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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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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错了吗?怎么就歪门邪道了?”秦凡也在气头上,吼了回去:“阿正就是不来了,她没说错!”
憋了这么多天了,他也生气,他也不好受,可是他没办法。
江挽月明显身体僵了一下,但是情理上仍然不肯相信,“你说他不来他就不来?连人都见不到你怎么确定?你倒戈的够快啊。”
秦凡说:“你见不到,我能。”
夏藤扭过头,话都到嗓子眼了,她忍住没说。
倒是江挽月替她问出来了:“那他到底在哪啊!”
“你这么想见,我带你去。”
秦凡往后一靠,背抵着墙,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你本事这么大,你去让他回来,反正我这个‘最好的兄弟’是没那个本事。”
*
放学之后。
夏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见祁正”这个队伍里,一块儿来的还有江澄阳。
江澄阳担心他妹,那她呢?
夏藤在心底叹了一声气。
秦凡带着他们直奔目的地,是一家台球厅,招牌在逐渐加深的夜色里闪着颓靡的幽光。
门口蹲着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扯皮抽烟,见他们走近,全都看了过来。
他们认识秦凡,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看见夏藤穿着校服,打趣道:“凡子带同学们过来聚会呢?来错地儿了吧?”
秦凡过去踢了那人一脚,分了根烟,他叼在嘴里,问:“阿正在里面吧。”
“在,还有阿虎他们,晴姐也在。”
光听这几个流里流气的称呼,夏藤已经想象到里面是个什么景象了。
像个狼窝。
他们几个,除了秦凡,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看江挽月的神情,她也怯场,但是义无反顾。
夏藤又叹了声气。
秦凡带着他们进去,门推开,是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阶,看样子台球厅在地下室。
台阶两边的墙壁上布满各种涂鸦,骂脏话的,画鬼脸的,咒前任的,表白现任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诡异夸张,充满了叛逆气息。
走到台阶下面,就是大厅。
底下的人更多。
烟雾缭绕的,空气里满是尼古丁的味道,熏的灯光昏昏暗暗,蒙着一层又一层的青烟。
几个绿色的台球桌架在大厅里,桌子周围都站着人,男男女女,年轻又颓废,来往的女孩子大多画着浓妆,穿吊带和露脐装的比比皆是。
一桌上谁进球,那一片就发出欢呼,不打的人都聚在休息区的沙发,打牌的,聊骚的,喝酒的,睡觉的,干什么的都有。
这里像另一个世界。
住着一群被正统世界抛弃的妖魔鬼怪。
“阿正,喝饮料吗?”
有人喊了一声。
马上,休息区那群嘻嘻哈哈的声音里传回一道女声,替他回答了。
“他不喝,你给我拿杯橙汁。”
“行,晴姐你等会儿啊。”
夏藤顺着女声的方向看过去。
很好找,她一眼就看到了祁正。
一片花里胡哨的打扮里,他是颜色最深的,身形最凌厉的那个。
黑衣服,头上扣着帽子,嘴里叼根烟,眼睛被烟熏的微微眯着,一手抓着一副扑克牌,另一只手在码牌。
他肩上有一抹亮色,应该是那个被叫“晴姐”的女孩,她留长卷发,染着张扬的红色,只能看到半截的身材已经满足了“前凸”,她戴了很多首饰,脖子上还有一根挂着金属六芒星的chocker,打扮的很成熟,也很漂亮,这扮相搁在城市里都挺前卫。她下巴搁在祁正的肩上,胳膊挎着他,见他嘴里的烟烧了好长一截烟灰,取下来吸了一口,然后替他弹掉了。
她再把烟放回他唇边,他侧了一下脸,没要。
她也不恼,头靠在他身上,自己抽。
有人在他身后站着看牌,笑着给对面放话:“阿正这把干翻你们!”
对面的人反击:“谁干翻谁还不一定呢。”
他听见,扯了下嘴角,笑的又冷漠又不屑。
祁正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瘦了,脸上棱角更分明,整个人更锋利。
曾经他虽然凶,但是没有这么重的戾气,现在光是远远看一眼,都能感觉到刺痛。
夏藤现在明白为什么秦凡说他不会回来了。
在地上呆了太久,他回到了地下。
堕落回去了。
夏藤偏过脸,看旁边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受得惊吓不亚于她。
江挽月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不能接受此情此景,眼皮颤的厉害。
秦凡早就料到是这样,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去啊,乖乖女,去问问他还回不回来上课。”
*
怎么过去的,夏藤不知道,总之一路走过去不少人打量他们三个,还有人笑话她身上的校服。
这种走错片场的尴尬与无措,让夏藤耳朵烧了好几次。
祁正在沙发上打牌,周围还围了一圈人,秦凡驾轻就熟的挤进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从桌上端了杯果汁喝起来。他们三个被晾在最外边,一直站着等祁正打完那把牌,才稍微得到了点关注度。
人群稍微给他们让开了点,江挽月走进去,站在最前面,江澄阳护在她旁边。
乔子晴洗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问:“凡子,这是你同学?”
夏藤原地不动,人群合并,她被挡在最外面。
她没打算进去,在最后安静看着。
秦凡点头,“她有话跟阿正说,我就带她过来了。”
“说吧,听着呢。”乔子晴指间夹着烟,轻笑着看江挽月,细长上挑的眼线和睫毛粉饰下,她的眼睛更艳丽,也更具攻击力。
不知道秦凡是不是故意给江挽月难堪,反正在这样的场子里,他们三个是这些人最看不上的那类“正常人”。
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这群人当成乐子,然后无情的耻笑。
夏藤辨得清形势。
祁正靠在沙发里,拿了瓶酒直接灌,他喝酒好像一直是那么个喝法,不用杯子,简单粗暴。
江挽月的手紧紧捏成拳,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开口:“你还回去吗?”
祁正只顾着喝酒,眼睛都没落她身上一秒,乔子晴一边给他们发牌,一边好奇心满满,“回哪儿啊?”
秦凡说:“学校。”
“哦,阿正想回吗?”乔子晴扭头问,“听说你闹挺大的啊,没被开?”
祁正喝空半瓶,随手搁地上,摸出烟盒侧着下巴重新点了一根。
他扔开打火机,烟朝她脸上一呼。
“你管老子?”
这是今晚听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哑的厉害。
这些天他没少废嗓子。
他如此让乔子晴下不来台,她也不恼,笑着打了他一下。
江挽月深吸一口气,“你回来吧,高三不能耽误太多课。”
秦凡原本纯看笑话的姿态,这会儿也收敛了些,头一回见江挽月姿态放这么低的跟人讲话。
但是祁正无动于衷。
她又说:“大家都很担心你,都希望……”
话说一半,祁正扯着她的衣服把她拽下来,江挽月没站稳,毫无防备的摔在他腿上。
祁正问她:“大家担心我,还是你担心我?”
“……”
直接的言语,野蛮的行为,他信手拈来。
离得有多近,江挽月就有多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
他感觉到她疯狂加速的心跳,笑了一声,然后松开她,去看手里的牌。
再没有多余的眼神。
江挽月的魂丢了半个世纪。
良久,她自己站起来,眼睛红了。
乔子晴看完全程,面不改色,“谢谢这位同学的关心哦,不过你也看出来了,祁正不想回去,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语气里的得意难以抑制,还有些刻意为之的同情。
江挽月回了魂。她何其聪明,祁正什么意思,她领会的清清楚楚。
包括她的心意。
她敛起情绪,昂起下巴冷眼看着乔子晴,“用不着你说,我有眼睛。”
乔子晴眉毛一挑,“你再说一遍?”
江挽月不再看她,转过身拨开人群就走。
江澄阳赶紧跟过去。
乔子晴“哟呵”一声,“这女的耍脾气耍我头上来了?”
秦凡出声:“行了,人是我们班女神,别欺负她。”
乔子晴翻了个白眼,“前面把人往火坑里推,现在又护上了?”
乔子晴眼尖,这个白眼一翻,头一偏,看见了人群外那一道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校服身影。
乔子晴气笑了,盯着她的方向道:“秦凡,你到底带了几个女神过来?”
这话一说,目光刷刷的跟着乔子晴汇集过来。
夏藤脚步一顿。
她回头。
十几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还有……那谁的。
他看了她一眼,眼睛漆黑一片。
什么也没说,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是熟的人知道,那是他发作的前兆。
乔子晴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叫了他一声:“阿正?”
他没应。
一秒,两秒——
祁正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摔,扑克牌炸开,飞的满地都是。他脸沉的吓人,冲着秦凡:“谁让你带她来的?”
秦凡没料到他突然发火,愣住了。
休息区这边都安静下来,这几天祁正天天跟他们在一块儿混,开点玩笑说点浑话他都不生气,以往的距离感消了不少。
这脾气一发,他还是他。
夏藤紧了下手心,“我自己跟过来的,你不用冲着别人发火。”
祁正不说话,冷着面孔,下颚收紧,绷成一条凌厉的线。
“这位同学,你也是来劝阿正回去的吗?”
乔子晴回过神,从祁正身侧冒出头来,视线在夏藤脸上停了一会儿,道:“刚才那个女生已经哭着跑了哦,你还要继续吗?”
乔子晴“友好”的对她眨眨眼。
夏藤:“我……”
她刚蹦出来一个字,就被祁正打断。
“谁让你来的?”
他还没走近,她已经感受到了风暴的力量。
夏藤退了一步,“我准备走了。”
“你来干什么?”
她又退了一步,“再见。”
一转身,腿还没迈出去,头发就被人拽住,他一捆一捆往手腕上缠,夏藤疼的吸冷气,不得不打着绊倒退回去。
她磕在他身上,疼的龇牙咧嘴,祁正的声音咬住她耳朵,阴沉沉的:
“你耍我玩呢?”
第18章
谁敢耍你。
夏藤去扶马尾,“我就想过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行了吗?”
她刚说完,人就被他一把推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祁正:“看完了?滚吧。”
过来两个男的,祁正随手一拦,抬了抬下巴,“把她弄出去。”
“不是,祁正你有病吗?”
夏藤再收敛着脾气也要炸了,“我又没逼你回学校,你冲我发什么火?”
她本来是真没打算怎么样的,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看明白了,他状态很差,心情很差,堕落的人形都没了,任何人的话对他来说都是废话,所以她一直在最后看,不准备参与。
但是现在,她忍不住了。
“江挽月好心劝你,你什么态度?你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也别糟蹋,行吗?”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说话就算带着火,也细声细气的。
祁正嗤了一声:“这么喜欢装好人?”
“……”
夏藤闭上眼,努力把火压下去。
她觉得欠他人情,知道了他以前的事之后,心情一直很复杂。
她想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今天才会跟着过来。如果能帮上忙,她会尽力。
但是现在她懂了,就不该跟他浪费时间。
“你没救了。”她睁开眼。
眼里的失望和冷淡让祁正没由来的冒火。
他本来早就对各种各样的眼神麻木了,别人怎么看他,他不在乎,反正都害怕他。
但是夏藤这样看他,就这么一眼,他受不了。
祁正克制的头皮都发麻,喉结艰难的滚动,沉着嗓子警告她:“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
球桌那边有人看见乔子晴的眼色,过来圆场子,搭上祁正的肩,“正哥别生气了,过来打一局。”
乔子晴又看一眼秦凡:“让你同学回去吧,别来烦阿正了。”
夏藤呼出一口气。
大脑传来的讯息告诉她,她应该现在,立刻,马上,转身离开。
可是身体没有动。
不是这样的。
不能这样。
夏藤迈开步子,一路走到球桌旁边。刚才那人正摆好一局,夏藤从他手里夺过球杆,看向祁正,“你跟我打。”
祁正低着头,脸都没抬一下。
“你赢了,我马上滚蛋,你输了,为你的不礼貌道歉。”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
乔子晴走过来就听见这一句,双手抱起胳膊,斜睨着她,“你到底想干嘛?”
夏藤不理她,直视祁正,眼睛不躲不闪。
“问你话,敢不敢?”
敢不敢?
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只有他想不想,要不要,乐不乐意,没有敢不敢。
祁正往她脸上扫一眼,夏藤一双眼睛不躲不闪的迎上他,她在紧张,在害怕,但是她不会躲开。
她讲这些话,其实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
但是没人跟他讲过这些话,所以他觉得新鲜。
他没发现,夏藤还有这一面。
自信,掌握主动权,漂亮而危险。
这是她从前的样子?
乔子晴觉得好笑,往前走一步,刚要说话,祁正说:“你别打岔。”
她一愣。
祁正的球杆在手里换了个方向,直直挑向夏藤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中全套校服,完完全全的学生样子,他第一次见。
还行,不丑。
干干净净,和他这种乌烟瘴气的人,两个世界。
夏藤被他明目张胆的行为弄得皱了下眉,但是忍住了,没说话。
杆子一路上移,最后挑住她的下巴。
他单手架着球杆,臂力大,球杆在空中晃都不晃。
“我让你走,你不走。”他声音很淡,球杆在她下巴一颠一颠的,“等会走不了别跟我哭。”
*
他们俩打,桌边顿时围了满满一圈人。
乔子晴点了根烟站在最里边,眼睛一直打量夏藤。
刚那扎高马尾的长得还行,但祁正没多看一眼,她也没放心上。
这个吧,漂亮归漂亮,来这儿还穿身校服,故意装纯呢?
乔子晴吐出一口烟,胳膊搭秦凡肩上,把他脑袋按下来,凑在他耳朵旁问:“这姑娘谁啊?”
“我们班新生,这学期才转过来的。”秦凡看着那边两个人,“阿正跟她不对盘,俩人掐过好几回了。”
“不对盘?”乔子晴“呵呵”一声,慢慢眯起眼,“我怎么觉得阿正对她挺不一般呢。”
秦凡“呃”了半天,也没呃出个所以然来。心说你们女的真可怕,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惜祁正这人别扭的很,他就会找人茬儿挑人刺,小姑娘一直被欺负的挺惨。
那边认真看“比赛”的发出一阵惊呼。
夏藤第一杆下去,就有人看出来了,她会打,很有可能还打的不错。
握杆姿势蛮标准,击打位置和进球路线也都是有计划的,她俯在岸上,压着杆儿瞄准,半眯一只眼睛,睫毛轻轻颤着。
又纯,又野。
两种极致。
夏藤的桌球是许潮生教的,消遣时间的娱乐项目许潮生样样精通,她之前打桌球总是被丁遥嘲笑,看她实在气不过,许潮生就带她打了几次,教了不少技巧给她。
后来她拿去给丁遥显白,慢慢能跟她对打了,偶尔运气好发挥好,赢一局也不是不行,她是跟着两个高手练出来的,水平放在这个场子绰绰有余。
在祁正断了第二球之后,夏藤就更坚定这个想法了。
她肯定会赢。
场外的秦凡看不懂,夏藤打的可以啊,阿正干嘛还给她放水?
夏藤集中全部精力打了一场,发挥可以说超常,她的花球全部进洞,压杆对准最后一颗黑八,只要把这颗打进去,她就赢了。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祁正看见,冷笑了一下。
这不是小绵羊,这是头蠢羊,蠢的天真。
也是从这会儿开始,他稍微提起点精神,把注意力放在球桌上。
第一次打黑八,没成功。夏藤心里安慰自己,没事,还有机会。
然而。
几个回合下来,夏藤的额前急出细细一层汗。
祁正瞄半天,就打一杆,不为进球,只为挡她的那颗黑八。
她不傻,他的意图明显的就差写脸上了,要不是故意堵她,她把头敲爆。
怪不得她今天打的那么顺。
前面几杆,他就没认真打。
祁正打球很果断,似乎早都想好下一步怎么打,压杆姿势帅的没边,领口往下敞,两排锁骨一览无遗。
除了露出过一丝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全程不说一句话,又冷又拽。
乔子晴在旁边拿手机拍的飞起。
“……”
夏藤心里没了底。
她提着球杆围着桌岸绕圈圈,再这么耗下去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现在被祁正耍得团团转。
找准一个位置,她俯下身。
头发先前被那么一拽,松垮垮的搭在背上,掉下来好几缕碎头发,在她脸侧轻轻荡着。
她一张脸绷的紧紧的,紧张又严肃,趴在那躬着身体,校服往上缩起一截,要露不露的。
几个围观的男的视线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祁正看了一会儿,走过去。
夏藤认认真真眯着眼瞄位置,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绕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角度?”
她一个激灵,回头,覆下来一道黑压压的影子。
他两只胳膊压在岸边,把她笼进两臂之间,身上烟酒的味道掺进呼吸里,夏藤心一紧,不敢吸气了。
“你干什么……”
他今天一直生人勿近,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现在突然靠这么近,夏藤的心跳“嗖”的就提上来了。
他一垂眼就能看到她额上细小的汗,身子往下一压,手盖住她的,引导着她手里的球杆。
“着急了?”他平静的问。
夏藤咬了咬唇,“没有。”
“那就是紧张。”
“没有。”
“我听见你心跳了。”
“……”
“咚,咚,咚。”他在她耳边学,全是气音,偏偏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冰冰的,反差太大,撩拨的人耳根痒。
妈的。
夏藤觉得自己要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问:“这么想赢?”
夏藤:“废话。”
再这么耗下去,她看不到希望了。
她刚说完,他带着她对准那颗黑八,精准发力,夏藤承受着那道突然涌上来的力量,还没反应过来,清脆一声,黑八进洞。
而且是,母球击中另一颗球,那颗球将黑八弹进洞。
这是她现在这个水平压根做不到的。
旁边的人一下炸开锅,有人吹口哨,有人说“牛逼”。
闹哄哄的,夏藤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她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最后一颗球是他带她进的,这一搅和,赢也让她赢得不彻底。
这个混蛋。
夏藤还保持着进球的姿势,她没动,紧紧捏着球杆,“你什么意思?”
祁正也没起身,覆在她耳边,“你赢还是你输,都是我让你的意思。”
夏藤的血凝住了。脸发烫,烫的厉害。
不是害羞。
是羞辱。
她还是没动,定住了似的,他把她手里紧握的球杆一把抽出来,说:“你走吧,这种地方你不该来。”
夏藤从球桌上爬起来,站直身子。
乔子晴笑吟吟的走过来,同情的瞥了夏藤一眼,而后挽上祁正的胳膊,“去吃饭吧?阿虎他们先过去了,刚打电话喊我们快点儿。”
祁正“嗯”了一声。
这一刻,她想,她和刚才的江挽月没什么区别。
知道结果,还非要企图去改变什么。
真是自取其辱。
秦凡有点于心不忍,过来扯了下她的袖子,“走吧?我送你出去。”
夏藤躲开他,就站在原地,叫了一声“祁正”。
他没停,也没回头。
她不管他,继续说:“我不喜欢欠别人,那天的事儿……我有责任。所以这两句话我必须亲自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今天我确实不该来,不过能做的我都做了。”
“这次,我们算扯平了吧?”
“以后就当不认识吧,你……好自为之。”
她轻轻说完最后一句,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再见,略过他,他们,消失在大厅门口。
第19章
夜市上,祁正大敞着衣服跟人喝酒,黑外套里边什么都没穿,若隐若现的身材已是少年中的极品,长了张帅的过分的脸,行为举止却野蛮又放肆,惹得不少姑娘偷偷打量他。
想上前搭讪,又不敢,因为他旁边坐着个更张扬的红发女孩,她笑容甜腻腻的倚着他,但是完全没有小女生的感觉,像是为了他敛起本性,故意放柔了姿态去讨好。
乔子晴瞪走第五个想过来打招呼的女孩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秦凡在旁边幸灾乐祸,“我们阿正真招小姑娘啊,晴姐气不气?”
乔子晴拿手机对着祁正拍了一张,灯泡发出暗黄的光,人声喧嚣的大排档,黏腻的饭桌和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四处乱飞的蚊虫,男生嘴里叼根烟跟人划拳,侧脸线条优越极了。
又脏又廉价的背景,却透出一种俗到极致的诡异的美感。
乔子晴左右滑动着欣赏照片,“有什么可气的?证明你姐眼光好。”
翻到在台球厅照的那几张,乔子晴指尖停住了,画面里是夏藤伏在球桌上的样子,姿态娴熟,不符合她穿校服的好学生模样。
乔子晴不禁往前回想了点。
她对祁正说完那些话后就走了,小姑娘清高的很,走的时候谁也不看,更不可能回头。
所以她不知道,祁正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有多么用力。用力到浑身的肌肉都绷的那么硬。
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姑娘,不简单。
乔子晴放大夏藤的脸,缩小,又放大,看了好几遍。
秦凡看见她在手机屏幕上一戳一戳的,凑上去看了一眼,一看是夏藤,“你盯着人照片下咒呢?”
“滚蛋。”
乔子晴把画面放大,截在夏藤五官比例极佳且禁得起各种角度去拍的脸上,若有所思的问:
“你不觉得她有点眼熟么?”
秦凡:“哪里眼熟?这种美女要眼熟,那还不早就眼熟了?她这学期才转过来。”
“我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我见过她。”
秦凡嗤她,“晴姐,你对每个情敌都这么上心,累不累?”
乔子晴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点敏感,踢他一脚,“边儿去,对你女神我就不上心。”
*
祁正喝多了。
他一星期七天里,五天晚上都在喝酒,还有两天在醒酒,量早就被练出来了,经常是喝到别人脚底不稳头塞在垃圾桶里吐,他在旁边看戏。
这么多年,还没喝到过今天这个程度。
头晕眼花,眼前都是重影,世界一会儿正一会儿反,脚底下像在踩棉花。
他撑着路边的电线杆子,使劲甩脑袋。
感觉今天自己大概是,过了限了。
操。
乔子晴贴过来,把他胳膊抬起来搁在自己肩膀上,一边把他支起来,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今天晚上上我那儿住吧。”
上我那儿住吧。
饱含深意的一番邀请。
做朋友这些年,她知道他对女孩不感兴趣,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就一直没提过。
反正不是她的,也轮不到别人。
他谁都看不上。
可是今天,那个小姑娘出现,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还搞他妈的暧昧呢,她再不发力,祁正就要被别人勾跑了。
乔子晴要揽着他走,没走成功,祁正喝醉了还是劲儿大,他一手撑着电线杆,一手把她的胳膊打下去,下巴高高抬着,半吊着眼睛,痞里痞气的看着她。
乔子晴叫他:“阿正?”
“今天我给足你面子了。”他伸手,手盖在她脑门,不轻不重的按着,慢慢俯下身,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威胁感也愈发浓烈。
“别得寸进尺。”
乔子晴就那么站着,在一片目瞪口呆的眼神里站着。她被叫一声“晴姐”五六年了,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一点儿气场都捡不回来。
或许人到了一定高度,总是格外在意那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
乔子晴没躲开他没规矩的手,“你喝多了。”
“那又怎么?”
“我送你回去。”
“用你送?”祁正直起身,身上的气息也随之离去,他胳膊一伸,揪过来两个小弟模样的人,指着人家,“把乔子晴安安全全送回去,听见没有?”
那指头就快指进人眼睛里了。
俩人吓得浑身汗毛站立,一个劲点头,“行行行,正哥。”
乔子晴在旁边看着他。
看他像个恶棍似的吓唬别人,喝成这样仍然记得让人把她安全送回家。
也仍然记得拒绝她。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扭过头,眼泪跟着掉下来。
*
夏藤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她带过来一个电子秤,睡之前上去秤了一下,没有专门进行身材管理,她竟然还是瘦了。
来昭县的日子没有几天是太平的,她的下巴比以前更尖,脸颊两侧的肉少的可怜。
她躺在床上,心里装的全是事,一直没睡着。
脑袋里乱哄哄的,今晚注定要失眠。
唉。
按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一点多,她还没有睡意。
手机屏幕的光骤然熄灭,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外面的树叶发出来的声音。
起风了?
夏藤翻身,犹豫着要不要掀开窗帘看一眼,“咚”一声,不重不响,有什么砸在她的窗台上。
夏藤不敢动了,屏住呼吸,紧接着,“咚”,又一声,然后是石子被弹开,磕磕碰碰掉下去的声音。
夏藤顿时吓得手脚冰凉——
这总不能是风刮的吧?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外面有人拿石子砸她的窗户。
大半夜的,小偷?变态?还是什么色魔?
夏藤悄无声息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立柜旁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然后一手调出报警的电话,踮着脚无声走过去。
她一把掀开窗帘,准备拿手电筒照他个猝不及防,嘴里凶巴巴的喊出:“什么——”
“人”字一个急刹车,哽在喉咙里,硬是没发出来。
她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这人疯了吗?
虽说沈蘩家的小二楼也没多高,院子里还有一棵粗壮的老树,太过繁茂,树叉都快戳进她房间了……那他也不能大半夜的爬树吧?
不是,怎么爬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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