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分明就有,是你说的什么指甲盖五片十片的,他们全听见了,不信……”
  不对。
  他们小崽子捆成一团,哪里会帮她说话?
  宋菇难得灵机动,改口道:“你们一伙子打掩护,你说你的我说的我,这事争不出什么来,姑且放着不说。”
  “我就问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去山上挖东西了?那山是不是全村子的?凭什么叫你们拿来赚黑心钱?!”
  “是啊。”
  “赚钱不带上咱们,这算个什么事?”
  身后传来三三两两的附和,宋菇盘起双手,得意了。甭管林雪春怎样瞪她,她觉着这局稳住了。
  而宋敬冬只是笑笑:“这话说得真不假,我们昨天上山挖黄连去了,我也算计小姑你了。”
  吓。
  承认得这样爽快?!
  村民们半信半疑,只有宋菇激动到直拍大腿:“听到没?他自个儿都认了!林雪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说你奶奶个头。”
  林雪春恨不得扑上去,把她那口牙打得稀巴烂,得亏宋于秋紧紧箍住她手臂。
  “小姑您别急。”
  宋敬冬又道:“我也想问问小姑,你是不是去过河头药铺?是不是老大夫不收你的杂草的缘故,你背地里盯着我们兄妹俩?我们上山你也上山,我们挖黄连你也挖黄连?究竟是为了村子还是为你自己?”
  “我们知道黄连赚不了几个钱,只挖半筐回家熬汤解暑。小姑你怕是挖得不少,是不是担出去卖了?”
  老大夫摆手,代表宋菇没来过中药铺子。
  架不住一个村子巴掌大,有人忽而开口:“我昨晚倒是瞧见宋菇,天快黑了还往外跑。”
  “跟隔壁林家两口子,仨人骑一三轮!”
  “上头是有两大筐玩意儿,还骗我说是煤炭!”
  七言八语凑足真相,大伙儿心里便有数了:宋菇这蹄子果然不是好货,有意在毛头小子身后偷摸,原先也想吃独食来着。不过被反将一军,县城不收黄连。她占不到便宜,又不愿输给林雪春,便拉他们出来垫背。
  于是这会儿宋菇如何叫嚣无辜,唾骂兄妹俩狼心狗肺,他们全然不想理会了。
  不过……
  “那草药卖钱这事是真是假?”
  “你们心底多少想独吞便宜,不然做啥藏着掖着?”
  大伙儿气势汹汹质问这个,宋敬冬连连摇头,“真想独占便宜,我们应当趁着两天上山把好草药挖光才对,光挖半筐不值钱的黄连干什么?”
  有人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不是我想瞒着叔叔婶子们。只是村里几百口人,人人上山挖两斤,不出七天山都挖空了,草药值不值钱,还作数么?”
  “何况这种大事,我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胡说?当然得找村长商量。”
  宋敬冬早把事情做得详尽,因而淡然自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嫂子,我前两天可一直在问村长什么时候回来,有大事想找他商量。”
  村长一家子到场,哑巴儿媳妇也是在的,小鸡啄米地点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紧接着,宋敬冬把打好的算盘给大家道来:
  自家妹妹暑假闲得慌,翻出破医书瞎捉摸,没想到草药真能挣钱。不过这书字小又多,村里识字的人少,不必费力气细细的学。
  还不如让老大夫说说铺子里缺什么,阿汀再带着村里小孩老人上山去采,点到而止。这样一来贴补大伙儿的家用,二来不坏山的根基,年年岁岁有钱赚才是妥当。
  好话说到这里,别说村民们无刺可挑,连年迈的村长都禁不住点头。
  他经历的风浪多,知道这里头建起‘村民——林家——中药铺子’的链子,上不越下下不越上,中间这环牢不可破。宋家小屋当然有牟利的机会,但这是他们家寻来的机遇,较旁人多赚些,是该的。
  不禁感叹:一旦卖草药这条路子稳住,宋家小屋很快要起来了。届时大屋要如何自处?
  村长是个谨慎的,怕宋敬冬好心遭凉心,特意在半个村子面前夸他:“你有心了,做事前想得很全,有你爸你爷年轻时候的厉害。”
  “好好读书,咱们村子就指望你长出息。日后丫头小子们有什么麻烦,还得靠你帮忙出主意。”
  话里话外敲醒了村民们。
  家家户户谁没孩子,谁不指望孩子读书改命?
  要说村里靠村长村支书顶天,这念书又是英语又是填志愿的,除了宋敬冬,还有谁弄得明白里头的条条框框?
  真是糊涂了,事情没弄明白便受宋菇挑拨,开罪林雪春一家做什么?
  打明儿起还得靠她们学认草药呢!
  回过神来,个个说笑着赔不是,个个夸赞兄妹俩有能耐,爹妈教养得真好。转头便拿眼刀戳宋菇,咬牙切齿暗地里呸她。
  宋菇满脸通红,正要开口,王君把神婆给带回来了。
  宋家大屋全部到来,面色不大好看。尤其宋建党被蒙在鼓里,早饭吃到一半才得知这回事,匆匆赶来。
  “宋菇!”连名带姓叫她,他凶道:“给我过来!”
  宋菇连忙往角落里躲,死不肯过去。
  摆明过去要挨教训,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着众人的面挨巴掌可怎么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女子,你不过来我过去!”
  宋建党抓住她,果真给了一个耳光。
  常年在地里干活的手掌粗糙,洗不掉的泥土腥味。这回力道用得狠,宋菇半边脸庞当即红肿,浮出巴掌印子。
  “你又打我!!”
  宋菇哭着跳脚:“你就知道打我,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宋于秋那杂种是你亲生的?!”
  “阿眉你闭嘴!”老太太也生气了。
  小屋闹完大屋闹么?
  村长锤锤酸疼的腿,出来主持局面:“老宋,你别急着打,这儿还有一桩事没弄明白。既然云婆子来了,先让她说话。”
  孩子们叫神婆,长辈年岁相近,常唤一声‘云婆子’。
  “云婆子,你给阿汀丫头看看。”
  村长想了想,“给陆小子也瞧瞧。有邪祟就赶走,没有就说个明白,省得有人拿着名头吓唬人。”
  宋建党察觉到村长不满的语气,牙关咬紧,两侧咬肌突得分明。
  女儿却不知收敛,抓着云婆子的手摇晃,非要她验证这俩孩子就是该死的邪门玩意儿。
  林雪春差点又要和她打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云婆子慢悠悠走到阿汀面前。
  “你命里有道大坎儿,过了。”
  她点一下她的眉心,留下小小的红印,再往旁边走,是陆珣。
  她在他面前站很久,缓缓道:“你命里坎儿多,后头还有好多等着,仔细着别走邪了。”
  再走便是宋于秋拉着林雪春,不让她打架。
  “你们夫妻俩还有一道坎。”神婆定定看着林雪春:“尤其是你,当心紧着命。”
  轮到宋敬冬,难得没坎,只要他多多帮衬家里。
  云婆子绕过一圈,回到村长面前来,手指戳他的腿:“你的坎在这儿,有得几年好熬。”
  村民哗然。
  旁的坎不坎真假难辨,村长这腿真是准了。起初仅仅骨折,在医院里做过什么‘矫正’,大半个月后反而烂了肉,疼痛得厉害,偏偏医生查不出毛病。
  神婆年轻时候料事如神,老了也没荒废功夫。想来阿汀丫头没什么差错,野小子就是怪,或许真不至于邪祟。
  满村感叹,唯有宋菇不甘心。
  “鬼信你个死老婆子!”
  原本势在必得,万万料不到败得一塌涂地。宋菇心里受不住,天王老子顾不了,扯住神婆便大嚷嚷道:“老不死的东西,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是不是?!”
  唾沫星子飞溅,云婆子只说:“人生在世必有坎,躲不掉逃不开,有的坎是天注定,有的坎是自作……”
  “闭嘴!”
  “我看你也是脏东西上身,怎么活到现在还不死?!”
  云婆子微微笑了,抬眸道:“有的坎是天注定,有的坎是自作孽。而你宋菇自找的坎儿,凑巧就在今天!”
  她的眼神简直如鬼魅入心,切肤滑过去,寒透心。
  宋菇猛地一愣。
  手指僵住,再一点一点松开。
  她摇着头往后退,又被什么打了一下,膝盖剧疼,整个人扑通跪在地上。
  “认错!”
  宋建党压着她的头,往下摁:“给村子赔不是,给村长村支书赔不是,再给你大哥大嫂全家赔不是!”
  “我不!”
  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容姿中上的脸被涕泪糊成一团,宋菇双手撑地,倔强地不肯磕下去。
  有点惨。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宋建党这样狠心,反而弄得乡亲们不好意思再怪罪了。纷纷劝他责骂几句就行了,这宋菇就是这性子,他们见怪不怪。
  村长也不好再看下去,起身欲走。
  “村长。”
  出声的人竟然是宋于秋?
  大伙有点儿惊,不知他要做什么。
  家里人也不知他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地瞧他。独独宋建党眉心一跳,眼看着他一点点站起来,犹如当年罚跪一夜后,他在他面前站起来,比他还高。
  对他说:我不读书了,我要去外面闯。
  宋于秋触到他的眼睛,也想起这件事。
  想起更多事。
  他年少时在街头火拼,拼得不是功夫而是不要命的劲儿。那时荒唐,手上常沾血光,因此心里暗暗发誓,娶妻生子后要努力挣钱过好日子,把犯下的亏心事尽数补上。
  六十年代初他是十足的坏人,尾巴又是十足的好人。
  不知这份赎罪是否太晚,最后他沦落到亲收剁掉一截手指,生生溺死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脊背渐弯。
  后来就变了。
  不想再多管闲事,不想再硬出头。所谓骨气也好,硬气也罢,他全不要了。只想沉默寡言,只想稀里糊涂得过且过。有一日算一日吧,日子到头便安安静静死去。
  但是。
  他的的确确,曾经想着、试着做一个英雄。
  如今妻子满心委屈,孝顺女儿再三遭到欺压,他就忽然觉得,死去的热血重新沸腾起来,在四肢游走。
  他想做英雄,多少年过去还是想。
  只是这回不再妄想救世,他要保家。
  宋玉秋彻底站起来了。脊背越来越直,身板越来越正。深邃锋利的眼径直看着宋建党,他沙沙地说出四个字:“我要分家。”
  掷地有声。
  不容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在pyq里对韩版步步惊心大夸特夸,我不屑一顾:这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我真香辽。
  女主小小只的好可爱!男主傲娇也有点可爱!
  Ps:别再嘲笑我没拆掉了,我,明天的这个时候不成后爹就是猪太郎!!


第33章 分分家
  “你说分……”
  “分家。”
  院子外头的村民们本来拎起椅子板凳要走,被这石破天惊的两字惊住,纷纷停下脚步,扭过头看这对继父子。
  他们面对面站着,不远不近,身后皆有妻儿需要庇护。
  “早不提晚不提,偏要在这时候分家?”他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家?你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知道。”他面不改色。
  宋建党一口怒气卡在咽喉,刹那间心思翻涌。
  分家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儿,意味兄弟姐妹间的无数乌糟。好聚好散尚且落得闲话,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料想过大房提分家,但万万没想到他们提的如此突然毅然,提的让他措手不及。
  难道今天这场大闹全是算计?难道当年那木讷忠厚的养子,终究化狼伸爪了不成?
  诸多猜测划过心头,宋建党霍然瞪圆眼睛,面颊肌肉微微颤动,“你是不是——!”
  话语过半,突然扑通的一声。宋于秋直挺挺地跪下,膝盖砸得尘土翻飞,惊诧众人。
  宋柏常年不着家,宋菇指望不上,入赘的张大刚又是不动脑子的莽夫。作为膝下唯一的儿子,且是大儿子,这时提出分家,是要抛下年迈的父母不管,实为大逆不道。
  宋于秋知道这些。
  就是太过知道,才苦苦隐忍多年不愿发难。直到避无可避、揭竿而起。
  “我本不该这时提分家。”
  他抬起眼皮,以照常的沉稳语调道:“爹妈养我十五年不容易,要有偏心也是该受的。但我已经成家立业,有本事的男人不该连累媳妇儿女委屈。”
  偏头看向泪眼朦胧的老太太,低声喊她一声妈,他真心实意地说:“四十五年前是你好心捡我,我这条命算你给的。要是你嫌儿子狼心狗肺,我改姓。”
  “要是你不嫌弃,我无论走到哪里去都是你的儿子,活一天就孝敬你一天。”
  宋于秋缓缓低下头,手掌贴地,脑门轻轻碰了一下,留下圆形的土印。
  口上没说‘这个家我分定了’,姿态却是做尽了。老太太受不住这份心伤,捂着脸泪水滚滚。
  同样跪在地上的宋菇注意到某个细节,连忙攥住宋建党的裤脚求证:“他、他是妈捡来的?不是我亲哥??”
  宋建党甩开她,脸色铁青。
  父老乡亲们傻愣半天,瞬间哗然,“原来宋于秋不光不是老爷子的种,也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怪不得大屋对小屋这样苛刻,小姑子动不动爬到大嫂头上捣鬼。”
  “甭拿偏心说事儿,搁你你能越过自家女儿,热脸贴到别家儿子屁股上去?”
  “亲生不亲生的……都四十五年前的事了,今天还是等着看这家按哪门子分法。”
  渐渐便凑起分家的热闹:“老爷子不是吃素的,我猜林雪春他们家半个字分不着。”
  “不行吧?养条狗有情谊,小屋也没哪里对不住大屋的,多少得给点哇。”
  “反正小屋现在有草药路子……”
  老村长全部听在耳里,瞧见大伙儿又坐下来,他也便小心坐回到长椅上。
  忍不住咳嗽两声,象征性劝两句和,再问:“冬子他爸,你真贴了心思要分家?”
  宋于秋唇角稍动,吐出一个字:“分。”
  再去找宋建党:“闹到这地步了,老宋你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今天分不分,宋家已是颜面扫地。干脆做了段。
  宋健党打牙缝里咬出同样的字:“分。”
  老村长点点头,使唤儿子回家拿手记册子,摸着肿胀的小腿又道:“老宋你下头三个子女是全给分了,还是……”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只肯把宋于秋摘出去。
  册子来回约莫要半个钟头,小院子里头哭的哭跪的跪实在难看,村长发话让他们起来,全部洗把脸再说。
  “这分家呢,田地、房屋、家养的鸡鸭鱼猪全算在里头。按寻常人家的分法,便是把你家所有的家当分做三份,每个子女……”
  “宋于秋不配!”宋菇大声质问:“他又不是我们宋家的,凭什么拿走一整份?!”
  没大没小的女子,长辈的话也该插?
  发白的眉毛细微跳动,老村长不理她,继续道:“养子分家是少见事,理说我没身份管,应你们做爹妈的说了算。不过怕你们分不妥当,孩子不服气,日后不肯出钱给你们养老。我还是……”
  “怎么就不出钱了?!”
  宋菇又急火火地跳脚:“不管他是不是宋家的种,他都是靠我们家养大的,凭什么不出钱?!”
  “宋菇!”
  老村长终于重重地敲拐杖。
  “闭嘴坐着,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阿眉你再说,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宋家老两口不约而同地出声指责,素来温和的老太太横眉立目,颇有威慑力。
  “不说就不说。”
  宋菇心不甘情不愿地瘪嘴。
  林雪春满肚子的难听话来不及出口,火气未消。便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凶神恶煞盯着宋菇,眼神对上一次,就送她一个功力高深举世无双的大白眼。
  那头权威再三受到藐视,老村长不爽快,不轻不重说了句‘老宋你为人处世利落,可惜女儿不很好’。
  字里行间带敲打,无非说他家教不行。宋建党面子难看得要命,由老太太出面应付过去。
  接着说。
  “我想着你们分点东西,子女日后照样孝顺父母最好。”
  思及大小屋这股子你死我活的架势,老村长略一犹豫,也说出旁的法子:“两边实在不好处,父母想做主切掉恩情,也行。孩子欠着你什么,你想要他还什么,正好当大伙儿面说清楚,好过事后扯不清楚。”
  “老宋你看着办吧。”
  到底得他来拿主意,也是他最后一次拿小屋的主意。
  宋建党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默不作声的养子。
  俗话说养子不如继子亲,继子不如亲子好。小屋分家不占理,大屋尚未掰扯他的身世,不料他自己拿出来说。
  瞧林雪春他们的反应,像是不知情的。所以这人瞒着妻儿又是分家又是吐露身世,图什么?
  实诚不贪家产?还是心里别有算计?
  宋敬冬目光严厉,开口欲言之际,宋于秋又抬起头。
  好像从缓慢的沉思中缓过神来,他打裤兜里摸出两张对折的纸来。压根不理其他人的好奇与疑惑,他自顾自念到:“小学每学期两块,二二得四,四六二十四;初中每学期四块,二四得八,三八二十四。我上到初中毕业,学费四十八块。”
  提这茬干什么?
  大伙儿神色复杂,独独宋建党手指弹跳两下,脑袋里头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除了年关头,我在家里头没碰过米面蛋肉,没买过衣裤鞋,花的钱应当是家里头最少的。我六零年离村,六五年回来,交给我妈三百块钱,这事村东头聂哥知道。”
  被点名的聂哥恰巧在人群里,想想是有这么回事:“零角半个包袱,那时我还夸你有出息来着。”
  那时粮食银钱缺得紧,田地荒,家里头半月用上五块钱足以。这宋家大儿子年纪轻轻出去闯荡,没死在外头已是大幸,竟能带大把的钱回来,羡煞过一干左邻右舍。
  村民们好像也明白过来了,宋于秋正在算账。
  “这……爹妈子女不能这样算账吧?”
  “就是就是。”
  “养孩子花钱花精力,年年花费变动不一样,哪里算得清楚?”
  “说得有理,我家孩子长大敢这么跟我算,我得抽他丫的。”
  宋于秋仿佛没听见万千数落。
  “六六年往北通走,到七十年初回家,隔半年托人往家里带钱,至少有三五十。六八六九我家日子最好的时候,全年能有百多块。就算七十年最难的时候,这钱没断过,大毛那头记账清楚。”
  大毛是往返于村子与城镇的男子,专门帮人捎东西,没有贪过一丝一毫,很有信誉。
  在场的人不由得掐指暗算:四年,按半年三十的算,四年少说两百四十块,搁在现在也不少,更别提在那会子。大伙儿平日总说老爷子多能耐多本领,敢情里头还有宋于秋两口子的一份?
  “六七年妈总流鼻血,查出毛病要做手术,是我借钱包下的。六八年宋菇结婚,嫁妆我出一半。年尾宋柏赌博被人扣下,也是我扛着钱袋子提刀把人要回来。这些事我不想邀功没往外说,家里头只有我和妈知道。”
  这可是不少钱哩,宋菇结婚那是村里头一份的气派。
  那边还在说,“钱是算不清的,恩情也是算不清的。小屋大屋有来有往,我不是在这里算账,只想告诉大家伙儿一声,我做儿子四十五年没害过良心。”
  “不管今天分不分得着东西,分到什么,我没话说,只望你们别太笑话我们家。”
  所谓我们家,究竟是小屋还是大屋呢?
  不好再追问了。
  他们指着林雪春家卖草药,顶多私下讲两句不孝顺。
  如今宋于秋把桩桩件件说得这样明白,仔细想来……这家子确实是不容易的。若非两口子硬气,儿女又争气,指不定现在过成什么样。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安静下来,等着村长儿子带回册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宋家东西其实真不少。
  良田八分,光家养的鸡便有三十六只,更别提鸭与一塘子的草鱼。还有两头猪,大屋五个房间带厕所。
  宋建党静静翻看良久,开口反问:“你想要什么?”
  他要面子,活在农村里想要受人尊敬,光明磊落最最要紧的。
  养子前头一番言论将他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他不能过分刻薄,又不想过分大方。不如把问题推给他,让他选择孝顺到底,还是暴露贪念。
  布置好的局面,没想到宋敬冬跳出来,直言道:“爷奶你们年纪大了,小姑又不爱干活,还是养鸡鸭松快点。再来我们被赶出去的话,一时半伙找不着地方住,想讨个小屋做安生。”
  “就给我们半田与小屋吧。”
  话锋半路一转:“要是觉着我们要的多了,小屋像从前那样按月交钱也行。以前每月五块钱,只要您别提到十块钱就好,爷爷成吗?”
  好能玩心思的半大小子。
  宋建党搓了搓手指,想不出应对的招数。
  田地是农家的命根子,小屋一出手便要拿走大半,全然在他的预料之外。
  宋敬冬提年岁不大,受全村子的宠爱,无论怎样说,没人会计较他的过错。偏巧他心思百转,把话说得委曲求全,还故意抖搂出五块钱的数额,供父老乡亲们窃窃私语。
  身旁老婆子被说得声泪俱下,再观察村长的神色,宋建党想,这事已成定局了,由不得他说不。
  “就给你们四分田和小屋吧。”
  割舍掉家产,或许能稍微挽回岌岌可危的声誉。
  “这么分也好。”
  老村长果然满意道:“我看于秋孝顺,冬子也是你们宋家长孙,认祖归宗是要的。分家归分家,好歹父母子女拿一场,不至于断绝恩情的。让支书赶紧给你们写张字契,往后逢年过节的,照样凑一桌热闹热闹。”
  这话是提醒他老宋,别让家里绝后。自家女儿四十高龄,儿子至今婚娶没着落。管他亲孙子还是养孙子,有出息的孙子便是好孙子,先留着在说。
  宋敬冬。
  老爷子在心里头默念,这名还是他给取下的,到头来化作他的对手,把他逼得进退不得。
  只能感叹:小屋里头出了好儿子,闺女也是好样的,他比不过,除了低头认输别无他法。
  宋建党毕竟心思深沉,很快平复心情,面上恢复成不动声色的模样。又成了不苟言笑的严肃小老头,朝支书点点头:“烦你忙一场。”
  眼看笔尖落于纸面,万事即将落定,在场所有人松口气,只有宋菇骤然尖叫:“疯了吗?”
  “你们是不是都疯了?!有病吧!”
  宋建党他拿手指压住纸张一角,催促村支书:“写吧。”
  他上岁数经不住闹腾,已是满身疲惫。对于这个惹是生非的蠢女儿,看也不想再看了。
  宋菇犹在大喊大嚷:“凭什么把我们家的田地分给外人?他算个龟孙!爸你是不是老得没脑子了?!”
  没人回应。
  生平宿敌林雪春嘲笑她,贱丫头睁着眼睛不支声。自家的妈光顾着哭哭啼啼,不远处凑热闹的家伙们,全在落尽下石,趁机笑话她。
  “张大刚!”
  宋菇在人群里发现自家的傻男人,立即把他拽出来:“你说这地该不该分给外头的杂种?该不该?!”
  “阿美。”
  他垂眼看着她,“别再闹了。”
  宋菇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扑过去又打又骂:“闹?你挖了眼睛看看到底谁在闹?!”
  “没用的东西!我挨打的时候你在哪?我被林雪春那贱婆娘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光会做好人的窝囊废,我烦死你了。要不是你这么没用,我家东西怎么会分给他们!!”
  女人的拳头小了点,依旧是拳头。没头没脑落在张大刚身上心上,疼得慌。
  他终于狠狠抓住她,生平第一次推开她。
  “张大刚你不要命了敢推我!!”
  不想再要这份歇斯底里,这份浓重的憎恶与伤害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小屋一家四口面前深深埋下头:“大哥大嫂,我对不住你们。”
  声音低微,轻发抖。
  多少年来他像宋菇身后的一条笨狗,十次里头七八次觉得宋菇在无理取闹,然而不敢斥责她,更没办法拦她。
  甚至每逢她命令动手,他内心颇有煎熬,但犹如被牵线的木偶人,还是不由自主按照她的意思来。
  大屋对小屋的欺压,活该算他一份的。
  他把头垂得更低,想埋进泥土里。
  林雪春见状砸吧一下嘴巴,觉得难办。
  毕竟两人在田地里是愉快的,他憨厚不顶嘴,卖力气也不叫苦。她对他有恨铁不成钢,也有厌烦,不想说原谅不原谅的肉麻话,只送他最后一句:“长点心吧!”
  张大刚抿着唇,带着洗不掉挣不开的傻气。
  “爸妈对不住。”
  他又朝老两口低头。
  宋建党以为他在自责,没看好宋菇的事,也烦,摆摆手就让他一边去。别留在眼前碍眼。
  老太太疼惜傻女婿,怕拍他的胳膊,笑中带泪:“没事,没多大事,早晚要分的,早分早清净。以后谁也欺不着谁,说不准更亲热起来。”
  张大刚没多解释,直接转头道:“我要离婚。”
  “啥?”支书疑心自己耳迷了:“大纲你说啥玩意儿?”
  “离婚。”
  偌大院子百号人物,陡然鸦雀无声。
  一下养子分家,一下离婚,全是日暮村百年没出过的事儿,今日全赶在一块儿了?
  别说他们被惊住,连见多识广的村长都重心不稳,险些崴脚摔下去。
  “爸妈对不住,我没多少东西可收,这就走了,过两天再上县城办手续拿离婚证。”
  “家里头农活忙不过来你再找我。”
  他因为入赘与家里大闹一番,兄弟姐妹路过权当不相识的,这傻乎乎的大块头有哪里可去,又能如何找?
  没等他们想明白这层,张大刚已经推开院子门走了。
  路过宋菇那张狰狞的嘴脸,没给分毫的眼神。
  手心里的傻男人反天了??
  宋菇不敢置信,扯开嗓子威胁道:“张大刚你给我滚回来!谁给你的脸跟我提离婚?!我数到三你回来给我跪下,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一!”
  “二!”
  “三你他娘的还不滚回来就晚了!”
  再也没有回头,连犹豫都没有。笨手笨脚的傻大个彻底走掉了,走出她的视线所及范围,无影无踪。
  宋菇颓然呆住,头脑一片空白。
  她总觉得他很快会傻笑着回来,自打巴掌求她原谅。于是直勾勾盯着路的尽头看,眨也不眨一下。
  看好久。
  “啧啧,活该!”
  “谁让她可劲儿折腾,我就说迟早折腾死。瞎挤兑别人家算怎么回事?这下把自家男人都弄没了,傻不傻!”
  “真真搬石头丢自己的脚,要我说怪该的。”
  “大刚早该走了,谁家婆娘这样青天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