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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火鸳鸯-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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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玉大声道:“他分明是贾仁,怎么会是什么真要命?”
“东海大豪”目中厉芒一闪,气势凌人地道:“你知道什么?”
白石玉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所知不多,仅识之无,不过,对贾老先生却是知之甚稔。”
童光武凝视着武同春,他曾听说过“真要命”这名号。
武同春兀立着不发一言,但心里却在想“鬼叫化”说过的话,这份打扮,与“真要命”
有六七分相似,果然被人误认了。
“东海大豪”朝武同春狞视了一眼,道:“姓甄的,记得我江浪么?”
武同春冷冰冰地道:“素昧平生!”
“东海大豪”狂笑了数声,道:“少来这一套!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实在是命大。这五年的命,是你白拣的,到今天为止,你休想再活下去了。”
武同春心头一动,五年前“真要命”重伤路倒,是“鬼叫化”师徒掩埋的,原来是伤在对方手下,这倒是真巧,要完成“无我大师”遗愿,使天地会除名,各个除灭,不失为上策,何不将机应势,以“真要命”的身份斗对方?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听“鬼叫化”说,“真要命”生前结的仇不少,一亮身份,势必招来无法预料的麻烦,不如来个神而化之,装个糊涂。
心念之中,悠悠地道:“区区一句也听不懂!”
“东海大豪”眉毛一挑,道:“姓甄的,你怎么变得怕死了?当年那股邪劲呢?”
武同春摇摇头,道:“张冠李戴,阁下再仔细辨认一下,贾某人是什么……真要命么?”
“东海大豪”斩钉截铁地道:“没错,老夫眼目还未昏花,单你这身装束,江湖道士找不到第二人。”
白石玉大声道:“准是认错了人,在下敢以生命作赌!”
童光武皱眉道:“白兄……”
他想阻止白石玉干预这件事。
“东海大豪”侧目道:“你要以生命作赌?”
白石玉略不迟疑地道:“是的,在下与贾老哥乃是道义之交,不能袖手。”
此刻,看热闹的差不多已完全散尽,现场留下零星的不足十个人,看样子是天地会的弟子。
“东海大豪”熠熠凌芒在白石玉面上一绕,道:“你最好不要管!”
白石玉道:“为什么?”
“东海大豪”道:“因为你管不了,何必轻贱自己的生命。”
白玉石微一莞尔,淡漠地道:“事有不得已而为者,道义重于生命!”
童光武靠近白石玉道:“白兄,你真的能证明这位老哥不是甄耀明?”
白石玉不假思索地脱口应道:“根本就不是!”
“东海大豪”阴恻恻地道:“真要命,是否五年前捡口一命,变得胆怯了?”
白石玉代答道:“在下这位贾老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理法二字,实际上他只算半个江湖人,练过武,却从未涉及江湖恩怨……”
“东海大豪”冷哼一声,打断了白石玉的话头,道:“少卖弄口舌,今天到此地来的,全属好事的江湖人,一个不过问江湘是非的人,绝不会到此地来,你想替他开脱?”
白石玉分毫不让地道:“这倒不必要,阁下未免太小看贾老哥了。”
武同春淡淡地道:“贾某人只是不想多事,并非怕事。”
“东海大豪”打了个哈哈,脸色一沉,道:“好极了,证明给老夫看,你是如何不怕事,拔剑!”
武同春心头一动,霜刃出鞘,形迹非败露不可,因为这柄剑与众不同。
白石玉的确是鬼灵精,立即道:“贾老哥他不用剑!”
“东海大豪”横了白石玉一眼,道:“他的话毋需你代答,他手里破衣包着的不是剑是什么?”
白石玉道:“书剑漂泊,这剑只是装饰,并非可以交手的利器,用之驱邪倒可以,以之对阵,不堪一击。”
“东海大豪”怒呼了一声,不理会白石玉,转注武同春道:“姓甄的,怎么说,你不拔剑将死得更快!”
武同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石玉又插口道:“真的要打?”
“东海大豪”狞声道:“不是打,是要杀人!”
白石玉道:“阁下不用剑便无法杀人么?”
这句话是激将,但多少有些轻视的味道。
“东海大豪”目芒一闪,道:“不用剑将死得很惨。”
武同春已经不耐了,沉声道:“那就试试看吧!”
他所习到的“玄黄掌法”,从没机会用过,如果以“东海大豪”试掌,倒是十分理想的对象。
心念之中,又道:“请!”
白石玉相当周到,伸手道:“贾老哥,您的剑由小弟暂时保管!”
武同春愣了愣,这柄剑是祖遗的无价之宝,怎能随便交给外人,何况姓白相当鬼诈,但事边处此,不能不腾出手来。
因为“东海大豪”并非泛泛之辈,必须全力以赴,于是,暗一咬牙,把包着的剑递与白石玉。
白石玉退开。
武同春蓄势以待,这不是比武较技,而是生死之搏。
童光武也挪开身形。
“东海大豪”缓缓扬掌,平胸,然后划出,动作很缓慢,没有火暴之气,像是在演练招式,而不是搏斗。
但在行家眼中,却凶险至极,因为中途不知会如何变化,也无法预估攻击的部位,似乎每一个部位都有被攻击的可能。
高手过招,生死胜负取决于一瞬之间,必须在一瞬间当机立断,不能稍有犹豫。
武同春双掌一圈,划出,以攻应攻。
果然,在武同春发掌的同一时间,“东海大豪”的双掌中途变势闪电攻击。
“砰!砰!”声中,掌影翻飞,霍地分开,只这一瞬间的短兵相接,双方交换了一十八掌之多。
现场残留的人,被引了过来;彼此心里有数,碰上了生平劲敌。
在“东海大豪”心中,仍认定武同春是“真要命”,五年前那次交手,双方用的是剑,“真要命”在一招之后,重伤倒地不起。
预计中,他会血流尽而死,想不到他竟然还活着。
当然,“东海大豪”做梦也估不到对手是武同春。
双方短暂地互一凝注,又合在一起。
彼此都存心要对方的命,出手尽是杀着,打得惨烈无比,旁观的白石玉与童光武,也为之怵目惊心。
“玄黄掌法”仅三招十八式,攻守兼备,回环使用,奥妙无方,武同春初次用以对付强敌,未能灵活运用,十个照面之后,渐入得心应手之境,是以威力在不断增加,而“东海大豪”是全力出手,在互相消长之下,渐落下风。
白石玉与童光武脸色各异,白石玉是欣喜,童光武是沉重。
一声厉喝,夹着闷哼同时响起。
“东海大豪”庞大的身躯连打踉跄,退了四五步之多,老脸有如紫血,“呛”地一声,拔出剑来。
武同春一窒,在功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是无法以肉掌对剑的。
白石玉俊面一变,正待有所动作……一名黑农武土,匆匆奔到,朝“东海大家”与童光武分别行了一礼,道:“奉上谕,请两位立刻回去!”
“东海大豪”放落剑,道:“什么事?”
“说有重要事相商。”
“嗯!副会主情况如何?”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急于要知道的。
黑衣武士恭谨地道:“业已送到,恐怕……凶多吉少。”
“东海大豪”一摆手,道:“知道了!”
黑衣武士行礼退去。
“东海大豪”目注童光武道:“童巡监,我们走!”
说完,回剑入鞘,狠盯着武向春,又道:“姓甄的,事情不算完,你等着!”
武同春冷冷地道:“随时候教!”
童光武向白石玉道:“白兄,所谈的事情作最后考虑,下次见面时,区区希望得确实回音!”
白石玉抱拳道:“好的,在下会考虑。”
童光武拱拱手,扫了武同春一眼,与“东海大豪”双双奔去。
武同春长长吐了口气,像自语般地道:“下次碰头就不让你活着离开。”
白石玉把剑交还武同春,道:“我们该离开了!”
武同春接回剑,横提在手中,想了想,道:“两件事,在下重复一遍,第一,在下要见‘黑纱女’当面了断,务请把活带到。
第二,关于你与华锦芳之间的事,在下查证之后,如果你的禽兽之行属实,在下不会放过你。”
白石玉满不在乎地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武同春不愿再跟他缠下去,转身便走。
事情已了,没有再回客店的必要,他是一剑之外无长物,行动相当自由。
实际上,事实并未了,反而更加扑朔迷离,冒充者的身份成了谜。只有一样,对丐帮邱长老被害的冤枉,算洗脱了。
可是,由于易容改装,被指为“真要命”,意外事故将接踵而来。
如果去了易容,势必要展露真面目,而自己恢复了容貌,除了方大娘一家三口人,没别人知道:“冷面客”也随着通天岩头的假戏而消失了,冒充的“冷面客”不可能再以那身份出现。眼前该如何是好呢?正行之间,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家师请少侠速去一趟!”
武同春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大力丐”,止步回身道:“令师在何处?”
“大力丐”道:“要饭的带路!”
武同春点点头,道:“什么事?”
“大力丐”显得有些激动地道:“已经踩到了假的‘冷面客’的落脚处!”
精神一振,武同春闪动着目芒,道:“好极了,请带路!”
这是个峭壁夹峙的狭谷,像一条街道,上望只见一线天各道幽深,在十丈之外,谷里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
四名老丐,散坐在谷口,其中三个身上业已见红。
武同春与“大力丐”来到。
“鬼叫化”起身迎上,激动地道:“老弟来得好!”
武同春目光扫向三名受伤坐地的老丐,他仅认得“大力丐”,这几个不曾见过,微一皱眉道:“老哥,怎么回事?”
“鬼叫化”愤愤地道:“惭愧,老要饭的四人,竟不是那斯的对手!”
武同春目苍一闪,道:“人在何处?”
“谷里!”
“什么身份?”
“目前还不知道。”
“老哥进过谷了?”
“当然,不然三位长老怎么受伤。”
“对方只一个人?”
“是一个人!”
“在下进去会他!”
“我们一道!”
“大力丐”道:“师父,弟子也去……”
“鬼叫化”摆手道:“你守在外面,三位长老受了伤,得有个人照顾。”
说完,朝武同春偏了偏头,道:“走,我们进去!”
武同春定了定神,当先步入谷道,心中不无激动,那冒充者的剑法他见过,是罕见的劲敌,四长老三受了伤,这点就可见一斑。
走完窄窄的谷道,眼前现出一片岩石地,峭壁围峙中,像一口巨井。
一条人影,由石旬后幽然出现,仍是“冷面客”的面目。
武同春登时激动非凡。
“冷面客”阴阴地道:“好哇!邀来了助拳的,何方高人?”
武同春迫前数步,寒声道:“你是谁?”
“冷面客!”
“你不是!”
“在下不想争论,你阁下又是谁?”
“贾仁!”
“假人?嘿嘿,有意思,假人也好,真人也罢,在下不想杀害无辜,识相的快退出去吧!”
“没这么便当!”
“冷面客”目芒扫向“鬼叫化”道:“老要饭的,在下已经剑下留了情,别太不知足,如果在下一个时辰未放开手的话,你们几个要饭的连收尸的都没有。”
武同春怒哼了一声道:“别太张狂,老夫可以替你收尸,现在先报上你真实来路。”
“冷面客”打了个哈哈道:“口气不小,你穷酸算老几?”
武同春解开旧衫,把霜刃连鞘执在手中,冰声道:“你准备躺下去才肯吐实?”
“冷面客”吐口气,道:“你老穷酸定要找死,也是没办法的事。”
武同春咬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冒充‘冷面客’滥杀无辜同道?”
“冷面客”阴阴地道:“等阁下倒地时,在下一定奉告。”
怒哼一声,武同春霜刃出鞘,厉声道:“拔剑!”
“冷面客”突地后退一步,栗声道:“阁下用的剑……”
武同春冷笑一声,道:“怎么,只许你变造冒充别人的兵刃?雪刃霜寒,降魔诛妖,老夫那时准要你死得心安就是!”
“冷面客”目芒连闪,道:“阁下的剑也是故意变造,还是……”
武同春借用对方刚才说过的话道:“等你躺下时,老夫也一样会据实奉告!”
“冷面客”道:“慢着,这剑难道是真正‘冷面客’所用的那柄?”
“怎么,你承认冒充了?”
“承认,阁下先说此刻来路再动手。”
“如果老夫不说呢?”
“恐怕不行!”
“那就动手!”
“老实奉告阁下,在下要据此决定是否该下杀手。”
武同春大为愣愕,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此中必有文章,自己何不如此如此……
心念之中,沉声道:“老夫与‘冷面客’乃是忘年至交。”
“冷面客”目中登时爆出凌芒,厉声道:“忘年至交?”
“不错!”
“阁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么?”
“这个……当然知道,不过他与老夫有约定,不向第三者泄露。”
“鬼叫化”目芒连闪,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冷面客”就是武同春本人,而听口气这冒充者似乎知道“冷面客”的来路,这就有些古怪了。
“冷面客”点点头,沉凝地道:“阁下所持的兵刃是他的?”
武同春毫不踌躇地道:“不错!”
口里应着,目光却一不稍瞬地注意对方的表情。
“冷面客”睁大了双眼,激声道:“他的兵刃怎会在阔下手中?”
武同着故意犹豫着道:“有告诉你的必要么?”
“冷面客”以断然的口吻道:“非常必要。”
武同春一字一句地道:“是老夫给他收的尸!”
“冷面客”双目暴射厉芒,连退两步,狂激地道:“这么说,他……使与‘黄衣修罗’决斗,同归于尽的事是确实的了?”
武同春点点头,沉重地道:“半点不虚,你是因此才冒充的。”
“冷面客”闭口无言,双目发赤,隐见泪光,这使武同春大为困。
久久之后,“冷面客”才哀声道:“他真的死了,想不到……”
“鬼叫化”怪叫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同春咳怪不已,自己并不认识他,他为何有这种表现,面具之下遮掩着的是什么样一副面孔?他冒充自己的原因何在?在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谁具备这高的功力,这实在令人莫测?“冷面客”凝望着武同春道:“他……真的是决斗而死?”
武同春颔首道:“这不假!”
“冷面客”目芒一闪,道:“没有阴谋?”
心头又是一动。
武同春道:“你似乎很关心他?”
“可以这么说。”
“什么原因?”
“阁下真是他的至友?”
“这假不了,老夫可以说出他的任何隐秘。”
“噢!这……阁下说说他的脸?”
“他不愿人知道。”
“是托词么”
武同春怔住,情况越来越诡异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因为对方的身份目的不明,而目前仍是生死之敌的状态。
“鬼叫化”寒声道:“你小子到底在揭什么鬼?”
“冷面客”道:“在下要和这位阁下单独一谈。”
“鬼叫化”双目圆睁……武同春心念电转,略一踌躇,道:“您老暂且请回避,此事区区会妥善处理。”
“鬼叫化”无可奈何地转身出谷。
武同春这才再次迫着问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你到底是谁?”
“阁下先说说他不愿人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好吧!他的脸业已复原,但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
“他的真正身份?”
“你想套取老夫的话?”
“咱们彼此彼此,在下也透露一点,他的脸得以复原,是家祖父的神术,如阁下与他是至交,应当知道家祖父是谁。”
心头狂震,武同春连退数步,陡然明白过来,脱口道:“你……是方家兄弟?”
“冷面客”全身一颤,双目凌芒大张,激越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对方竟是方大娘的儿子方桐,他是不该欺瞒的,咬咬牙,摘下面具。
方桐倏然窒住,半晌,才上前拉住武同春的手道:“武大哥,你……你究竟怎么回事啊?”
武同春立即又戴回面具,道:“兄弟,我的身份现在还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复容的事,仍叫我贾仁吧。现在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冒充‘冷面客’杀人?”
方桐原来是故意改变了声音的,现在用本来的腔调道:“武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小弟简单地说吧,家祖父化了这些年的心血,隐居豚世,目的在以他平生所学。造就小弟,小弟最近成功,所以……”
武同春忍不住插口道:“怪不得你有这高的身手,以后呢?”
方桐闪动着目光道:“所以小弟开始进入江湖,查访当年的杀父伙人!”
“啊!仇人是谁?”
“对不起,家祖父叮咛,此事不许假手任何人。”
“那……”吐口气,又道:“言归正传吧!”
方桐拉回正题道:“小弟是在无意中听到传闻说,‘冷面客’恃技滥杀无辜,当时一分怀疑,全力追查之下,终于碰上了对方,几句话便使对方露出了狐狸尾巴,严诘之下,冒充者供出是天地会的阴谋,目的是要藉此引起武林公愤,借刀杀人。”
“‘天地会’的杰作?”
“是的,小弟一怒之下,开了杀戒,斩了冒充者,然后借用对方的行动,放出空气,挑战天地会主。”
“这……不太冒险么?”
“小弟听说大哥已因决斗而与对手同归于尽,悲愤之余,有心要代大哥讨公道……”
“这么说,兄弟根本没杀人?”
“当然!大哥决斗的事……”
武同春把“鬼叫化”设计安排的经过说了一遍。
方桐激动地道:“想不到其中有这多的周折!”
武同春沉重地道:“兄弟,天地会是不会甘休的,你还是别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以免增添意外枝节,让‘冷面客’永远消失了吧!”
点点头,方桐道:“好的,大哥行止如何?”
武同春想了想,道:“兄弟,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分手,以后会见面的,现在得先把事实真相向丐帮说清楚,消除这可怕的误会。”
方桐期期地道:“可是小弟的真实身份,可不能……”
武同春道:“这我知道,‘鬼叫化’对大娘并不陌生,我会解释的。”顿了顿,又道:
“兄弟怎会藏身在这种地方!”
眉毛一扬,方桐道:“小弟原意是要引天地会的人来这绝地,好解决这公案,现在真相已白、没这必要了,大哥……就要走么?”
武同春拍拍方桐的肩头道:“兄弟,愿不久再见!”
说完,依依山谷。
到了谷口,“鬼叫化”迎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情形怎么样?”
武同春悄声把经过说了一遍,并请“鬼叫化”保守方桐身世的秘密。
“鬼叫化”恨恨地咬牙道:“想不到内情是如此,很好,这笔帐本帮非向天地会讨取不可。”
武同春沉声道:“在下会全力以赴的,连‘无我大师’的老帐一起算,三位长老的伤……”
三长老与“大力丐”远站一旁,看来已无大碍。
“鬼叫化”道:“不要紧,小事一件。”
武同春又想到了白石玉与华锦芳的窝囊事,吁口气,道:“在下尚有私事要处理,就此告辞,以后再联络!”
说完,拱手一揖,又朝“大力丐”等遥一抱拳,弹身迳去。
又到故里,武同春情不自禁地奔入家园废虚,面对亡妻吴凝碧的墓,忍不住又滴下了愧海之泪。
家破人亡,骨肉离散,全在一念之间,一想到这伤心事,便觉豪气尽消,万念皆灰,人生乏味,生不如死。
人影闪动,白石玉与华锦芳双双行来。
武同春双目尽赤,血脉贲张,杀机狂炽起来。
两人行近,白石玉打了个哈哈道:“武大嫂,这就是我向你说的,武大哥的忘年交老贾先生。”
武同春在狂激之下,感到啼笑皆非。
华锦芳迟疑地望了武同春几限,福了福,道:“贾前辈,您好!”
武同春“唔”了一声,手按上了剑柄,眸中闪射厉人杀芒。
白石玉脸色一肃,悠悠地道:“贾老哥,在下一再申言这是场误会,现在三头对面,误会应予澄清!”
说着,目注华锦芳道:“大嫂,你说吧!”
武同春的身躯簌簌而抖,杀念仍然一分炽烈。
华锦芳悠悠地道:“贾前辈与‘冷面客’都是拙夫的至友?”
武同春从牙缝里进出声音道:“不错!”
华锦芳望向白石玉道:“用行动来解释这误会吧!”
白石玉笑了笑,用手抓掉头巾,如云秀发披了下来,声音一变,道:“老哥,可以释疑了吧?”声音娇脆悦耳。
武同春双目暴睁,连退三步,厉声狂叫:“原来,你……是女的?”
白石玉若无其事地道:“当然,否则怎能毫无忌惮,男女授受不亲啊!”
武同春木住了,心里的杀机,变为狂乱,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白石玉竟然是易钗而弃。
一股难言的歉疚之感,由心底升起。
由于这误会,华锦芳的罪可受够了。
白石玉没抖出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深深一想,修有所悟——白石玉受命于“黑纱女”,这两个女的目的在于替凝等向自己施报复,这一波平了,以后的还不知道。
两女与凝碧多半是姐妹辈,所以才会出头。
故意制造这纠纷,当然是想藉此折磨自己。
白石玉又道:“贾老哥,您不再要我的命了吧?”
武同春痛苦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似乎连恨都恨不起来,因为对方这种残忍的报复手段,反被对凝碧的亏欠心理抵消了。
尤其,现在正对凝碧的墓。
华锦芳幽凄地道:“贾前辈,同春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武同春心弦剧颤,暗忖:“华锦芳是仇人之女,这是一桩婚姻悲剧,能再以夫妻的名份生活在一道么?不能,那该怎么办?算了,认命了吧,遗珠受‘黑纱女’的保护,她会善待她的,自己此生业已注定了悲剧的下场。……”
心念之中,尽量把语调装得冷漠地道:“老夫久已没见到他,无法作答。”
白石玉冷冷地道:“在下看,这件事的内情,只有‘冷面客’真正明白。”
武同春痛苦莫名,又被扔入了无形的炼狱,他无法再呆下去了,他有一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
华锦芳低头垂泪。
就事论事,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白石玉面上泛起一抹异样的微笑,是嘲弄,也是幸灾乐祸。
武同春在心里道:“笑吧,得意吧!我认了,谁教我当初不辨是非。凝碧,你死得很惨,但你现在可以看我活着偿付出的代价。
“我,什么也没有,任何属于我的,都已不存在,我只是行尸走肉。锦芳,谁叫你是仇人之女,你也认命吧!”
心念之中,片言不发,缓缓回身,举步。
华锦芳凄声道:“他走了?”
白石玉若有所指地道:“他是可以走了,留下来做什么!”
武同春走了,走向不可知的命运。
第十九章
夕阳的余晖,把大地渲染得一片绚丽。
陇陌间,农夫荷锄,妇孺呼儿唤母,牛儿卸了犁归架,疲乏而缓慢的随在主人身后,数点帚鸦,噪空而过,是归巢的时候了。
好一副动人的晚村图。
一个衣衫敝旧的老人,蹒珊行走在村道上,像个落魄的老秀才。
他,正是易了容的武同春,没有亲人,成了江湖游魂。
望着眼前的景物,不由感慨万千。
他想:这些平凡的农人多幸福,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家人相依,与世无争,乎凡中有安乐。
自己何不幸生为武林人,在诡波诱涛中翻滚浮沉,没有一刻的安宁,像陷入可怕的泥沼,一辈子无法自拔!
想着,不由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似乎真的是个老人了。
一条人影,从前面不远之处横掠而过,快极,如苍鹰低飞冲刺。
武同春心中微微一动,没理睬,照样走他的路。
又一条人影掠到,停在路上张望,似在追前面的人而失了方向。
武同春目光扫处,心头为之一震。
停在身前不远的,赫然是方大娘的儿子方桐,才分手数日。想不到这么快就碰面了。
他忙开口叫道:“兄弟,追人么?”
方桐扭头一看,先是一怔,继而认出来了。
他喜孜孜地道:“武大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武同春走近前去,低声道:“兄弟,叫我贾老哥!”
方桐笑笑道:“是的,我竟忘记老哥的嘱咐了。”
“你在追人?”
“是的,老哥看到了!”
“刚过去不久,朝山区方向!”
“小弟得去追……”
“什么人?”
“仇家,贾老哥,对不住……”
声未落,人已疾驰而去。
武同春心念一转,也尾随追去。
越过田野,村落,进入山区,顺山道而奔,武同春与方桐保持了一段适当的距离,遥遥跟进。
日落,黄昏来临,山中瞑气四起,较远的地方,视线已呈模糊。
山道盘旋而上,仰头望去是个马鞍形的山桠。
方桐略不稍停地穿过山极,武同春身形一紧,连纵带奔,到达桃口,一看,业已失去了方桐的影子。
极口之后,是下坡,山影重叠,谷道交错,在这种地方找人可就不太容易了。
武同春居高临下,目光在山谷间游动,久久,仍一无所见。
他暗忖:“方桐不知道发现仇踪了没有,追到哪里去了?以他冒充‘冷面客’时所表现的功力,倒不必替他担忧,怕的是他年轻识浅,容易上当。
“据方大娘说,他父亲遇害时,他尚在裙褓,算来已将接近二十年,不知他是如何在这短时间内查出了仇家?”
心念未已,突然发现右前下方的谷地密林中隐有屋宇,不禁心中一动,那很可能便是方桐所追仇家的落脚处。
略一思索,武同春不循山路,抄近向那片隐现屋宇的谷林泻去。
到了地头,只见巨松成林。
由于天色已经昏黑,林深处的景物已看不真切了。
林边,有块天生的巨石,大小如一幢小屋,上面刻有八个怵目心惊的大字:“行人止步,犯禁者死。”
武同春心头大震,看来此非善地,不知方桐是否已经闯入?他踌躇了。
凡属这等被列为禁地的所在,必有意想不到的凶险布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方桐祖孙三代都对自己有恩,说什么也不能袖手。
思虑再三,他解开剑包,把剑提在手中,以防不虞,然后举步缓缓踏入林中。
入林院丈,目光所及,不由怦然心震,停下了脚机步。
一株巨松之下,端然坐着一对老年男女,一动不动,生像是土地祠里的土地公婆,夜色中,情况显得一分诡谲。
仔细凝神细看,这一对老男女已白发苍苍。
那老者开了口:“老婆子,有人闯禁!”
老娘冷森森地道:“多半是不认得字。”
“你错了,是个老穷酸,怎会不识字?”
“那是穷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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