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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火鸳鸯-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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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路的左侧方,有座小庙的影子,余外四下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可资隐藏的地方,于是,他当机立断,弹身往回奔,测向小庙。

奔到临近,一看,果然是间败落的小庙。

他迫不及待地纵身越垣,登上屋顶,目光扫处,精神大振,那顶大轿,停放在砖苔砌草的院地中。

那小妇和四个壮汉围在轿边窃窃私语。

武同春飘絮般泻落院地。

惊呼声中,少妇与四壮汉纷纷弹退,恐怖之情,溢于言表。

武同春扫了轿子一眼,冷极地道:“轿座下面是什么东西?”

四壮汉登时脸色变灰,目爆骇芒。

少妇目珠连转之后,厉声道:“‘冷面客’,你到底目的何在?”

武同春道:“在下问轿座之下是什么东西?”

“这与你何干?”

“别浪费唇舌,坦白说出来吧!”

“才杀好的猪羊,带回娘家去的。

武同春愕然,难道真的是猪羊?心念数转之后,道:“打开来看!”

少妇粉腮连变,寒声道:“猪羊牲体,有什么好看的?”

“也许就有好看!”

“我不明白,彼此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横里找岔?”

“这破庙是你娘家?”

“怪了,歇歇脚不成么?”

“好,现在打开。”

“你不信自己打开看吧!”

武同春暗暗一咬牙,拔出露刃.把轿挑了翻卷在轿门上,一阵重浊的喘息声发自座下,心里立知有异。探半身用手揭起座垫,登时头皮发炸,“呀”地惊叫一声,连退了三步。

座垫下,赫然蜷曲着一个血污狼籍的老人。

抬头扫去,少妇与四壮汉已逃得无影无踪。

武同春不遑去追赶对方,他要先明白轿子里重伤的是谁。

剑挥处,轿子被劈开,扳开座板,血人舒展开来,仔细一审视,登时鼻息皆窒,血脉也停止了运行,狂叫一声:“师叔!”

被塞在座厢内的血人,赫然是昨晚初逢的师叔欧化雨,遍身血污,业已奄奄一息,距死不远。

那少妇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对欧化雨下这毒手?武同春目中几乎要喷出血来,他想去追对方,但又不能扔下垂危的师叔不管,想了想,还是救人要紧。

他把欧化雨用双手捧抱下地,平放着,只见他身上尽是创孔,皮翻肉转,像无数张婴儿的嘴,令人不忍卒睹。

“师叔!师叔!……”他一迭声地叫唤着。

欧化雨只微微动了动,没反应,暴睁着的眼,像死鱼眼珠子,完全失去了神,脸上还留着痛苦的表情。

用手仔细一探,脉息已成游丝,若断若续,不单是外伤,内伤也极严重,从苍白的肤色看来,是失血太多,一颗心顿起痉挛.八成是回生乏术了。

他后悔,一时大意,纵走了对方。

欧化雨化名欧阳一凡,身任天地会右护法,是什么人敢对他下手?那少妇真有这份能耐,还是凶手另有别人?如何施救呢?他感到束手。

一时之间,求助无门,人不能不救,照一般习惯上的做法,是以本身内元,助伤者回复生机。

但伤到这种程度,在外来的真气撞击之下,很可能反速其死,不救是准死,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出现奇迹……于是,武同春跌坐下去,手指按点“脉门”,小心翼翼地把真元由指尖迫出,徐徐注人“脉根穴”,这种独特的手法,是“玄黄经”所载的。

欧化雨鼻息粗重起来。

武同春希望大增,纵使救不活,也得问几句话。

突地,欧化雨的身躯震颤了一下,鼻息中止,断了气。

武同春陡然松手,欲哭无泪,相认不到一天的师叔,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死得这样惨,没留半句话,连师门的称谓也没交代。

木然成痴,枯坐如一尊石像,心身全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才滚滚而下。

一阵大恸之后,他开始想:“那少妇是谁?什么来路?为什么要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杀害欧化雨师叔?是仇还是……”

凭空想是不会有结论的,必须设法摸出对方的底。

于是,他强忍悲愤,在小庙旁选了个高亢之地,埋葬了欧化雨。

阳斜夕照中,武同春站在这堆新土之前,作最后的凭吊。

突地,他感觉身后来了人,这是一个拔尖高手本能上的反应,十分微妙,说不出道理,他冷冷地开了口:“什么人?”

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是在下!”

像是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武同春电疾转身,眼前站着的是白石玉,想不到他会自己找了来。

武同春血行加速,杀机玄炽,咬牙道:“姓白的,此地风水好么?”

白石玉无所下地道:“很好,是不恶!”

武同春目中煞芒一闪,道:“你喜欢此地么?”

白石玉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好风水,见台当然也不例外。”

武同春冷哼了一声道:“我俩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此地。”

白石玉摇手道:“在下不是来打架的,别说得那么难听,在下是……”

武同春双目一红,道:“我们是如何约定的,你说话是放屁么?”

白石玉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兄台被尊为第一剑手,应该保持风度,岂可口出恶声!”

武同春手按剑柄,怨毒至极地道:“什么风度?哼!你这败德的小人,淫人妻子,我代武同春杀你。”

白石玉挑眉道:“‘冷面客’,这简直不像人话……”

“你根本不是人,对你用不着说人话。”

“拿贼拿赃,提奸捉双,你看到我跟华锦芳睡觉了?”

这句粗鄙不堪的话,更使武同春受不了。

这禽兽居然恬不知耻,振振有词,“呛”地一声,霜刃出了鞘,眸中的杀机,几乎凝成有形之物,令人看了,不寒而粟。他不再开口,作成了起手之势。

白石玉向后退了一个大步,依然从容地道:“兄台目前迫切地要找到四男一女,对么?”

武同春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白石玉道:“要不是碰上他们,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怎么会知道兄台在此地?”

武同春深深吐了口气,心念由转:“目前急切要知道的是那少妇的来路,这机会不能错过,至于白石玉这笔帐,随时可以算。”心念之中,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向兄台通风报信呀!”

“对方什么来路?”

“记得以‘见血倒’毒针暗算你的‘牡丹夫人’么?”

“记得,怎么样?”

“那少妇就是她的传人。”

闻言之下,武同春登时血脉贲张,厉声道:“这么说,他们是天地会的白石玉点头道:

“谁说不是?”

武同春愕住了,师叔欧化雨天地会的右护法,他们怎会对他下毒手难道他的身份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当下脱口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白石玉挑眉道:“他,他是谁?”

武同春手指眼前的新土,道:“天地会右护法!”

“欧阳一凡?”

“是的!”

“墓碑……欧化雨,怎么回事?”

“这是他的真名。”

“那他们说的不错了,是有这回事……”

“怎么说?”

“说他与你勾搭,吃里扒外,犯了判逆大罪!”

武同春仰首望天,痛愤交集,他想起在河滩与师叔对话时,灰衣人牟英山曾经出现,不用说,这情况是那老匹夫发现的,当时去追牟英山没追上,回头时师叔已不在,还以为悄然离去,想不到竟遭毒手。

白石玉接着又道:“听他们的口气,欧化雨曾遭酷刑,但他没招供,他们是准备带他回会坛的,却被你中途截下!”

这一说,证明身份还没泄,武同春红着眼道:“那少妇叫什么名字?”

“这倒不清楚,他们没提,只知道她是‘牡丹夫人’的传人。”

“人在何处?”

此刻当在数里外了。

“我非逮到她不可,什么方向?”

“往东,不过中途是否改变就不得而知了。”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那先了断我们之间的事!”

白石玉摇摇头道:“这是场误会,不该兵戎相见。”

星目一瞪,武同春气呼呼地道:“什么,你说这是误会?”

白石玉道:“不信可以去问华锦芳。”

武同春道:“不必,先杀你,再杀她!”

白石玉喘口气,道:“你这样任性而为,必贻终生之憾!”

武同春杀气蒸腾地道:“你自己说的,我们凭真功实力一决生死,不算话?”

白石玉淡漠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在下后来想通了,实在犯不上。”

“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汉?”

“就说是女人也无妨!”

“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在下曾读诗书,当然会写,见台未免太小看在下了。”

武同春气得两眼发蓝,切齿道:“姓白的,装佯救不了你。”

说着,霜刃横了起来,又道:“你这种人死了不必埋!该曝尸以傲效尤。”

冷笑数声,脸色一沉,白石玉眸中厉芒一闪,道:“别以为我怕了你,只是不愿杀你,你并没什么了不起,我要下手,你没机会出剑!”

他是头一次用这种口吻说话。

武同春目中杀芒暴射,正待……白石玉鬼魅般倒飘到三丈之外,寒声道:“在这个距离之内,看是谁出手快?”

武同春恨极欲狂,他又失算了,不该跟对方斗口,应该早早下手的,对方所恃的是身法与银线般的奇诡暗器,能在三丈之外出手,而这距离,对用剑是致命伤,因为够不上部位,上步出剑,说什么也没对方的暗器快,但就这样任由对方弄鬼么?当然不,沉哼一声,弹身出剑,快如电闪。

人影一晃,白石玉幽灵般变换了位置,仍是三丈距离,剑术再高也没用。

气极之下,武同春口不择言道:“白石玉,你不敢打便是杂种!”

白石玉以牙还牙地道:“你连姓名都不敢报出来,是什么种?”

暮在此刻,一个苍洪的声音道:“哪位是第一剑高手?”

武同春与白石玉同感一窒。

一个五十出头的半百老者现身出来。

武同春一看不认识,心里不由嘀咕起来,不知是哪一个好事的给自己安上了“第一剑手”这外号,今后的事情可多了。

白石玉插口道:“就是这位‘冷面客’!”

武同春遥遥瞪了白石玉一眼。

老者朝武同春打量了几眼,拱手道:“少侠,幸会!”

武同春冷冷地道:“阁下有何指教?”

老者沉声道:“奉家主母之命,寻访少侠……”

武同春愕然道:“令主是谁?”

老者神秘地道:“见了就知道。”

武同春淡淡地道:“阁下不说明事因,在下不准备加以考虑。”

老者微一皱眉,道:“小老儿只奉命相邀,别的不便饶舌。”

武同春道:“如果在下不应命呢?”

老者再次拱手道:“希望少侠俯允,以免小老儿为难,家主母奉邀,可以说是请求。”

武同春颇感为难,这种无头约会,根本无法判断内里的文章,当然,他可以一口拒绝,但又捺不住那好奇之心。

而且看这老者,是个正派人物,目光正而不邪,神情也很开朗,不过,人心险恶,谁能料得定呢?白石玉仍远远站着,冷声接口道:“好歹总得说出理由,哪有闷葫芦卖药,强要人买的道理。”

老者看看白石玉,又看看武同春,根本摸不透两人之间的关系,刚才的情况,显示双方在动手,而言语间,似乎又互相关切,略作沉吟,道:“小老儿只能说一点,家主母有极重要的事奉恳,非少侠莫办。”

武同春有些茫然地道:“贵主母认识在下?”

老者道:“仅是闻名。”

武同春道:“既然素昧平生,怎知在下能于效劳?”

老者眉毛一掀,道:“就凭‘第一剑手’四个字。

顿了顿,又道:“敝上草居,离此并不大远,无论如何,请小侠枉驾一行。”

白石玉又接口道:“既然人家是诚意相邀,兄台何妨走上一趟?”

武同春转头道:“我们的事呢?”

白石玉道:“有的是时间解决,不争这一时半刻。”

武同春着实不甘心,但白石玉滑似游鱼,鬼诈百出,而且这过节是不能当第三者之面抖露的。

心念之中,暗暗一挫牙,道:“下次什么地方找你?”

白石玉似乎早有定见,不假思索地道:“在下不会走远,明天日午为限,不离附近五里,如何?”

武同春道:“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白石玉的字典里没有“信”字,他明明知道,但不能不说。

白石玉道:“一言为定!”

语意倒是满坚决的。

老者侧身道:“小老儿有僭带路,少侠请!”说完,挪动脚步。

武同春怀着既好奇,又困惑的心情,随着老者上路。

这是一座孤立在野旷中的巨宅,四周古柏围环,一条宽阔的马道,在古柏夹峙中直通在门。

武同春随着老者来到在门前,已是起更时分。

巍峨的门楼很够气派,但显得有些古旧。老者叩开了在门,领着武同春运入深深庭院,穿门入户,一路静悄悄不见人影,武同春在想:“这是什么人家,女主人是谁,巴巴地派人找自己来,到底为了什么?……”到了第三重院落,老者才停下身来。

迎面是大厅,厅里灯火通明,但依然不见人影,武同春下意识地感到气氛迫人,从进大门以来,除了应门的,没见到第三个人。

老者开口道:“屈驾稍候,容小老儿入内通禀!”说完,拱了拱手,上阶绕过长廊,消失在角门里。

厅门是敞开的,从外面可以看到堂皇的布置,表面上看来,不是致仕的显宦,便是退休的富豪,没有江湖气。

工夫不大,厅内人影浮动,老者随之出现,侧身肃容道:“累少侠久候了,敝女主人请少侠入厅相见!”

武同春定了定神,昂首举步,上阶、跨入厅中,目光扫处,不由窒住了,一个贵妇打扮的白发老妪,端坐居中,手里拄着一根黑黝黝的藤杖,两名青衣婢女侍立身后,这老姬并不陌生,赫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墨杖夫人”。

不久前的一幕,电映心头,“九尺二”拣选传人,四下搜罗资质好的年轻人,不合意就予以杀害。

“墨杖夫人”的一个远房侄孙,便是被害者之一。

心念未已,只听“墨杖夫人”悠悠开口道:“少侠请坐!”

武同春回过神来,忙抱拳道:“夫人相召,不知有何指教?”

“墨杖夫人”抬手道:“请先坐下,再慢慢地谈!”

武同春挪步到侧方,告了坐。

另一名小婢从屏风后走出,献上香茗,然后退去。

武同春忍不住又道:“夫人有话就请明示,晚辈不能耽延太久,另外有事待办!”

“墨杖夫人”略作沉吟,道:“先容老身略思地主之谊,喝杯水酒……”

武同春立即欠身道:“盛情心头,不必了!”

“墨杖夫人”眸光一闪,道:“上次匆匆一面,未曾问得少侠姓名……”

心念一转,武同春道:“晚辈一向以‘冷面客’为号,因某种原因,未便奉告姓氏,请夫人海涵!”说完,又欠了欠身。

“墨杖夫人”微一皱眉,道:“那就算了,少侠号称第一剑手,传闻中,剑法无敌……”

讪讪一笑,武同春道:“那是好事的同道谬加之同,晚辈绝对不敢以第一剑手自居。

“墨仗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侠太谦了!”话锋一顿,又道:“如老身眼目尚未昏花,少侠是戴了面具的,是么?”

心头一震,武同春期期地道:“夫人法眼不讹,晚辈是戴了面具。”

点点头,“墨杖夫人”道:“好,我们言归正传……”

武同春巴不得这一声,立即接口道:“晚辈洗耳恭听!”

“墨杖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老身着人寻访少侠,目的在情重少侠救活一个人人!”

武同春大感错愕。消人一紧,道:“救冶人当请歧黄圣手,晚辈对此道是门外汉。”

“墨杖夫人”笑笑道:“歧黄圣手无能力力,少侠是老身所知最佳人选。”

武同春茫然道:“这……晚辈就不解了?”

“墨杖夫人”一本正经地道:“这病人得的是怪症,真正的歧黄高手无能为力,唯有你‘第一剑手’,只消一出手,便可回春。”

“这……晚辈仍是不解?”

“说明了少侠就懂!”

“那就请明言了吧。”

“少侠听说过‘乾坤一剑’这名号么?”

武同春征了征。深深一想,双睛发亮道:“听说过,‘乾坤一剑’是数十年前的剑道翘楚,剑下没有二招之敌,但早已失踪,在武林中如奇葩一现,夫人因何提起他?”

“墨杖夫人”沉重地道:“他没失踪,几十年来,禁锢在狱中。”

武同春惊声道:“禁锢在狱中?”

“墨杖夫人”颔首道:“不错,是在狱中,所以特请少侠破狱救人。”

武同春困惑至极,窒了片刻才道:“是官府大牢?”

“不,是心狱!”

“心狱?”

“是的,他自己造的牢狱,无以自拔!”

“这……晚辈不懂?”

“索性告诉你,“乾坤一剑’便是拙夫!”

“奥!”

“他是剑癫!”

世间听说有“花癫”,却从来没听说过“剑癫”这名称,不由膛目道:“剑癫?”

“墨杖夫人”道:“不错,剑癫,嗜剑成僻,由僻转癫!”

武同春睁大了眼不知所对。

“墨杖夫人”接着又道:“拙大行走江湖,不过短短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没碰到过两把以上的对手,于是,他郁郁寡欢,性格大变,回家来连老身都不与交谈……”

武同春摇头道:“这可就是奇绝武林的怪事了,既然打遍天下无敌手。证明剑术已经登峰造极,这是一般武林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如凤毛麟角,百年难见一二人,其欲得之不暇,为何反而不乐呢?”

“墨杖夫人”吐口气,道:“人各有性,许多事是不能以常理次衡的,武林人,在先头唯恐技不如人,夙夜匪懈,努力追求,等到有所成就,却找不到对手,于是,又感到孤独、乏味、空虚……”

轻轻一咬下唇,武同春凝重地道:“这看似悖理,但好像又合情,难道说……几十年来都没碰到堪与颉颃的对手?”

“墨杖夫人”道:“真的没有!”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中原武林在此数十年间,并不乏杰出的剑手,比如‘至上剑客’华容,就不是庸手……”

“话是不错,但仍非拙夫一招之敌。”

‘无敌剑’武进呢?”

“不是对手!”

“较量过?’“嗯!”

武同春的情绪略显激动,目芒一闪,道:“武堡主仍非一招之敌?”

“不,唯一的例外。”

“什么例外?”

“武堡主两招才落败。”

“两招?”

“是的!”

武同春真正地激动了,想不到父亲号称“无敌剑”,竟然只能接“乾坤一剑”两招。他同时也明白所谓救治人的原因了。

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能与“乾坤一剑”放手一搏么?心念之中,将头连点,道:“晚辈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是要晚辈与……”说到这里,他不知道如何称呼“乾坤一剑”,因为他连对方的姓都不知道。

“墨杖夫人”接话道:“老身把话说明白些,拙夫回家之后,老身便禁止他再出江湖……”

“为什么?”

“树大招风,名高遭忌,防止被人暗算。”

“他……”一个字出,觉得不妥,改口又道:“老前辈肯么?”

“当然不肯!”

“那……”

“是老身想出了一个妙法,每年派人到江湖上打听一次,如发现杰出剑手,便邀来印证一次……”

“几十年来都这样?”

“是的!”

“结果仍然没有对手?”

“是如此,他的目的并非为名,而是为了满足剑癖。”

“晚辈蒙召就是为了这个?”

“一点不错!”

“晚辈该如何做?”

“尽量胜他,让他息了找相当对手放开一搏的念头,也可以说是让他了却这生平之愿,安下心来度晚年。”

武同春本来没有争胜斗强之心,但为了当年父亲两招落败这句,他要尽力一试;否则,无双堡这三个字便成了讽刺了,当下沉声道:“晚辈成么?”

“少侠既被称许为‘第一剑手’,不会是浪得虚名,不过……”

“不过什么?”

“有句话先说明,以免发生不良的后果。”

“夫人明示?”

“拙夫蛰伏了这多年,性格变得更加怪癖,话虽是印证剑术,不过……他很可能收不住手……”

武同春心头一紧,道:“难道会演成流血?”

“墨杖夫人”沉凝地道:“有此可能,少侠如果不愿冒这险,可以离开,此事作为罢论。”

武同春笑笑道:“身为武士,有些险是必须冒的,而且这是相对的问题“墨杖夫人”垂眉想了想,道:”少侠,老身有个无礼之请。”

“夫人请讲?”

“如果少侠功力胜过拙夫,请点到为止。”

“当然!不过……”

“少侠不必说老身也知道,这请求迹近自私,如果万一少侠力有不逮,老身会全力阻止发生不愉快的事。”

“好,就此一言为定!”

四支牛油巨烛,把小小的角院照得通明如昼。

武同春岳峙渊停,与“乾坤一剑”对立。

阶沿上,“墨杖夫人”拄杖而立,神情相当凝重。

现场只三人。

“乾坤一剑”白发萧萧,但神气充足,只是面目冷漠的怕人。

武同春沉吟地开口道:“能有这机会向老前辈讨教,晚辈深感荣幸”

“乾坤一剑”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地道:“什么荣幸不荣幸,这些套语少说。你今年多大年纪?”

“三十不到!”

“老夫比你大了一倍有奇,如果你没把握,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以免老夫落个以大欺小的污名。”

“在没讨教之前,无法判定有没把握。

“那你是定意了?”

“是的!”

“你号称‘第一剑手’?”

“那是别人胡乱加的头衔,晚辈从未以此自居。”

“老夫生平最恨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之徒,那对剑道是一种玷辱。你听清楚,今夜之斗并非印证。”

“墨杖夫人”老脸为之一变。

武同春胸有成竹,淡淡地道:“那该是什么?”

“乾坤一剑”一字字有力地道:“如果你虚有其表,可能会流血五步。”

笑了笑,武同春道:“如果晚辈侥幸能接下老前辈几手呢?”

“乾坤一剑”不假思索地道:“你能接得下三剑,从此武林中将再没有‘乾坤一剑’之名。

武同春气定神闲地道:“那大可不必,武学无止境,名手代有所出,根本就不可能所谓天下第一,何必斤斤计较得失呢?”

“乾坤一剑”瞪眼道:“你还不配教训老夫!”

武同春口角一撇,道:“据理而言罢了,怎能称之为教训。”

“乾坤一剑”冷哼了一声,道:“少逞口舌之刮,拔剑!”随说,手中剑出了鞘。

武同春徐徐亮出霜刃,作出了大异一般剑术的起手式。

“乾坤一剑”目芒一闪,道:“慢着,你得先交代门户,老夫至少要知道你的份量?”

武同春心念疾转,据“墨杖夫人”说,当年父亲在对方手下两招落败,自己纵然不争名,但对父亲而言。总是件生平事,身为人子,自不能无动于衷,当下沉声道:“无双堡门下!”

“乾坤一剑”显然很震惊,栗声道:“你是‘无敌剑’武进门下?”

一咬牙,武同春道:“是的!”

“乾坤一剑”打了个哈哈道:“好,很好,你真是名门出身,还够份量,准备!”

“武同春胸中豪气大盛,他决心要扳回父亲‘无敌剑’的名誉,凝声道:“请!”

双方闭上口,凝神对峙。

场面冷寂下来,但空气却紧张到了极限,武同春丝毫也不敢松懈,他面对的,是高手中的高手,只要稍微失误,便将遗恨。

双方成了雕像,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人与剑已成为一体。

“墨杖夫人”似乎也同化了。

空气冻结了,谁也无法逆料结果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

场面充满了萧杀之气,剑身映着烛光,泛出可怕的冷芒。

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

彼此心里明白,碰上了生平劲敌,胜负取决于刹那之间。

半个时辰了一个时辰!

在比斗的双方,没感觉到长时间的消逝,因为心无二念,而旁观的“墨杖夫人”可不然了,一个时辰有十年那么长,尤其有一个是她的老伴,她当然关切,堆满皱纹的前额,缀满了汗珠。

“呀!”

“呀!”

暴喝声撞破了凝冻的空气,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当然出手是有先后的,但太微了,简直分不出来。

只见两道不同色的剑光,闪耀绞扭,乍起倏灭,碰击声清越绕空,久久不绝,令人心胆俱寒。

双方的距离,拉长到一丈,不知到底是谁退了多少步。

太快了,只那么一瞬,场面又是静止,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武同春戴着面具,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乾坤一剑”老脸可就难看了,连连抽动之后,狂声大叫道:“我输了!”

“墨杖夫人”深深透了一口气,脱口道:“天啊!多美好的结局。”

武同春内心激荡如涛,他胜了,还好像是在梦中,能一招而胜“乾坤一剑”,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半晌,他才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晚辈侥幸了!”

“锵”地一声,“乾坤一剑”的兵刃,成为两截,掉在地上。

武同春为之瞿然而震,同时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怅悯,折剑,表示从此不再谈剑,事实上,“乾坤一剑”的确是一位相当超卓的剑手,自己如不是奇缘辐辏,这辈子休想与他对剑,当下期期地道:“老前辈,晚辈……十分惶恐!”

“乾坤一剑”仰天狂笑数声,道:“老夫算了生平大愿。‘冷面客’,你是百年来第一剑手,老夫从此以后再不谈剑了!”话说的很豪迈,但掩不住失败者落寞之情。

武同春很想安慰对方几句,可是不知如何措辞,怔在了当场。

“乾坤一剑”缓缓转身,离去。

一个无敌剑手,就如此结束了武士生涯。

“墨杖夫人”略显激动地道:“心狱已破,他可以安享余年了,老身谨此致谢!”

武同春收起了剑,道:“不敢当夫人谢字,晚辈放肆了!”

“墨杖夫人”展颜一笑道:“少侠的确是百年罕见奇村,不愧第一剑手之称,老身折服。”

武同春讪讪地道:“夫人谬赞,晚辈不胜惶恐!”

“墨杖夫人”侧身肃客,道:“大厅里坐,容老身稍尽地主之谊!”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晚辈尚有约会,就此告辞!”

“少侠如此就走,岂非令老身不安?”

“往后如有机会时,当再拜谢。”

“少侠一定要走?”

“是的,请恕失礼!”

“此番借重少侠鼎力,治愈了拙夫剑癫之症,使其得以自心狱之中解脱,成为正常人,这是殊恩大情,老身愧无以报……”

严格说起来,这种治法,近于残忍,一个盖世剑手,硬设法要他落败,实在是空前绝后的怪事。

武同春笑笑道:“这是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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