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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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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偏方:以毒攻毒

周太公听了,猛然大叫一声,便从竹榻上软塌塌地落倒在地.刘不取慌了,忙抱起太公,安扶在竹榻上,而后匆匆下楼去叫人.府里上下知道了,顿时忙成一团.赵管家叫了两个家人,要他们连夜赶去城里请齐医生来.

周菊本来就悲痛莫名了,这时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只是哭着.修流急道:"爹是不是快不行了?怪不得今天让人抬了一付棺材回来."姐弟俩慌慌张张地直奔上楼去了.

刘不取给太公把过脉,道:"伯父是急火攻心,可能是中风了."

他出手点了太公的百会,人中,承浆,风池,风府几处大穴,然后跟赵管家道:"赵管家,我开个方子,你赶紧叫人去取药."

正当刘不取开药方之时,赵管家在一边冷冷地问他道:"刘先生,方才你在楼上跟太公说什么了?太公他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方才跟你说了几句话后就中风了?!"

刘不取道:"府上修涵先生托在下送封家书给太公,太公看过信之后就昏倒在地了.信中内容,我一概不知."赵管家道:"我问的是你跟太公说什么了?!"

刘不取不悦道:"赵管家,你管的事太多了吧!"说着,便把药方交给了他.

赵管家看着药方道:"依我看还是等齐医生来了后再加定夺吧."刘不取道:"此事万万不可担搁,再晚上半个时辰,太公恐怕便有性命之虞.那时可就麻烦了."赵管家对修流道:"少爷,你拿个主意吧.这事老奴担待不起."

修流拿过药方看觑一眼,便道:"就按刘先生的方子去取药.这药方正是对症下药"他平时也喜欢跟着太公琢磨些药理,因此懂得些药方.那赵管家便打发人去了.

齐医生来到的时候,周太公已经手脚发麻,口眼歪斜,嘴里不住地淌口水.齐医生忙打开医箱,拿出针灸用针,扎在太公的气海,关元,神阙三穴上.齐医生道:"幸好节公已经被点了七处大穴,此时已无性命之虞.不知是哪位高手出的手."

刘不取拱拱手道:"在下燕山刘不取,今日方到周府,因为事急,便斗胆点了太公的穴道."

齐医生道:"先生真是出手不凡."便要下手开方子.修流道:"刘先生方才已经开过方子了.是人参,附子,龙骨,牡蛎,石决明."齐医生道:"石决明用多少钱?"修流道:"三钱."

齐医生便冲刘不取抱抱拳道:"有刘先生在府上,节公决然可以起死回生.舍下不敢叨劳,这就告辞了."

这时周菊过来道:"还请齐先生下楼看望一下家母."齐医生面有难色,他看了眼刘不取,对周菊道:"令尊今天已经给令堂开过方子,齐某岂敢下手!"刘不取道:"齐先生先请,在下愿与先生同去观察一番."

那方氏本来病况已经略有好转,方才听到说太公中风了,心下一急,病况一下子又转危.这时已经睁不开眼,手脚痉挛.刘不取见了道:"姨太太这是阴虚阳盛,方才又受了太公这一吓,痰火上来.先生可以在十宣穴入针三毫,再在膻中穴入针两毫,或许可以化血清痰."

齐医生沉吟一会,照着做了.方氏突然间呻吟一声,鼻息开始粗重起来.齐医生满脸是汗,这时舒了口气,道:"刘先生,依你看,这方子该怎么开?"

刘不取道:"太公先前开过的是什么方子?"齐医生道:"节公开过的是百合固金汤加合柴胡清骨散,只是方中又加用了生黄芪,党参,血余炭各三钱."刘不取道:"太公一生为人谨慎,开药方也是如此.其实他可以将生黄芪,党参,血余炭各加一钱,再加紫珠草三钱,便可逼出姨太太体内的积毒."

齐医生听了,长叹一声道:"这是以毒攻毒之方.老夫行医一世,却不敢去想这一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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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噩耗

 7 噩 耗

甲申年春惊蛰之后,密集的春笋破土而出,春雷震动,南方漫长的雨季即将降临.这时,北方的局势大变,李闯号称的百万大军已经攻陷北京城,崇祯皇帝在景山自缢,朝中文武大臣自尽者,不知其数.李闯部众,将北京城洗劫一空.

周太公获讯之后,终日望着北方,痛哭不止.本来他中风后经一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康复了不少,已能扶杖下床走动.但崇祯的自缢,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身心,他担忧着家国之事,再次卧病不起.

自从崇祯逝世后,他一直在牵挂着修涵一家的下落.京中卿班那么多人自杀,不知修涵可曾逃了出来.上次修涵托刘不取带来书信后,他对修涵的想念,又多了一层.他对修涵寄予着很大的希望,但大厦将倾,柱梁难撑.他明白,从崇祯自缢的那天起,李闯也跟着完了.自此国家将陷入混乱之中.李闯折腾了十几年,最后除了将国家毁灭之外,一无建树.这使他之前对由灾民而衍变为起义军的流寇的同情,荡然无存.

他想,流寇就是流寇.本朝的流寇运动,简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

不过,刘不取果然不负他的厚望,他日间馆课,晚上则教修流修习武功,一个月下来,修流的学问跟武功,都大有进展.他心下稍为宽慰.而且他还注意到,周菊似乎对刘不取产生了好感,这从她时常借口到刘不取房间送茶水,送宵夜等细末事情可以隐约看得出来.刘不取虽然看上去仍显得很矜持,但他对周菊的好感,还是不免流露出来.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他那双敏感的浊眼.

方氏在吃了刘不取开的药后,病况也已大为改善,如今已能下地行走,偶尔也可以料理些轻便家务了.

这天正是清明,太公感觉略微好了些.他吃了碗鸡肉参汤.黄昏时候,太公披衣下床,拄着拐杖,要修流陪他到府院旁边的竹林中去散步.那竹林中长满了刚出土的新笋,太公看了喜欢,道:"凡所一应草木中,竹气最旺,一年即可成材.材质坚韧.流儿,你知道爹为何自号'节闲'吗?"

修流道:"爹以竹自比,暗寓操守.间有退隐自适之意.爹其实是身在山林之中,心存天下之外."

太公满意地笑了.他看了看看修流,觉得修流那神态就跟修涵少年时一模一样.修涵自崇祯元年时上京赴试以来,自此就再也没有回闽中老家来过.人老了,儿女都在心头.

太公要修流挖上几根嫩竹笋,晚上回去做道酸辣笋汤喝.他一看到鲜嫩的竹笋,胃口忍不住就上来了.

这时,赵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道:"老爷,门外有个远途而来的客官,说有要信要送交给你."太公问道:"是什么地方来的?"赵管家道:"是南京来的."太公听了,慌忙让赵管家扶他回府去.

信是周太公以前在朝中的一位密友,后来成了他亲家的叶中和写来的.信中写道:

"节公敬启:

自吾皇驾崩之后,淮水以北,局势已不可收拾.江北地方诸镇统军,俱勾心斗角,拥兵自重,割据地盘,无意北上为先烈帝复仇.今南京欲拟立新帝,各方莫衷一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挟持福王长子朱由崧,欲进留都鉴国.节公乃朝中元老,众望所归.朝中众卿士恳请节公出山,赴南都共商国是.中和拜上.道路人传令公子修涵君已在闯贼破城之日殉难.望节公节哀.中和又及.

崇祯甲申年四月."

太公阅罢信,老泪纵横.他让赵管家赶快去安排灵堂,祭奠修涵.那方氏闻讯,也是伤心欲绝,泣不成声.周府上下,尽皆挂孝.

8 菊心如滴泉

 8  菊心如滴泉

夜深时候,太公把刘不取叫上"迎风楼",在灯下铺开书信,道:"贤侄,你可有良策?"刘不取看了信道:"伯父,留都那一帮人等,大都是又尸位素餐之辈,能成什么大事?况且伯父年事已高,愚以为还是不去为好."

太公吟哦道:"国事已危在旦夕.修涵已经去世,老夫现在最挂虑的是大女儿周莘跟在川中二儿子修洛.修洛倒也罢了,这周莘可是故世老妻的心头肉.老夫想即日修书一封送给叶公,好将周莘接回来住上一些日子.明日就让修流跟赵管家送去南京.贤侄就权且再在府上盘桓些日子,静候事变."

刘不取想了会道:"伯父,小侄倒有一个想法,不知当否."太公道:"有何主意,快快说来."刘不取道:"太公可修书一封与叶公,再修封家书与周莘,小侄明日就上路去送信,到南京后,小侄再看局势,见机行事.子渐尚小,太公又一日离不开赵管家,他们还是留在太公身边为好."

太公沉吟一会道:"此话甚得老朽心意.以贤侄的才干,能在南京为新皇前驱,自然最后不过.只是要劳累你忙碌奔波了.老朽这就修书.烦请贤侄去唤贱内跟周菊上楼来,老朽有要事要说."刘不取下楼去了.

太公在灯下铺开纸笔,运思一番,先给叶中和修了一道书,缄封好了.在给周莘修书时,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前妻清丽柔婉的形象.周莘长得酷似前妻,前妻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前妻去世时,她才十六岁,如今该是三十五岁了吧?这孩子秀外慧中,从小不善言词,跟外向机敏的周菊相比,倒不象是姐妹.

这时,刘不取与方氏,周菊上楼来了,太公搁下笔,对方氏道:"娘子,你看刘贤侄为人怎么样?"方氏没想到太公突然问起这话,便笑道:"刘先生人品学问都好,只可惜埋汰在了咱们这偏僻的山野中."

太公点点头,跟刘不取道:"贤侄,你看周菊怎么样?"刘不取还没说话,周菊已羞红了脸,闪身便要跑下楼去.太公叫住了她,对刘不取道:"贤侄,如今国难当头,老夫本不该谈这事.但你此去南都,不知何日当归.老夫今日愿将菊儿许配与你为妻,让你身在远处,心里也好有个牵挂.待得来日朝中局势稍定后,你便回来,与菊儿完婚.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刘不取本来心下已然差到了几分,但没想到太公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提出这事,便愣了一下,道:"太公,这事还须从长计议."太公笑道:"这么说,你是无意娶周菊为妻了?"刘不取慌忙跪下道:"伯父,小侄只是一介布衣书生,飘零江湖,得伯父如此错爱,该如何相报?"太公道:"老夫我敬重令尊的为人,又见你人品见识,俱皆不凡,因此属意于你.老夫只怕菊儿尚不懂事,牵累了你,还请贤侄多加照顾."

刘不取道:"小侄自然会一辈子厚待周姑娘的.只是委屈了周姑娘."

这时,周菊的脸更红了.太公道:"既如此,今晚你们就当着老夫跟太太的面,定了这事,如何.?"

刘不取再拜下去.周菊羞答答地也跪了下去.刘不取叩过头,道:"多谢岳父,岳母大人."

太公扶起他道:"贤婿请起."周菊羞不自禁,慌忙跑下楼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不取就动身了.修流跟周菊一起送他来到庄外.刘不取对修流道:"子渐,咱们汉人家的学问是万万不能丢的,到时候经略国家,靠的还是学问.武功非我汉人所长,我们必须取长补短,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我走之后,你千万不可荒废了学业."

修流道:"先生,没有武功,哪来做学问的清静之处?"刘不取笑道:"只要心定神闲,村野市井,还怕放不下一张书桌?!"修流笑了笑,道:"先生说的也是.学生定然学业武功两不误!"刘不取笑道:"你以后还是别喊我先生了,就叫姐夫吧."

周菊忙低下头去,修流呆了半晌道:"菊姐,这是怎么回事?"周菊道:"修流,你先回去吧,姐还有几句话要跟你先生说."

修流惊笑一下,莫名其妙地回庄了.

刘不取拉起周菊的手道:"菊儿,早则三四个月,晚则一两年,我定然回来,娶你做我的新娘.不取如有贰心,天地不容!"

周菊泪落如豆了,她想说上两句,却开不了口.刘不取忍不住一把搂定了她.临别时,周菊掏出一方白手帕,猛往刘不取怀里一塞.刘不取翻开手帕一看,只见上面刺绣着一株秋菊,旁边题写道:

"菊初开放,心如滴泉."

刘不取将手绢细心揣进怀里,依依不舍地走了。周菊一直在庄口目送他远去。

9 萍水相逢

 9 萍水相逢 

刘不取最后望了一眼周家庄,只见远处的庄口处,周菊的身影还模模糊糊地在那里.他的眼里噙着热泪,回身就走.

他不知道自己此去南京,是否得当.他自幼年时起,便觉得父亲是个怀才不遇的大才.父亲熟读兵书,好论谈兵法,满腹经纶,却只能在礼部供职,才无以致用.当年朝中多是清议之大夫,到头来真正兵临城下时,却无一人有策略.

他始终以为,治国之道,当雷厉风行,民生为贵,社稷为轻,君皇则不过是个点缀而已.所以他在崇祯十一年乡试中举之后,便不想再去考进士了.那时他游历天下,进出于关内关外,长了不少书本以外知识,使他的视野更为开阔.

他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省城福州,在南市购置了一匹快马.他每天给那马喂酒,那马跑起来,一点没有遮拦,虽然山路崎岖,但在三天后便赶到了浙江杭州府,看那嘉定时,也已经不远.

此时正是暮春四月,江南到处莺飞草长,桃花满树,杨柳依依.刘不取无心留恋那春色,日落时候,便在西湖边上一家客栈歇息了,准备明日一早便赶去嘉定,将太公托的信交与周莘.半夜时分,刘不取满腹心思,尚不能入眠,便披衣出户,漫步来到湖边一座亭下,却见那里早有一位中年男子坐着.那人独自坐着,对着清月,浅斟慢酌.

刘不取心道:"如此夜深时分,此人还在亭中消遣,看来必是个性情中人,不免走上前去,结识于他."于是他便拱手朗声说道:"在下燕山刘不取,偶尔路过这里,兄台可否让在下上亭一叙?"

那男子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在下正愁无人对饮,仁兄如不见弃,何妨进亭畅饮一番."

刘不取上得亭来,借那月光一看,只见那人骨格清矍,一双细长眼,炯炯有神.那人起身抱拳道:"在下江苏嘉定茶商叶思任.燕山刘心水是阁下何人?"刘不取道:"正是家父."那叶思任笑道:"失敬失敬.今年春茶新上,在下到杭州贩茶,寄寓于此,夜来烦闷,因此独自一人在此对月清饮."便邀刘不取入座了.

刘不取道:"原来叶兄好品茶,也善饮酒."叶思任笑道:"茶是小道.其实叶某生平最爱酒,故不能上进,至今流罗江湖,只好以贩茶来平心静气,另外薄养家口."

刘不取道:"在下观叶兄气色,功力十分精湛,定然不是个十足酒徒.叶兄何不弃商从仕,做一番大事业?"叶思任笑道:"不瞒刘兄,在下是崇祯四年进士,后来勘破官场事务,便决意弃仕从商.在下在嘉定的茶庄名'明泉',刘兄有空上嘉定蔽庄上,痛饮上几杯,在下一定薄尽地主之宜."

刘不取笑道:"是喝酒还是品茶?"叶思任笑道:"自然是喝酒."

两人大笑了,各满饮了三杯.叶思任道:"在下想来,是必前些时京城已破,故而刘兄从顺天府流落此地."刘不取道:"在下早于数月前便已离京到了闽中,承蒙旧朝中耆老周献老先生延为塾师,馆课其子,如今正欲上南京公干."

叶思任"呀"了一声,道:"天底下竟有这等巧事?那节公便是在下岳翁.如今周府上下一向可好?我大舅子修涵已然在京师陷落时殉难,不知岳翁得知讯息否."刘不取道:"周府一家上下都还平安,叶兄毋须挂虑.这里有节公亲笔书信一封,要在下送与叶兄跟尊嫂子.叶兄正好在这,在下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说着,便将周太公给周莘的家信递上.他没有提起太公已将周菊许配与他为妻之事.趟双方都知道彼此已做了连襟,说起话来反倒有许多客套.

叶思任月下把信看了,长叹一声,道:"岳翁心情不老,还要在下重复出仕,勉尽拙才,以家国为己任.做晚辈的,有何面目去见他老人家?刘不取笑道:"既然如此,叶兄何不跟小弟一同去南京,见机行事,投效国家?"叶思任道:"我淡出仕途心意已决,只怕难以从命了!"刘不取道:"只可惜了叶兄之才."

叶思任道:"贤弟,这话切莫再提起,叶某已然散淡惯了,只图与夫人女儿日夜长相厮守,清静度日.我看你一表人材,精通经书,武功又是常人所望尘莫及,真是周家所幸.贤弟当好自为之,为我大明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说着,他身形略微挪动了一下,人已在五丈之外了.叶思任在远处笑道:"刘贤弟,后会有期!"

刘不取心想,他称自己为贤弟,显然是已经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太公已在信中提及结亲之事了,自己本该想到这一点的.他一下子又想起怀里轴菊送他的手绢,心头不觉一热.

10 暮春柳丝长

 10 暮春柳丝长

刘不取快马加鞭,不日便来到南京.

南京繁华如旧,歌吹沸天,廛汗扑地,丝毫没有亡国之悲愤,战乱即将到临之象.

刘不取经过喧闹的街市,冷笑了一下,便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下了.他摸摸行囊,发现盘缠已经不多,于是便让店小二牵马到市上卖了,得钱三十金.

这天晚上,刘不取在夫子庙的贡院旁边的一家酒楼,要了一壶热酒,四碟小菜,慢慢坐喝.秦淮河对面的伎馆酒楼上,华灯初上,竹肉并发.他想,江南的文士商人,真是一堆行尸走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刘不取想到了叶思任.他觉得叶思任真是个吃不透的人.他分明是进士出身,又是一身的好功夫,却去贩卖茶叶,赚几个闲钱,风华雪月,真是埋没了人材.江南四处都是才子,只可惜这些才子们似乎都有一种天生的闲逸之气,茶酒琴棋,文章书画,美妾娈童,精舍山水,却个个眼高手低,无真正的经国济世方略.这也许正是晚明覆亡的悲剧.

青山秀水稻鱼肥,却养就了一批废物.刘不取心下冷笑不已.

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事他本来应该早已想到的.叶思任跟他现在正要去找的叶中和其实是父子关系!他跟叶思任畅叙良久,却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没想到周叶两家的姻亲关系中,叶中和正是叶思任的父亲.周太公也没跟他谈起过这事.嘉定叶家,叶中和.看来,周太公似乎对他至今仍然还是不放心.

这时他看到秦淮河上,一只轻舟缓缓流过.船头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容貌清俊,一手把扇,一手执杯.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女子,正把着洞箫吹着,看俩人神态,十分狎昵.刘不取叫过小二问道:"这船上二人是谁?"

小二瞪大眼睛道:"相公居然连这两人都没见识过?那男的是河南来的侯方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与冒辟疆,陈定生,方密之并称'复社四公子',南京城里,无人不晓.那女的如果你也不认得,那相公你就别在这里装斯文呆看了."

刘不取道:"我委实不知."小二道:"叫你长点见识.她便是'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刘不取呆了一下,叹道:"难怪侯朝宗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便拿起一根箸子,朝侯方域的酒杯击射下去.

侯方域的手中酒杯砰地一声掉落河里.李香君的箫声也嘎然而断.侯方域起身喊道:"是谁人耍弄于侯某?!"

刘不取站立窗前,冷冷说道:"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去?奚乐奚恶?"

李香君道:"相公,这是个奇人,引庄子言语,意在嘲讽."侯方域便朝刘不取抱拳道:"阁下何人,敢请上船一叙?"

刘不取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着顾自坐下喝酒.侯方域怅惘移舟而去.

第二天,刘不取找到叶府门下,将周太公的书信交给管家,让他转交给叶中和.管家打量了一下刘不取道:"叶学士今天上朝去了,你改日再来吧.这信我先收着,得便时就替你递呈上去."

次日刘不取一大早便到叶府门前候着.管家见了他道:"学士五更时便上朝议事了,你明天再来吧."

刘不取心下烦闷,便去了玄武湖散心.其时正是暮春,湖上游人如织,白鹜低掠,轻柳如烟.刘不取沿着城墙根走着,忽然,这时下起了朦朦细雨.游人四处躲避.刘不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只小舟横着,舟上一人,棕衣箬笠,危坐不动,手里把持着一根黑渔杆,那浮标正被雨水点击地上下晃荡.

刘不取心下一喜,便在湖边水草间坐下了,看他垂钓.看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有鱼上钩.刘不取忍不住问道:"先生是在直钩垂钓吗?"

那人盯着湖面道:"你以为在下有那份闲心吗?在下这是在附庸风雅,故意装做象姜太公,严子陵等名士的样子,以便沽名钓誉,一朝耸动江湖,留名千古.哪象先生,黑水闽中江南,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潇洒得很呐!"

刘不取听了,心下一惊,慌忙问道:"先生何人?"那人道:"说了你也不知道,何必过问.待我钓得一只鳗鲡,再作理会."

此时那雨下的大了,刘不取全身湿透,那小舟也开始荡漾起来,雨点打击着水面,涟漪流散.忽然间浮标上下急促窜跳了一下,刘不取道:"先生快快收杆!"那人道:"慌什么,这是小鱼."说着,唰地一下拔起钓钩,换上一条新的蚯蚓,抛掷出去.

那人道:"先生此行,便如在下垂钓,用心良苦呵!"刘不取冷笑道:"可惜江南已无鳗鲡."说话间,那浮标突然往下一没,那人将竹竿迅急往上一拽,但见一条尺余的鳗鲡,已悬挂于雨空中.那人道:"谁说江南已无鳗鲡?不过小鱼倒是不少."

那人将渔竿在湖面上一点,舟子便如箭一般向湖心滑出去数丈.刘不取心下一惊,大声问道:"先生请留名,在下该日再来拜会."

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余姚朱舜水."

傍晚时分,刘不取又来到叶府.这回他先到府门对面的一家酒店,给了店小二两钱银子,问道:"叶府的叶老爷回来没有?"小二捏着银子笑道:"客官算是问对人了.不瞒客官,叶老爷早回来了.

刘不取便来到叶府门外,对门卫说要拜谒叶中和.门卫去叫了管家出来,管家道:"老爷还没回来呢."刘不取冷冷说道:"我知道叶公此刻正在府上.你几次阻我见叶公,无非是想让我给你银子.我偏是不给!"

管家怒道:"谁要你的臭银子.你一个穷酸书生,还是省两个钱买套象样的行头穿吧."

刘不取不再理会他,竟自朝府里走去.管家忙叫了几个门卫过来阻挡,却哪里拦得住?刘不取一路来到厅堂上,见一个瘦高的老头正在那里指点丫头烧茶,茶香扑鼻.老头见了他,愕然道:"阁下何人,胆敢骚扰老夫?!"

刘不取道:"在下燕山刘不取,受叶公故人相托,数次求见,都被这管家阻挠."管家道:"这厮委实无理,竟然擅闯入府中."老头道:"哪位故人?"刘不取道:"闽中周子恭老先生."

老头放下茶具,叫那丫头走开,道:"原来节公已经来到南京了.老夫叶中和.不知节公现下下榻何处?"刘不取道:"节公因为年事已高,又兼前月偶染病恙,故不能来京商议国是."叶中和叹口气道:"节公门生故交甚多,本想他能到京来,登高一呼,英才齐集.可惜,可惜呀!"

刘不取道:"节公托晚辈带来书信一封,晚辈昨日已交与管家递呈,不知叶公收到否?"叶中和登时喝斥管家道:"奴才,险些坏我大事."管家慌忙从怀里拿出书信,交给叶中和.

叶中和看过信后道:"原来尊驾是刘心水的公子,真是少年英才,老夫明日便上朝参奏福王监国,必当委以重任.快快请坐."刘不取笑问道:"不知嘉定'明泉'茶庄的叶思任先生,与叶公如何称呼?"

叶中和道:"正是犬子."

11 猎猪

 11 猎 猪   

刘不取走后不久,春寒料峭,周太公偶染风寒,卧病不起.方氏跟周菊早晚都在床前照料着.

修流原本每日是白天馆课,夜来习练武功,平时太公看觑得紧,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太公病倒了,学业上便有些松散.也是少年脾气,得闲便溜到庄外去玩,管家看不住他,便到方氏面说些他的闲话.方氏疼爱儿子,道:"小孩子家,玩心原是天生的,由他去吧,只是这事别跟老爷提起."

倒是周菊留心着,免不了时时说上几句.修流自幼便听周菊的话,只要她在,就不敢分心.小时在北京,都是周菊看管着他,方氏因忙于家中上下事务,反倒对他疏忽了.

这天傍晚,周修流拿了弓箭,说要到庄外练习射击.管家拗不过他,便叫了个家人随他去.修流自幼在北京时,便跟过几位武将练习射箭,箭术已经很好.回到闽中后,也是每日演习,百步之外麻雀,应声而中.

修流在打谷场上射了几箭,就觉得索然寡味了,跟家人道:"这些树木都是死靶子,要是有几个活靶子练练就好了."那家人笑道:"少爷要找活靶子其实也不难,只是不知少爷有没有那份胆量."修流听了怒道:"天下哪有本少爷不敢干的事,快说,那活靶在哪?待我去放它几箭,舒心一下."

家人道:"听庄民们说,近来后山上经常有野猪出没,糟蹋庄稼,拱挖山薯.白天农户们都不敢独自上山,怕受那些畜生们伤害.其实那些野猪要到夜间天黑人静时才出来.少爷如有胆量,便上山去射杀几头野猪,讨众人喝采."

那家人原只想跟修流开个玩笑,逗他一下.没想到修流却道:"既然如此,看现在天色已晚,咱们就上山去吧."家人慌忙道:"少爷没见过野猪吧,那畜生凶得很,可不象咱们家养的猪.那畜生也跑得快,嘴上两根尖利的大牙,要是朝你身上这么一撞,肚肠子都捅出来了,流得满地都是,你怕不怕,少爷?"

修流道:"即便是老虎我也不怕.闲话少说,咱们走吧,你在前面带路."

家人暗地里叫了声苦,不知高低,道:"少爷,你拿什么开玩笑都行,可你千万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呵!"修流不耐烦了,道:"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就拿你当箭靶."家人道:"奴才现在有点内急,得回庄上出个恭才行."

修流道:"别耍花样,快带路."这时天上上来了半个月亮,那山路依稀辨得,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翻过了两道山岩,来到后山.这时那家人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了.

两人在一处开阔的山薯地旁边的石岩后面埋伏下来,等到月上树梢头,还不见有野猪的动静,只有几只山鸡跟野兔在林中倏忽出没.修流道:"这里哪有什么野猪?你小子不会是哄弄我吧?"家人道:"要真没有野猪就好了.少爷,咱们还是回庄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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