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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你没商量-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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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不语也不动,额上的汗沿着脸颊流下来,悬在微尖的下巴上欲落不落,牙咬得颊上都浮出两道清晰的棱来。紫因急得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却仍像是脚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死活迈不出那一步去。
紫连璧听红笑歌语气有所缓和,不由得有些得意,仰脸直视她,还轻轻一撩嘴角,“其实这件事完全是场误会。公主进宫没多久,不曾听过我的名字也是正常的……”又忿恨紫因与紫霄不帮忙,冷哼一声又道,“只是自家人见了面却不相识。这就有些可笑了!”
啧啧,那么说,她要是进宫久了还不知他名字……就不正常了?红笑歌心中冷笑连连,目光在他那张标准倒地三角脸上来回梭巡,如蘸了墨的笔,一寸寸细细点评——额角不够红。眼圈不够黑,鼻梁还这么挺,嘴角和下巴似乎遗漏太多……唔,不补个几拳,还真是容易被人认出来!
紫连璧被她盯得头皮发乍,忍不住摸摸脸,触及肿胀之处,心底那股子火忽地就腾起来。忘了脚上还咬着个大铁夹,手一撑地就想站起来——铁齿扣住地是筋骨,哪里容得他这么个折腾法?不动还好。一动那齿又入骨半寸。疼得他又是一声闷哼坐倒在地。
惜夕扬唇浅笑,只站到树下暗影里静静欣赏这种难得一见的好戏。
这局实在难解。紫因心里也有点发虚——认了就不好下手,可不认……几百人看着紫连璧被拿住,灭口已是不能。他兄弟二人如果摆明站在红笑歌这边,紫幕锦又如何肯放过他们?
进退两难,偏红笑歌不愿轻易放过这机会,等了半天不闻他们出声,回头之时目光便有如刀刃,锋利中蕴了霸气,刺得他一阵心慌。红唇微启,丢出来的话硬得能砸死人,“平日里不是活泼得很?如今叫你们认个人,怎么站了半天也不吭声?莫不是要等他老死了,你们再来认尸?”
明明是在斥责那两兄弟,紫连璧却听得大是窝火。他在朝中虽无官职,但人人一提起秘卫府的二把手连叔,哪个不惧他三分?可恨紫幕锦大材小用,非要让他来监视红笑歌和这两兄弟的行动。紫家宗主之命难违,而他也确是许久不曾尝那倔强小子的滋味视线沿着紫霄鬓旁微散的发丝滑到他白皙地耳际,心头一酥,脚背上那种摧心刺骨的痛也似减轻了几分。瞧着他微颤的身子、汗湿的额发,心里犹如有只小爪子,挠得他麻痒难耐——若非紫幕锦警告他这一回不可乱来,单这几日里就不知有多少机会不自觉又瞥向紫因那柔媚的眉眼,呼吸也急促起来——天晓得这小子怎会越大越生得这般勾人!只可惜当年应承了老三,仅能拿那大的泻火,这小的却是看得动不得说起来,今天这事真是奇了怪了!凭他的武功,怎可能轻易陷进那等不入流地陷阱里去?只是,他本想趁乱开那床头小屉探看有无玄机,没想到才走到桌旁就突然进来个宫女。还好他身手敏捷,一纵便上了大梁——鬼知道兽夹怎会放在大梁上,且那位置精准得像是等着他来踩一般!
紫连璧想得出神,惊觉光线一暗,这才发现红笑歌已站在跟前俯身相望。背着光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眸仿佛夜空里聚了星子,于幽暗里烁烁。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地逼近来,若盯住了青蛙的蛇,伺机欲扑。紫连璧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他杀人之时也极喜欢这般看人,未杀先丧其心志。瞧着对手因恐惧扭曲的脸,实在有意思得很……可这女人怎会突然拿这种目光瞧着他,难道阵前轻敌,因早知她不懂武功,可此时她那气势甚是骇人,迫得紫连璧不由自主就往后退,“公、公主?”蹭到伤处,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因为他每退一寸,红笑歌便踏进一寸。不多不少,只令她的影恰可覆住他整个人。
“真糟糕,没人能肯替你证明身份呢……”红笑歌启唇低笑,似在惋惜,语气却无有丝毫惋惜的意思,反是隐隐杂了兴奋,令他遍体生寒,“没人证明,那就不是贵客……温大人怕是走远了,再劳动他怕是不好……啧啧,还挺麻烦啊。”
纵紫连璧再如何镇定,听了这话也不由骇然失色。惊急之下,把紫家兄弟也当做救命稻草——但他不是哀求,而是威胁,“你们两个还不快说句话?凡儿就在附近瞧着你们呐!若等他报与宗主知晓,定要叫你们两个……”
话未尽,红笑歌已漫不经心地抬脚往那兽夹上猛地一踏。寂静中,铁齿咬碎筋骨,发出种令人悚然地声响。那紫连璧猝不及防着了这一下,竟连叫也没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她慢慢转身,粲然一笑,贝齿于灯光映照下,显出种森然冷意。眼波微转,觑着呆若木鸡的紫因和紫霄,温言笑语好似闲话家常,“莫非你们两个听不清他说的话?人都快死了,你们还不肯说句好听的……让他去得也安心么?”
破笼卷 第六十一章 死罪难逃
这等手段,纵紫霄看了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心尖颤颤巍巍像是立在悬崖边上。轻唤一声“公主”,嗓音喑哑异常,似琴弦生了锈,再往下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紫因却蓦地轻笑出声,那点紧张也被欣喜冲得消弭无踪。缓缓越过她去,照着紫连璧脚上的兽夹狠狠踩下去。
紫连璧犹在昏迷,身体却受不得那痛,止不住地抽搐起来。紫因含笑用脚慢慢碾压。瞧着血在地上汪出个小洼,眸子深处也似腾起两簇狂炽的火,“是不是二叔又怎样?叫大哥瞧见了又能如何?莫忘了,咱们紫家从来不留无用之人——公主,我送他的临别赠言不错吧?”
红笑歌静静望着恨意和喜悦在他脸上交杂,嘴角微微一弯。旋即又拿眼锁住紫霄,微笑似在鼓励,“紫霄,机会难得,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今日,就算你想说,他也未必能听得见了……”
紫霄心底一震,猛地抬头,眼中坚冰骤然迸裂,杀气无可遏止地漫了满脸满眼。恰春雪端着水盆正走到他身旁,他劈手便夺过那盆热气腾腾的水,一个箭步冲过去,朝着紫连璧的头,“哗”一下尽数浇下去!
春雪因怕风大水凉得快,冷水只掺了一点点。而紫连璧的脸早是青红肿胀,遭这滚烫的水劈头盖脸地一泼,整个人便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但尚余的那几处白皙连同脖颈已尽皆化作猪肝色——别说是紫幕锦。就算他亲娘见了也未必认得出!
紫因环住红笑歌地腰,飞快地避开四溅的水花。惜夕却仍默默立在树下阴影中,眼底蕴进种安心笑意。
紫霄心中的那种惧意已消尽,很有耐心地等紫连璧清醒。四目相接,望着他忽然扭曲的脸,紫霄忍不住笑起来,攥得指节也泛白。话出口却变作声嘶吼,“我不怕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再也不会怕你了!” 目光如刀。出手若电,竟是一掌直取顶门,势必要他血溅当场!
紫因方猜出红笑歌要拿紫连璧做交易的心思,哪晓得紫霄会突然爆发,欲上前阻拦却已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掌劈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黄影蓦然飞射而出。又听紫连璧忽地哀嚎一声。再看场中,紫霄的掌风将青石砖也击得四分五裂,而紫连璧却遥在三尺之外。
瞧地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竟是被条黄绢带缚住脖颈,硬生生往后拖离那处地——绢带的另一头,正握在树下立着地惜夕手中!
“霄莲华不必太激动。”她笑吟吟地自阴影中走出来,慢条斯理地将绢带收回来,“公主留他还有用处。”
紫因忙过去把紫霄扶到一旁。紫连璧躺在原地。止不住地颤抖。生死一线的惊怖体验压过了疼痛,也彻底击溃了他的心志。过了许久他强撑着坐起,不敢触碰火辣辣发疼的脸和颈,只望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右脚,又试着动了动——脚踝处有剧痛传来,再往下已是鞋袜猩红。骨裂筋碎。
他的右脚,废了。对一个紫家暗杀者来说,这样的事意味着什么,紫连璧比谁都清楚。心蓦然间空空荡荡,他艰难地仰头望着走到面前来地红笑歌,吊稍眼里满盛忿恨怨怼,吼声中杂着难抑的哭腔,“你这毒妇!宗主不会放过你的!我们紫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红笑歌扬起半边唇角,露出颗长而尖的虎牙,悠悠地道。“哦?是么?难道你们紫家也曾打算要放过我么?”
她笑微微将左手往旁一伸。惜夕立时从袖中取出本米黄的小册子放到她手中。紫连璧蓦地变了脸色,忽然间呼吸难继。汗流浃背,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红笑歌执着那册子轻轻在他额上一拍,明明是调侃的语气,旁人却听出了其中的杀意,“你猜,秘卫府中人借暗中保护本公主之名,不仅偷窥本公主沐浴,且连细节也记录得详尽无遗——这种事,若叫父皇与白大将军知晓……他们又肯不肯放过你紫家呢?”
紫连璧浑身一震,旋即又一撩嘴角笑起来,“捉贼拿赃,谁看见这东西是从我身上搜出来地?公主要把这事推到我身上,也该做得高明些!紫家人绝不会容人如此污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红笑歌无语至极,差点五体投地以示钦佩。摇摇头,把册子扔给惜夕,自己回去椅上坐了,“惜夕,你来吧。跟白痴说话太费劲——紫因,你们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人才?”
紫因回以秋波一枚,边替紫霄拍背顺气,边冲她轻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谁知他是如何练到这等境界的。”
紫连璧怒然欲骂,嘴才动了一下,惜夕已执了册子“啪”一声击得他晕头转向,“个人意见,您还是认命的好,免得让奴婢多费口舌。”
个人意见啊!惜夕的口头禅终于又出现了!红笑歌倍觉亲切,险些忍不住冲上去给她一记响吻。正感慨怀念,却见紫连璧满脸不屑,还来了声冷哼。她顿时两眼放光,直赞这厮不负众望——不怕他不认,只怕他认得太轻易,会害得她压抑了这许久的情绪无处发泄!
惜夕含笑回头与她相视一眼,翻开那册子,寻到其中一页凑到紫连璧地眼前,缓缓道,“这本是个墨点,落在纸上的原因,许是您心慌手抖,许是您蘸了太多墨,但……您又何必顺便摁个指印在上头呢?”扬唇曼笑,又照额头给了他一下,“给您机会您不肯认,如今是不是非要奴婢把您的指头一个个剁下来做对比,您才肯服气?”
紫连璧瞪了她半晌,陡地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软倒在地。红笑歌禁不住抚掌大笑,胸中的烦闷也似消去许多,“惜夕,你慢点!这么快结束多无趣!趁他还没有晕,你顺便把他的罪状一一说给他知,免得届时他又抱怨说我在污蔑他——他乃戴罪之身,你不必同他‘您’来‘您’去的,听着闹心!”
“是,公主。”惜夕眉眼蕴笑应一声,将小册子收起,望着紫连璧正色道,“你可要听仔细了——第一,你非净身之人,也不具莲华之名,却胆敢潜入北苑公主居所,趁公主沐浴之时窥望公主yu体,有损公主清誉。
第二,你私自闯入公主寝殿,不止打伤宫人十数名,且大内侍卫到来之时,你仍意图反抗,有谋刺之嫌。
第三,众目睽睽之下,你未得公主允许,不但不行礼,且自称为‘我’。之后大内侍卫虽退,宫人犹在,你却言语轻慢,在公主面前妄自尊大,对公主不敬。
第四,两位莲华皆是御封三品官衔,入了公主府那就是公主的人。丞相大人尚不敢当众自称是他们的爷爷,你又有何等本事,敢当着公主的面称自己是他们地‘二叔’?”
她轻轻一拍掌,将紫连璧从出神状态中惊醒,杏眼里飘起抹笑意,不紧不慢地给他下了判决书,“上述四条,勿须太多,任选其一,你亦是死罪难逃!”
破笼卷 第六十二章 一箭n雕
第六十二章 一箭n雕
紫连璧伏在地上久久不语,不禁令紫因有些担心。虽然紫家并无暗杀者失败就得自尽一说,但以防万一,还是亲自趋近前去察看。
惜夕退回红笑歌身旁,微牵嘴角勾出点讥诮,“因莲华不必忧心。古流镇某所大宅院里还有二十几位绝色少年在等主人归去,想必这位主人也不会舍得扔下他们不理。”
一针见血,竟是连紫连璧的老底都摸得清清楚楚!紫因松了口气,望着那地上抖抖索索的人,眼底浮起抹笑色,“说的也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只是……”抬眼朝一旁的春雪望去,目光冷峻,显是起了杀机,“这宫女听去了那么多秘密,怎能叫人心安?”
春雪也非良善之辈,却仍被这变故惊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倒,颤声哀求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奴婢对公主绝无二心!请公主明鉴!”
红笑歌懒洋洋地挥袖,“没说要杀你,起来吧。”又嗔怪地白一眼紫因,“你闲着没事吓她做什么?就算皇上要她把我的行踪一一禀报,那也是她的职责所在,怎能怪她不忠?”
春雪的一张俏脸霎时惨白如纸,回神来慌低头掩饰着爬上脸来的恐惧,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心内惶恐难安,后背冷汗纵横,不用琢磨也明了了红笑歌留她下来的用意——却不正是敲山震虎,叫她安分守己?
如今见识了红笑歌地厉害。她哪里还敢心存侥幸,只死命把头磕得山响,连求饶的话也不敢再提。
原来如此……紫因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算不过她,是她的心太大。她何止想一箭双雕,简直就是打算要连锅端!看来若想叫她另眼相看,他也不得不努力了呢瞥眼渐渐镇静下来的紫霄,抚慰地轻轻拍拍他的背。唇畔又逸出声叹息——但愿这一回除了心头大石,能叫哥哥做回自己。他。实在欠哥哥太多了月爬上梢头,光如水泻地,辨不清是月光还是灯光。谁都不说话,只听着那额头撞击石板的沉闷声响一下重过一下。
红笑歌终于不耐,丢个眼风给惜夕。惜夕浅笑着微微启唇,“春监事(春雪现为从六品北苑监事女官),公主让您起来。您便起来吧。个人意见,您还是不要把公主的话当耳旁风地好。”
春雪一愣,慌不迭地谢恩,爬起来就老老实实退到一旁去,连偷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红笑歌拿手指轻叩着扶手,微蹙眉朝紫霄望去,“你没事了吧?要不你先回房歇着,一会儿人到了再说。”
一股暖流涌过紫霄地心头。他感激地冲她一笑,“无事。方才我只是一时失态,以后……不会了。”
真是个急性子,连一夜都不肯等!紫因笑着随紫霄走到她身旁,故作惊讶地扬扬眉,“可是天色已经不早了……”俯身凑到她的耳畔。“丞相大人若深夜入宫,必会惊动皇上,届时……”
“谁说我是在等那老头子?”红笑歌鄙夷地撇撇嘴,压低声音道,“少跟我装天真!难道你那大哥的宗主继承人是白当的?再说了,隔夜货无好价,我才不要做亏本生意呢!”
“好精的算盘!”紫因不禁低笑出声。黑亮的眼珠微微一转,四分灵动五分俏媚,还含了一分狡黠,“不过紫家家小业小。还望公主高抬贵手。别叫我和霄也流落街头才好……”
“胡说八道!你和他都是我的人,干紫家屁事!”红笑歌轻啐一口。起身来轻轻握住紫霄地手,冰莹的眸子满是笑意,“紫霄,我今儿个被吓得不轻,你不好好照顾我可说不过去呢。”
柔声软语,仿佛撒娇。紫霄微怔,红云一忽儿漫上脸来,挡也挡不住。红笑歌心头一动,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颊,“你这人真奇怪,怎地这么容易就脸红?莫不是梅子色重,吃了还会透出来吧?”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连眼角也洇上些红晕,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我、我……”
紫因看他半天出不来句完整的话,险些抚额哀叹。拿肘暗暗捅了红笑歌一下,笑着来打岔,“那我呢?难道公主就舍得留我自己熬这漫漫长夜?”
红笑歌还未开口,却听得那边沉默许久的紫连璧忽地冷笑一声,“怪道你两个如此肆无忌惮、目无尊长,原来还有这等手段——扯住裙角往上爬,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
紫霄脸色一变,挣开红笑歌的手就要冲过去。紫因急闪身挡住他,又出人意料地向紫连璧抱拳一揖,笑容依旧,目光却冷得似结了冰,“您不愿孤身上路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您这套激将法实在老旧,请恕我们无法上当。不过,承您吉言,日后我兄弟二人若大富大贵,定不会忘了每年这个时候到坟上为您上柱香!”
红笑歌本是冷眼旁观他两个地反应,没想到紫因会冒出来这么一番话,一时忍不住鼓掌大笑,“好好好!这话说得实在妙!深得我心!真是深得我心啊!”突然间笑脸一收,就赏春雪一记怒眼,“你以前不是横得很?那股劲头哪儿去了?你就打算这么瞅着外人欺辱本公主?”
春雪浑身一震,望望她,咬咬牙上去一把揪起紫连璧的领口,大耳刮子一个接一个地甩过去。那巴掌落在脸上的声响竟是分了轻重缓急。时而清脆,偶或低沉,节奏分明,分外悦耳。
难怪纹太妃会拿这妞当宝贝,原来她连打耳光这等小事都能弄得这般讨人喜欢!红笑歌不禁暗暗咂舌。惊叹之余,不忘关怀几句,“春雪啊,下手别太狠,再打个百八十记,看他牙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一会儿完事记得拿点冰块敷敷手,肿了可不是好玩的。”
春雪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不满,边继续干活边回答,“谢公主关心。奴婢一定会注意的。”
“好了!你忙吧,我先回去躺会儿——今天真是倒霉,无缘无故被人吓……惜夕,有压惊茶就给我来两碗。不然明儿要是病了,连送母后最后一程都不能,那就太失礼了。”红笑歌笑嘻嘻地一甩袖,“紫霄来照顾我,紫因嘛……你就在外头候着吧,贵客到了没人迎接就不好了。”
任务分配完毕,她冲苦笑的紫因做个鬼脸,拉着紫霄就走,快进殿门又回头,“对了!紫因,要是莫礼清来了,叫他让人打水冲冲地,别把晦气留在咱们这里!”
破笼卷 第六十三章 贵客临门
“公主……”“嗯?”
“公主……”“什么?”
“公主……”“怎么了?”
“公主……”“……”
当紫霄第N次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唤时,躺在床上装病的红笑歌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暴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瞧见我现在很虚弱吗?!”
中气十足,声震九天,听得殿外的几人皆是一脸黑线。紫霄刚想好的话顿时被吓得不知去向,低头嗫嚅,声若蚊蚋,“没、没什么……”
红笑歌气结,瞪他半晌又复躺下,顺手扯锦被蒙住头。脑中千丝绞缠,一团乱麻,郁闷指数一跃突破临界点
她近来情绪波动剧烈,无心理事。这晚的一切由策划到幕后细节实则尽是惜夕一手包办。而整人又是她两个一向的拿手好戏。凭着多年的搭档经验,只需知来者的身份及性格,临场观察这三个紫家人的反应,这出戏便能唱得有声有色。
但她始料未及的是,惜夕竟没有事先告知她紫连璧的性 取向内幕,却选择了当场爆出!
紫霄的异常、紫因的冷酷、紫连璧猥亵的目光……原本散乱的线索突然间连贯起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尽量装出平常的样子,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心里却着实堵得慌这才安静了不到一分钟,被角忽被轻轻掀开一角。紫霄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公主……”
这男人到底想说什么啊?!红笑歌突然感觉自己其实真地很虚弱,连生气的力气也没了。扭头拿种异常哀怨的眼神注视他,表情已接近哀求,“有事你就说吧……”
脸色不大好呢,难道真的病了?紫霄一愣,忙拿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又自言自语,“也不是很热啊……”
红笑歌彻底虚脱。阖了眼懒得理他,心思不由自主又转去方才的事上,不自觉就皱起眉来。
他一看立马慌了神,“公主不舒服吗?是不是肚子痛?”没得着回答,且瞧她眉头越蹙越紧,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又开始自言自语。“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该不是因为吃了梅子吧?莫非梅子有问题,可是我也吃了啊……不对,我只吃了一颗!是了是了,一定是因为梅子!可恶,我该先试吃过再带回来地……”
一反常态,絮絮叨叨,无休无止。红笑歌简直怀疑他是受刺激过度,因而引发了第二人格的出现。可。嘴唇动了动,斥责地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肯正视他忧心忡忡的脸,只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你别瞎想。”
低柔温婉。似带着魔力,拂去了紫霄心头的不安。他蓦地合拢嘴唇,静静感觉着她掌心的温暖一点点渗进心里去。
惜夕进来瞧见这光景,杏眼里忽地荡上抹狡黠,“公主,压惊茶来了。”
声音不大,却把红笑歌和紫霄都吓了一跳。叠着的手猛地分开,一个拥着被坐起来,另一个则迅速离了床边。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不敢看她蕴了戏谑地笑脸。
惜夕佯作不觉。斟了两杯茶分送到他们手中。紫因捺不住寂寞。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可怜样。“惜夕姑娘,什么茶那么香?”
她忍不住轻笑,“时辰尚早,因莲华也请进来歇会儿喝杯茶吧。”态度和蔼,同初见时已截然不同。
听她声气,红笑歌便知她已将这两人划入同一阵营——惜夕的眼光从来不曾出错,红笑歌自是信服,心中残留的那一点疑虑也消散开去。含笑朝正在犹豫的紫因招招手,口气也亲热很多,“进来吧。有我喝的,还怕少了你的?”
紫因登时喜笑颜开,刚跨过门槛,却又停住了脚,“还是算了,外面没人守着,万一他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有本事从我手中把银子抢走的人,我倒还真想见见呢!”红笑歌不以为然地道。轻呷口茶,又望着他微微一笑,“不过你不放心就去盯着吧。反正这茶加了蜂蜜,你也不会爱喝。”
她会那么轻松,一定早有安排……紫因皱皱鼻子,走去接下惜夕递来地杯,一口就下去半杯。舌头被烫得发麻也不管,还毫不示弱地冲红笑歌撇撇嘴,“谁说我不爱喝?这茶不错,以后我只喝这个,别的茶一概不喝!”
毕竟还只是个少年呢。再怎么掩藏心思,仍会有忘形的时候……红笑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角余光瞄到紫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脸上无由一热,急急低头饮茶,“我有点累,一会儿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这意味着,她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紫因的心底陡地一震,欣喜难挡,想相信,又怕会错意空欢喜。狐疑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公主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只见一团黄影闪电般射向院中。来不及眨眼,便听得“叮叮”连声脆响,似有金戈相击。他两个对视一眼,紫霄闪身护住红笑歌,紫因便飞也似地追了出去。
才到门口,紫因却蓦地刹住脚,回头扔给他一抹苦笑,“没事,霄,你也来看看吧。”
紫霄迟疑地望望红笑歌,缓缓走过去。只往那院中看了一眼,便呆立当场——那儿不知何时多出了六名白衣人。剑仍在手中寒光流转,可他们持剑地手却以种古怪的姿势耷拉着,说不出的诡异。
包围圈开始慢慢后退。场中央,春雪的手依旧高举着,紫连璧烂泥般瘫在地上。而站在他身旁的那名清俊的白衣男子,可不正是紫家的宗主继承人紫凡?只是他现下却叫柄金刀指住了咽喉,不敢动弹!
惜夕轻侧脸冲门边的两个旁观者嫣然一笑,又淡淡一瞥呆若木鸡的紫凡。刀光映亮她了眼眸,晨星般璀璨,却有种透骨的寒,“少主大人打招呼地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公主一晚上受了两回惊吓,只怕明晨也难以起身……话说,奴婢倒不介意多吹会儿风醒醒脑子,只不知少主大人是否真打算就在这儿等到天明?”
破笼卷 第六十四章 您就当没见过
毒舌伤人不见血,简直就是会武版的红笑歌嘛!难怪她们两个感情会那么好……紫因一时感慨万千,瞥见紫霄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怜悯之意油然而生——看来当年确是红笑歌拦得及时,不然紫霄恐怕早做了惜夕的刀下鬼了!
他两个在那头搞往事回顾,这边惜夕一见震慑的目的达到,就轻晃手收了金刀,冲春雪含笑道,“春监事辛苦了,您早点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奴婢就可以了。”躬身一抓紫连璧的衣襟,竟轻轻松松把他半个身子提起,旁若无人地一路拖上台阶去。
脚上的铁夹磕磕碰碰,伤口又涌出血来,紫连璧却咬紧牙关硬撑着,连声也不敢吭——紫家少主并新一代的六名高手都在一招内败于个名不见经传的婢女手中,想硬碰硬也不过是个笑话。何况他已半残,紫家又怎肯为了他损兵折将?
紫凡望着那道迤逦向上的血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现下刀已不见,喉间的凉意却犹存。自觉面上无光,绷着脸一扫那六名负伤的手下,口气就有点迁怒的味道,“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在外头候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让人接近明哲殿一步!”
孰强孰弱已清楚,到门口也不敢轻进,依礼躬身直到听见红笑歌发话让他进去,他方定定神,低着头缓步走入殿内。
粉色幔帐半掩,看不出红笑歌是真病还是假病。但还是小心告罪一番,“微臣对下属管教无方,惊吓了公主,真是罪该万死。”半天不见有回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皇后娘娘新故,此时不宜惊扰皇上。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将此人交与微臣带回去处置……微臣必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幔帐里地人沉默不语,紫因等也不说话。一时间殿内静得令人心慌。如紫凡这般一向沉得住气的人,这时节心也嗵嗵乱跳,无由发虚。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帐内传出声冷笑。极低,却极清晰,像是个警告。紫凡的神经蓦然绷紧,背上的冷汗已浸得衣衫湿了一大片。“公主?”
“本公主累得很。”红笑歌的声音倦懒散漫,带了丝丝不耐,“若你现在就想领人,条件就同惜夕谈。若你觉得不妥,那就不要扰本公主休息,等明天丞相大人和白将军到了,本公主再与他们详谈。”
竟是开门见山就威胁,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紫凡头回碰上这么不客气的。可惜自家实力不足,不答应也没退路。愣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微臣谨遵公主安排——请问哪位是惜夕?”
金刀嗡响,轻柔悦耳,他听在耳中却如同雷声炸响。暗道一声“果然”。无可奈何地抬眼朝桌旁立着的黄衣女子看去,“惜夕……姑娘,不知我们该到何处去谈?”
惜夕对他地礼貌报以浅浅一笑,“少主大人请坐——公主喜欢什么都清清楚楚,您不会介意吧?”
介意?他有介意的资格么?紫凡暗暗苦笑,瞟眼旁观地紫因和紫霄,目光就冷下来,“二弟、三弟,不必拘礼,一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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