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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柴烈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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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岐然伸手将面前白酒瓶拿起来,将杯子斟满了,“如墨刚刚流产,心情不好,说话一时口不择言,有所冲撞,您别生气。我替她喝一杯,跟您赔罪。”
程德云坐着没动,陆岐然便维持着这敬酒的架势,不慌不急。最后程德云熬不住了,还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和陆岐然匆匆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
本是闹得几乎父女断交,陆岐然竟是生生将局势扭转过来。散席之后,出租车上,程如墨忍不住笑说:“我算是见识到男人说谎的本事了,环环相接丝丝入扣天衣无缝,你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
陆岐然摇头,不以为然,“不是我有本事,是你父亲处处给你留余地。他到底是你亲人,不是你仇人。”
程如墨冷笑一声,“要是仇人还好,亲人伤起人来更加一针见血。你或许不知道,为了给他生个儿子,我妈三次堕胎一次宫外孕,最后怀都怀不上了,一怀就习惯性流产。我读高一那年,他还没断绝这心思,见我妈生孩子没指望了,转头找了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妈为这事儿,三天两头在家里哭。她这人性格软弱,又没主见,除了口头上抱怨几句,什么本事都没有。那时候我爸在投资石膏矿,也没点科学勘探的本事,随便指着一处荒山就开始挖,挖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挖到,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那小姑娘是想跟着我爸吃香喝辣,这会儿看我爸钱也没了,立即跑得无影无踪。最后还是我妈死心塌地跟着她,重新开始承包工程,慢慢地才又好了起来。”
程如墨手肘撑在车窗上,望着外面,“我有时候都难以置信,怎么自己生活跟电视里狗屁倒灶的家庭伦理剧似的一地鸡毛。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我爸没去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后来读高三,二模没考好,老师往家里打电话来,是他接的。接完了就指着我一顿臭骂,然后拉着我算账,一笔一笔,把我从小到大的开销算得一清二楚。”
陆岐然没说话,伸手将她手握住。
程如墨没挣开,仍由他握着。“我读初三的时候我爸妈在昆城工作,本来我妈是答应回来照顾我中考的,结果她怀孕了。给我打电话,问我想不想要个弟弟。你说我能怎么回答?最后他们决定生了孩子再回来,于是整个初三,我就住在学校里,周末的时候去我父亲一个朋友家里借宿。那时候青春期,女生三天两头闹矛盾。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初中时候尤其不会跟人打交道,结果被寝室七个女生孤立。当然这些事现在看起来都不算什么,但放在那时候,真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每天睁眼闭眼之前,都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后来我考上江大,有次过年回家,跟奶奶一起睡。早上醒来听见奶奶跟人聊天,说,如墨能干是能干,可惜是个女孩儿……”
程如墨顿了一下,冷笑一声:“谁他妈不希望自己是个男人,仗着自己带个把就能高人一等……”
陆岐然摇摇她的手,“好好说,别带偏见。”
程如墨顿了顿,神情恹恹,“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竟也好意思嫌弃我,也不想想我这性格谁是始作俑者。当年b超还能看性别,他怎么不早一把掐死我得了,” 她望了陆岐然一眼,忽而一笑,说,“你挺大本事的,没往后缩,也不怕我爸一酒瓶子敲你脑袋上。”
“你跟他吵架,但我不能帮着你,不然就是陷你于不义。”陆岐然看着程如墨,笑了笑,“至于有没有本事,伸是一刀,缩也是一刀;我要是这时候缩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伸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程如墨将手抽开,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闭了闭眼,伸手去取,“事成了,也该还给你了——虽说是个高仿,不过做得挺精致。”
陆岐然立即伸手将她手指捏住了,低头认真看着她,目光里仿佛含有温度,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让人心醉神迷的磁性,“戴都戴了,就别取了。”
第27章 自食其果(十)
程如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没有说话。
却听见耳边陆岐然说:“商场别的不说;卖珠宝的地方挺方便;一进门就是。我也不知道确切尺寸,叫人比着我小指拿的;既然合适;”他将她手捏得更紧了,“就戴着吧。”
程如墨听得恍恍惚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喉咙里好似梗了一块儿,心里又软得一捏就要塌陷;叫一种莫名的情绪涨得满满当当。又忽地想到张爱玲的《色戒》,心道虽然不是鸽子蛋,但她也好歹体验了一番王佳芝收到戒指那时的心情。
果然女人都是物质的,修炼得再如何百毒不侵,看到鲜花和钻石也无法做到完全不动容。
她想着,想想再回答他。这一想就想到下车,她在前面走着,陆岐然跟在她后面半步。她身体仍不舒服,走得慢。楼梯里声控灯坏了一半,陆岐然打着手机为她照明。两个人隔得近,程如墨感觉他呼吸就在耳边,让她想到那晚,也是这样的暧昧,让人像微醉了一般,神思飘飘荡荡浮在云端。
到了门口,她去摸钥匙,便又看见了指上的戒指。
她指尖碰着那微凉的石头,低头看了几秒,觉得眼突然有些涩,揉一揉就能掉下泪来一般。她叹了口气,飞快将戒指取下来,拉过陆岐然的手,将戒指塞进他手心,笑了笑,说:“你这人真是狡猾,在我爸妈面前说的这一通话,算是彻底把我架起来下不去了。”
陆岐然微蹙眉看着她。
“但结婚毕竟不是买戒指,不是瞧着成色不错价格合适刷个卡就行的。”她眨了眨眼,“我得好好想想,不然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嗯,”陆岐然往前一步,忽将她腰揽住了,“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现在就想。”
“十分钟够干什么?”程如墨忍不住笑,“咱俩虽说是大学同学,认识也快有十年了,但单独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够一个月吗?你说要是结婚了,结果我发现你吃饭还吧唧嘴啊,上厕所老是忘记冲啊,一脱鞋味儿还不怎么好闻啊,睡觉还打呼噜啊,这多影响你英明形象是吧?所以我得考虑清楚了,你也得考虑清楚,”程如墨抬头看他一眼,“就像我大姨说的,我这人长得不算顶好看,脾气还忒臭,长得瘦屁股也不大,估计还不怎么好生养。而且吧,我是摩羯,你是狮子,我以前查过了,这俩星座速配指数只有38分。”
“要论满嘴跑火车,你也不遑多让,”陆岐然低头看着她,“你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程如墨直视他的目光,“但真的,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我知道这周末过得有点异彩纷呈了,三流编剧写的连续剧似的。你听到了一些话,产生些保护欲愧疚感,也是正常的。”
“所以在你看来,我可以为了愧疚感为了保护欲跟你结婚,就是不能为了想跟你结婚而跟你结婚,是吧?” 陆岐然语气听不出喜怒。
程如墨敛了目光,淡淡说,“我怎么知道这戒指上是不是带着个钩子。”
陆岐然目光顿时一沉,手掌使劲将她腰捏紧了,将她身体往前一带,紧贴着自己。他呼吸几乎就这么喷在她脸上:“程如墨,你非得这么记仇?”
程如墨方才这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但道歉的话却如何也不说出口。
这样僵持了片刻,她放软了态度,低头细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语气不像是商量,倒像是恳求。
陆岐然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她脸抬起来。程如墨还没反应过来,他嘴唇已重重碾了下来。
这吻带着怒意,进攻意味十足。程如墨身上发软,这会儿除了陆岐然搂着她,没有丝毫着力的地方,渐渐地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身上。头顶声控灯熄了,他温热的手掌沿着她身体摩挲,探进了衣内,胡乱摸了几把,又抽出来,放开她,哑着声说:“开门。”
进去以后,陆岐然径直去了浴室。程如墨坐在沙发上,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无名指,发了一回呆。
程如墨身体不爽利,怕半夜起来吵了陆岐然,是以帮他在沙发上铺了床。她在浴室里洗漱完了,进去卧室,看见陆岐然正躺床上看着那本京极夏彦的书。
程如墨踌躇了一会儿,说:“那我去沙发上睡。”
陆岐然目光扔停在书上没有挪开,伸手将她手臂拽住了,“你就跟我睡,听听我打不打呼噜。”
程如墨一怔,哭笑不得,“幼不幼稚。”
程如墨不是第一次跟陆岐然睡一张床,但前两次都是累到极点,倒头大睡,身边有没有个人,全然没有分别。
但这回不同,因是清醒的,便格外能察觉陆岐然的呼吸,陆岐然贴着她身体的体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睡到半夜,醒了一回,发觉陆岐然不知何时将手臂搭在了她腰上。这姿势极像种保护,又像是种占有。迷迷糊糊间,只有个念头,原来自己喜欢的男人躺在身边,是这样一种感觉。
——
陆岐然呆到了周三才回去,程如墨又休息了一天,周四复工。
一到公司,齐简堂就拉着她让她讲讲这一波三折的周末,程如墨拣重点讲了,尤其突出了求婚那一遭。
齐简堂叹为观止:“你这周末,简直跌宕起伏啊。不过我想不通,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戒指都套你手上了,你还给它撸了下来?”
“他仗义相救,我不能反过来害他,”程如墨一边查看积压了好几天的邮件,一边回答。
“那你当时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一克拉多寒酸,我直接送你一鸽子蛋。”齐简堂笑说。
程如墨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爸怎么看你的吗?觉得你老不正经四六不着,三十六岁了还不结婚,不是花心就是不举。要是你出面救场,绝对是火上浇油,我爸肯定当场把我腿打断了赶出家门。”
齐简堂不乐意了,“你说我老不正经四六不着我认了,可你怎么能说我不举呢?”
“你举不举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需要你来给我创造幸福。”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不是还没答应陆岐然吗?万一你众里寻他,一回眸发现我在灯火阑珊处,这结果不就说不准了吗?”
程如墨懒得理他,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咱们去年的年假要到四月份才作废是吧?”
“是啊,你去年的还攒着呢。”
“那我能不能请了,”程如墨转头看他一眼,“我想出去散散心。”
齐简堂打开日历,看了看,说:“这样,你从二十一号开始休,连着清明,可以放十三天。”
程如墨点头,“那行,我等会儿去跟人事部发邮件。”
“你打算去哪儿玩?”
“还没定,”程如墨叹了口气,“既然这么久,就去个远点的地方吧。”
程如墨定好了休假的日子,就去跟林苒商量去处。林苒也来了兴趣,干脆也跟着请了,打算跟她一块儿去。
两人白天上班,晚上就凑一块儿制定旅游计划。
程如墨问她:“你跟着去,林森没有意见吧?”
林苒正在查酒店,听到这问题脸立即垮了下来。程如墨瞧出不对劲,立即问她:“怎么了?”
林苒丢了鼠标,身体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亲爱的我觉得我搞不定。你不知道,短短一周,我觉得我生活已经颠覆了,比新政权推翻旧政权还彻底。老太太特别不舍得丢东西,饮料瓶子要攒着;出去买菜,塑料袋子要攒着;林木头抽烟剩下的烟壳子她也要攒着……结果厨房里阳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下不去脚。一般剩菜剩饭我只吃一顿,但是只要没吃完,老太太就会一顿一顿热着吃,最后那菜都看不出样子了……还有她用不惯抽水马桶,这会儿林森正找人重新改造厕所呢。”她摆了摆手,“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但过日子本来就是零零碎碎。”
“老太太没为难你吧?”
“暂时还没有,但是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起了就开始打扫卫生。我八点才睡醒,起来看见老太太别有深意地冲着我笑,心里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林苒将脸凑到程如墨面前,“看见了吗?硕大的黑眼圈,主编骂我呢,说我时尚杂志编辑居然这么个形象,简直丢人。我现在每天都六点半起床,跟她抢着做卫生——我妈要是看我突然这么勤快,肯定得吓出心脏病。”
程如墨笑,“这不挺好嘛,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我长年十二点睡八点起,八点半准时排便——多规律的生物钟,现在少睡一个半小时,作息时间完全打乱了。”
林苒又说:“还有个问题……你知道,我以前都是跟林森睡一个房间。老太太觉得这样不好,委婉跟林森说了,让他结婚之前,先跟我分房睡。”
程如墨扑哧一笑,“我懂了,这才是关键所在吧?”
林苒苦着一张脸,“我这婚都订了,住都住一个屋了。合着这大半年我就只能吃素啊,太不公平了。”
“嗯,这个问题是有点严重,”程如墨憋不住笑,“我这儿有张快捷酒店的打折卡,要不先借你用两个月?”
“……滚。”林苒瞥她一眼,“你现在是幸福了,就不管我死活了,标准的见色忘友。”
程如墨静了几秒,方说:“我跟他一个在崇城一个在江城,连男女朋友都不算。”
林苒叹一口气,“我懂你的想法,但你有时候也别太轴。结婚就是挑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一起过日子。我听你表述,真心觉得你跟陆岐然挺适合的。”
程如墨半晌没说话。
陆岐然回崇城以后,两人还保持着联系,但只是短信上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微信上戛然而止的几个来回……这总让她觉得上一周两人的亲密像是场幻觉。
但又觉得这样也好——沸水降了温,才能看清楚锅里究竟煮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然哥吃饭不吧唧嘴,也不会不冲厕所!既不脚臭也不打呼噜!
——
针对很多人对极品亲戚的质疑,我说一下。其实这几个都是有原型的,并不是盒子完全胡编乱造,只是有所夸张和提炼。大家不要觉得小说比现实狗血,今天盒子看到一个新闻:一个男人装富豪跟人约炮,到了酒店发现是自己女儿,然后妻子上门捉奸……这样狗血得像是假的事,哪个小说写得出来?其实现实远比小说狗血,盒子知道好些比现在所写还要狗血的现实故事。
顺便,墨墨纵容表妹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又不是真的大包子。
第28章 时光与你不可辜负(一)
程如墨这人实则特别懒;尤其不爱户外运动。嫌人多车挤;嫌日头大,尤其嫌公共场所的厕所脏。她有段时间忙工作,基本过着醒了就上班,上完班了接着睡的日子,活动的范围就没超出过公司到家的距离。是以这次打算出去玩,多少存了点刻意为之的念头。
和林苒商量了几回,最后决定先去江城南边一个城市泡温泉;再一路往东南去沿海。两人没报团,自己订酒店查路线;详详细细计划了三四天;做出来那旅游指南恨不得比份广告策划还厚。
“沿海好;穿个比基尼往那儿一坐,我就等着帅哥过来搭讪了。”
“嗯,林森非揍死我不可。”程如墨笑说。
“要揍也揍不到你头上啊。你也赶紧趁着这次出去玩,长长见识。陆岐然虽好,但这么大一片树林子,干嘛非得在他枝上做窝?你也不缺人追,就是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这次出去,拥抱自然,解放天性,要是回来还对他情有独钟,赶紧该怎么着怎么着吧。要是顺利,说不定咱俩还能把婚一起结了呢?多喜庆。”
程如墨笑而不语。心说这要是旅趟游就能解决的,那她这六年算是白过了。
二十一号早上,两人一人拖只箱子,坐上八点的高铁,开始奔赴旅程了。
与此同时,陆岐然这边却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电视节目实则生命周期很短,除了一些招牌的栏目,其他的基本一上线就得随时准备改版,一改版就是一系列任务,大到节目录播小到招牌广告,上上下下一顿折腾。
陆岐然这会儿处在敏感时期,自然得主动留着加班。他每天跑上跑下地忙碌,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能逮着一点时间休息。给程如墨发个短信或者微信,聊两句饭吃完了,接着跑上跑下;或者一边吃饭一边摊着小说看两页。
李组长到办公室来的时候,陆岐然就正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狼吞虎咽又囫囵吞枣,李组长走到他身边了他也没留心,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笑说:“在看什么书?”
陆岐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李组长已伸手将桌上放着的另两本书拿起来了,正反面都瞧了一会儿,笑说:“《轻红浅白》《灯火夜微明》……怎么居然看起这种小姑娘看的书来了?”他往陆岐然手里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书叫做《唯时光与你不可辜负》。
陆岐然将书合上了,笑说:“我同学写的,捧个场看看。”
“那你同学了不起啊,都出书了。”
陆岐然笑了笑,“以前读书时就听说她在写,但她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说,今天好歹知道了。”
“是吗?好不好看?我长这么大,除了金庸就没看过别的小说了。要是好看,你让你同学给我整一箱签名的过来,我送给我女儿。”
陆岐然笑说,“那你女儿肯定不爱看,”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你手里那两本最后都是悲剧,我这本还没看完,但也八|九不离十。”
李组长大笑,“你同学还挺悲观主义的。”
陆岐然敛了目光,低头往手里书上看了一眼,低笑说:“是挺悲观,回头我得跟她说说。”
两人闲聊了一回,说回工作。陆岐然跟他汇报了节目改组宣传跟进进度和出现的问题,“宣传组跟内容组昨天上午出点矛盾,稍微耽误了工作进展。但昨晚已经解决妥当了,稍微加快点,预期之内完成应该没问题。”
李组长听后点头,“你负责,我很放心。”顿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陆岐然动作一顿,没有立即回话。
李组长说:“你毕业就进包装组,算来也跟了我快六年了吧。”
陆岐然点头,恭谨说道:“从试用期起您就在带我。”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进来,犯了不少错,但只要跟你提一句,你绝对不犯第二次。我当时就想,这孩子踏实,是个可塑之才。”
“您过奖了。”
李组长看着陆岐然,“如今电视境况这么不景气,能有年轻人进来这么踏踏实实地干,的确非常难得。你这六年过来,业绩大家有目共睹,以前包装组还没出过三十岁以下的组长,按你现在这势头,恐怕是要打破这状况了。”顿了顿,忽地笑了笑说,“良禽择木而栖,确实这传媒领域内,人员流动快。”
陆岐然自然是听出来他想说什么,斟酌了片刻,说,“我以前总以为,人一旦立了目标,总得按着计划,一往无前走下去。但其实真经历了一些事,发现目标都是可更改的,更不用说追逐目标中途,总会遇到一些意外。有些意外,不一定是坏的;又有些意外,一旦错过了,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他看着李组长,诚恳说道,“江城和崇城合作的这项目,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李组长沉默良久,方说,“这项目很重要,你务必分清轻重缓急。我不是不开明的人,但我得一碗水端平,我谅解你,你也得谅解我。”
陆岐然点头,“您对我有栽培之恩,所以您不用顾忌。分内之事,我一定会做好。”
李组长点了点头,站起身,陆岐然也跟着站起身。李组长拍了拍他肩膀,笑说:“你答应我,得让我认识认识你这‘意外’。”
陆岐然笑说:“您早就认识了。”
——
程如墨和林苒在江城南边一个叫西林的度假村下榻。这是个小地方,但湖光山色一应俱全,温泉尤其有名,分了十几种汤,各有针对。
两人到了以后先吃饭,到了晚上九点挑了个人少的汤,洗完澡之后舒舒服服地下去泡。山里夜凉,竹影横斜,头顶一轮羊角样的月牙,月色清澈,透过叶间缝隙漏下来,空气里硫磺的气息浓烈而纯净。程如墨整个人舒服得好似要化在温泉水里,往林苒处看了一眼,见她懒散的模样,便知道她心情肯定跟她一样。
“亲爱的,我说句真话,你别生气啊。”
程如墨瞥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特别希望我是林森是吧?”
林苒猛点头,“真的,这么花前月下的场景,太可惜了。”
“所以你就是口是心非,他在身边时嫌弃得不得了,这才离开十二个小时呢,转眼就惦记上了。”
林苒猛笑,“我就不信你这会儿不想陆岐然?不想趁着大好春光……”
程如墨立即扬起一捧水,往林苒脸上浇去,“你以为谁都像你,脑子里自带马赛克。”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脑子里的从来都是高清无|码……”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静静泡了许久,泡得脑袋有些晕了,从汤池里起来,冲澡回房。林苒进去浴室洗脸,程如墨坐在床上,望见月光映在木制的窗台上,薄霜一般洁白。
她心里一动,拿过手机,看时间方到十点。她拨了个号码,裹紧了浴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将房门缓缓带上了。
程如墨穿过走廊,慢慢走向外面的阳台。耳边接通的提示音响了一会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晚上好。”
程如墨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峦,“在忙什么?”
“刚洗过澡。”
“我刚刚泡了温泉,西林的温泉非常棒,你下一次有机会可以来试试。”
陆岐然笑,“男女一起的还是分开的?”
“当然是……”程如墨临时改了个口,“……男女一起的。”
“要是男女一起的,你这会儿还有心思给我打电话?”陆岐然声音压低了,带着点轻薄的笑意。
程如墨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烧,“和我一个汤池的帅哥正在房间里等着呢。”
“那你还把他晾在里面,可见那人魅力还不敌我的一通电话。”
“……陆岐然你这人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总不如你嘴比死鸭子还硬。”
“那你还啃,也不怕崩了牙齿……”程如墨一说完便知失言,立即敛了呼吸,却听见那边电话那边呼吸也似是拉长了,过了许久,方听见陆岐然开口,声音更低,带着点哑:“你现在穿着什么?”
程如墨拿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颊,低声说:“浴衣。”
那人声音似是带着灼烫的热度一般,钻进她耳朵里:“里面呢。”
程如墨往走廊望了一眼,那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月光坦坦荡荡照在她身上,她心中有种奇异的羞耻与刺激:“……没有。”
那边呼吸顿有些局促,仿佛有实质一般,轻轻扫过她耳畔。陆岐然轻咳一声,声音已有些低哑,“我准备挂电话了。”
“别……”程如墨忽地开口,自己也吓了一跳,顿时羞愧不已,顿了顿,却仍是说了出来,“别挂吧。”
陆岐然轻笑一声,“你别为难我。”
“难道你以前……没有过吗?”
陆岐然笑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如墨身体靠上栏杆,面对着走廊,低声答,“……那你还是别说了。”
那边静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挂电话,但你也别说话,行不行?”
程如墨点了点头,又立即想到那边看不到,便说:“好。”
接下来,程如墨便静静听着这电话。那边压抑而有些凌乱的呼吸,一阵一阵仿佛喷在她耳边。她脸红得要滴血,心情极其微妙,一面觉得自己轻浮孟浪,一边又有些微醉的眩晕。心跳得极快,一声一声的,击鼓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见那边沙哑的声音喊她名字:“……如墨。”
她如梦初醒,用鼻音飞快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这个……尽量委婉了(捂脸
看不懂的表问哦!
第29章 时光与你不可辜负(二)
过了片刻;那边呼吸渐渐平静了;陆岐然问她:“你接下来几天怎么安排?”
“一路往东南走,去海边。”
陆岐然嗯了一声;说:“我清明节可能放不了假。”
“别,”程如墨忙说,“我跟林苒在一起呢;你来了成什么样子。”
陆岐然笑了一阵;说,“你赶快进去,别感冒了。”顿了一会儿,又说;“你回江城了;我这边忙完去找你。”
程如墨说;“看你方便吧。”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一回房,林苒正趴在床上发微信,瞅见她进来了,要笑不笑,“干什么坏事去了?”
“没,”程如墨忙说,“代班的人有事情不清楚,打电话问我。”
林苒瞥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手机上,笑说:“那你同事还真是热爱工作。”
程如墨进去浴室洗脸刷牙,出来时林苒仍在跟林森聊天。程如墨背对着她躺下,伸手将自己床边的灯扭灭了。虽闭了眼,心里却起伏难定,心里有种久违的清喜。仿佛回到早年,高中时候,能为了和暗恋的男生在楼梯口的一个碰面而心跳一整节课。
她想,如果这算是谈恋爱的话,跟陆岐然谈恋爱,原来是这种感觉。
便又想到当年的陆岐然。
她读的那专业,大一时候没有细分,统一叫做新闻传播大类。那时候她就跟陆岐然一个班,但因为平日上课总是全系出动,浩浩荡荡两百号人,坐在大教室里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英语虽然是小班教学,但当时进校的分班考试,程如墨没考上快班。是以,读了整整一年,程如墨和陆岐然碰面的机会堪称稀少。她那时候对他也称不上是喜欢,就有些好感。觉着这男生身形挺拔,行走带风,有种旁人难以企及的自信与磊落。
后来大二细分专业,数字传媒当时还是个新鲜事物,报的人不多,算上一个非洲的留学生,勉强凑齐了三十人。分班一周后,班里组织团建,一行人去唱歌吃烤肉。那时候在包厢里头,陆岐然正好坐在她旁边跟人玩牌,看她低头发短信,问了一句:“你不唱歌?”
程如墨就站上去唱了首歌,唱的时候不经意往底下看了一眼,正好与陆岐然视线撞上。他眼神清亮,昏暗灯光下,却仿佛寒夜星辰。心莫名一动,嗓子一抖,顿时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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