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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史家公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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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戚夫人被看的不自在,又因史鼐眼中的情谊风韵犹存的脸色飞上一朵红霞来,心里早忘了方才之事。

再三催问,史鼐才道:“这墨哥儿我看着不凡,若是留着,将来恐怕是个患害,可老三那边盯得实在紧,府里头几辈子的老人儿,心里头还有惦记老大和向着那边的,万一没处理好,恐怕大祸就要临头。今日里,这墨哥儿又去书房请求去外头书院读书,若是放他出了府,那可就不好控制了,若是不放……唉,都是那逆子惹出来的麻烦!”

听闻是这事儿,戚氏一笑,但史鼐如此夸赞史墨,把她的桂哥儿压下去让她心里头也不大自在,因道:“老爷这话说的,我瞧着那墨哥儿也只是平常,不说别的,只桂哥儿的学问,就甩他出去几丈,不过是个刚描红识字的,即便放出去又能怎的?况且那头府里的谢氏那张嘴真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咱们不放墨哥儿出去读书,指不定怎么受编排呢?但放出去又有说头,这些时日我倒想出个好去处来!”

史鼐皱眉,道:“好去处?”

戚氏捂着嘴,嘻嘻笑道:“可不就是好去处么?让墨哥儿过去,包管谁都不能说出一个不好来!”凑近前,低问:“老爷觉得贾家家学如何?”

“贾家家学?”史鼐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笑起来,赞道,“夫人聪慧,足比吕尚陶朱!若是男儿,岂还有我这等凡夫俗子站的地方?”

戚夫人笑靥如花,脸颊微红。

这贾家族学,在都城的名声不是一日两日了,恐怕除了贾府里的老爷太太们,外头来往密切姻亲世交俱是心知肚明,却耽于贾家势大,无人敢轻易说嘴。。

戚夫人得意道:“若不是上次归宁时大哥提起,我还不知道这贾家族学竟有这般不堪呢。”

史鼐心中微定,想的倒多一些:“贾家族学原是他们合族中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本是老国公为家族后继的善业,只如今却是他族中旁支上了年纪的老儒教席,时常八病九痛,年轻子弟无人管束,倒越发纵了起来,走鸡斗狗,吃酒赌钱都是小事儿,贾家子弟倒都喜那去处……只是,我听着贾府中那宝玉却是有业师的,若是姑母让墨哥儿与他一道读书,反倒不美。”

戚夫人笑道:“都说一龙生九种,种种个别,这宝玉含玉而生,老太太溺爱,虽则聪慧却不像他那先珠大哥哥一般喜好读书,性喜在闺阁中厮混,上学读书,也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罢了,况且我听大嫂说他那业师上月回乡去了,这宝玉说身体比女儿家还娇弱,老太太并不肯让他去族学的,也不虑墨哥儿交好他。”

话说至此,史鼐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只觉送墨小子去贾家族学是一招妙棋,自己不仅为他操持此事,还选了亲戚家照拂,外人说起,也是自己这做叔叔的一片赤诚。

末了,戚夫人一面命人去接史湘云回家,史鼐这边就拜访了贾家二老爷,贾政。

史鼐舌灿莲花,贾政只道他为了子侄煞费苦心,哪有不应之理。很快,史墨进贾家家学的事情便定了下来。

杨氏听闻,脸上多了好些笑容,把积年攒下来的碎银子都交给了史墨,让他交好同窗,又提及贾家老太太,赞不绝口,只说史墨这位姑祖母最是宽仁的,当初也甚疼爱他父亲。

史墨听了,不过一笑,他心中抑郁,却并不想奶娘担心。只是他没料到史鼐竟然会把他送到贾家族学那处去,本以为他会借口远远把他打发到个落魄书院去呢,只是,他哭笑,这落魄书院只怕也比贾家族学强百倍!

奶娘不知,只觉贾家这般钟鸣鼎食之家,族学必然学风严厉,又有亲戚照看,比不知道在哪里的书院要好的多。可他这读过红楼的人岂有不知的?里面风气糜烂,几乎堪比勾栏了,他犹记得日后薛蟠进京,巴巴去贾家家学为的就是是结交些妩媚风流的契弟而已!

七岁的小嫩包子舀着一柄戚氏做面子事儿给他的包银珐琅玻璃小手镜,看着里面小人儿精致的面容,苦闷了,这时代南风盛行,多有达官贵人养些小倌儿取闹的,自己这副模样,若是日后没有依仗,恐怕就是烫手的祸患了。且先不说日后,就是下月去贾家家学,也是招眼的很,不知道带来什么风波呢。

叹口气,史墨只觉郁郁,他一心去书院读书,不仅是为了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界里赠一个功名,以安身立命,还有藏在心里的一个念想,那就是寻觅一个情投意合的同窗以作未来讲究。他前世十几岁知晓自己性向之后日夜不安直到车祸身死前夕才宽慰了心肠,可怜他那几年压抑孤僻非常,连跟喜欢的人说句话都不敢,死了又活过来之后,史墨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顺心而为,即是喜欢男子,那就给自己找个男媳妇又有何不可!要找合意之人,最好的就是在尚且单纯的书院里,朝夕相对培养感情……

结果,却被史鼐打乱了计划,贾家家学里虽然青年子弟甚多,可叫他选他也不敢呀,谁知会找到个什么样的,若是原着里那“香怜、玉爱”之流,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杨氏忙里忙外,高兴的就连暗黄消瘦的脸庞都要散发出光泽来了,她手下不停,只想着让自己的墨哥儿体体面面的去亲戚家。

史墨叹口气,不禁想起那四大家族里最顶端的人物儿——贾母来,这位老太太可不像自己奶娘认为的那样慈和,相反,史墨倒觉得她和史鼐真是一脉相承,暗藏的脾性都是一样凉薄无情。看原着时史墨就不懂,这老太太怎么能如斯心狠,贪了外孙女的家财也就罢了,要是不准备让她和孙子做亲,那何必好端端坏了女孩儿的名声?这样一个勋贵之家,女孩儿到了年岁不教管家不带出去赴宴走动,还任个小子在闺中厮混,若非贾家的女孩儿坏了名声,三春的下场何至于如此之惨?更不提林黛玉,好端端一个金尊玉贵二品大员的嫡女,被压得比不上个商女就罢了,最后还落得个那般孤独怨愤死去的下场,说起来倒也能理解,贾母拖着外孙女,不叫她嫁出去,这位大概是怕日后黛玉有了仰仗追究林家家财下落罢。

一想这些,史墨就觉后背阴凉,打了个哆嗦,下决心小心翼翼的在那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不引人注意,那老太太当初对自己便宜爹好,不过是因为他是侯府继承人罢了,对自己,恐怕也就是面子上敷衍一下的事儿了。

吁出一口气,史墨边帮着奶娘拾掇要带的东西,一面安慰自己,史家想把自己丢进那黑缸里去毁了自己,但自个儿又不是真的稚龄小儿,贾家家学教的不好,至少自己还可以死记硬背,等年纪大些倘或中了秀才,那自己就可以自己去书院求读,况且,这去贾家最好的一点就是自己可以出府了,寻摸着做点什么,也好叫奶娘歇歇,奶娘的身体也能调理保养一番。

看着杨氏尚不得三十的年纪,鬓角已经隐隐能见几根银丝了,史墨小少年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心中更是笃定在贾家要低调再低调,暗地里图谋作打算了。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好算盘在遇到某人之后整个儿崩掉,史墨小少年就是再不愿参合进贾家的破事中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说往事,有后招

6、说往事,老谋深算

及正房送来文房四宝并新作衣衫荷包挂坠寄名符等物,离史墨去贾家读书的日子已是近了。史墨随手翻捯那些东西,倒件件精致,样样周到,史墨嗤笑一声儿:这些阿物儿却只是面上好看,给史家赚点儿面子罢了。

实打实的大钱、碎银角、银锞子却是丝毫不见的,那荣国府上下一双富贵眼儿,若见自己穿着打扮不俗,却指头缝里露不出一点赏钱,恐怕更被说嘴,在学里的日子也难熬呢。

殊不知戚夫人现在也是攥着帕子堵心呢,这些物件儿原本是给史桂准备的入秋的新东西,却不想老爷前几日格外嘱咐了要让那西跨院的墨小子体体面面的去贾家,她虽知道老爷的苦心,是不想让人让亲戚看了笑话也防着外人乱嚼舌根子,可这心里总是一百个不乐意;又因其他东西倒好说,这佩戴穿着的物件儿却是来不及新做了,只好把桂哥儿的新衣服等改小了给那院里送去,一想到这竟是那墨小子占了自己桂哥儿的东西,戚夫人心里头更是膈应。

史墨虽然对原着早已模糊,可毕竟是备受推崇的名着,前世里陪着大姐和妈妈看过的电视剧改编情节和一些讲坛内容还能记起不少来,最是知晓这场红尘大梦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而整个都城里,大约都找不出比荣宁两府里下人更口无遮拦乱嚼舌根的世家了。

那位被无数怀春宅男肖想怜惜过的林妹妹,有一半儿就毁在了贾府奴仆的唾沫星子里,而双姝的另一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宝姐姐,虽然下场如何且待两说,但不可否认她在那座大宅里争斗成功了,并且地位还要越过人家贾家正经姑娘去,很多不就是因为小恩小惠小钱小利让那些婆子丫头们把这位薛姑娘夸上了天么。

是以,史墨早就装了不少正房往日送来的没正经用处的精致玩物儿,准备到荣府之后寻机卖了当了,给自己弄些银钱,除了应付那一处富贵眼们之外,也为自己那些小打算存下点本钱来。

杨氏想着墨哥儿这一去,十有□是要在荣国府住下了。为着这,她给戚夫人身边儿的两个心眼不错的大丫头塞了银角子,托她们敲边鼓说道几句,又当面求戚夫人要跟去侍候。只是戚夫人等送史墨去贾家根本就存意让他学坏,怎么肯让杨氏在他身边管教。

遂,戚夫人不悦道:“杨妈妈怎么这么不动礼数?荣国府是亲戚家,墨哥儿去读书本就是麻烦了人家,若是七吆八喝的带好些人去,可教人家怎么想?况且我听说,前年荣国府的嫡亲外孙女,堂堂二品大员的掌珠,闺名玉儿的女孩儿千里迢迢的来时,也不过只带了一个老妈子和个积弱的小丫头,你还有甚不放心的呢?”

杨氏无法,只得回去。背人哭了一场,她心里担心史墨,日日叮咛嘱咐,夜里也歇不好,只几天功夫脸色就蜡黄了。

史墨看着心疼,搂着她的腰,仰着小脑袋低声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奶娘担心我,我知道,但奶娘要是不保重,日后还有谁疼我?”

想了想又决定把贾家家学的情况透露给奶娘一二,省的她日后从别人嘴里听说更担心:“况且荣国府又不远,稍闲时我就回来看奶娘便是,听说那贾家家学司塾是位耄耋老儒,身体并不康健,恐怕管教并不严谨,奶娘很不必这般。”

杨氏虽被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暖的眼眶微润,可听了后话却不喜反忧,搂着史墨问:“那位司塾是位年高体弱之人,这话可当真?那家学的门风……哥儿是听谁说来?”

杨氏最是知道但凡世家大族,人口一多,总有不肖纨绔,这贾家家学若是真真管教不严,那里头的风气恐怕比起市井都有不及,怪不得这回二老爷怎这般好心告了亲戚让墨哥儿去那里读书!杨氏只恨自己愚钝,以为二老爷不愿落人口实才勉强这般,早知道……

史墨却不答这话,只道:“奶娘,再不必忧心,那里总有人教,只要我管住自己,还能有人强拉着不让我上进不成?况且没了那么些眼线,我松快些,咱们行事也方便些不是……”

再三安慰,总算杨氏念着他一贯稳妥上进才放下半颗心来,但史墨这番显得十分老成的话也叫杨氏动了些其他心思。

杨氏犹豫了一下,就拉着史墨给里屋藏着的大老爷、太太的牌位磕过头,让他保证必然勤奋读书,末了,杨氏用黑缎子的包袱皮把两方昔日偷置的牌位重新搁好,拉了史墨坐下,严肃道:“哥儿,奶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又要入塾读书,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

她顿了顿,史墨有些紧张,恍惚猜到奶娘要说什么。

“你从前问我你外祖家事情,我只觉你太小,恐你听了难过俱都搪塞过去。……你嫡亲外祖父元老大人曾位列三公,且早年有从龙之功,深的今日的上皇宠信。元家十多年前也是都中高庭,小姐是元家嫡长女,身份尊贵,当年史老侯爷亲自上门为子求娶,你外祖念其心诚,且大老爷在都中名声甚好,文采人物都可称一时,你外祖心喜之下才把小姐下嫁,只是好景不长,一年雪天大人忽然从马上摔下来,没等小姐赶回去便咽气了,小姐的头一胎也是在那个时候因悲伤过度才没保住。老爷猝死,好在你两个舅舅都是有能之人,史家这边儿虽为大老爷觅了两个通房,但对小姐还是不敢怠慢的,只是……”

之后的事情史墨猜都猜的到,元老爷子死的太快,恐怕手里的谋划暗招都来不及告诉儿子……果然,奶娘的话里就说,没几年,他那位算计远不如外祖的大舅舅就着了人家的道儿被革职严办,在牢里还不等查明原委就病死了,圣上虽下旨厚葬了他,这事却也不明不白的揭过了。只有小舅舅逃过一劫,被远远打发到苦寒之地任官。而他母亲,失了娘家依仗,这日子会怎样自然不用说,恐怕史老侯爷不等自己降生就急急请奏二子袭爵也是看着自己外祖家败落了吧。

史墨敲敲桌子,觉着元家和原着里的林家十分相像,都是子息不旺,虽是累世书香传家,只是无奈没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一旦顶梁柱没了,整个家族就轰然倒塌。

要不然,自己母亲和林家的林黛玉也不会空受了这么些委屈却无人撑腰了。而当年,外祖同意和史家联姻,未必不是存了一个交好共同扶持的心意在,只可惜他死的太快,这密切的利益还未建立,就因为他的死被打破了。

而且听奶娘说自己便宜父亲身体一直不好,二房的嫡子史坤都到了延师正经读书的年纪了,母亲才生下了大房当时的独苗,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史湘云,以史老侯爷的精明,对于自己外家即便不会落井下石,也只会站在旁边观望。到后来便宜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弱,朝廷局势不稳,相反的二房戚夫人的娘家襄阳侯府却是蒸蒸日上,之后……

史墨暗自叹口气,想不到自己的外祖家还有这般狗血的遭遇,依他这前世里被大姐和妈妈抢拉着陪看无数“斗剧”而洗礼过的思维,直觉就连外祖父的死都蹊跷的很,恐怕从外祖的死到元家衰落都是一个计划周密的套子罢,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爷爷在里边担当个什么角色?

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出生后两年不正是今上登基的年岁么?恐怕元家出事的那几年正是局势最乱的几年。

……

杨氏握紧他的手,红着眼眶道:“小姐直到死还念着二爷,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你小舅舅没了音讯,我们在深宅恍惚听说是到了北边十分偏远苦寒的地方任职,当时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又发现怀了你……之后,咱们又被打发到了南边金陵,二老爷手紧的很,这么多年我都没打听到你舅舅的消息,墨哥儿,如今你是个大人了,在外边走动时打听着你舅舅的音信才好。”

说着,杨氏的泪就掉了下来:“太太在家时,和两个兄弟的感情十分之好,就是你外祖死后,大爷为了不教她委屈,每年里往这侯府里流水一样送礼,二爷被远派时还特意来过侯府辞行,但这侯府里天杀的却瞒着我们,你母亲正病着,等二爷走了多半个月我们才听到风声!但凡二爷在,也不能叫你受这么些委屈!”

此时屋外头还剩下的几只秋蝉嘶哑鸣叫,初入秋正午的日头还晒得很,西跨院的婆子丫头们不是贪懒困鼾去了,就是嘻嘻哈哈去顽儿了,众人皆知不日这院里的墨哥儿就要去荣府读书了,就是太太这些天都没有什么话吩咐下来。杨氏谨慎,也不关门图惹人怀疑,敞着窗,院里头情景一眼就可以瞅全了,她和史墨只坐到凉榻上,别人就难看见他们的动作。

杨氏低低呜咽,哭的悲切,史墨的眼圈也红了,却见杨氏抹一把眼泪,从箱底层层衣服被褥之中舀出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匣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不起眼的钥匙来,打开匣子,史墨只见满满一匣子物件儿,险些被搁在最上边的首饰闪了眼睛。

怀念的摸摸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杨氏勉强一笑:“这是你母亲当年最喜欢的首饰,这只鸽血石的戒指本是一整套首饰,只是当时你母亲新丧,二房那位日后以给大姑娘作嫁妆为名,把好些都给拿去了,这府里咱们没了依靠,我又只是个下人,……幸好太太早有预料,早早就备下了这些,让我藏着,这戒指当时被我趁乱收了起来,后来就搁在了这匣子里。”

史墨看着那些首饰,样式和宝石都是上好的,单说搁了这么些年宝光依旧不减就知道恐怕是极难得的,一边叹息外祖家富庶,一边惊讶自己这世的母亲如此深谋远虑。

杨氏怕有外人来,感伤了数句就止住了,小心翼翼地从匣子底部抽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了竟是一沓已经泛黄的契书和几张银票!

“这……”史墨难得迟疑了,他知道奶娘手里藏着一部分母亲的私房,可是这么多……

杨氏哪看不出史墨的意思来,咬牙恨恨道:“小姐的嫁妆当年岂止只有这些,更不提后来大爷二爷送来的,只是明面上的大都被二房贪墨了,这些庄子、店铺还是你外祖生前私底下给你母亲留作后手的,老爷子还在世时就被租赁出去了,租子年年都兑成银子存到本朝最大的钱庄通宝钱庄里,契根就在这里,等到你有了功名出了这侯府咱们就把它取出来给你成家立业用。”

从那几张银票中取出一张百两的来,杨氏叹道:“这府里那二老爷是个眼利的,咱们又没办法出府,所以纵使月钱不够使,我也没生过动这些银票的心思,只是这次你去荣国府,倘或要和同窗往来,还有那些丫头婆子小厮的,少不得要用银钱,这银票你拿着,只是用时小心,寻机换了碎银子才好。”心里担忧史墨不知轻重,银票是小事,万一被人盯上或者因此惹上麻烦就坏了,说不得得细细叮嘱几句,只恨不得自个儿出府给他办妥了。

史墨把银票收进荷包里,贴身放了。他见杨氏把匣子重新收好,只余了一张地契,就知有后事等着。

果然,杨氏把那地契细细抚平了,郑重道:“墨哥儿,这是都城五里外的一个小庄子,就是奶娘曾经跟你说过的巧庄!”

巧庄?!史墨瞪大了眼睛,这个庄子他几次听奶娘提起过,即便是进京前夕,奶娘命这些年在金陵老家暗中收服的忠仆投奔的地方,就是这巧庄!

杨氏点点头,道:“你外祖父一生最是筹谋深远,太太是长女,小时跟着学了不少,若非大老爷身体不争气,太太又因为你外家的事伤了底子,也不会让你们姊弟落到今日这地步。太太最后身体日弱,便把这座不打眼的小庄子挑了出来,暗暗把身边忠心的陪嫁给弄去了这庄子。她早料到若是她不在了恐怕你和大姑娘身边难存住她的人,故而只留了七八个跟在你和大姑娘身边儿,其他人便可在外头帮扶着,也趁机寻你舅舅的下落。这么些年下来,大姑娘身边的人早就被二房的发卖了,咱们这儿也只剩下了我和邬婆子两个,不过好在我是知道这巧庄的,巧庄也一直跟咱们联系着,这些年你身边儿被二老爷打发的都几经周折去了这庄子……”

史墨惊道:“邬婆子?那个眼睛都昏花了的刻薄老婆子?”

史墨扶额,在金陵老家时,若说他最烦哪个下人,非这邬婆子莫属,不想人家那样子却是演的,而且还和他奶娘一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自己当初仗着内里是个现代人的芯子,施恩施威的暗中收服了两三个下人,得意不已之时还打着算盘什么时候能把这老婆子撵走好换上自己的人,现在想想只觉丢脸,怪不得收服那几个下人后来那样顺利,感情不是自己能耐,而是身家性命都握在邬婆子这个内院管事的手里呢。

瞅见他这惊讶的小模样,把杨氏的惆怅之情扫去不少,忍笑的点点头:“这庄子原本没有名字,只你母亲小名称作巧娘,故而我们这些陪嫁的老人儿就把这庄子唤作巧庄了。”

叹口气,史墨又忍不住高兴起来,当时进京时,奶娘挑了素日里不大亲近的几个跟着,他还不同意,奶娘给他透露了一些巧庄的事情他才勉强认同了。进侯府之后发现除了奶娘,他们带来的人都被戚夫人借口另派了差事打发了,他才感叹姜是老的辣。

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母亲等人的深谋远虑实在不是他这个没经历过大家后院的现代灵魂能比的。

不过——

这样一来,他身边儿就能有可信可用的人了!等他能光明正大出去不被人怀疑时候他……史墨小小的胸膛里迸发出一蓬“穿越就要走王霸之路”的火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史小墨(迅雷之势):啵~某受(?!):你,你……史小墨(得意):看什么,告诉你,爷有个成熟的芯子,那十几年告诉爷,‘养成’这回事最不需要脸皮~嘿嘿,嘿嘿嘿嘿某受(沉默的):好吧,窸窸窣窣……史小墨(全身爆红):你,你,你你……作什么!某受(微笑):不要脸皮~……这真的素受么,真的么?

☆、初进荣国府

7、初进荣国府

这日,天色晴好,保龄侯府的偏门里,驶出三辆蓝围黑顶大马车来,正是送史墨去往荣国府的车驾。

这回跟车的是个穿灰黄色上裳的老婆子,也是戚夫人跟前得用的人,丫头小子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张妈妈”,她同史墨坐在最前面的车里,车内还有两个杏黄色衣裳面生的小丫头,史墨院里的侍候的一个都没有跟来,那大丫头香雪更只是挂个名儿,这些天听说正在戚夫人房里献勤儿呢,今日史墨走,也没见着她的面。

中间一辆车装的是给荣国府送的礼儿,礼单子被张婆子揣在袖子里,一眼都没让史墨瞅见。

最后面一辆车里坐着四个半大小子,都是给史墨新选的书童,倒是一个年岁大些得用的长随都没有,史墨见了也不在意,越是不中用才好呢。

马车周围骑马跟着四个门房里压车的男人。

史墨来都城年余,这倒是头一回有机会正经看看街市,都中果然繁华,人烟阜盛,史墨从纱窗子向外瞧得认真,脑海中不断寻思着什么。

张婆子见状不屑的扭过头去,兀自闭目养神,两个小丫头不敢出声儿,车里一时静寂的很,越发显得外头繁华引人。

及到宁荣大街时,不过多半个时辰,荣国府建造十分雄伟,三间兽头大门,外面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前列坐着十来个穿着打扮皆不俗的门人,真真是豪奢之家。

从角门里进了荣府,小厮和丫头下了车来,独独张妈妈带着史墨进去垂花门,由众嬷嬷引着,穿过东西的穿堂,从前廊经过一处南北夹道,在一处立着粉油大影壁的地方儿停下了,引路的婆子笑道:“琏二奶奶可在?”

一个身着松绿翠纹裙的秀丽姑娘迎出来,笑道:“可是表少爷到了?”

史墨认真打量她一眼,见遍身绫罗,插金戴银,就知这位就是那位凤辣子的心腹通房大丫头平儿了,这也是个有手段的人儿,连忙端起小脸冲着正看他的姑娘给了个笑脸儿。

平儿果然喜欢,亲自打起帘子请他们进去,慌得几个婆子丫头争相来帮忙。

一身大红镂金百蝶穿花衣裳的凤姐儿正斜靠在椅上听地下婆子禀事,见着史墨进来忙忙站起来,笑着埋怨平儿:“你这小蹄子,表弟到了也不叫我,快快,让我好好看看!”

那张婆子这时倒有话的紧,端着张笑脸殷勤回话,凤姐笑了几回,说过几句才命婆子们带出去好生招待着:“妈妈一路也辛苦了,暂且去歇歇,一会子还得请妈妈一起去太太那里回话呢。”

张婆子有些不愿,却也没法,早上来几个婆子,挽她的手道:“老姐姐,和我们去偏房吃些差歇歇不迟。”

凤姐这才细细打量这小后生,见生的眉清目秀,形容精致,未语先笑,举止自然,心里便有了一分喜欢。

史墨也不扭捏,又向着凤姐作揖问好,凤姐看他声音清脆,动作利落,颇合她的脾性,便探身一把携了他的手,拉他在身傍作了,喜道:“表弟真真好相貌,我瞅着,云丫头都是不及的。”又问他,几岁了,读什么书……

史墨一一应了,言语流利,不卑不怯,一张玉雪可爱的笑脸就叫人心头软上三分。

凤姐度着史墨这般形容,又是老太太的侄孙,必得她老人家欢心,有心卖好,竟放下手中事务,带他一同去拜见。

上房此时正热闹着,三春姊妹并宝玉、黛玉陪着贾母说笑逗乐,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凤姐并史墨进去,笑说:“老太太,可看这是谁来了?您前日里还惦记着呢。”

小辈等皆起身接见。

史墨忙过去拜见姑祖母。

又有凤姐在一旁给他指认众人,互相厮见过,才归了座。宝玉向下让出一个座来,贾母招手让史墨在身边坐下,搂了他入怀,笑道:“好孩子,早就想见你一见,只是听你叔父婶母道你入京来水土不服,身子骨荏弱,才搁下了。如今可是好了,你身子大好,又在咱们家读书,这日后亲近的时候长着呢。”

下面一个削肩细腰、俊眉修眼的姑娘笑道:“老太太素来最爱云妹妹的,这弟弟却是更可爱,只怕老太太呀,都要喜欢不过来了呢。”

众人纷纷赞叹,凤姐更是妙语如珠,和探春一唱一和,引得贾母十分欢喜。

史墨笑眉笑颜,问话俱认真应了,旁人说笑时他就在一边儿听着,十分得人喜欢。只是别人却不知他这会儿心里头正不自在呢,不说被一个刚见头一回的老太太搂在怀里,就是他下首贾宝玉的目光就教他有些吃不消。

却说这贾宝玉,见了史墨形容出众,竟是意料外大喜,虽听说云妹妹的弟弟要来府里读书,却不见湘云曾有提及,这些个素日与湘云玩在一块儿的姊姊妹妹,便有些不大在意,只道这云妹妹的弟弟是个什么惫懒人物呢,今日一见,却叫人大吃一惊。宝玉心中喜悦,转眼又起了痴意,呆呆看着史墨不动。

史墨可不关心这位心里头想什么,他只怕这位呆爷又起了什么癔症,惹的贾母对他不喜就不好了。史墨虽打定主意在荣府低调做人,可这府里上下都有双跟红顶白的势利眼睛,他要想在此处过下去,并且能把自己和奶娘那些打算施展出来,在贾母跟前的时候就得让她喜欢,至少得表现的喜欢。

思及此,史墨忙端着笑脸想对这宝玉说点什么,却不料意外接触到一缕目光,那目光柔和洇润,却是这满屋子中最真心的。史墨心里头诧异,顺着看过去,不是灵秀非凡的林黛玉又是哪个。

黛玉却移开目光,对着贾宝玉笑道:“又痴了,可是想问‘这神仙一般的弟弟,可也有玉没有?’”

众人皆掩嘴而笑,都想起当日黛玉进府时闹的那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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