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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佛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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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疯女突地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陆昀哥哥你不是说过海枯石烂,此情不移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显然,她仍认徐文是陆昀。

徐文仍想着心事,他对方紫薇仍保留着一分微妙的感情,这感情是下意识的,但超越仇恨之上,因为一个人最难释怀的第—个闯入心扉的影子,格于情势,他无法去续这一分单方面的爱,但却不能不想,这一分情,表面上似已埋葬了,但一遇外力激发,便又如幽灵似的出现。

这意识,转变成了恨,而这恨,却指向了陆昀。

他忘情地吼叫出声:“陆昀,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疯女止住了啼声,木然望着徐文痴痴地道:“陆昀哥哥,你说什么?”

徐文有些啼笑皆非,大声道:“我不是你的陆哥哥!

疯女茫然的目光,陵地睁得滚圆,面色凄厉怕人,步步向徐文逼近……

徐文不由惊煌失措,一个意志丧失的人,根本无法理喻,但却又不能对她出手,她本身已够可怜,撇下她一走,也是于心不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诈言道:“姑娘要找陆昀是不是?”

疯女果然止住了脚步,偏着头道:“难道你真的不是我陆哥哥?”

“我不是,我可以替你找他来!”

“真的?”

“我不骗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陆哥哥知道的!”

“可是我不知道呀!”

“我叫田蓉蓉……蓉蓉!他叫我蓉妹!”

“田姑娘家住哪里了”

“家?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要去陆哥哥的家……”

徐文苦苦一笑,道:“田姑娘,你必须回家,我叫陆昀到你家找你。”

“我……家在哪里?”

徐文顿感束手无策。

就在此刻,串铃声响,一个身着土布衫,留一撮八字胡,斜背药箱的走方即中,禺禺而来。

徐文闻声回顾,登时条机大炽,来的,赫然是上次在正阳城中所遇,“妙手先生”的化身“天眼圣手”,当下嘿嘿一笑道:“‘妙手先生’,实在是幸会!”

走方郎中若无其事地到了徐文身前,目光朝疯女一扫,道:“呀!失心疯,幸而碰上老夫!”

徐文不由一愣,暗忖,莫非他能医这不治之症?但一想到对方真正身分,这念头便消失了,冷冰冰地又道:“阁下不必装佯,你是找在下的是吗?”

“妙手先生”坦然道:“一点不错,找你!”

“好极了,在下也正要找阁下!”

“我们的事暂缓一步,老夫先医治这女娃儿如何?”

“阁下真的懂得岐黄之术?”

“笑话,‘天眼圣手’正阳城妇孺皆知。”

“阁下别打算耍什么花枪……”

“耍花枪何必自动找上你?”

“阁下是有目的才找在下的……”

“妙手先生”放下药箱,自顾自地道:“可怜,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变成这样!”

徐文忍不住接口道:“她是被“聚宝会”少会主陆昀玩弄,才成疯的。”

“嗯。”

“可惜她不能说出家在何处。”

“老夫知道,她家就在正阳城中,父亲便是有名的‘田百万’……”

“是武林同道么?”

“不,规矩人家。对了,田家祖传的一颗夜明珠不翼而飞,原来是着了‘聚宝会’的道儿……”

徐文想起“白石峰”山头争夺“石佛”的那一幕,以江湖流派而论,“妙手先生”是“聚宝会主”的上辈,他们可算狐鼠一窝,不禁发出了一声冷哼道:“谋财而兼窃色,天理难容,阁下对贵同道的作为有何感想?”

“妙手先生”一瞪眼,严厉地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此乃江湖大忌,亦本门禁例,老夫自有区处!”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已自誓非杀那色狼不可!”

“妙手先生”不再说话,伸手疾点疯女田蓉蓉穴道,田蓉蓉应指而倒,他打开药箱,七翻八拣地弄了些药丸,总有十来粒之多,一股脑儿塞入疯女口中,然后道:“失心之症,单凭药物不行,必须辅以针灸之术,此地施术不便,得先把她送回家,再行施术……”

徐文立即插口道:“阁下又要脱身了么?”

“妙手先生”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药箱,半晌才直起身来道:“救人如救火,说不得只好委曲你了。”

“不行。”

“不行?什么意思?”

“我们的帐得好好算上一算!”

“在下没闲工夫扯淡,阁下所要的东西,三日之内奉上……”

“妙手先生”满眼惊诧之色,道:“老夫要什么东西?”

徐文怒冲冲地道:“佛心!”

“什么佛心?”

“阁下是故意装蒜么?”

“老夫真的不懂!”

徐文更加怒不可遏,一扬掌道:“劈了你,你便懂了!”

“妙手先生”把手连摇道:“别毛躁,先把话说清楚,你说什么……佛心?”

这神情,使徐文困惑了,对方即使狡诈如狐,这主动提出的条件,没有否认的必要,心念一转之间,沉声道:“阁下除了头巾!”

“为什么?”

“在下要查证阁下的身分!”

“老夫身分并不在头上。”

“阁下还是照办的好!”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扯落头巾。徐文一看,不由呆了。

第十章佛心交易

徐文正被疯女田蓉蓉纠缠得无可奈何之际,“妙手先生”突以走方郎中“天眼圣手”的化身面目出现,徐文强要对方除下头巾,“妙手先生”依言扯下头巾,徐文一看,不由呆了。

他认定锦饱蒙面人,冒充“卫道总巡”的黑面汉子、“过路人”等,均是“妙手先生”

的化身,然而事实证明所料完全错误,对方头上,并没有疤痕。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你追老夫除下头巾,算什么意思?”

徐文大感尴尬,勉强挤出一句话道:“在下业已证实阁下不是想象中人!”

“你想象中老夫是谁?”

“这点不必提了。”

“你想象中人与你刚才所说的佛心有关么?”

“不错。”

“怎么回事?”

“阁下不必知道。”

“好小子,你真狂得可以,说出来也许老夫能提供点线索……”

徐文心意转了几转,道:“以阁下所知,当今江湖中除阁下之外,还有谁精于易容之术?”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这就难说了,天下能易容者颇不乏人,问题在于工夫到不到家而已。”

“阁下意中哪些人物可称得上一个‘精’字?”

“嗯……‘千面客’,但此人已数十年不现江湖。‘幻影郎君’,业已不在人世。‘百变鬼女’,传说已遁入空门!”

“此外呢?”

“大概没有人称得上精了。”

徐文心念暗转,“百变鬼女”是女的,自不用提,“幻影郎君”已死,剩下只有“千面客”一人了,虽说数十年不现江湖,安知他不东山再起呢?另外便是这三人之中,有传人在江湖走动?唯一不解的,对方何以三番两次向自已施杀手?

“妙手先生”看了躺在地上的田蓉蓉一眼,道:“救人要紧,老夫可以走了吗?”

“慢着!”

“还有什么问题?”

徐文本想问对方是否鬼屋主人,但一想鬼屋里住的是大母“空谷兰苏媛”,而大母否认知道“妙手先生”其人,如果探问,等于泄了大母的秘密,当初“天台魔姬”也许听话不真,或者判断错误,心念之中,把这想出口的话隐忍回去,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

“阁下似乎很健忘?”

“什么意思?”

“阁下曾答应在下五日内开封道上与‘七星故人’碰面……”

“哦!这……”

徐文冷厉一笑道:“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妙手先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一而再地要找‘七星故人’到底为了什么?”

“阁下只回答在下的问题,其它的不必费唇舌了。”

“可是老夫很想知道内中实情?”

“那是在下私事,阁下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似乎说过你要杀他?”

“不错。”

“为什么?”

“阁下不必扯这题外之言了,说问题的本身吧?”

“妙手先生”默然了片刻,道:“‘七星故人’业已不在人世!”

徐文厉喝一声道:“阁下说什么?”

“妙手先生”似乎被徐文的戾气所慑,不期然地退了一个大步,道:“老夫说他业已死亡!”

徐文向前一挪步,杀气腾腾地怒吼道:“‘妙手先生’,本人不吃你这一套,你简直无耻已极……”

“妙手先生”神色不变,但目中却射出了愤怒的光影,栗声道:“小子,别张狂,老夫什么地方无耻?”

“‘七星故人’与你本是一伙,你一而再地食言背信,虚语搪塞。”

“何以见得?”

“你说对方死了,尸体呢?证据呢?”

“尸体是你亲手掩埋的。”

“我?”

徐文心头骏然大震。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五日之内,开封道上,难道你一无所遇么?”

“地狱书生”徐文大大地一愣,他这话指的是什么莫非……

心念动处,激颤地道:“阁下指的是什么?”

“你曾埋葬过两具尸体,有这回事么?”

徐文心神皆颤,对方怎会知道自己掩埋尸体的事呢?当初只有两个乡农在场,悄悄地溜走了,难道自己的一行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么?如此看来,自己的身世之秘,恐也瞒不了对方,这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怎么知道在下埋葬过两具尸体?”

“很简单,是根据乡农传言,从装束上老夫断定乡农口中的书生便是你,从时间上来说,你正好也在这段路途上。”

“然则怎么样?”

“两个锦袍人之一便是‘七星故人’!”

徐文目瞪如铃,惊愕得莫知所以,假设“七星故人”冒充父亲的形貌,被父亲撞见,双方约地决斗,结果两败俱伤,第三者乘机下了毒手,双方陈尸。而当初两次向自己下杀手,被“天台魔姬”以独门利器“七旋飞刃”伤了头部的锦袍蒙面人,是那自称“过路人”的神秘人物所化,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存在,就令人无法想象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有如一堆乱麻,连头绪都理不出来。

满以为找到“妙手先生”便可揭开一切谜底,但事实又大谬不然。

那杀害父亲与“七星故人”的凶手是谁呢?

“七星故人”又是何许人物呢?

“妙手先生”既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他必了然内幕……

心念之中,沉声道:“阁下说两个被害的锦袍人之一是‘七星故人’?”

“不错。”

“另一个是谁呢?”

“这……老夫不得而知。”

“好,访问阁下,‘七星故人’本是文士装束,何以改变为锦饱蒙面?”

“这是‘七星故人’个人的秘密。”

“但阁下是知道这秘密的,对吗?”

“不知道。”

徐文面目一寒,道:“好,就算阁下不知道,现在只请阁下答复一个问题,‘七星故人’的来历出身,真正的名号是什么?”

“妙手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徐文目中骤涌杀机,厉声道:“你说谎!”

“何以见得?”

“他与你本是一路。”

“根据什么?”

“‘白石峰’头争夺‘石佛’时,他曾故意向‘无情叟’寻衅,制造机会让你脱身,这一点瞒不了人,同时你一再代他约定时地与本人见面,证明你与他经常接触。”

“话虽不错,但与你经常接触的,是否你也熟知每一个的来历?”

徐文不由一窒,这话倒也近情,使人不得不承认,可是又安知对方不是在狡辩呢?已死的,锦袍蒙面人、“七星故人”先后对自己下杀手,两人同样不畏“无影摧心手”,功力同样的高得惊人,原来疑心对方是一人所化,结果事实证明不是,这并非巧合,其中必有蹊跷?想不透的是自己身世未泄,出道未久,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这等高手谋界的地方,那是什么原因呢?

“妙手先生”是对方一伙吗?

但在桐柏山“卫道会”总舵内,“五雷宫”率众寻仇,“妙手先生”化身为该官弟子,在打算使用“五雷珠”之际,却又警告自己离开,用意当然是不愿自己遭池鱼之殃,为什么呢?如果他是“七星故人”一伙,乘机除去自己,岂不正好?

他越想越困惑,展现在面前的,像是一片迷雾,任什么也看不出来。

“妙手先生”见徐文面色不停地变幻,久久不开口,接着又道:“小子,老夫得走了!”

徐文一抬手,作拦阻之状,道:“阁下还不能走。”

“妙手先生”十分不耐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阁下对‘七星故人’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

“老夫要说的都说完了?”

“依在下看来阁下言不由衷。”

“小子,你干脆划出道来吧?”

“在下要知道“七星故人’的真面目。”

“老夫说过无可奉告!”

“不行!”

“不行又如何?”

“阁下别打算上路。”

“小子,若非为了这女娃,你的能耐还留不住老夫。”

徐文目光不期然地朝疯女田蓉蓉一扫,道:“阁下一句话交待清楚,便可上路。”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随你怎么说吧。”

“小子,将来不愁没有碰面的机会,容老夫先救人?”

“办不到。”

“你忍心看一个无辜女子不治?”

徐文大感踌躇,再次扫了田蓉蓉一眼,咬了咬牙,道:“好,请吧,但记住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

“妙手先生”道:“小子,你不找老夫,老夫也会找你,坦白地说,老夫对你容忍是有原因的……”

徐文心中一动,道:“什么原因?”

“因为老夫答应一个人照顾你。”

徐文吃惊地道:“照顾我!谁?”

“开封首富蒋尉民!”

“什么?阁下受蒋世叔之托照顾……”

徐文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最初,他曾认定劫夺翠玉耳坠的便是“妙手先生”,结果翠玉耳坠是落在“过路人”手中,现在,“妙手先生”居然说受托照顾自己。而他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七星故人”与父亲是仇家,若非两败俱伤,当不致被人所乘而双双遭害,他既与蒋尉民交厚,必知父亲与自己的身分,这话可信吗?是否他亟图脱身而胡诌呢?但他又何从知道自己与蒋家的渊源呢?”

“妙手先生”续道:“你不信么?”

徐文迟疑地道:“难以置信!”

“你是徐英风的儿子徐文是不是?”

徐文陡然一震,退了三四步,瞪目结舌。对方能道出自己来路,看来所说不虚。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徐文,蒋尉民与老夫头是两个,命是一条,他那店丫头矢志非你不嫁,蒋尉民只此一女,可以想见他对你的关注!”

徐文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数日前蒋府的一切经过,自己曾应允毒功消散之日,便是践婚约之期,那本是权宜之语,因为毒功根本无法散去,蒋明珠深情可感,但岂非误了她的一生……

心念之中,期期地道:“阁下何时受此托付?”

“数日前,正当你离开蒋府之后。”

“真有这回事?”

“这岂能假得了。”

“在下不需要人照顾……”

“徐文,别逞强,你功力虽高,但经验可就差了。”

“阁下见面之初,何以不说这句话?”

“老夫只想暗中照应,你把我通急了,不能不说。”

徐文将信将疑,这事除非当面问蒋尉民,否则无从证实,想到了十日内“过路人”之约,以“妙手先生”眼皮之杂,说不定知道“过路人”的来历,若他所言不虚,必肯据实相告,当下神情一肃,道:“阁下认识一个叫‘过路人’的人么?”

“‘过路人’?”

“是的。”

“没听说过,什么形象?”

“一个半百的精悍老者。”

“这……老夫想不出这人是谁。不过,可以注意打听。你问他做什么?”

“阁下既然不识其人,就不必说了。”

“别任性,说出来也许对你有好处。”

“阁下还是请吧!”

“妙手先生”怔了一怔,挟起地上的田蓉蓉,飞奔而逝。

徐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被这些离奇的遭遇弄得头昏脑涨,六神无主,心头像被压了一块万钧磐石,移不开,挣不脱。

他茫然地折回正阳城外五里集迎宾栈,住进原来的房间。

三天,他足不出店门半步,在等待“轿中人”送“佛心”来,以凭向“过路人”

交换翠玉耳坠与方紫薇。

如果揭开“过路人的”的真面目,冒充父亲的那锦袍蒙面人对自己连下杀手的谜底便可揭晓。这可怕的谜,使他有如芒刺在背,寝食不安。

掌灯时分,徐文闲立房门,他预计“轿中人”至迟今天必有回音。

蓦地——一

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女,手挽竹篮,走了进来,口里脆生生地叫唤着:“瓜子花生喽!……”

在各房门口兜了一个转,最后来到徐文身前,露齿一笑道:“相公买些吧?”

徐文摇了摇头。

那村姑忽地抑低声音道:“相公便是‘地狱书生’?”

徐文暗吃一惊,骇然道:“你是谁?”

“小女子奉彩轿主人之命,送东西来!”

“哦!请进!”

“不,人多眼杂,小女子得赶回去复命,请相公将东西收下。”

说着,从篮底翻出一个碗大布包,递与徐文。徐文接在手中,觉得十分沉重,方接过手,那村姑且在“瓜子花生”的叫唤声中转身离去。

徐文关上房门,点亮了灯火,把布包放在桌上。

他望着这包裹着武林瑰宝的布包,呼吸有些急促,这东西,多少人不惜舍死忘生以求,而现在安稳地在自己手中。

定了定神,他打开了布包,一个心形白石呈现眼帘。

他反复审视了数遍,觉得这佛心除了晶莹光洁之外,别无异状,宝在何处?是真?是伪?根本无从判别。与

“咔!咔!”

门上起了扣击之声,徐文急忙用布把佛心包好,口里道:“谁?”

门外传来的是店小二的声音:“相公,是小的送酒饭来。”

“进来。”

小二应声而入,把酒菜摆放在桌上,顺手把布包向里间推了推,口里“哟”了一声:

“好重!”

徐文横了他一眼道:“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小二在身上乱摸一通,摸出了一张发绉的纸条,道:“相公,是一个客人要小的送给您!”

徐文心中一动,已知是什么回事,片言不发地接了过来。小二转身出房,徐文才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三更,西去五里,携物来见,注意不许人跟踪。过路人”。

徐文把字条就灯上烧了,心中震骇不已,东西刚刚送到,“过路人”便已知晓,的确有些神出鬼没,要对付这类人物,实在不容易。

他慢慢地啜着酒,幽幽思索着今晚的行动步骤。

在双方交换完毕之后,出手制住对方,追究谜底,只不知对方会不会玩什么花招,从对方以往的行为判断,这一点不可不防,但又觉得防不胜防!

佛心得失,与自己无关!

方紫薇的安危,也属另一档事!

主要的是取回翠玉耳坠,与揭破对方的真面目!

“卫道会”毫不迟疑地交出佛心,没有任何部署么?这一点似乎不可能,放着这多高手,不会乖乖吞下这口气的。可是那村姑打扮的少女,仅提奉命送物,不及其他,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对方竟毫不对自己怀疑么?如果自己吞了佛心,一走了之,对方岂非人宝两失……

这顿饭,足用了一个多更次,小二收拾完毕之后,徐文闭门就寝,三更初起,他带着佛心,启窗而出。

徐文一路向西落荒奔去,沿途他十分注意是否有人盯梢尾随,但奔出了三里远近,仍毫无异动。

“过路人”只约西行五里,并没有指定地点,足见对方狡诈多智。

看看五里将尽……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不远的林中传出:“‘地狱书生’,东西带来没有?”

徐文刹住身形,分辨发声的方位。那声音又道:“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否则交易难成!”

徐文心头涌起了无边杀机,栗声道:“‘过路人’,不敢现身么?”

“我们只谈交易!”

“东西带来了,开始交换吧?”

“你可以把东西放在你现在立身的左方石上……”

徐文心中一惊,道:“什么意思?”

“老夫自会来取。”

“阁下该交出的人与物呢?”

“折向东行,你将看到一间土地庙,东西与人全在庙中。”

徐文恨极地咬了咬牙,道:“阁下不想当面辨明东西的真伪了么?”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老夫倒是信得过你。”

徐文无话可答,看来对方根本不打算与自己照面,这机会如果失去,以后就别打算再找到对方了,他默然估计对方的位置,和彼此间的距离,准备……

“过路人”的声音再起,但已换了方位:“‘地狱书生’,依老夫的话做吧。

老实说,凭你的身法,还不能逼老夫现身,那妞儿被老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再等一刻时间不解,即成残废……”

徐文怒声道:“你够狡猾……”

“就算是吧,老夫的目的只在完成交易,不计其他!”

“在下有些信不过你!”

“那就随你的便了,此番交易不成,老夫尚可直接与‘卫道会’另行谈判,你那耳坠,可就别想得回了。”

徐文气得七窍冒烟,可就奈何不了对方,他原先的盘算,看来又要落空了。

“如何,快些决定?”

“好!”

好字声中,徐文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发声之处射去,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充满了嘲弄意味:“小子,你别再耽延时间了,如果那妞儿变成废人,你如何向对方交代?”

徐文恨恨地回到原地,心中一百个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这时,才后悔自己不该太自傲,该接受“妙手先生”的建议,说出事实真相,如果有他暗中援手“过路人”将无所遁形,但后悔终竟于事无补,只有认栽了,好歹先取回翠玉耳坠,然后再从方紫薇身上追索仇家,失此得彼,也聊堪解嘲。

心念之中,取出佛心,放在身旁石上,栗声道:“‘过路人’,算你狠,咱们成交了!”

“过路人”得意地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可以去提货了!”

徐文猛一跺脚,憋住满腔恨毒,弹身向东奔去。

三里距离,转眼即到,果然,在荒林土丘之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间土地庙,黑黝黝的有些鬼气逼人。

徐文担心的是受骗,推开虚掩的破门,欺身而入,香火台下,一条蜷曲着的身影,不错,正是红衣少女方紫薇。那翠玉耳坠,平放在香火台上的正中央。

他先拿起耳坠,审视果是原物,才放了一半心,把耳坠纳入怀中,然后俯下身去,探视方紫薇。

只见她玉颜憔悴,双目紧闭,状类熟睡,呼吸倒也均匀,这才放下了另一半心。

“过路人”到底点她什么穴道,必须探试才能知道,这又使他踌躇了。

虽然她是他的仇家,他可以毁了她,但却不愿触摸她的娇躯。

然而事实上,他没有其他考虑的余地……

他硬起头皮,用手探索经脉,滑腻温软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全身,加上淡淡的处女幽香,顿时使他的心起了荡漾。

她本是第一个进入他心扉的影子,然而情随势易,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一切。

他这时从心底升起的异样感受,不知是酸是辣,简直无法形容。

遍查各大经脉,了无异状,再看脸色,不由猛省她是被一种麻醉之毒所制,根本不是穴道被制,“过路人”所说一刻时间不解穴道,将成残废,竟是一句诳话。

解毒,在他根本不是难事,取出一粒随身携带的“辟毒丹”,纳入方紫薇樱口,只眨眼工夫,方紫薇悠悠醒转,嘤咛一声,翻身站起。

“呀!你……”

显然她很惊异眼前的情况。

徐文强力熄灭意识中升起的那一丝情感之火,冷冷地道:“方姑娘没事么?”

方紫薇困惑地凝视了徐文片刻,声寒如冰地道:“怎么回事?”

徐文藉着天井透入的漠漠天光,看出她还是被“过路人”劫持之前那副颓丧的神色,虽遇大敌,似乎仍无动于衷,但他无意探索这隐秘,直接了当地道:“贵会付出代价,由在下经手换回了你的自由。”

“你……说什么?”

“姑娘业已自由了。”

“你说代价?”

“是的,‘卫道会’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以‘石佛’之心,向‘过路人’换取姑娘!”

“佛心?”

方紫薇大叫一声,冷漠呆窒的面目,起了变化,像是十分激动,颤声又道:“你说……

佛心?”

“不错。”

“是赎回我的代价?”

“正是。”

方紫薇一把抓住自己的秀发,绞扭着,凄厉地道:“佛心无价之宝,我不配啊……

我不配……”

徐文不禁被勾起了好奇之念,脱口道:“不配?为什么?”

方紫薇答非所问的自语般地道:“我的罪孽深重了,百死莫赎!”

徐文一怔神,根本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并不想探索对方的秘密,但仍忍不住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紫薇玉靥一片铁青,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是该死的人,值不得义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义父?姑娘的义父是谁?”

方紫薇略一犹豫之后,毅然道:“‘卫道会主’”!”

“啊!”

徐文这才明白,当自己第一次上桐柏山,她曾说过是半个主人,原来她是“卫道会主”

的义女,这就难怪了,但,她为什么说该死呢,起初,认为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结果不是,但以“石佛”的公案来说,“卫道会主”与“白石神尼”

之间,必有渊源,不过,这已不是自己需要了解的事。

他把话拉回正题:“姑娘说该死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我糟蹋我自己,也污辱了义父,更辜负了所有关心我的人,现在,加上这件事,死不足赎我的罪愆!”

“在下不懂?”

方紫薇突地面色一肃,以激越的口吻道:“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求在下……什么事?”

“请你代我杀陆昀!”

徐文大惑不解,她曾爱他,曾受过他骗,而又为他求过情,现在她要杀他,为什么?疯女田蓉蓉那一幕,闪现心头,他似乎有些明白,不由追问道:“杀陆昀那小子?”

“不错!”

“姑娘不是爱过他么?”

方紫薇粉腮起了抽搐,眸中涌出一片恨毒的光影,厉声道:“是的,我爱他,但现在我要杀他,他毁了我

“毁了你?”

“不错,他糟蹋了我的清白!”

徐文俊面为之一变,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他曾经发狂地追求过她,形殊势易,这份初恋的感情被埋葬了,但潜意识中,并不能消除这仙露明珠般的影子,现在白壁有瑕,红颜蒙污,她,已木是当初的她。

怪不得她失神丧志,对陆昀那小子表现出那样复杂矛盾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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