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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的沈先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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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完全走远了,余念才翻开档案继续看有关小白的讯息——他的耳聋原来不是遗传性的,而是母亲在怀孕期食用了毒性药物,从而造成他的听力损伤。
他母亲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生下他。
所以,他是因为后天被漠视,才养成这个性格吗?
并且影射在死者身上,肆意宣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
还是……搞不懂。
余念不看了,转而去小白那里。
他还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像。
看见她来了,他歪头,抿出一个微笑,连喜悦都这样小心翼翼。
余念在纸上潦草写下:“你想看电影吗?”
“看电影?”他回复。
“恐怖片,或者爱情片,什么都可以。”
“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余念搬来了笔记本,给他放映上一个月刚出的恐怖片。
她看到中段,才察觉出不妥当来。
里面有很多血腥的画面,岂不是在提醒他一样?
余念侧头,偷偷瞄了一眼小白的表情,他的神情漠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电影结束,余念被吓得不清,还心有余悸。
小白尝试着开口说话:“怕?”
他只能说一些简短的单音,起初语调很古怪,后续慢慢变好了一些。
“有点怕,我不太敢看恐怖片。”余念如实说。
他们聊了一会儿,余念就打算回房睡觉了。
走之前,小白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拽住余念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猛,爆发着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力量。
余念心头一跳,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
她低头,目光在手腕上流转——他的五指已经快要嵌入她的皮肤了,留下又紧又深的红痕。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沈薄的话——混血终究只会是混血血统,他们不可能变得纯净。所以,做过恶事的人,有可能恢复善良的本性吗?
小白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削瘦的肩头微微颤动,语不成调地说:“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余念企图平复他的情绪,手掰动他的五指,淡定自若地用口形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对……对我这么好。”
“小白,你弄疼我了。”
她开始慌里慌张,也忘记小白是个聋子的事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是乞求地问她:“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弄疼我了!小白!”她厉声爆喝。
终于,小白像是有所察觉,松开了手。
他瑟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道歉,最终抱紧了自己的头。
“晚安。”余念写下这二字,关上门,逃之夭夭。
她的确是有所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白情绪的转变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快,只要再加一把劲,应该就能破开他的心防。
作者有话要说: 心里好没底……
☆、第四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法医,并且是参与工作的调查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沈先生是个复杂的人。
余念也是。
世界上没有单纯的好人或者坏人,这是草灯想写这本文的原因。
还有,大家不喜欢就请默默弃文吧哈哈~我们可以以后再见呀,但是怀有恶意说弃文或者中伤,草灯会难过哦~
码字其实很累的,要全神贯注两个小时呢,希望大家能理解我,鞠躬。
☆、第五集
秋季本就多雨,一点乌云遮蔽,转眼飘起绵绵细雨,淅淅沥沥。
屋外哗哗作响,屋内鸦雀无声。
小白的声音犹在余念耳旁回荡,虽弱不可闻,却在她心中激起巨大回响。
她成功了,取得了小白的信任。
余念点了点头,示意小白从头讲起。
听他的描述,他们初识是在一年前的黄山区。
那天的天气也和相似,天冷,飘着梅雨。
小白辞别养大他的奶奶,打算来黄山区找一份工作。
他没去上过学,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看着拼音本认出的字,又先天性耳聋,也没能找到什么靠谱的事做。
于是,他白天去工地里帮忙,晚上尝试给杂志社投稿,手写一些稿费低但好过稿的文章。
当他刚拿到第一笔稿费时,被跟了他许久的街头混混盯上,抢走了钱。
他们打他时,还以为他有多傲,半天不吭声,再怎么疼,都不会低头求饶。
混混觉得无趣,把钱揣兜里就走了。
小白一个人蹲在酒吧后门等雨停。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还得去工地里继续帮忙,但楼盘也快建好了,不知道那个包了工程的头儿还收不收他。
他觉得嘴角刺疼,伸手去抹,有一点黑青色的血块。
开了裂口,嘴都不敢张。
这时,一个女人叼着烟经过,回头打量了他好几眼,本要走,又折回来。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看口型大概能推断出来。
小白摇摇头,他没名字,家乡的奶奶也是用方言喊的名字,发音是“白”,却不知转换成简体字究竟是什么。
所以,那个女人也叫他小白。
她就是余念他们一直想找的人。
余念在本上记录着,眼见小白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后来呢?”她问。
小白转回目光,继续写下——
后来,他就住在她家楼下。
小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就觉得是她包扎的伤口,是她救的命。
他要报答她。
而且,这个女人总是穿着一袭吊带蓝裙,露出干净好看的肩头,像是晕着白月光的那种,莹莹发光。
万一有人见色…起意呢?
他得埋伏在这儿,等着她。
她赶他走,嫌他烦。明明讨厌到不行,却又喊他上楼吃饭。
再后来,小白就跟她住下了,得知她的工作是法医,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起来这么厉害,他什么都不会,照顾不了她,也帮不了她。
“我想要杀人,你怕吗?”她问他。
小白摇摇头。
女人感到无趣,漾着交叠的细长双腿,在纸上画下名单——就这个,我杀了他。
没过几天,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小白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杀了人,明明笑得那样好看,温柔地说出了残忍的话。
这是小白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无伦次,腔调古怪,也特别可笑。
女人果然乐不可支,但最后,又落寞地说:“我告诉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相信你。”
其实可能也不是相信,只是小白去说真凶,谁又会信?
他还是个聋子。
再然后,又死了一个人。
小白自我安慰,她是在杀坏人。
那些人对自己的子女残暴不仁,该杀,不是吗?
过了几天,小白回家的时候,在门边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淤青,细长的一道,像是被人打的。
小白过去问她,她又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个哑巴,和他同病相怜。
小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她带回家了。
他想休息一会儿,再醒来时,却发现孩子不见了,桌上还有一些古怪的东西,类似细长的刀之类的。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破门而入,把他逮捕了。
余念抿唇,轻声说:“她这是在利用你,你应该知道的。”
小白迷茫地看她一眼,再写下:她是很好的一个人,走了也挺好的。她对我很好,孩子是她带走的,她也会对她很好。所以,我瞒了下来。
“所以,你想牺牲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
“她救过我的命,我想还她。”
余念揉揉额角,说:“小白,警…察很厉害,他们已经查出你不是真凶了。”
“是吗?”他写下,顿笔时停滞了一会儿,笔油溢满一大块,“那你们找到她了吗?”
“没有,但根据你的描述,他们已经去了解了最近离职的法医人员是哪些,初步定下了犯罪嫌疑人。”余念拿出方才传真发送的照片复印件,给他看,“是她吗?”
小白点点头,承认是她。
余念不想瞒着他,又将昨天那一段死亡宣告的话给他看,“她亲口承认了,你是她找来的替罪羊。可能不是她救了你,而是一早她就有杀人计划,并且盯上了你。”
小白问她:“为什么?”
余念摇摇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知道了,或许就能避免灾祸的发生。
天太暗了,屋里就点了一盏灯。
风横贯进来,灯微微摇曳,挂在天花板上荡啊荡,将光晕打的一圈圈晃着。
小白的双唇紧闭,拧出一条线来。
他揪住了裤子,手指攥紧,松开,又抓出褶皱。
反反复复,裤管变得新旧掺杂。
“为什么?”他微张着嘴,脸涨红了,难耐地喘气。
余念知道他自责,伸手,拍拍他的背,“你别担心,孩子我们会尽力去找。”
“不……”他乌黑的长睫垂下,似在挣扎,纠结一会儿,才说,“我是说,为什么要骗我?”
余念一愣。
是了,他敏感又脆弱,面对自己一心守护的人,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拗与坚持。
直到知晓,他所守护的一切皆为幻想。
他所想的纯洁与真爱,都是别人幻化出来的借以欺骗他的借口。
她只是引导他,心甘情愿为她赴死而已。
也仅此而已。
余念不知该说什么,她再度捻起一个兔子包,递到他的唇边,笑着说:“还吃吗?吃完这个,我就把碟子拿下楼了。”
小白点点头,捏着兔子包的手很紧。
他的手指依旧很白,凹陷进柔软的面包身内,映入浅浅的暗影,与小面包糅为一体。
余念关上门,走了。
沈先生委托的事情,她已经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在邮件里谈及委托经费,就等钱到账了。
余念回房收拾东西。
她环顾四周,发现桌上多了一只新剪的玫瑰,像是在温室里成长,娇嫩到不可方物。
艳艳的猩红色,热情似火,将一屋都燃上一种绮丽的暖色。
是沈先生送的吧?
余念不知不觉勾起了一点嘴角,复而,又转头,开始收拾衣物。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两套衣服。
出门前还披了一件深黑色的风衣,白净细长的脖颈上套了一圈围巾,随风摆着垂穗,有种冬末的意境与绒绒暖意。
她提着行李箱,先是和张姨打了个招呼。
张姨和煦地笑了笑,递给她一枚胸针,是手工织造的,用了银色的丝线,绘制成一片小巧的银叶。
很漂亮,她很喜欢。
余念点头道谢,问:“沈先生呢?”
张姨指了指庭院,直白地告诉她去向。
余念转身走进庭院,沈薄半跪在温室里,他戴着鲜红色的手套,操着一把小剪子,在摆弄花草。
暖棚外笼罩着一层湿气与绵绵雾霭,远处山水与房屋几乎都看不见,只瞅尖尖的顶与灯塔,若隐若现。
余念呼了一口白气,说:“沈先生,我得走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写在信封里了,就在二楼的桌上。”
“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他似乎对真相并不感兴趣,淡淡地问道,“可以从餐饮还有住宿方面,给我一个笼统的答案。如果你吝啬言辞,甚至可以说好,抑或是不好。”
余念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句话,所以客套地微笑,回答:“我过得很好,各方面,都很满意。”
“不用了晚餐再走吗?我亲自下厨,尝试过煎马肝吗?”他起身,轻轻抚去了膝盖上的泥泞,唇边又勾起了若即若离的笑意。
“不用了,我还是想先回去。总之最近几天,麻烦沈先生了。”余念道谢,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她刚把手探到被雨露打湿的镂空木门上,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动作——“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父亲真的是自杀吗?”
余念的瞳孔骤然一缩近,她猛然回头,望向沈薄,“沈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薄的笑意蔓延,愈发扩大,最终重复:“字面意思,你真的觉得,你的父亲是自杀吗?”
余念的心底百感交集,他这话是,知道什么吗?
其实所有人都说他父亲是自杀,唯独她不信。
那个哄她时,眉峰微蹙,无奈又宠溺的男人,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
余念抿紧了唇,脸色被这一袭话打的苍白,她咬牙切齿:“沈先生,你最好别拿我的父亲开玩笑。”
沈薄垂下密集的睫羽,意味深长地说:“余小姐是知道的,我决不爱说谎。”
“那么,你究竟知道什么?”
“只是猜测,我并未了解什么深层的事情。”沈薄掸了掸手套外皮上的深黑沙土,郑重其事地说,“只是,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助你。”
“你帮我?”余念回过神来,的确,她需要一个助力,而沈薄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有钱有人脉,可以帮到她。
“条件呢?”
沈薄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很欣赏余小姐的手段,所以今后,你为我所用。”
他的眉目渐渐被白雾包裹住了,淡去,淡去。
他,就像是沙漠绿洲里模糊不清的海市蜃楼,不知真假,也别有一番神秘色彩,借以迷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第六集
“你想要做什么?”余念舒缓的眉头渐渐锁起,形成丘壑。
她实在不明白沈薄想要做什么,以他的人脉与财力何患无能人投靠他,偏偏选了她?
“余小姐,你可以当我是一个有收集癖好的闲人。”他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给予人如春风般和煦的暖意。
“所以你把我当一个物品一样收集?”
“你误会了,我很欣赏你,也很尊重你。”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不骄不躁,缓慢却有某种韵律,顿了顿,继而说道:“也可以说,我是一直求贤若渴的人。关于有一技之长的人,我总想收为己用。”
他走近几步,站定在余念的面前。
余念不明用意,却也不好后退。她像是垂死的囚犯,明知前路通往地狱,还要梗直脖颈与脊背,毫无惧意。
沈薄的笑意徐徐淡去,他褪下手套,白皙修长的指节突然触上余念的颊侧,挑起她的一线卷发,细嗅:“您的存在太过于危险了,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焰也足以将人焚烧。”
这是什么意思?
余念不喜欢和他相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总打着哑谜。
但这一次,她好像听明白了。
他是在夸她有正义感,心中蕴含热血,足以焚烧一切灰暗,所以会令人惧怕,并且身处险境吗?
“所以……”
“嗯?”余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打断。
“可以到我的身边来吗?”沈薄勾唇,问。
余念的呼吸一滞,她的心跳因这番寓意颇深的话而急骤搏动。
一股暖流像是响应呼召,从外界,泊泊淌入她的四肢百骸,充斥全身。
他的话实在太暧昧了,余念耳尖微热,下意识避开一步,说:“我只想知道我爸爸自杀的原因,对于你所说的其他理由,我并不感兴趣。”
她在撇清关系,拉开距离。
她搞不懂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一辈子,也不想去苦心钻研他。
沈薄但笑不语,但绅士地后退一步,让出前路给她。
现在这样,和之前一比,又像是暂时脱缰的野性从那一层楚楚衣冠下脱离,好不容易才被仅剩的理智牵制住,回归本体。
他之前的暧昧举动都能被归咎于一时的情不自禁吗?
余念可不相信这个男人是爱慕她的外表,从而抑制不住,倾吐心声。
他另有所求,或满足某方面的野性,抑或只是觉得有趣。
无论哪种,都代表着这个人温润的皮囊下,另有一副冷峻的躯体。
余念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于是谈好条件:“由于相处愉快,我可以续约,但之前所说的达不到要求就要赔偿是不平等条约,我不接受。”
“当然,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无伤大雅?余念咬牙切齿。
“现在,余小姐是我邀来的贵客,自然什么都以你的需求为重。”沈薄说。
“嗯,那我再住上几天,麻烦沈先生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沈薄尾随在后。
他的脚步放的很轻,一不留神,还以为他凭空消失了。
余念停下,朝后张望。
她纤细的身影又很快映入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对方问:“怎么了?”
“没事。”
原来还在后面,像是尾巴一样。
余念继续往前走了,回来时朝厨房的桌上一看,张姨摆了两副碗筷。
应该是沈先生安排的。
他早就猜到她会禁不起得知真相的诱惑,半路回来?
这种被猜中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吃完了,就问沈薄,能不能把小白的链条卸下一会儿,他本就不是杀人凶手,现在也得知了真相,警方没有囚…禁抑或是拘…留他的权力。
沈薄点头,应了。
余念亲手解开困住小白多时的镣铐,微笑,说:“想我去房间看一看吗?”
小白看懂了她的唇形,木讷点点头。
她果然带他来房间了,可惜一时间疏忽大意,桌上的照片并未收起,被小白看了个正着。
余念抬臂去挡,却被小白制止。
他摇摇头,“我可以……陪你工作。”
陪她工作,帮她抓住他的救命恩人吗?
这也太残忍了。
余念启唇,欲出声,又被他果断的话语压制住了,“我想……找到她。”
他的语速缓慢,时而会断开,形成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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