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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你没商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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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笑微微瞟她一眼,又轻轻别开脸,“朕还记得第一回见到你,是在安儿的满月酒宴上。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吧?扯着你父亲刘大学士的袖子,怯生生给文姝见礼。她见你聪明伶俐,娇俏可人,还特地摘下腕上的金镶玉镯赏给你……没想到才隔了七年不到,她便香消玉殒。而你,却继她之后,成了这雪蛟国的皇后……”

淑兰愣住,方才的气势不知去了哪里。手指在腰间的祥凤玫瑰佩上划来划去,嗫嚅道,“臣妾也未料到会有这等福气,能常伴皇上左右……”

“是啊。朕也未料到,如文姝这般深谙养生之道,饭也不肯多吃一口的人,居然会糊涂得连自己不能食虾之事也忘了,将母后赐给她的鲜仁酥饺吃个精光……对了,母后还赞你手艺不错,特地赏了你一副赤金龙凤项圈呢。”

语气淡然,却是字字惊心,她骇得扑通跪倒,“臣妾当时并不知太后娘娘会将酥饺赐给文皇后……臣妾也没想到文皇后不能食虾……”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红少亭哂笑,“所以你也不知道你母亲让你带进宫的嫁妆有多少——是否多到足以为你换取这一国之母的位置。”

她心神一凛,强作镇定道,“皇上此言差矣。圣旨到刘府之前,臣妾一家并不知臣妾能获此殊荣……”

打断她的话似乎是件让红少亭乐此不疲的事,他依旧只听前句,便又笑道,“好在你为人谦和稳重,做事又细心周到,确是为后的最佳人选。这十几年来,后宫一直无甚大事令朕烦心。那时候媛妃与安嫔将要生产,你忙前忙后,任劳任怨,还夜夜拜月祈福,望天佑她二人平安诞下麟儿……可惜平时瞧着她两个身强体健,却也是福薄之人,连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么撒手去了……”

淑兰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轻垂眼帘,掩住那泛上眼底的一丝惊惶,“皇上劳心国事,臣妾为君分忧乃是理所应当。易儿和靖儿已长大成人,媛妃与安嫔若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他不理,只慢慢续下去,“再说那于妃吧,怀胎九个月你便跟着劳碌了九个月。眼见着孩子就快足月……唉,不过是个传言而已,就值得那般胆战心惊,还活生生把自己给吓死了。一尸两命,你说可怜不可怜?可笑不可笑?”

他不提则已,一提便刺的全是她的心病。淑兰察觉气氛不对,有些惶惑不安,不自觉地拿指甲抠着那祥凤玫瑰佩,却不敢再接话。

红少亭淡淡瞥她一眼,脸上浮起种古怪笑意,“朕的这三个儿子里,数安儿年长,命途也最是坎坷……七岁丧母,二十岁行冠礼,指婚四次,每次都是新娘福薄,还未过门就红事变白事。而今已是二十有五的人了,也没个人作伴,成天只会捣腾花草,提到国事就是一问三不知……易儿嘛,博览群书,可一让他随朕上朝,不是打瞌睡就是偷偷看闲书。你问他某话出于何典故,他答得头头是道。再一问他有何见解,立时就成了个没嘴葫芦!”

淑兰见他不再提后宫旧事,心下一宽。听到此处,脸上略微有了笑色,心想只要储君一事未成定局,仍有回旋余地。当下便忍不住轻声道,“他两个的脾性就是那样,改也改不了。不过,靖儿却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红少亭陡然冷笑,“平日里人人宠着他,人人惯着他,自然同安儿他们都不一样!”呷了口茶,瞥见她不以为然的神情,嘴角往下微微一扯,便漾出点鄙夷,“他天资聪颖,论起国事来一套一套。可坏就坏在他历练不足,又心高气傲,最不肯服输。错了也要胡搅蛮缠!皇后,你说说看,难道内阁大学士们的见识还不如他一个只会成天算计自己亲兄弟的人?!”

她冷汗涔涔,强辩道,“皇上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靖儿他知书达理,对兄长最是恭敬,怎会无端算计人?皇上……”

“是与不是,你最清楚!”他登时变了脸色,“他与笑儿今日才是第一回见吧?份属兄妹,何至于在朕前也处处针对笑儿,无故挑拨?皇后,你真当朕什么都听不见?”

一提红笑歌,淑兰大是气苦。听他这意思,是不肯改变主意,反倒要来说服她——谁都只瞧得见她贵为皇后,风光无匹,谁人又知她夜夜独守空房,暗自饮泣?倾尽心血无非是将希望寄托于红子靖身上,老来有个依靠。她并不想与红少亭撕破脸,可为了儿子看来不出杀手锏,这个温吞皇上今日是不会改口了!她狠狠心,抬眼望他,双目如炬,“那是因他心中不服,皇上!多少年了,这宫里还有哪个不知待靖儿行冠礼之后,您便要立他为储君?”冷笑一声,又道,“可如今却无缘无故冒出个野丫头,不仅言行举止粗俗不堪,在您面前弄鬼您还护着她。您说,谁看了会不胡思乱想?”

红少亭冷下脸来低喝,“放肆,你说谁是野丫头!?”

“瞧!为了她,您居然斥责臣妾放肆!”淑兰气得浑身发颤,索性起身来把话挑明,“难道您的亲儿子还比不上南郡王的女儿么?!”

屋外又炸响一声惊雷,红少亭缓缓起身,嘴角轻撩,竟露出点莫名笑意,“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朕不逼你,你便不肯说……你和应姨还知道些什么?”

破笼卷 第三十章 宫殇(三)

红少亭这话太玄妙。淑兰琢磨半天,瞧他笑得一派和气,倒不像是要发作的样儿。心里总觉着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看她迟疑,红少亭不由莞尔,走过去将窗推开——彼时已是大雨倾盆,天地昏暗,亭台楼阁尽皆笼在水雾之中,只隐隐瞧得出个轮廓。黑云间不时有或紫或红的电光闪现,绮丽异常。但炸雷声声紧随,无端叫人心惊胆寒,哪里还有闲情欣赏那难见的壮观景象?

冰凉的空气一涌而入,室中那点暖意立时荡然无存。他回头见淑兰瑟缩了身子,不禁轻蹙眉头,嗔怪地道,“朕又不会吃人!你若是怕冷,难道不会直说?”

淑兰愕然——自她嫁入皇室,从来是见别人的机会比见红少亭多。如果说这十八年,她都如同生活在没有生机的沙漠中,那么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就好比沙漠里开出牡丹花来一样叫人难以接受。

红少亭看她发愣,摇头轻叹着将窗合上,还回到桌旁亲手执壶为她斟了杯茶,“你的腿也麻了吧?快坐下喝杯热茶——咱们许久不曾坐下来好好说会话了……”

许久?是从来没有才对吧?淑兰暗想。满腹狐疑地坐了,却不敢去动那杯茶。悄悄扯袖抹去手心中的汗,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日日操劳国事,臣妾实在不该再烦扰皇上……”

“朕有何国事好操劳?”红少亭慨然,挨着她坐下来,又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倒是你,这些年来真苦了你了……”

淑兰怔怔地望着他,鼻子无由发酸,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他掌心的温热,是大婚之日她仅有的记忆。她还记得那样的温热残留在她的脸上,她的颈上……轻柔地点燃她对青*情的幻想。但,仅一次,他便不再将那温热施舍。

他的心分给了国家、朝廷、儿子、木工……还有那众多美貌如花,昭示着她年华老去的后宫妃嫔!

是她太倔强,不肯袒露心事,去与那些狐媚女子争风吃醋,屈意承欢?

不!是他从不给她机会袒露!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将全部身家都押在孩子身上,乃至走到今天这一步?

忽然发觉那温热的大掌不知何时已移到她的颈上,淑兰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懵懂少女,毫无机心。这个男人像个谜,永远都解不开的谜。她怕……她实在是怕!

可红少亭的笑容温和得如同三月里的春风,眼神里满是宠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由不得她不动心!

他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薄长的唇逸出声极低的叹息,“你还是这么美,朕……却已老了。”

淑兰忽然间忘却了一切怨怼不满,慌慌张张捉住他就要缩回去的手,将脸紧紧贴上去,“皇上……皇上就同臣妾初见您时一样年轻!”那温热透过肌肤直渗到心里去,坚冰化,春阳煦。眼里噙着泪,脸上却漾开了甜美的笑,“臣妾还记得,您那时候穿着鲜红的袍服,袍服上九龙盘踞。系的是条百珠攒玉金腰带……”

时隔十八年,细细说来,如数家珍。竟连极细微的表情,她都不曾遗忘。

红少亭不禁动容。轻轻揽住她的肩,静静地听她说着那一日的热闹欢腾。视线却锁牢桌上的那杯茶,眼神变幻着,似是在为何事而犹豫不决。

淑兰说着笑着,更紧地偎进他的怀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美好时光——那也确实是她回忆里最美好的日子。

那时候,他红袍玉带,俊秀清丽,一笑一转眸皆是动人无比。可,他身旁已有佳人相伴,人人都说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对她来说,那时的他是镜中花,水中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幸亏她有个好母亲,肯用黄金三十万两为她换来甜蜜的幻梦一场举手拭泪时,腕上的镯子轻撞,叮当作响,清脆悦耳。红少亭淡淡一瞥,眼底便荡起抹冷意。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重为她斟了杯茶,“渴么?喝口茶润润喉——朕喜欢听你说话……”

淑兰娇羞地一笑,捧茶在手,欲饮又停,怯生生地看他,“皇上已不怪臣妾失仪之事了么?”

他伸手替她拂开垂落脸颊旁的散发,唇间衔了笑,极淡却是极迷人,“不怪。”

她长吁了口气,果真觉得口干舌燥,一气儿饮了大半杯。抬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有些脸红,轻轻将杯放下,“这茶初入口时好苦,而今却苦尽甘来,回味绵长。”

一语双关表心意,脸上红晕愈发浓,偷眼瞟,见他笑吟吟,慌不迭拿手半掩了脸。欲拒还迎,自是妩媚动人。

却听他噗嗤笑出声来,惊讶地回头,发现他已起身走到窗边去,猛一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冷风里夹带着雨水,扑了他一头一脸。

他缓缓转身,睫羽湿润,眸光冰冷,“朕不怪你,但……绝不能留你。”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击得淑兰发懵。他却毫不怜惜,字字句句似利刀般割得她的心血肉模糊,“朕的宠爱其实并不值钱。朕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护不得周全,又何须你用三十万两黄金来换取?”

优雅地举袖轻拭去脸上的雨水,寒星般的眼眸中跃动着两簇幽幽的火焰,笑容却一如当年般灿烂,“朕不妨老实告诉你,朕心里永远只有文姝一人。是,朕也喜欢过媛妃,喜欢过安嫔和于妃。后宫中的这些妃嫔,朕哪个都喜欢——惟独你,淑兰!你是朕这一生中唯一恨过的女人,亦是朕最大的耻辱!你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朕,当年是怎样眼睁睁看着文姝死去,看着你这无耻贱人如何耀武扬威地占据本属于她的位置!”

淑兰茫然地呆望他,指甲深陷掌心,却远不及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是因为震惊么?还是因为心碎?怎地忽然间头疼若斯,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破笼卷 第三十一章 宫殇(四)

红少亭满意地欣赏着淑兰的表情,好似在欣赏他最得意的作品,“三年前你母亲过逝的时候……不,当你生出坐上后位的念头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你会有今日的!对,我们红氏皇族是缺钱,不过……从来不缺女人。你能除掉媛妃,除掉安嫔和于妃,可你杀得尽天下女子?”

淑兰扶着桌子勉力站起,睁大眼睛却觉视野一片模糊。她忽然想起一种药,随即便联想到刚饮下的那大半杯茶,不由得骇然失色,颤声道,“茶里……你在茶里下了毒!”

红少亭的声音亦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影影绰绰,带了嘲意,“好喝么?五月贡的广坤苦丁,加的调料是从你床头暗匣里找到的……是掺在于妃汤药里的那种没错吧?”

金鸡纳树皮粉末!她一阵天旋地转——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机关算尽只为离他近些,再近些……他却用毒对付她!

扑通一跤坐倒,撞得那桌子猛一晃,茶壶并杯翻倒,犹浮热气的茶汤在红绒桌布上洇开来,如同干涸的血迹。

她脑中空白一片,嘴巴开阖,撕心裂肺地大喊,可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的话——耳中嗡鸣,只有嗡鸣。

淑兰不知,她所谓的竭尽全力的喊叫,其实仅是虚弱的嘶嘶声响。

红少亭好奇地近前来细听,原来她说的是——“不!你杀我是因为我猜出她是南郡王的女儿!靖儿若知晓,必不会放过你!”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想不到这毒妇死到临头依旧这般嘴硬!

红少亭哂笑,见她蜷缩着渐渐没了声息,起身来拿脚尖踢踢她的身子。明知她已听不见,却仍是一字一句答复她,“你真的很聪明,所以朕才不敢留你。你多活一天,靖儿的处境就越危险……放心吧,亲娘死于何人之手,靖儿比你更清楚——总之,朕一定会活得比你久。”

击掌两下,窗外蓦地飘进抹白影,似随风纷扬的树叶般轻盈。足尖甫落地,单膝跪下,“紫凡叩见皇上。”

“免。”红少亭轻轻摆手,嘴角牵起丝笑,“翠阳宫与景阳宫两处,就交给你们秘卫府了。用上次那种药,不可有一人漏网。还有,给三皇子也用些……小心点,若出了纰漏,朕唯你是问!”

“谨遵圣命。”紫凡神色平静,似乎接受的只是一个极平常的任务。语毕起身,眨眼间便又复消失在窗外。

红少亭在原地站了很久,回味着这迟到了十八年的报复。舒心惬意,眉眼间笑意盈然——他晓得淑兰是真的爱他,但,那又怎么样?谁愿同蛇蝎共枕,又有谁肯留虎患在身旁?聪慧如她,狠毒如她,不也一样栽在他手上?

他没那么傻,会让她死得这般痛快。药量轻微,逐日加重。今天,不过是个开始。待结束,还需三五天吧……只用拿三五天的痛苦和她的一条贱命,就可以偿还她十八年来积下的累累血债。真是便宜她了!

他微笑着抬腿从淑兰的身上跨过去,经过月洞小门时,还特意放下了那一笼七彩水晶帘。多周到!他可是连死亡的缘由都替她想好了呢——皇后人前失仪,不成体统,又遭皇上责备数句,自然谁也不想见。衣衫单薄,尚敞窗不理,几个时辰下来,风邪入体也不为怪。再加上心结难解,郁结在胸……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拉开娴雅居的大门,望着那壮观的雨景,他笑着阖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多清新的空气……全仗了这场雨!

瞧!雨水那样气势汹汹地扑打着万物,什么秽恶污垢不能荡尽?待雨住,艳阳出,照样又是一方新天地!

翌日清晨,大雨依旧。红笑歌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用过早饭,出门瞅见阶旁那两只吉祥金门海(大缸)里的睡莲开了十之七八,一时技痒,便唤人备下笔墨纸砚。

惜夕一瞧她盯着睡莲两眼发亮的样儿,便禁不住莞尔——红笑歌习画多年,尤以临摹见长。日子久了,糅合各家优点,自成一格,名“水沐清澜”,从来只画墨荷。

寓意佳,笔触清丽不失大气。是以作品不多,名气不小,最重要是本尊从不公开身份,神秘度保持良好。而炒作恰是她的拿手好戏,不大卖才真正有鬼——有钱赚,她当然不会画来自己欣赏。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堂前睡莲已全数移居纸上。莫礼清在一旁看得暗暗咂舌,巧巧倒很直接地挂上一脸崇拜。

哪知红笑歌睨眼瞧了几回,冲惜夕丢个眼风,把笔一扔就蹙起眉来,“惜夕,拿去烧了——四不像,败兴!”

“可我瞧着挺像的……”紫因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蓦然在她的耳畔响起,“公主不要就给我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飞快把画抽走,旋即闪身躲出老远。这才转身来冲她嘻嘻笑,“这就算是我们俩的定情信物吧!”

巧巧一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旁边候着的宫人也都慌忙低头掩饰着泛上脸来的笑意。

红笑歌回过神来,气得直咬牙。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让惜夕上去抢,可不拿回来又肉疼。眼珠一转,露出点笑色,“不就一张画么?你想要,我重新画来送你——三品莲华配败笔,那也实在太难看了!”

紫因置若罔闻,也不管墨迹干了没有,小心翼翼把画折好就收进怀里。末了,抬眼粲然一笑,“胜笔败笔我不管,只要是你画的,我都喜欢。”

一句话堵得红笑歌只能干瞪眼,却真个儿拿这厚脸皮没办法。念及快到手的银子就此打了水漂,心如刀割,脸上却还不能显露分毫。

他却似瞧不出红笑歌的气恼,走近来将她一揽入怀,轻声笑,“这样多好!比那个四平八稳的你可爱多了!”

看她红晕直铺到耳根,握了拳就要来打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促狭地将嘴巴贴到她耳边,“听说昨夜皇上急召江太医去了趟景阳宫,不过情形似乎不大好,今儿个一早江太医就被赐死了。一会儿皇子们都要去皇明寺为皇后娘娘烧香祈福……公主不去凑个热闹?”

破笼卷 第三十二章 口是心非

雨声沥沥,盖住了紫因的轻声细语。红笑歌抬眼凝视他许久,蓦地粲然一笑,将手环上他的颈,“你陪我,我才去。”

众宫人只见他们旁若无人,极尽亲昵,都不禁有些尴尬,哪会想到其实另有玄机。

紫因微愕,旋即又笑起来,“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舍得离开公主半步?”

话里有话,机锋往来,谁也不肯先认输。旁人听在耳里,却句句是情人间的蜜语。只以为他两个感情好得不一般,尽拿肉麻当有趣——像是传染病,一时间大半宫人都飞红了脸,不住拿眼偷觑他二人。

红笑歌一面笑眯眯同他“眉来眼去”,一面不动声色地把手往他怀里伸,“那就先把画让惜夕替你收着——雨大,画淋湿了不要紧,弄你一身墨可不好。”

哪晓得紫因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脸上还飘起点可疑红晕,“公主,现在还是白天……”

这家伙答的明显牛头不对马嘴,可为什么旁边那群人都拿种看色狼的眼光看她?!红笑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回神来垮下脸一扫周遭,“还不去备轿?难道要我走着去?”

莫礼清这老油条见怪不怪,咳嗽一声,指挥一干闲杂人等收拾东西迅速撤离。惜夕若有所思地瞥眼紫因,也随着众人离去。

人一走,戏也不用再演下去。但紫因迟迟不松手,红笑歌就没了耐心。一脚踩到他脚背上不说,还蓄意将身体重量全转嫁过去,“把画还我!给谁也不给你!”

“公主这话可太叫人伤心了……难道我还比不上水沐清澜的一张墨荷图么?”他居然无事人般嘻笑出声,还好心建议她,“单脚很累,不如公主把两只脚一起踩上来吧。”

原来这家伙一早就知道!红笑歌气急败坏,捏住他两颊就拼命扯,“知道值钱还不还我?趁火打劫,你不想要命了?!”

“哎哟!”他哀叫一声,不但不推开她,却把脸凑得更近,“画坏了可以再画!我脸皮坏了,丢脸的可是公主!”

真个儿是脸皮厚到鬼见愁!红笑歌气结,但头脑还算清醒,权益利弊,终于放手,“拿两千两来,画就归你——别不知足!你转手还能赚三两千呢!”

“两千两?公主,我这个正五品刑部主事的年俸才一百二十两银子,如今再加上三品莲华的年例三百两,也得五年才能凑得够这一张画的钱呢……”紫因促狭地笑笑,不等她动手打人,猝不及防将她拦腰一抱,“不如我以身相许,这就兑现给你,可好?”

“我呸!你做秘卫一毛钱都拿不到?”红笑歌轻啐一口,揪住他的一绺头发狠狠一扯,“不老实的家伙!国库的钥匙由你爷爷掌管,你们紫家若是不曾中饱私囊,能在南梁街买下五所三进院的宅子?再说了,官无不贪,别给我说你正直清廉没收过红包!”

“公主小声点!”紫因唬了一跳,回神来又瞅着她笑,“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就太没意思了……”不等她反驳,又凑到她耳边低笑道,“刚换下的那批紫檀木家具已运去城外‘焚烧’……两千两银子,公主又何必跟我计较?”

红笑歌的心底陡地一震,讶异地仰头对上那双满含戏谑的星眸,又飞快地低头,咬着下唇不吱声。

紫因莞尔,正待继续逗她,抬眼却瞥见对面游廊上有个人影极快地闪到柱子后,不禁眼神一冷,抱着她就往殿里去,“没想到宫里老鼠这般胆壮,大白天也出来晃荡——公主,我看您还是先换件素点的衣裳吧,若是去晚了,就怕没热闹可看了……”

他两个相处的日子不久,在某些事上却格外有默契。红笑歌眼珠一转,嘴角微扬,眉眼间就漾上些讥诮,“不是吧!这儿的老鼠有那么猖狂?那待会儿办完事,咱们顺便到街上逛逛,买几个兽夹回来夹老鼠玩儿!”

“那敢情好。”紫因会意,笑得眼也弯作两轮月牙,“咱们就挑大的买——小了怕是夹不住它!”

一想到可以恶作剧,两个人都立马精神奕奕。待洒金顶红帷暖轿到了,红笑歌也恰好换装完毕。与惜夕交换个眼神,二话不说携了紫因上轿。

轿外潮湿寒冷,轿内却干爽暖融,但莫礼清仍怕她着凉,早备下斗篷狐裘并油绸雨衣在里头——紫因算是沾她的光,亦享受同等待遇。

正要出发,轿帘忽地被掀起半边,又有个人钻进来。红笑歌身上刚有点暖意,叫冷风一激,不由得一哆嗦。瞧清楚挨着她坐下的人是紫霄,心里便打了个突,“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紫因把她朝怀里一揽,眼瞅着紫霄,仿佛挑衅般,轻撩嘴角牵起丝笑意,“霄,你不是最讨厌下雨天出门吗?哎呀,真糟糕!他们可是只备了两件雨衣呢……”

紫霄把脸别到一边,闷声道,“无妨。这点雨还淋不死人。”

红笑歌觉着这气氛有些不对头,诧异地瞥眼紫因,却见他笑嘻嘻冲她挤眼。红笑歌一头雾水,也不好当着众人面赶紫霄下去。幸好莫礼清乖觉,她刚开口唤人,便又递进件雨衣来——这一行人才算顺利出了麟祥宫大门。

到朝华门处,换乘马车,三个人才不用紧巴巴挤在轿里活受罪。但他兄弟两个自此一言不发,气氛更是诡异莫名。

红笑歌闷得发慌,索性把青狐裘往身上一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没想到养着养着就睡过去,连马车颠簸,脑袋频频撞壁也没能把她弄醒。

紫因暗暗发笑,却只当看不见。紫霄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护住她的头,皱眉望着紫因,低声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紫因得意地扬扬眉毛,顺势靠到他身上去,“还说你不喜欢她?口是心非……不好好把握机会,难道你真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抢走?”

紫霄一愣,瞥眼熟睡的红笑歌,情不自禁地低低叹了口气,阴霾将眼眸也笼得黯淡下来,“不如此又能怎样?自从上回的事之后,她一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破笼卷 第三十三章 苦心

“如果你心里真这么想,今日又何必巴巴地跟来呢?”紫因撇撇嘴。见紫霄不接口,又微仰了头,调皮地学着她的语调缓缓道,“虽然她见我就像见了鬼,我仍是放心不下。若是不去,万一大哥发错指令,万一弟弟没拦住三……”惊觉自己失言,蓦地合拢嘴巴,只笑微微拿手指勾了他的头发来玩。

紫霄被他道破心事,俊脸笼上层薄红。沉默一会儿,又试探地问道,“那天晚上你去书房找我,真的没看见……”

“都说了真没看见嘛……”紫因撇撇嘴,坐正身子望着他,“老实说,你到底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值得你问我这么多次?”

“没看见就算了,问这么多做什么。”紫霄佯作生气瞪他一眼,脸上红晕却更浓。生怕他又追问,拨开掩窗的暗金毡布望望后头的车队,就想转移话题,“这样不合礼仪。还是叫车夫缓下速度,让皇子们的车上前吧。”

“公主做事,什么时候循过礼仪?”紫因嗤笑。睨眼望望他,又看看红笑歌,眼底荡起丝笑意,过来揽住他的颈子,轻笑道,“莫不是跟公主有关?”但看紫霄脸上的红潮忽地蔓延至耳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霄,你真是一点都不会作假——难道是给公主的情信?”

“没有的事!”紫霄一口否认,低头再不敢跟他搭话。哪知马车猛一颠,红笑歌整个身子都往他这边倒过来——怕她醒来又发脾气,待要推开又舍不得,正左右为难,她却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句,张手抱住他的腰,差点连腿也搭上来。

紫霄顿觉脸上如着了火,哄哄地热,却僵着身子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看她未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将右手轻轻放到她的背上。

“这不是很好?”紫因忍不住笑起来,“老天要帮你,你想躲也躲不掉的。”又忽然很认真地注视着他,轻声道,“霄,无论是什么,最好的都是属于你的,我绝不会容许别人跟你抢!”

“傻瓜……”紫霄不禁动容,轻轻揽住他的肩,“这种事岂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何况命定我们……”

紫因不悦地挣开他的臂膀,“我倒从不知原来你也信命——我偏不信!不试怎知行不通?我可不要一辈子都这样活!”

紫霄望着他眉眼间漾起丝冷意,心底不由一震,“你……”

“嘘——隔墙有耳。”他忽又换上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凑过来拿手指戳戳红笑歌的脸,“公主?做什么好梦呢,笑得这么甜?”

她好梦正酣,受了搅扰也仅是微微蹙眉,嘟哝着把脸藏到紫霄的怀里去。

紫因原以为她又装睡,这才逗引紫霄吐露心声。见她如此反应,大觉失望,不依不饶又要去戳。紫霄慌把他的手捉住,怕他又来调侃,忙转移话题,“先前瞧你们在殿前有说有笑,莫非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发生?”

一说这个,紫因立时精神大振,贼兮兮地笑着附到他耳边低语。紫霄一听,不由得变了脸色,低声斥责道,“你真是胡闹!知道那个人来了,平时小心些就好,何必连她一起卷进来?若闹出什么乱子,届时你后悔也来不及!”

紫因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们越忍,他就越当我们好欺负……难道你忘了我们紫家的家训?他若真栽在我们手里,爷爷只会嫌他没用。‘无用之人留来何用?’——这不就是家训的第一条么?”看他忧心忡忡,又轻笑,“就算我和公主敌不过……惜夕姑娘又怎会袖手旁观?”

无心再与他争论,便趁他愣神间,飞快地拍了红笑歌的后背一巴掌。红笑歌蓦地惊醒,条件反射地一抬头,前额磕上紫霄的下巴

这一下劲道十足,两个人都吃痛闷哼。紫因却若无其事地笑着避到一边,倚着车壁阖目装睡。

红笑歌的额头倒也不怎么疼,可莫名其妙吃这一吓,难免火大。正要发作,紫霄的手却已抚上她的额,“撞疼了吧?”

不理自己隐隐作痛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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