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敢拿我的名头保证,没有怪物不怪物的说法,你们要相信科学……”
  大龙爸被医生抓着不放了,阿汀搬来小板凳在床边坐下。
  护士姐姐给她一条热毛巾,轻轻擦去额角的泥灰和血,一对锋利的剑眉显露出来。
  眼眸狭长,眼窝有点儿深,衬得鼻梁更挺直。陆珣面庞上的线条非常利落,轮廓分明。即使闭着眼,唇角抿合下垂,也给人一种‘不好招惹’的凶恶感。
  “擦干净还挺俊。”
  护士多看了两眼,心里感叹年龄对不上,挂上吊瓶就走了。
  阿汀捧着下巴支在床边,忽然瞧见他嘴皮动了一下,又一下。
  阿汀。
  阿汀。
  他没声儿地叫了两声,好像因为得不到回应,发脾气一样凶凶拧起眉头。
  表情很不好看。
  在做梦吗?
  清醒的时候绕着她走,究竟在做多恐怖的梦,才肯放下刻骨的高傲找她呢?
  应该很疼,很难过,说不定还有点害怕吧……
  阿汀试探性将手埋进被子里,牵住他。
  “我在这里。”
  她小声说:“你快醒过来吧。”
  *
  宋敬冬盘手靠在病房门口,收回深深的眼神,在门边的长椅上坐下。
  “爸。”
  有件事他想问很久,总算下定决定开口询问:“你觉不觉着,阿汀有点变了?”
  回家至今,宋敬冬观察小半个月,发现母亲林雪春,已经完全接纳改头换面的妹妹,没有一丝的疑虑。父亲与妹妹关系恶劣,常年说不到五句话,今年隐隐出现转机,不过也没有特别的热切。
  问这话的时候,他很留心他的反应。
  不过宋于秋反应不大。
  他弯着腰,手心把玩着一小排药,目光定在地上。
  只说:“你妈信神婆。”
  妻子面上不信宝贝女儿能有什么坎儿,骨子里信的彻底,小心翼翼不让阿汀碰一点脏活累活。要不是阿汀身体差不经晒,估计她要天天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走进走出都带着。
  相比儿子,林雪春一直对女孩很有执念。
  她年少时候就是地主家的宝贝大女儿,日子过得洋气,长得又漂亮,口齿伶俐。那会儿的宋菇又土又穷,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
  谁知造化弄人,家道中落病死一个妹妹。又迎来一场大浩劫,成分不好的爹妈丢了命,尚在襁褓的小妹活活饿死,留下她独自一人艰难求生。
  说起当初他们俩的初见,还是在天色将明的凌晨四点。她挽着裤脚,大冬天站在池里摸鱼虾,双手双脚通红,两只眼睛红红的,但抬头开口便是蛮横的宣言:“这地儿有人了,别想抢老娘的活,快滚!”
  彼时的他生意初成,揣着一包袱的钱来报答‘养育之恩’。不过回家路上,脑海里净是这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凶狠泼辣的模样,那双眼睛熠熠生辉,精气神十足。
  不受控制地拐回来,站到岸边问她:“你有人家没?”
  她张牙舞爪,“干什么?轮不到你瞧笑话!”
  后来托人提亲,三天两头上门去守她逮她,花好大心思讨好她。再提及婚事,她甩来一句:“我要生女娃,讲究传宗接代的少来寻我晦气!”
  他来路不明,他没有宗,于是自然而然地结婚生子。
  头一胎是子,牙牙学语时溺水而亡;第二胎是子,聪明伶俐能担大事。又盼了三年,总算盼到女娃娃,成了她的的命根子。
  神婆说阿汀十五岁有个坎儿,过不去轻则散家,重则散名。过得去便是万事大吉,女儿明事理,日子会转好。
  妻子深信不疑,觉着阿汀已经过了坎儿,经常念叨全家的好日子不远了。
  “你信吗?”儿子问。
  宋于秋过了很久很久才回答:“不信。”
  不信又如何?
  女儿打头发丝到脚丫子,除了变白点,抓不出丝毫的毛病。非要说成邪祟上身,他带她上山时,神婆笑眯眯的没有说道。
  私下问此阿汀是否彼阿汀,有没有法子换回来?
  神婆仍是摇头不语。
  如今家里日子说不上多好,但至少多了几分笑。
  妻子原先为女儿操碎心,近日夜里睡得踏踏实实,他还能如何去说?
  她还能经得起多少事?
  父子俩的感情犹如君子之交,形淡根深。宋于秋偏头去看已然成年的宋敬冬,沙哑地反问:“你信?”
  宋敬冬敛眉笑了笑。
  “有时信一信更好?”
  “嗯。”
  沉沉应声,宋于秋没说,他早为从前的阿汀搭起一座小小的坟。
  尽管曾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哭着骂他窝囊废,嫌他没用又狠心。不止一次说着‘我真倒霉,为什么要生在这个家里,为什么不能在大屋里’,伤透了父母的心。
  但她到底是他的女儿。
  永远是。
  作者有话要说:神婆说的‘坎儿’到底是生死存亡,还是瘸子事件,真的要追究起来好像也很麻烦。
  补充逻辑我尽力辽!
  还是趁着陆家人没找过来,搞快搞快上升成‘彼此年少时代里无法取代的光’吧孩子们;gt;;lt;


第25章 他的光
  糟糕的事情时常在梦的深处生根,邪恶枝条疯狂生长。
  比如现在。
  陆珣藏身在阴影里。
  而她歪脑袋看他,半张脸贴上灰扑扑的水泥地。
  一头长长的发,划过眼梢脸颊,蜿蜒着铺了一地,犹如流动的黑色的血。
  阿香。
  又是这疯疯癫癫的阿香。
  “你肯定饿了,来看看,这是什么?”
  像个邀功的孩子,她双手捧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紫薯,喜滋滋道:“我在大龙他们家地里一动不动,趁天黑赶紧挖出来的。他们谁也没留心,不知道被我偷了好东西。”
  神秘兮兮地立起一根手指,她嘘了一声,将紫薯往前捧一些:“你要吃不?”
  “只要你叫我一声,这整个给你吃。”
  她满含期望的靠过来,手脚并用,像一只匍匐前行的壁虎。
  而他被困在一张细密渔网里,脖颈绑着银链。
  外出觅食的猫还没回来,前两天拖来的死耗子无法下口,他因三天三夜的饥饿而脱力。光是半垂着眼皮,连一个睁眼都不屑给。
  食物引诱,这招太老套,他已经七年不上当。
  “来,叫一声就好。”
  “我教过你,我知道你会说话的,好孩子。”
  “不想叫我也行,说点别的,让我听听你说话好不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
  “叫啊!”
  阿香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面庞笼上凶光。
  “你为什么不叫?!”
  “不想挨打就给我开口说人话!”
  她固执把紫薯往他嘴里塞,死命打他。手指在骨头上找到一丝薄薄的肉,捏住,狠狠地拧他。
  瞧这疯样儿。
  陆珣冷冷提了一下嘴角,把她激得更怒。
  “你笑什么?你笑我?!”
  “我是你妈,是我生的你养的你,你凭什么笑我?”
  “你到底在笑什么?!”
  阿香猛地站起来,给他迎头盖面的几脚,每一次用尽力气。好像嫌这样不够解气,她掀翻八仙桌,又踢翻椅子,打碎瓶瓶罐罐。
  忽然扭头抽出一根火星四溅的木条,狞笑着又冲了过来。
  滋啦滋啦。
  皮肉发出焦灼的声音,火辣辣的痛感迅速涌向四肢百骸,完全激醒了陆珣。
  他存足力气把她踹出去,试图撑起手脚反击,但又跌下去,犹如濒临死亡的兽。
  眼前黑一下白一下,被浓重的血腥味包裹。
  她也气喘吁吁地摔在另一侧,眼泪与鲜血簌簌地落。
  “为什么?”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生下像你这样的怪东西?”
  她直直看着他,近乎绝望地哀求:“你说句话把,算我求你了,跟我说句话行不行?学着他的样,只要你好好说两句,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给你买新衣服供你念书,咱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说句话吧珣珣。”
  陆珣一眨不眨,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她面上的光彩一寸寸的暗淡,眼神一点点的绝望。看着她在在碎片上打滚,大笑着又大哭着。
  “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根本没有人要!”
  “没有我也没事,我死了也没事是不是?”
  “我不要、我不要再过这样了。”
  手掌淌血,阿香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身上那件艳红的衣裳灼灼刺眼。她翻出一条结实的长绳,跌跌撞撞往外走。临到门前回头望他一眼。
  “本来要放你走的。”
  她微微笑着,好像不疯了,好像十分惋惜地叹口气:“但还是算了。”
  阿香临死前留下的是伤痕,是腐朽的气味。随后便是夏风稍稍,吹动的发梢与衣角。还有一句刻薄的诅咒。
  “像你这种没人要的畜生。”
  “死了算了啊”
  屋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大,吞没了世间的一切。
  光怪陆离的梦戛然而止。
  陆珣懒洋洋的睁开眼,雨水透过枝叶间隙,打在他的脸上。猫在腿上乱踩一通,尾巴不断打他。
  还故意抖他一身水,以此表示对现状的不满。
  陆珣捏起它的后脖子肉,拎到一边,松开手。
  猫是不容易摔死的动物,内耳辨别方位,柔软的身躯在空中灵活翻转。两秒之后它四肢着地,厚厚的肉垫减缓冲击,达成‘毫发无伤’的伟大成就。
  但这并不妨碍它发火。
  风吹雨打,又冷又饿,加上陆珣不经通告的粗暴举动。猫大约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扭头冲着高高在上的他喵喵狂叫,还用力抓挠树皮。
  陆珣还没反应,树丛中先跳出一只小小狼狗崽子来,摇头摆尾绕着它跳,还伸舌头舔它。
  走开傻狗。
  小黑猫朝它哈气,它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游戏,舔得更起劲。
  猫忍无可忍地逃开,狗不气不馁地追上。它们绕着树根跑来跑去,树上的陆珣枕着双手,考虑要不要下山。
  山上没有适合栖息的地方,连个洞都寻不着。今晚风雨来势汹汹,树枝晃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眠。
  不过山下那间屋子也没什么好的。
  瓦片不齐全,滴滴答答的漏雨。里头黑而冰冷,没有果子没有干净泉水,只一股死气沉沉的臭味缭绕不散。
  千不好万不好,除了阿汀。
  她是很好的。
  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长得好说话好,手艺好味道也好。一双刺李子般的黑眼睛生得最好,身上皮肉也很好。他咬过一回,是香香软软的。
  糖纸上画着的小白兔修炼成人,大约就是这幅模样了。
  陆珣下意识掏口袋,摸不到糖,老半晌后想起来,他把到手的糖还给她了。
  因为十七年的摸爬滚打告诉他,人是很难相处的玩意儿,比飞禽走兽难处百倍。他们愚蠢、虚假,眼里有多少温柔,心底便有多少歹毒。
  同情的背后有讥讽,施舍的背后是索要回报。还有面上绽放的笑,是裹着糖纸的石,是不怀好意的算计。
  就像那个女人,白日良善笑着,抽空教他说话认字。夜里化作拳打脚踢,墙上的影子犹如丑恶的鬼魅,在烛火中扭曲、摇曳。
  人让人失望。
  他把糖还给她,就是不想欠她的恩情,免得她没完没了到他梦里纠缠。
  这叫做恩断义绝?
  那山还下不下,又碰着面怎么弄?
  陆珣随手拗断一截树枝,抽打得树叶哗哗,一颗成熟饱满的粉桃掉了下去。
  这是下。
  再打,又一颗。
  不下。
  下不下下不下下不下下不下……
  不下。
  桃树变得光秃秃了,但陆珣怀疑它很不准,跳到左手边的树上重头再来。
  下。
  不下。
  下不下下不下下不下下不下……
  下。
  也不准,两个不准打平手,没了。
  他就一棵树一棵树打过去,直到最后一颗猛然收手。
  因为想起阿汀的手小脚小,看着就是没多大本事、独自活不下去的模样。搁在狼窝狗群中,这样瘦弱的小崽子一出生就会被丢掉,反正活不长。
  还傻了吧唧的。
  好不容易逮住两只野兔给她,光丢在后院里养,不知道杀来吃。
  抱着桃子啃得倒是开心。
  傻透了。
  陆珣丢下树枝,攀着树干挑了两个大桃,正准备跳下树,忽然听得下坡一声大吼:“小畜生你还敢来偷桃?!”
  试图霸山的大龙爸又来了,这回还带了四个大块头。
  陆珣偏头扫他一眼,留下挑衅的眼角。
  小黑猫二话不说就跑。
  他们并肩作战很多年,具有非比寻常的默契。一个在上头抓着树枝荡来跳去,一个在下头前后肢飞快交替摆动,快得像一道影子。
  偏偏那只初生的小狼狗崽,不知打哪儿黏上他们,又不知道紧紧跟住。还傻乎乎在树桩下打转,转身还对来人友好的晃尾巴。
  “日他奶奶的狗杂种,把老子的好桃全弄坏了!”
  大龙爸将一片狼藉的桃园子,怒得双目赤红,提着钉耙便是一阵子乱打。心想这翻山越岭的照看,成果被小怪物又偷又毁,还不如全给砍了,谁也别想占便宜。
  弟兄们连忙拦他。
  “小杂种使的坏,你钉树干什么?”
  “改天围一圈栅栏就得了。”
  “我他娘的早围过了!”
  大龙爸怒气冲冲地推开他们:“搭棚子也没用,照样翻进来!他那表子娘以前就爱在地里偷东西,今天老子非得把他弄死,看他还敢不敢三天两头找晦气!”
  说着便拉上弟兄们,意图冒雨逮陆珣。
  “下雨天山路滑,哪里经得起折腾?”
  “再说咱们也追不上啊。”
  纷纷退却,只有个头最小的那个机灵,一把摁住小狗崽子大叫:“你们来瞅瞅,这是不是小狼狗崽子?要不抓回去养着,也算咱们没白来一趟。”
  养?
  就这玩意儿养个屁!
  大龙爸挂上一抹恶意的笑,挥动钉耙打下去,“那小畜生不是和你们亲得很么?把他嚷出来救你啊!”
  “汪汪汪呜!!”
  狗崽真没见过大场面,前肢抱头缩起来,婴儿啼哭似的呜呜起来。
  “傻狗一条!小畜生不出来,老子今天就拿你撒气,把你给开肠破肚了,好给他看看教训!”
  “敢在我头上撒野?敢打我儿子?”
  “送你下黄泉见阎王爷,有本事你给投胎做人,再来找我报仇!”
  他把狗崽拴在树上,钉耙犹如镰刀般一下一下追着打,时不时伤到它的尾巴屁股,还扎进后腿。
  “汪汪汪汪!”
  “汪汪!”
  狗边跑边叫,逐渐没劲儿了。
  就在它放弃挣扎的时刻,陆珣自树上一跃而下,将大龙爸踩在脚底下。
  “他出来了!”
  大龙爸抹着脸叫道:“别再让他跑了!”
  四个男人扛着稀奇古怪的武器逼近,陆珣只得把小狗崽子踢到一边去。
  轰隆一声闷雷,战斗开始了。
  大龙爸笨拙地翻滚起身,吆喝弟兄们包围突进。谁知黑猫打茂密草丛中跃出,利爪勾住一个男人的脖子,划开血痕触碰经脉。
  男人‘啊’的一声惨叫,手一松,掌心的木棒落进陆珣手中。还没来得及摆脱猫,小腿突然挨了一下,两只膝盖磕在石头上,剧疼。
  其他人在背后接近,陆珣反手打中一个肩胛骨,还剩下三个成年男人。
  他们的体型更为壮实。
  空气凝滞片刻,四人一猫在黑乎乎的一齐移动起来,刹那间风起云涌,刀光剑影在山林里闪烁。
  棍棒划空发出呼呼的声音,拳头到肉发出沉闷的一声,有凄厉的惨叫,有高亢的猫叫。
  小狗崽巴着叶子,瞧见最后只剩下陆珣和大龙爸两人,面对面站着,手上空空。
  他先捏住他的肩膀,他凶狠得不要命,用坚硬的脑门撞他的眼窝,趁机侧身过了过去。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面上愈发的狠厉,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扑过去。
  两道影子在泥土碎石上翻滚,拳脚野蛮又原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一时瞧不出高低。狗崽子歪了脑袋,傻傻看着角落里爬起来的男人,抓起木棍敲了陆珣的脑袋。
  以少博多的节骨眼,稍有破绽便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一下,他输了。
  他们振奋地围过来脚踢棒砸,陆珣娴熟地蜷缩起来,抱住脑袋沉默挨打。
  狗崽子汪汪嚷嚷,猫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也撕扯着咽喉叫起来。
  远处传来回应般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吴哥,狼狗叫了!”
  稍存理智的大汉拉住大龙爸,低头一看,陆珣已是遍体鳞伤,不知死活。
  不由得慌了一下:“不会真死了吧?”
  众人住手,独独大龙爸打红了眼,“死了好,最好给老子死得干净!”
  “吴哥!!”
  “山上狼狗一群群的,咱们动了它们的崽子,被它们撞上就完了!”
  “赶紧跑!”
  嗷呜嗷呜的动静越来越近,大龙爸用尽力气打了最后一下,钉耙尖齿留下深可见骨的伤。鲜血涓涓刺醒了他,他猛地丢下钉耙,大喊一声‘走’!
  五人慌慌张张地下山,没人敢回头看一眼陆珣,生怕他化鬼赖上他们。
  这一片果园又安静下来。
  陆珣翻过面来,脸朝上大字形躺着。
  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黑暗犹如一条厚重湿闷的毯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雨继续下,冷冰冰淌在脸上。
  体内的血好像也慢慢冷下来,几乎要彻底凝住。
  猫凑过来,用鼻子碰他的鼻子,生着倒刺的舌头舔脸颊。还有那只傻狗,仿佛拥有罪魁祸首的觉悟,丧着尾巴舔他脚上的伤,不断呜咽。
  人们常说死得其所。
  死在这座山上算不算呢?
  陆珣合上眼皮,完全不想再动弹了,静静等待着皮肉消解,渗进泥土溪流,与大山融为一体。
  很突兀的想起小时候,被扔进河里的体验。
  肮脏的水扑面而来,呛鼻又呛口,身体变得沉重,不断不断地下沉。也许在那时候,他本应该安静沉下去,在深深的河底溺毙。
  不过现在也不晚。
  这样半梦半醒的想着,恍惚间听到有人轻轻叫他:“陆珣。”
  睁眼便发觉她在看他,柔顺的发丝垂落下来,搔得他痒痒的。
  细致的眉眼好像很高兴地打个弯儿,两只眼睛圆圆的,鹿一样清澈,盛着碎光。
  “你冷不冷呀?”
  她好奇地问,纤长的睫毛沾着细小的水珠,滴在他的眼角。
  “要不要来我家吃流黄蛋?”
  “……”
  “今天晚上又做了酸菜鱼,给你留了一大碗哦。”
  “……“
  很奇怪他为什么不说话,她歪一下小脑袋,困惑的问:“现在不喜欢酸菜鱼了么……”
  喜欢。
  两个字在咽喉中滚动,陆珣漫不经心地别开眼睛。
  假的。
  骗子。
  人类是老谋深算的骗子,莫名其妙冲他笑的更是骗子中的骗子。
  他已经偏开头,不知怎的又看见她。抱着膝盖缩在地上,雪白的皮肤变得脏兮兮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
  陆珣有点不耐烦地皱眉,天边骤然闪过白光。
  “我害怕。”
  她蜷缩得更厉害,额角缓缓破开一个洞,血很安静地往下流。
  “陆珣。”
  “我还是害怕。”
  薄薄的眼皮眨一下,眼泪也安静地掉。沿着眼角一滴又一滴的流下来,半张脸哭得湿漉漉的。眼角鼻头红透了。
  又没人欺负你。
  陆珣皱着眉头想,那瘸子早被他打跑了,尸身快发臭了,还有什么好怕?
  电闪雷鸣划过,她大睁着眼睛看他,哭得更无声,更厉害了。
  满目惊惶。
  “我怕打雷。”
  她温温吞吞地伸出手,又软绵绵地问:“你再牵我一下好不好?”
  “再牵牵我吧?”
  他迟疑了一下下。
  真的就一下下而已。
  她猛然消失在眼前,一根头发丝没留下。只剩下狼狗中的领头,反复舔他的脸,舌头黏黏腻腻。
  陆珣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又躺了好一会儿,眼前来来去去还是她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胆小好爱哭的粘人怪。
  麻烦死了。
  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在无数双动物的眼中,他的手指微微动了。
  先是坐起来,再摇晃着站起来,如同一幅干枯的骨架。
  狼狗们蹲坐下来,静静望着他往山下走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被雨水冲淡。
  猫也按耐住性子乖乖跟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遇见石头与陡峭的坡道,才细声咪咪两句。
  踉踉跄跄,千疮百孔。
  陆珣就是这样下的山,一步一步走到她家门前,再摔在地上,精疲力竭。
  他是还恩情来的。
  他本来很坚信自己仅仅来还恩情,直到看见阿汀小跑过来,脸上干干净净,眼里没有畏惧,没有迷茫,压根没有一点点哭过的痕迹。
  只倒映着一个狼狈至极的他。
  原来如此。
  这时才恍然大悟,正在害怕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漫漫十七年的阴冷世界,贸然出现了一点微光,刺眼而滚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躲闪,说着我不要我不要,但原来还是很想要。
  看着阿汀面上的无措与担忧,在这个时刻必须承认,她是一束闪耀到能够穿透身躯的光芒。
  这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让人忘记呼吸的光、浑身颤抖。
  他得把它困在手心里,也护在手心里。
  “阿汀。”
  他想说,也牵我一下吧阿汀。
  但指尖触过衣角,终究没能紧紧抓住她。
  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
  陆珣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的当儿。
  接连多日的风雨将天空洗得澄澈,一轮夕阳犹如蛋黄,缓缓的下降。
  饭菜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手边埋着毛茸茸的猫。
  阿汀像一只无害的小精怪,漂亮又安静,乖乖坐在另一边看书,手上还握着一把蒲扇,给他扇来温热的风。
  这情景宁静如画,陆珣目不转睛看好久,直到被她发现。
  “陆珣你醒啦!”
  小糯米团子看过来,一对大眼睛笑得晶莹,仿佛璀璨的烟花在里头骤然绽放。
  还在做梦吗?
  陆珣拿手指在她脸颊上戳了一下,软的。
  再戳一下,热乎的。
  应该不是做梦。
  阿汀稀里糊涂地被戳两下,又稀里糊涂看他收回手。她眨眨眼,还是笑盈盈的:“昨天晚上我爸爸把你背到医院的,医生早上说没有问题,所以我们就回家了。”
  “你现在在我家里。”
  宋敬冬补充:“躺在我的床上。”
  这事有点复杂混乱。
  陆珣翻看自己的手脚,正巧林雪春端着热水进来,上下打量他,摆上满脸的嫌弃:“脏死了,醒了赶紧去洗澡。”
  阿汀连连摇头:“医生说要多休息,不要做大动作。现在不能洗澡的。”
  前世虽在中药堂生长,但外公的规矩是,年满十八之后再传授‘望闻问切’的深奥功夫。因此阿汀的脑袋里暂时只有大量草药知识,治病三脚猫,对医生抱着绝对的信任。
  对医嘱更抱着绝对的决心。
  林雪春拗不过她,又嫌弃野小子浑身的泥,只好退一步,出门端来热水,拿出崭新的毛巾,想让他擦擦手脚。
  但这脸盆刚往陆珣面前一放——
  水波荡漾,激起小小的水花,被认定为偷袭。
  陆珣猛地一跃而起,不顾胸腔传来的疼痛,迅速退到角落里头。瘦骨嶙峋的身体四肢紧紧绷住,上端一双炯炯的眼睛,像开过刃淋过血的宝剑。
  戾气横生。
  “这小子……”
  真他娘的野啊。
  沦落成这样还不肯低头,六亲不认的架势摆的足足,难怪村里没人待见他。
  林雪春被盯得后背发凉,一时说不完话。
  陆珣对大人的戒备心,远比孩子们强得多。阿汀生怕他把妈妈列入敌人范围之内,贸然发动攻击,连忙拉住他:“陆珣你别怕。”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这是我妈妈,她很好的。”
  林雪春:……
  好想摘下女儿的小脑袋晃一晃,把里头的水全给倒出来。
  这是怕?!
  摸着你的良心说,他有一点点的怕的样子吗?!
  眼睛白长的吧?!
  林雪春大大翻个白眼,瞥见阿汀攀在野小子小臂上的手,顿时又惊得魂飞魄散。
  她不过是放盆水的功夫,他像血海深仇一样盯她。女儿敢碰他,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当初宋婷婷被抓得一脸伤,大半个月过去还留着浅浅的印子。这回急匆匆往B城去,也是在四处打听民间膏药,好把脸蛋给治好。
  阿汀的细皮嫩肉,比宋婷婷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抓到咬到,脸不得毁了?
  “阿汀你过来,别被他给抓了。”
  林雪春越想越怕,连忙伸手去拉。不料他也抓住阿汀的手,琥珀色的眼珠转向她,凶狠的好像她抢了他的宝物。
  两厢对峙,阿汀夹在中间非常的无辜。
  只好劝劝这个:“妈妈没事的,他不会抓我。”
  再哄哄那个:“我妈妈不是故意说你的,你不要生气。”
  无果。
  对峙继续。
  站在灶台边的宋敬冬看了一场热闹,失笑:“妈你别瞎操心,急火火的反而把人家给吓住。这小子上回帮过阿汀,出事来找的也是阿汀,怎么会抓她?”
  阿汀点头。
  “有事也让阿汀说就是了,他只听她的。”
  阿汀点头点头,小鸡啄米的点头。
  没出息。
  兄妹四个胳膊肘全往外拐。
  林雪春再瞅瞅陆珣,满心纳闷:只听阿汀的,有这么古怪的规矩?
  就阿汀那小胳膊小腿,后院逮公鸡还费力,哪来的本事收服这只凶狠的野东西?
  她不信,转头上楼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裤,拿给阿汀:“你给他说,手脚擦干净,身上脏衣服脱下来给我洗。这是你哥的旧衣服,让他先穿着。”
  阿汀接过衣服放在腿上,乖乖应了一声好。
  她把毛巾浸过水,拧得干干,再递到陆珣的眼皮子底下。
  “今天很热,你肯定出汗了。”
  “擦一下好不好?”
  陆珣低头看看那只又白又大胆的小手,被这句‘好不好’说得耳尖微动。
  要是她不问他,命令他,他绝对给她甩脸色;
  要是问‘要不要’,那他不要;
  偏偏来一句软绵绵的‘好不好’,尾巴梢藏着星星点点的亲昵,像撒娇而非询问。他拿‘好不好’没有办法,在她面前丢盔卸甲。
  只能默默接过毛巾,抓着脚趾头仔仔细细擦干净。
  林雪春看得目瞪口呆,回头对上儿子‘意料之中’的眼神。
  她犹不信邪,拍一下阿汀:“让他再擦擦脖子。”
  陆珣送去医院时,医生护士本想帮忙收拾一番。奈何这小子在昏迷之中,依旧满身反骨不许人碰。但凡他们给他一点点的刺痛,他便挥拳蹬腿。
  医生护士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