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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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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思任听了,登时拍案道:"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明日我便上山去找修流回来,看谁敢把他怎样."太公道:"贤婿,此事且慢议,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原则的真伪身份.你去把他找来,老夫有话问他."

叶思任带了周原则上楼来.太公问周原则道:"则儿,你爹的生辰你还记得吗?"周原则道:"是七月十五,因此爹的小名就叫望儿."太公看了眼叶思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爹生前还喝酒吗?"周原则讶然道:"爷爷忘了,爹爹生前从不饮酒的."

太公跟叶思任都呆住了,两人又互望了一眼.太公道:"则儿,你临摹过你爹的米颠体了吗."周原则笑道:"爹爹一生为人谨慎,张旭,怀素,米芾的草书,始终不在眼里,说是飘洒有余,深切不足.他早年先摹过李斯小篆,后来又学字卫夫人,王右军,一手行书,凝重浑然.却从不曾用心临摹过草书."

太公更加吃惊了.因为周原则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忽然,太公想起了一事,便问周原则道:"则儿,你爹去世前作为文章起来,右手中指还颤抖吗?"周原则道:"爷爷,爹爹作文章从来只用左手."

太公听了,颤声道:"则儿,爷爷老了,糊涂了."说着泣不成声.

叶思任忙示意周原则下楼去.太公跟叶思任道:"修涵其实双手俱可写字,但右手只用于治印与题写篆碑,左手则用于写作文牍与诗文,这事原只有老夫一人知道内情,则儿他既然知晓,那定然是修涵血脉无疑.贤婿,看来真是老夫多疑了.老夫真是无地自容,愧为人父呀!"

叶思任道:"既然如此,总算周家有幸.岳父大人上次托刘不取带来的家书,小婿和娘子都看了.那刘不取人品文章武功相貌,都不同凡俗,我本想将断桥许配与他,后来阅信之后,才知道岳父已经将周菊许配给她了?"

太公笑道:"闲婿,你若将断桥许配给刘不取,那他的辈分不是低了一代了."叶思任听了,抚掌大笑.

太公又问了些南京方面的情况,叶思任直摇头,道:"如今留都只有兵部尚书史可法一人担承着.我爹老昏愦了,办不成大事,只会在两头里做和事佬.听说凤阳总督马士英就要护送福王进京了."太公道:"那福王既没有玉玺,如何定大统?"叶思任冷笑道:"人是实的,玉玺不过是虚的."

这时,周菊端了两碗银杏羹上来.叶思任笑道:"小姨子,刘不取目下在南京正在为朝廷忙些俗务,他人物风流倜傥,人材出色,正好般配于你.你稍安勿躁,他得闲时便来接你,车马花轿,笙箫鼓吹,热热闹闹地娶你上南京去完婚,做他的新娘."周菊红了脸道:"大姑爷戏弄奴家.谁理他了,奴家早把他给忘了.他如今正在温柔乡中,哪还记得奴家这等粗陋村姑."

叶思任与太公都笑.

夜深人静,太公独自躺在竹榻上,望着烛火,难以入眠.

他这辈子的心思,本来只在修涵身上,他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倒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指望他有朝一日在国势颓丧时,能成为国之栋梁.上次自从听说他自缢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二儿子修洛远在川中,至今杳无音讯,他们一家上下,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然而修洛既没有他兄长的资质,更没有修涵的魄力,太公只指望他能在地方上做好父母官.那修流又不争气,因为一只老虎,使得周家跟陈家闹翻了.他跟陈知耕好歹也有过数十年的交情了,没想到了晚年两家却反目成仇.

好在修涵留下了原则这道血脉,让他稍为宽心.但是凭他在仕途中几十年的直觉,他老是觉得原则身上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就是说不上来.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太公想.

这时有人轻声上楼来了,太公撑起身子一看,却是周原则.太公道:"则儿,你还没睡?"

周原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布囊,递给太公.那布曩是用细麻线紧紧地绑扎在身上的.周原则道:"这是爹爹的遗书."太公迟疑一下,将布曩把展开来看了,顿时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周原则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太公,周原则已替我而死,此后你老人家便是我的祖父!我还是你的孙儿周原则."太公仰天悲笑道:"死得好,死得好!我大明复国有望矣!"

太公下得榻来,扶起周原则,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失声.随后周原则又从怀中拿出一方黄绸,一颗玉玺给了太公.太公展开来,抖抖索索地在烛火下看了,慌忙便跪在地上,面向北方,叩头出血.

这时赵管家匆匆忙忙地上楼来道:"太公,不好了,庄外一片火把,大约有数十来人,叫嚷着要拿大姑爷."太公匆促地将黄绸收起,道:"谁人如此大胆?"赵管家道:"象是知县陆大人跟县衙里的捕快,还有西村陈家的人."

太公怒冲冲地用竹杖敲着地板道:"赵管家,你给老夫多安排些火把,大开院门,老夫今日倒要看看,谁敢进入我周家一步!"他对周原则道:"则儿,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呆在这楼上,切不可移身一步."

28 地术犬法

                  

28 地术犬法

赵管家搀着周太公来到院门口,一干鼓噪的人众,先自呆住了.叶思任走了出来,贴近太公身边.众人见叶思任器宇轩昂,面带冷薄的微笑,便先有几分气短了.

太公推开赵管家扶着竹杖,喘着气道:"周献在此,陆大人,夤夜到此骚扰本庄,不知有何公干?"

陆知县上前陪笑道:"太公府上少爷豢养的那只老虎,上个月前伤了陈知耕陈老爷家的大公子,本县只想拿公子他去讯问一下."

太公冷笑道:"就凭你也来我家拿人?给我退下,让陈家的人过来说话."

火光中走出陈二年跟陈绶年,后面跟着傅会等几个人,大家手里都执拿着兵器.太公正眼不瞧他们,问道:"陈老爷子呢?"陈二年道:"老爷子近来身子不太舒服,不便出门."太公冷笑一声,道:"老虎本不是我周家所养,你凭何屡次三番到此纠缠?况且,修流早已被老夫逐出家门,有事你们自己找他讨公道去.周府岂是尔等想来就来的地方?!"

陈绶年冷笑道:"太公说修流不在府上,口说无凭,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府里呢.除非让我们进去搜查."太公用竹杖击打着地面,道:"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府第吗?你们抬头看看大门上的御赐匾额."

众人将火把举高看了,只见匾额上题着"高风亮节"四个鎏金大字,落款为:"崇祯十二年十月御笔".

众人都呆住了.陆有方跟一干捕快慌忙后退几步,躲到一边去了.陈绶年冷笑道:"什么御赐匾额,皇帝都死了,这匾还有何用处?大家跟我进去搜人."傅会忙拦着他道:"师弟,此事不可造次."

太公听了陈绶年的话,叹道:"愚昧子民,一至于斯,悲我皇天,纲颓柱折!"他转头跟叶思任道:"思任,夜凉了,老夫有点头晕,该歇息去了.你就好好陪他们玩玩.看在陈老爷子的面子上,出手不可太重.不过,倘若有谁敢进入大门一步,便是逆贼,格杀无论!这里还是大明的土地,容不得别人撒野!"

赵管家扶着太公进去了.

叶思任来到一条汉子面前说道:"兄弟,借你的剑用一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剑便已到了叶思任手中.叶思任看了看剑,扣弹一下,叹口气道:"这等烂铁,也只好将就着用了."

他叫周拐子去拿了一壶酒来,站在阶前喝了,举壶说道:"你们中哪个先上?"

那傅会上前一步道:"叶先生,其实我们只是想请周原则公子到陈府去一叙而已,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叶思任道:"你们不是要来拿修流吗?怎么又变成请周原则了?"陈二年道:"傅师兄,闲话少说,快动手吧."

傅会日间跟叶思任交过手,自知不敌,但当着这么多师兄弟的面,又怕丢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一剑向叶思任刺了过来.叶思任用酒壶轻轻挡了一下,随即用剑在他身上错划了几下,傅会的衣裳便成了碎片,全脱落在地了.

叶思任冷笑道:"这叫天女散花."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陈绶年把剑前来,使了一着"风满楼",挺剑快旋转了十来圈,叶思任的衣裳被鼓吹振荡起来.叶思任按剑不动,只见眼前有十几道剑影破袭而来.他凝劲于剑端,看清了对方剑尖,一剑刺出,只听铿地一声,陈绶年的剑一下子拦腰截断.

陈家三兄弟中,陈绶年的悟性最好,剑法原也是最高的.叶思任一着之内便破了他的看家招数,将他的剑击折,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

陆有关在远处笑道:"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叶思任笑对陈二年道:"陈家兄弟,多多得罪了.今日叶某鞍马劳顿,没空敬陪诸位玩个痛快,来日再会.陈二少爷,下次再来,请多带几位高手,免得闪了叶某面子,在江湖上须吃人笑话,说胜之不武."

陈二年听了这话,气得鼻子差点陷入了脸面.

火光中有一人突然大声说道:"说高手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叶兄的'清明剑'冠绝江南,武功也是江南第一.何某愿就便讨教一下."

叶思任看了,只见那人形象枯槁,脚步沉稳,于是笑道:"原来是闽中'笑面犬'何必定何先生.何先生若非高手,闽中谁人还敢称高手?只是这'笑面'两字,对于何兄,有些牵强附会.不如该做'恶面'更为通神."

何必定咧着嘴巴大笑道:"叶兄试看,现在如何?"叶思任笑道:"何先生还是不笑为好.你一笑起来,在下有点毛骨悚然,尊容并不太适合笑."说着,弃剑于地,道:"俗云,南拳北腿.闽中'地术犬法',却以腿法精巧结实取胜.叶某今日便以腿对腿,向何先生请教."

何必定笑道:"'地术犬法'讲究的就是君子动脚不动手.叶兄请了."

于是何必定以左脚为轴心,右脚伸出,在石板上划了个径宽近丈的大圆圈,那圆圈入石深约半寸.何必定笑道:"叶兄如能进入圈子盈尺,便是何某输了."

叶思任看了一下,踏上两步,绕着圆圈走了一趟,那圈子便被抹掉了.叶思任道:"技击之道,当恣意纵荡,何先生何必划地为牢?"

何必定见了,心下一惊,他暗中揣摩了一下,若有所思,于是右腿猛然如闪电般踢出,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腿骨节脆响之声,牙床便都发硬了.叶思任提起腿来,一下拌住何必定的小腿,用劲绞住.两人都在使力,比拼内劲.众人只听得腿骨嘎嘎嘎的直响,都紧张地屏住呼吸.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必定满头是汗,左脚开始微微颤抖,而叶思任的左脚却纹丝不动.何必定心里急了,想抽回腿来,却哪里抽得动?叶思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自己跟他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没必要给人家难堪.于是便将腿劲略为松了松,冀图何必定讨了个明白,收回腿去.这样既不伤他,也在众人面前保住了他的面子.

没想到何必定察觉到叶思任松了劲,便猛地一下扣紧他的腿,使尽全身气力,快速往回一拽,想将他的腿拉断成两截.叶思任在他的腿一动之时,便知道了他的用意,心想,这人果然可恶,于是一念之间,便将腿骤然收紧.这便等于何必定象是从夹住腿骨的硬石中用劲往回抽腿.只听喀嚓一声响,何必定的右腿折断了,他跌倒在地,气喘吁吁,满脸是汗.

叶思任踏上前一步,笑道:"何先生现下必然想以左腿攻击我的右肋.江湖上传言,对付'地术犬法',只要一把沙子即可,拿沙子往对方眼睛上一撒,高手也成了瞎犬.但君子不为.'地术犬'腿法阴毒,也是君子所不为.何先生适才若起左腿,叶某脚下无情,必将你踢成两爿.我承让与你,你却想加害于我,这是你自做自受,怪不得叶某腿下无情."

何必定疲软地仰起身子笑道:"多谢叶兄手下留情."

话声未落,他突然双手各攥住叶思任的两个脚腕,用劲朝外一掰.叶思任却纹丝不动,笑道:"君子动脚不动手!看来何先生已经不顾什么君子的面子了.足下果然是条恶犬!"

说着旋身而起,双脚踏落在何必定双肩上.众人只听得一阵骨骼断裂的响声,那何必定便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陆有方指着叶思任叫道:"出人命了,快给我拿下这凶手."却没有一人敢出手.叶思任道:"在下快意江湖,已经二十来年.陈家欺人太甚,今日已两次骚扰于我,这周家庄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去处?!陈家兄弟,如下次再上门喧嚣,别怪叶某剑下无情!"陈家兄弟脸色悻然.

叶思任又对陆有方道:"你在江苏乡试时,挂名榜末,侥幸拣了个举人,后来补缺到了这盘云县.那年乡试,我忝列榜上第二名.你还有何面目在叶某面前说三道四?"陆有方环顾左右,说不上话来.

陈二年跟陆有方嘀咕两句,悻悻然招呼众人退去.周拐子忙掩了院门.

29 七皇子

29 七 皇 子

叶思任进了厢房,周菊端了两盘小菜,一壶酒进来,道:"大姑爷,你先用点宵夜,我给你安排汤水去."

叶思任舒心地笑了.他觉得,周菊虽然只比断桥只大三岁,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比断桥成熟懂事的多了.她性格内向,却通情达理,这点倒是很象她的姐姐周莘.

叶思任喝了几杯酒,周菊已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周菊笑道:"姐夫,修流他想死你了."叶思任笑道:"我看是你想死修流了吧?别着急,我明日便上山去找修流回来,看谁能奈何了他!陈家霸道乡里,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这时赵管家进来道:"大姑爷,老爷要你上楼去一下."

叶思任上得楼来,周太公掩上门,点起油灯,吹灭烛火.太公道:"思任,原则果然已经去世了."叶思任呆住了,道:"那么,小婿带来的那年轻人却又是谁?"

太公道:"我们本该猜得出来的."他抖抖缩缩地把出玉玺与黄绸来,叶思任仔细看了玉玺,道:"这玉玺右角有道断纹,是汉时王莽篡位,太后抱着玉玺跳井时给撞裂的.我从前曾颇费功夫钻研过李斯小篆,这的确是他的字迹."

太公道:"贤婿,你再看看先皇的这道遗诏."

叶思任看过了那黄帛,道:"原来这假的周原则便是七皇子朱一心.难怪有这么多宫中侍卫暗中护佑着他.岳父,这事恐怕麻烦大了.这七皇子是个是非人物,外界如果知道他暗藏在咱们周家庄,只怕我们家要惹火烧身了.岳父,这便如何是好?"

太公叹口气道:"我们周家,世受皇恩.城破之前一个月,先皇便已将七王子送到修涵府上了.难怪他知道这么多周家之事.先皇颇有托孤之意,老朽已难当重任.贤婿看觑如何摆布这事?"

叶思任想了想道:"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倾尽全力保护七皇子,但这样做我们家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二是让他自己离开这里,再去寻找其他的旧朝臣僚."

太公道:"贤婿,这可是关乎天下兴亡的大事.七皇子若落入奸逆之手,加以要挟,这大明天下可就毁了."

叶思任道:"福王朱由崧就要入留都监国,天下之事,不过名份而已.多一个皇子,便多一分麻烦,倘若他日举事,又是场内斗.况且,这朱一心人物敦厚,无回天之能力.我们何必出头担此重任?若皇子他从我们之手而落入贼手,岳父一生清名,岂不是要付之流水?!不然干脆找个有德有才的人取而代之,鼎定天下,造福万民,也是好的."

太公沉吟道:"咱们周家世代深受国朝恩泽,切切不可存非常之念.只是从今往后,麻烦只怕真是大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只怕连累了家人."

叶思任道:"既如此,那么还是依小婿之见.乱世之中,便如火中取栗.先朝不也是起于草莽之中吗?女真人入关,略定河北,国朝气数已尽,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能者得之,只要造福于民,便毋庸顾虑到什么朝制皇统.不如趁此机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太公沉思良久,道:"贤婿,这事休复提起.先皇既委与老夫以重任,老夫岂能趁火打劫?!思任,明日你去后山,把修流给我找回来.老夫近来自觉体力不支,有些后事,该打点一下了."

30 茶癫

 30 茶 癫 

叶思任上了山,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座大坟墓,掩映在竹林中,他走近一看,心道:原来却是周莘娘亲的冥府.周莘两岁多时,她的母亲便已去世,年方三十六岁,因此她对她的母亲没什么印象,只听她父亲说过,她长得跟她母亲一模一样,只是脾气相差太远.太公说起她母亲的脾性时,语气中似乎颇不以为然.

"说不定太公跟这个叫王绘筠的女人,年轻时有些过节."叶思任心道.这时他又想到了梅云.梅云去世的时候,也就三十出头.看来果真是红颜多薄命.人生在世,了无定数,这红颜便象落花早,不比蓬草年年青. 

他跋涉着来到高山上,看那白云浮起,群山起伏.艳阳迷离,杂草生烟.他在空山中已经兜了两个多时辰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只有鸟鸣之声.这里地势不象江南那么平坦,四处岱岳林立.而江南只有丘陵,却少有这般陡峭险恶的山峰.

叶思任盘旋着又寻走了一段路,一身热汗,口渴谩思茶.忽然看到前面有座清幽的道观,走近看了,原来叫"悬念观".于是便上去扣门.他敲了半天,才听到观内有人懒洋洋地问道:"是哪个不知趣的闲人,大中午的来搅我清梦?"

叶思任听那人口气象是个老头,便大声道:"在下从远方来,想跟居士讨杯茶喝."那人道:"想喝茶?老夫口干已久,正好也想喝上一杯.客人就进来吧."叶思任看了眼那高墙,内劲一凝,身子一纵,便翻跳入观内.

只见观堂上一位瘦长的老道,正敞露胸襟,躺在一张竹榻上,闭目养神.观堂正中挂着一管长箫.叶思任拱拱手道:"在下江南茶商叶思任,拜过道长."

老道慢慢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叶思任道:"这名字有点耳熟.你是不是嘉定来的?"叶思任笑道:"正是.原来道长知晓晚辈底细."老道道:"只听说周献有这么一个贩卖茶叶的姑爷,一味糟糟蹋好茶,将一些难得的名品,都卖给那些有几个闲钱的俗人,漱口洗肠子.可惜呀可惜!"

叶思任神色颇为尴尬,笑问道:"不知道长是说在下人可惜,还是说那茶可惜?".老道道:"都可惜.说你几句不太中听的话,心里别不舒服.年轻人如果连几句闲话都听不下,能成何大事?"叶思任笑道:"前辈说的极是."老道道:"厨房里有茶,有水,你自己烹茶去吧,贫道没有闲功夫.茶烹好了,你顺便也给贫道沏一杯来."

叶思任来到厨房.只见厨房的一个老杉木柜子上,摆放着十几个白窑瓮子,叶思任一个个揭开盖口,嗅了过去.突然,他抱着一个坛子,多嗅了几下,大声跟道士道:"道长,这个瓮里装的是极品岩茶,只经过两次春雨,雾气却足,真是难得的珍品."

老道闭着眼,懒懒说道:"算你识货,卖了十几年的茶,毕竟也有点长进了."

叶思任叹口气道:"可惜有好茶,却没有好水."老道勃然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你到观后岩壁上去看看,如果那水还不能泡茶,那你就等着渴死吧."

叶思任拎了个木桶来到观后,见到三丈高的岩壁上有个泉眼正在滴水,便一跃而上,顺手一捞,探了一桶水下来.

叶思任又叹了口气道:"这泉水清冽,寒意侵鼻,泡茶果然最好不过,只可惜没有经冬的栗木烧水."老道火了,道:"你烦不烦,喝口茶要鼓捣这么多花样吗?现在正是六月,栗树积水,须得等过了秋,叶落水退,然后砍下,置于岩上曝晒几个月,才能用来烧春茶.我一年只砍一株,差不多被我烧光了,剩下几块放在后院中,你去取出来吧,记住省着点烧."

叶思任笑道:"我这是陪道长你玩.天下谁不知道'茶颠'悬念道长?我虽是卖茶的,每年几千担的卖,但却好酒.既然道长木柴无多,这茶不喝也罢,你还是留着自用吧."

悬念道:"什么'茶颠'的,老夫真有那么颠吗?你别四处胡说老夫躲在这深山里种茶,惹得到时谁都来附庸风雅."他拍打着竹扇起身道:"既然好酒,那你就喝酒吧.在那茶柜子底下,有一瓮果酒,贫道藏了十几年,你把它取出来."

叶思任挪开柜子,搬起一块大青石,拿起一个大坛子,揭开封口,却闻不到香味.原来那酒就象果酱一样黏着,他费劲倒了半碗出来,然后兑了清水,喝了一口,只觉一股寒气,沁入心脾,然后散发开来,胃口便暖和了.

于是他忍不住喝采道:"饮此美酒,不枉此生!多谢道长."

悬念道:"既有此话,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天了.你知道这酒是怎么酿的?"叶思任又品了一口道:"似乎是天然所成,并非人工所为."悬念得意地笑道:"算你有点眼力.这酒是猴子们采摘了各种野果,置于岩壁上的清泉中酿制而成.一般是半年一熟,因此酒劲也大.如常人喝了,则三日不醒."

叶思任道:"晚辈想跟道长打听一个人."悬念仰身躺下道:"你是来找你小舅子修流的吧?"叶思任道:"正是,太公近来身体欠佳,日夜都在想他,不知道长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悬念道:"这林海茫茫的,云深不知处,贫道哪知道他在何方?你既无心仕宦,好好卖你的茶就是了,何必来此多管闲事?你以经商为隐,贫道以入山为隐,其实都是一样.你岳父自号节闲,我这辈子算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自告老还乡后,一点都没有闲过,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面子,临死了还要死撑着,把儿子赶出家门来."

叶思任道:"太公其实是有难言之隐,赶他出门正是为了他好."悬念哼了一声.叶思任问道:"道长在退隐前,似乎是以绝顶武功名世?不知尊号是否叫'半死生'?"

悬念冷笑道:"名号很重要吗?就象你的'清明剑',一看就是杜撰的牌头,只要有实,则所有章法实是可有可无,可用剑也可不必用剑.这'茶颠'跟'半死生'难道有什么区别吗?"叶思任笑道:"这也未必.记得万历二十九年,道长还是一介书生,那时可是潇洒的很,江南一带十几府,提起'半死生'于松岩,谁人不知?!"

悬念道:"那时你还没出娘胎呢.这些事都是你爹叶中和那多事佬给你讲的吧?旧事再休提起了."

叶思任道:"前辈,你一定知道修流的下落,而且还在暗中教他极高明武功,对不对?"

悬念沉吟了一会道:"这事也瞒不住你了.再过三天,修流修习的心经便要大功告成了.修流悟性极高,跟黑老虎相处两个月之后,剑法早已不在陈老糊涂之下,只是内劲太差,后来我让他呆在一个岩洞中,整天拿一块千斤重的青石板练内劲.一个月后我从山中云游回来,发现他内力精进之快,出人意外.如今他已背得青石板上镌刻的千字经《豢虎手迹》,我每天指导他练三五十字,他既有了浑厚的内功跟底,修练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前几天他刚刚修练完毕,这几天正在面壁反思温习,因此最好不要打扰于他,以免分神,前功尽弃.三天后老夫便让他下山回家.那陈知耕也是个老糊涂,脾气又犟.他的行为,你不要在意."

叶思任好奇心顿起,问道:"前辈,何为《豢虎手迹》?我在江湖上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部武功秘籍."

悬念道:"见过这个手迹的,迄今为止我估计仅有三人,一人是撰刻这手迹的作者,一人是贫道,另一人便是修流.十多年前我偶尔进入那岩洞中,没事将那石板翻转过来,曾拜阅过一次.那是一道极其精妙的内功心经,对经络两脉的透解,匪夷所思.其修练时取法之微妙,又与一般武林门派大大不同,因此若非得到高手指导,决计入不了门.也算是修流有着缘分.这手迹似乎是当年一个深入这山中养气延生的的丹士所撰,刻写在石板上.那丹士晚年豢养有雄雌二虎,在与通灵类的山精接触中,间或有所透悟.贫道看过一遍后,照着练了两天,便觉心力大振.贫道当日要修流练功完毕后,便将那刻字的石板震碎,以免贻患后人.因为如果不是悟性极高的人去修练,又有武功绝顶的人引导,练习者反而会震断经脉,以至走火入魔."

悬念顿了一下又道:"当然了,老夫的意思不是自夸武功绝顶,这点你应该明白的."

叶思任道:"原来修流有此缘份,真是周家幸事.不过,太公好象有要事要嘱咐于修流,只怕他不下山,太公会不高兴."

悬念冷笑道:"老夫不信才三天时间他就会等不及了.你岳父一生为人,战战兢兢,唯恐有所闪失,当初他在吏部尚书位上,崇祯皇帝要他担任东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师,他因担心卷入党争,便借故告老还乡了.他自以为退隐山林很潇洒,有文人风范,却错过了辅佐先皇的机会,以致卿班之中,如群龙无首.现在他倒是舒坦了,竹林水塘,还什么'迎风楼'的,偶尔还关心一下国是,以示身在山林,却不忘庙堂之高.我看你爹才能虽然不及他,但却是一意入世奔波,没有他的那付酸样子.老夫这可不是在拍你爹的马屁.老夫这辈子可没拍过谁的马屁."

叶思任笑道:"前辈所言极是,不知修流修练的那岩洞却在何处?"

悬念道:"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修流为好.这孩子,比他爹要强十倍."

叶思任笑道:"我已经有七年没见过他了,不过想在洞外看上他一眼.道长既如此说,晚辈这就下山复命去了."

悬念想了一下道:"周献那糟老头定然是遇到了什么没来头的麻烦,也罢,贫道这就跟你一起下山去,会他一会.贫道自上山二十多年来,已经有十年多没下山去过了."

31 托孤

31 托 孤

悬念与叶思任一起来到周家庄.太公在'迎风楼'上会见了悬念.太公说道:"于兄,自当年在福州乡试后一别,已经过了快四十年了.没想到于兄现下做了道士,而且还隐居在在下山后二十多年,却铿缘一会,不知何意."

悬念道:"其实你在苏州任上的时候,我还去见过你几次,只是你没有发觉了."太公眯着眼笑道:"只怕不是去见老夫的吧?!"悬念道:"自然不是去见你的,你那大鼻子有什么好看的."太公道:"在晚辈面前,你能不能放尊重点?!"

悬念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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