个杀人如麻的独行客怎么一朝转了性子?居然懂得抱成团,叫仇家难以下手……”睨眼望着若无其事的红笑歌,“大小姐真乃神人,竟能叫他们对您俯首贴耳……”

“接下去你是不是又想旧话重提?”红笑歌清丽的面庞上掠过抹不耐,“难道你觉着光凭这些人就能将那两家连根拔起?若真如此容易,你还用等到今天?”

蓦地泼掉杯中茶,眉宇间聚起些怒气,“叫你来品茶,哪来这么多废话!既是茶不合口,就去瞧瞧你宝贝徒儿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张宁远被她看破心思,老脸微窘。见她发怒,只得小心翼翼地退走。

心里依旧不甘,到门口又欲回头,却听她清冷的声音蓦然荡响,蕴了浓浓杀气,“有些事,我不想说第二遍。我亦不希望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有关此类的话——你,好自为之!”

见他苍老的背影微微一颤,脚步蹒跚地没入门外的黑暗中。红笑歌将手中的杯重重往桌上一顿,“不喝了!烦人!”

“小姐何必同茶过不去?一品黄金桂难得啊……”惜夕轻笑着斟满她的杯,似是不经意地朝屋檐那边淡淡一瞥,“讨厌的蝙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那头竜窣轻响,果真似有东西逃离。

“蝙蝠?怕是柯戈博吧……”红笑歌笑起来。忽而低低叹了口气,“黄金桂难得是难得。可惜花香压过茶味,口感又太过甘甜……”

“不香甜,怎解烦忧?”惜夕微侧了脸,转给她张楚楚动人的笑脸。自斟一杯,挨着她坐下,“我们也许久不曾如此清闲了……”

“也是。”红笑歌轻轻倚去她身上,浅浅一笑,眉间却浮起些忧色,“没想到打劫回白府就能弄出八百多万两银子,而宫中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往年我送大伯父的那些物件,也俱被他拿去地下市场换了银子……”

“皇上和王爷也是没法子……有先祖遗训在,他们又能拿那两家如何?何况还有个做惯了墙头草的青家……你那三位皇兄又和皇上一个脾气,只爱养花训鸟,木工杂艺……啧啧,我看你以后有得烦啰!”

“惜夕,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红笑歌蓦地坐直了身子,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那老狐狸竟然那么干脆就同意了我跟那呆瓜的亲事,我哥和我弟不打招呼就跟着我跑出来,他也没派人来追……怎么想,我都觉着蹊跷——该不会他和皇伯父在联手设计我吧?”

惜夕避开她询问的目光,薄唇牵起点笑,“我只能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切!说了等于没说!”红笑歌佯作嗤鼻,忽地又笑着粘过去,“不过……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那么云公子呢?难道有相公相陪也不能叫你安心?”惜夕轻笑着刮她鼻尖,眼底一抹戏谑难掩。

“呸!他不过是个呆瓜!你瞧他那傻头傻脑的样儿,还学人家做什么杀手……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真要卖也只有你会买吧……”惜夕莞尔,“我看他人挺老实的,个人意见,不如你就同他假戏真做了吧。”

“呸呸呸!”红笑歌轻啐道,“那你怎不给我哥一个机会?我还想你做我大嫂呢!”

惜夕皱皱鼻子,“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你怎样?”红笑歌不以为然地撇嘴,“从我三岁见到你起,你的模样也没怎么变过。就算现在我们俩一起出门,谁会说你比我年长?再说了,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我哥都不怕,你怕什么?”

看她依然摇头,知她性子倔,也不再勉强。想另找个话题化开这死局,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淡淡笑道,“莫非我未老先衰?怎么忽然记不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了……惜夕,你还记得么?”

“哦。那个啊……”惜夕轻呷口茶,笑意盈然,“不就是我不小心掉进了捕兽陷阱,撞破头忘了前事。你路过救了我,然后带我回你家的么?”

“是这样的么?”红笑歌淡淡一瞥她,浅笑道,“我那时才三岁吧?我怎么救的你?”

“呵呵,那得问你呀……”惜夕掩口而笑。

“算了算了!反正你在我身边就好。”红笑歌轻轻别开脸去,眼底掠过抹异色,唇畔笑意里杂进些苦涩,“三岁到现在,只有你不会对我耍心眼,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啊!对了!你记得让金总管知会皇伯父一声,就说……我明天没空,不带那呆瓜去宫里见他了。”

“哦。等那时候再说?”惜夕会意,笑得眼眯做两条缝。

红笑歌得意地扬眉,“果然你最懂我……嘿嘿,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静夜里,银薇怒绽,静静听着那两个女子低低的笑声在这院落中久久飘荡。

缘起卷 第二十五章 隐庄(三)

清早起床,夜云扬照例在院中打拳。陆仟远远观望,眼神照例鄙夷。

夜云扬已稍微习惯了有人旁观,可偶尔瞥见那不屑的目光,还是难免一时混乱,踏错走位——陆仟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疾打出数道指风,逼他退回正位,口中还淡淡讥讽,“姑爷,您这么打法,这套泼风拳就算是白瞎了!”

听他张口便叫出这套夜家拳法的名称,夜云扬的心底陡地一震,但被这般嘲笑,忍不住便有些恼,“那我该如何打?”

陆仟轻蔑地瞟他一眼,一跃掠来他身旁,“姑爷瞧仔细了!”居然真的拉开架势,舒拳展腿,舞得是滴水不漏,虎虎生风!连自小勤练此拳法的夜云扬也不禁叹为观止。

一套拳打完,陆仟收势纳息,拿眼觑住他,唇角笑意蕴进些得意,“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立如鹤;站如松,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转如轮,缓如鹰。动中有静,静中有动,重而忌狠,缓而忌温……”

淡淡一瞥他,又笑笑地搭上一句,“步不稳则拳乱,步不快则拳慢——步法乃是基本,我看姑爷还是先练好这个再说吧。”

竟是把他当做初学者一般教训!夜云扬立时气直冲头顶,方才那点敬意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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