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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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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大喜过望。将大枪往得胜钩上一挂,双手抱拳:“多谢……”
“且慢谢!俺还有一个条件。”
“哦,壮士请讲。力所能及之处,本将无不应允。”
“俺是跑江湖的,钱财米粮什么的倒是好说,要的就是个面子。但是,将军手下的这位吉统领……”张荣单手执铁杵向脸色铁青的吉倩一指,“他实在是太伤兄弟面子了!就这么样将米粮交给你们,俺以后还怎么在东家那里混饭吃?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头……”
“少说废话,你这厮想要如何?”吉倩恼怒地打断张荣的话。
“很简单——接俺一杵!接得下。十车米粮归你;接不下。东西照样给你!再奉送三贯汤药费!”张荣将铁杵重重往地上一顿,杵尾入地半尺,整个地皮为之一颤。
“你这厮……”吉倩脸色胀成猪肝色,他也是绿林出身,当然知道面子的重要。他也很想拔刀与这大汉大战一场。将对方斩于刀下。只是……吉倩好歹也曾是几百贼寇的头目,头脑与眼光还是有一点的。这大汉身手怎么样且不说,光是那手上粗大沉重的铁家伙,就不是自家手中七、八斤重的手刀所能顶得住的。所谓一力降十会,真打起来,只怕一个照面就能连人带刀把自己打飞喽!
岳飞是何等样人,一眼就看出这使铁杵的大汉绝不是吉倩所能对付得了的。真要动手的话,对方许诺的三贯钱根本不必买汤药,直接买棺材得了。
岳飞想到此。从得胜勾上摘下大铁枪,驱马上前,拦在二人中间,紧盯张荣道:“吉统领乃岳某下属兼兄弟,兄弟有难,俺这个当大哥的不能不出头。就让岳某替兄弟接下好汉这一杵。如何?”
张荣看看岳飞,再看看他那柄份量与自个的铁仟有得一拼的丈二大铁枪,不禁兴起跃跃欲试之意。在天枢城,能够当他的对手的,只有杨再兴与何元庆,董先也勉强算得上一个,此外基本没对手——呃,军主嘛……那是个妖孽般的存在,不用计算在内……难得碰到一个有可能与自己放对的人,也好,反正本意只是敲打一下对方,让对方明白,自己这批人,不是当真怕了他们,而是敬重他们的杀敌行为。换人也好,免得失手打死那个什么统领,节外生枝。
张荣拔起铁杵,喝道:“好!你来!”
岳飞却偏身下马,将战马赶过一边:“俺若是骑在马上,借着马势冲击,那是占好汉的便宜。还是以步战对步战公平。”由于是以私人身份与张荣单挑,岳飞不再自称“本将”,以示此战不涉及军伍之事,无论胜败都不会追究张荣等人的责任。
张荣倒没想得那么细,但对岳飞舍骑就步,不肯占半点便宜,心下也甚为感佩。当然,个人感观是一回事,真动起手来,他也不会有半点留情。
双方相距十步,张荣浑身肌肉怒贲,铁杵斜举向后,晃动不定,随时可砸可扫;岳飞单手执枪前三分之一处,枪杆倾斜,枪鐏柱地,身体微躬,犹如一张绷紧的大弓,而隐于身后的大枪,则似一支随时可离弦疾射的利矢。
两人这么一交手,宋卒也顾不得抢食,手持刀枪将二人围在中心。而天波营的士兵却不为所动,或者说,他们对张荣有信心。战士们在孟威的示意下,不动声色退到车阵后,架好火枪,分配好各自的目标。
天波营战士的异动,也被吉倩与部分宋兵看在眼里,不过没人会认为这些手持古怪短棒的家伙,会有什么威胁,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注在圈子中心的两名对峙者身上,等待着一场龙争虎斗。
张荣一直在蓄势,呼吸不断加深加重,每吞吐一口气,浑身的气场都在暴涨。当这股气势涨到极致时,张荣动了,十步距离,飞踏而过——铁杵挟着一股强烈的劲风,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击岳飞天灵盖。
这一式上段击看似简单,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威烈之气。凌厉无匹。铁杵未至,那强大的劲气便激得岳飞铁盔顶上的缨络猎猎而动。如同被五级大风劲吹一般。
在战圈外观战的吉倩,这一瞬间脸色都白了。倒不是完全为岳飞担心,而是由此人这一击之威,联想到适才若非岳大哥替自己出头,场上的对手换做是自己的话,决计是个被爆头的下场……那么,岳大哥又如何呢?
岳飞根本没有傻站在那里硬接对手一击的意思,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大军对垒,岳飞崇尚的。总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因此。当张荣气势蓄足,挥杵而击时,岳飞的绷劲也在同时涨到顶点——可以说,这时如果张荣不出击,岳飞也一样会出先出手。
身绷如弓。臂张如弦,大枪如箭,去势如风。
铮!火星四溅,金铁撞击之声,如巨锤击钟,震荡鼓膜,憾人气血。
围观的宋卒,大半骇然色变,兵器失手坠地。慌不迭去捂耳朵……
岳飞沉身扎马,单臂外展,枪杆如蛇般从掌心滑动标射而出,原本执枪前端三分之一处,变成握住枪杆尾端,枪尖正刺中张荣两手间铁杵中段。
如果说张荣其势如暴熊出击。岳飞这一枪,则正好戳在“熊”最柔软的鼻子上;如果说张荣七尺巨杵鞭砸之势如大蟒盘缠,则岳飞这一刺,正好扎在“蟒”的七寸之处。
巨杵倏震斜砸,从岳飞鼻尖前三寸处扫掠而过。嘭!砸在其脚旁半尺处,久旱坚硬的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陷坑来……
洹水之畔,除了河面猎猎秋风呼啸,以及骡马喷鼻之声,数百人的场面,竟然悄无声息。
张荣沉着脸,缓缓收回手中铁杵,低头看了一眼铁杵中段——竟然出现一个明显的凹陷。
岳飞的大枪也已收缩,依然保持手执枪杆前端三分之一处的姿势,目光朝枪尖一落——那棱形的尖锐,已被撞成一截平头……
“你赢了!”张荣铁杵上肩,面色恢复正常,大手一挥:“给军爷们十车粮,再加上十头骡马。”
“多谢!”岳飞握枪抱拳,“请教好汉高姓大名?”
“梁山张荣!”
岳飞怔了怔,若有所思:“据闻京东西有位张大郎,名号响亮,素有勇力,聚啸梁山,莫不是……”
“俺就是张大郎。”
岳飞大喜过望,再次郑重见礼。看看壮如雄狮般的张荣,再瞧瞧他车阵后那井然有序的队伍,诚挚地道:“如今两河崩坏,京畿危怡,官家有明旨,但有抗金卫国、拒匪保家者,朝廷不吝封赏。壮士勇武过人,手下又有精壮儿郎,何苦做些保镖护院的小气勾当?不如随本将前往汴京,投向宗帅。用一身本事,博取个富贵功名,封妻荫子,岂不好过啸聚山林,英雄终老而无用武之地?”
张荣咧了咧嘴,城主还真是有先见之名,这还没到地头呢,建炎朝的将官就来拉拢了。想也不奇怪,自己有人有武器,还有大量物资。一旦收编,直接就形成战斗力,连兵甲粮饷都省了,到哪找那么好的事?现在撞到眼前,谁会放过?这也就是严以律己的岳飞了,若是换成别的宋将,只怕非得硬干,人货全抢不可。当然,若真有人想这么干,除了留下尸体,不会得到别的。
说实在的,张荣与岳飞一场交手下来,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若是没有碰上狄烈,又加入引以为豪的天诛军,张荣或许还真会意动。只是如今……自己所发的誓言犹在耳,又岂会为他人区区几句言语所动?当下只道自己一帮兄弟自在惯了,受不得官府约束,委婉相拒。
岳飞惋惜之余,只得再三叮嘱,他日若改变心意,可来联系他云云。
岳飞这一趟相州之行,虽然过家门而不入,却不算白来,收获了五十石米粮及十匹骡马,足够他们这百余人的队伍吃上旬月了。
吉倩眼馋馋地看着剩下的八十余车堆得高高的物资,心下不舍。只是这帮人确实不好惹,而且自家大哥一向军令严明,若再有异动的话,只怕自己要倒霉,权衡再三,只得悻悻离去。
看着喜动颜色的士卒,吉倩却是怎样都高兴不起来,闷闷不乐地问岳飞:“岳大哥,如今咱们虽然解决了粮饷问题,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朝廷刚刚下旨,已撤去河北招抚司张公之职,咱们这一下可就成了无主之军了……”
岳飞沉重地叹息着,悒然不乐。
吉倩愤愤道:“这赵官家也真是,河北招抚司刚成立多久,就给撤销了;那班朝中的奸臣,连张公这般人物都容不下……”
“慎言!”岳飞狠狠瞪吉倩一眼,“不得妄议朝政,更不可忤逆非君!否则,休怪哥哥俺不容情!”
吉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愤愤然道:“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再杀回共城西山,与王都统制合兵一处么?”
“不可!”岳飞不假思索否决了,目光眺望东南,眼睛渐渐发亮,“咱们去东京!”
“东京?”
“对,投奔东京留守宗老大人,与东京留守司的数万兄弟们合兵一处,就在这黄河两岸,与金虏决一死战!”
主意已定,岳飞心胸豁然开朗,长啸一声,快马加鞭奔东南而去。在他的身后,是一支绝处逢生后,勃勃生机的队伍……
张荣站在土坡上,目送这一支百战残军远去后,回头朝诸人一挥手:“赶紧作好准备,套好车马上路。免得等会又跑来一支抗金官兵,索要物资。他娘的,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黄昏时分,天波营全部从洹水上游一座新修木桥上渡过河。行出不到三里,就碰到了贾虎、燕七郎率领的先遣队中的一名联络队员。
那名联络队员向张荣行了个军礼,喜形于色道:“报告指挥使,贾副指挥使命令伍长王铠回报,已联系好八条轻舟,足够将全部物资人员全部装船启运。”
“好!贾老虎的手脚就是快当,干得不坏!”张荣放声大笑,回头对一众梁山兄弟、天波营士兵及众工匠欣然道,“兄弟们,加快脚步。咱们,就要上船回家喽!”
第一百五十章 太行劫
建炎元年九月二十八,金国以赝惩建炎朝擅杀本国扶立之大楚皇帝张邦昌为名,尽起全国之兵,包括女真与辽东各族仆从军八万人马、签发辽境汉人十万,共计十八万,号称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再次南侵。
至十月中旬,数十万金军已经在两河一带遍地开花,刚刚恢复一点生气的两河,再度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三路金军当中,以元帅左监军完颜昌率五万大军经略河北东路(今山东);西路军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亲率八万大军队渡过黄河,攻略洛阳;同时分出完颜娄室率领西路军近一半的兵力进攻陕西;完颜宗弼(兀术)率万人迂回山东,斜卯阿里万余人马渡黄河攻滑州,随后从东面分两路攻向开封,声援西路军。
而最后一路,东路军右副元帅完颜宗辅,则留驻河北西路的真定府。以手中三万人马,再合并真定、中山、河间各府军兵,合计五万大军,围剿潜入太行山的各路义军。
十月二十四,金东路军整合完毕,分派围剿任务如下:一、以静江军节度使、燕京马军都指挥使王伯龙,所率的汉签军万人队为右路军,沿滹沱河入太行,扫荡太行以北所有匪寨;二、以真定留守耶律铎率八猛安兵力为左路军,共七千人马,前往赵州。扑杀近日声势甚隆,拥众数万,号称拥立了原宋室皇子、信王赵榛的赞皇五马山义军;三、以雄州都统完颜撒离喝与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率二万大军为中路军。从井陉入太行,攻取曾完败完颜阿古的太行最强悍寇、号称“凶灵”的天枢城之狄烈。
而金东路军的主帅完颜宗辅,则自领万人,坐镇真定,居中策应。
随着金军三路大军如三只饿狼,凶狠扑向绵亘千里的太行,太行山人的劫难。开始了……
十月二十六,王伯龙率领的签军万人队首先进入北太行的房山一带。他的第一个打击目标,就是太行四大寨中实力不俗的车辕岭寨。而此时的车辕岭寨。实力排在太行诸寨中的第二位(这里不包括天枢城,因为天枢城的实力与太行诸寨相距实在太……),有精壮上千。全寨动员的话,拉出两、三千人都没问题。
其实对于太行诸寨而言,人是最不缺的。如今两河与河东一带,民生凋敝,饿殍遍地,只要给一口吃的,争先恐后卖命的人有的是。虽然如此,太行诸寨也不敢随意招人扩充——大伙都没粮啊!
车辕岭寨要好一些,毕竟是老牌子大寨,底子还是有的。所以招兵买马没问题,唯独缺少装备。兵马招来了,没有装备,那不就是炮灰兵?人再多也没多大用处。
万幸的是,九月中旬太行诸寨那一次集体拜山。得到了天枢城从装备到物资的全面援助。结果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太行诸寨实力飚升,战斗力比起另一时空历史上,号称有十几万人,却转眼间就被几千金军秋风扫落叶要强悍得多。尽管因为实力悬殊,结局不会有太太改观。但是。金军所付出的代价,将会远远大于历史同期……
金军右路军主将王伯龙,年不过四旬,孔武有力,性情剽悍。从相貌上看,他眼窝很深,鼻子如钩,须发卷曲呈淡褐色,颇有几分粟特人的样子。此人本为辽国沈州双城人(今黑龙江双城),其血统很杂,是汉、奚、渤海等混血儿。
辽国末期,王伯龙聚党为盗,以其勇武多谋成为沈州巨寇。金天辅二年,因见女真崛起强劲,当即作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投机,率众二万及其辎重归降阿骨打。授世袭猛安,知银州,兼知双州。此后因其作战勇猛,常常以少胜多,官职一路飚升。至天会五年,已经官至右金吾卫将军、静江军节度使了。
戎马生涯十余年,王伯龙最得意的战事有三:一是天辅四年,刚归附大金不久,随太祖攻临潢。他与韩庆和(契丹军万人队主将)以兵护粮饷。挽夫千五百人皆授甲。当时韩庆和已将兵行前,而自个则从粮居后。结果遇辽兵五千余截击,结果王伯龙率千余披甲挽夫,竟生生将数倍于己的辽军击败,并获马五百匹,战果令人瞠目。二是天会四年,随宗望伐宋,王伯龙为先锋,至保州之时,遇宋军五万,破之,随后招降新乐军民十余万。三是同年大军围汴京,宋太尉何巉以军数千出酸枣门,伯龙以本部遮击,多所斩获。此后宋将范琼雪夜突袭金营,亦为其所败,千余宋卒,尽数葬身冰河之底。及至姚平仲发动宋军最后一次血勇攻击,最终仍以惨败收场。是役,最终打掉了宋国最后的抵抗意志,宋帝请表出降。
灭宋之战,王伯龙功不可没。
有着这样的赫赫灭国战绩,王伯龙对自己对手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了。宋军的厢军偏师什么的已不放在眼里,要打起码是禁军,尽管宋国的所谓精锐禁军,也不过是加强版的厢军而已……只是没想到,这第三次南略战事,攻略南朝这样的美差竟没自己的份,反倒要入山剿匪……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东路军最高主帅完颜宗辅就坐镇真定,再不爽也不敢露出半点。在王伯龙看来,剿匪并非难事。他本人就是强盗出身,对于怎样收拾自己的同行,还是很有心得的。
王伯龙根据盗贼匪寇的特点,分析认为:首先,太行各寨分散于千里大山之中,利于本军各个击破;其次,据他所知,太行各寨的装备与战力,都是相当低下,等同于宋国厢军(当然,他这个消息滞后了,太行诸寨的装备升级。这一点他并不知道)。所以,打是不成问题的,真正的难处是——怎么找到他们、包围他们、一个不漏地彻底歼灭他们……这,才是真正解决太行匪患的难点所在。
完颜宗辅很是赞同这个观点,并要求三路大军主将,要围绕此点来制定作战计划。但是却否决了王伯龙要求领军进剿天枢城的请求,因为撒离喝与设也马更有理由找那个“凶灵”复仇——设也马就不用说了。已经接二连三地在狄烈手上吃了大亏,这个仇结大了。而撒离喝呢?狄烈来到这个时代枪毙的第一个金将撒刺,就是撒离喝的堂兄……
王伯龙的官职虽不小。却不足以与两位宗室郎君叫板。所以,只能遗憾地感叹那个“凶灵”走运,没机会落在自己手中。否则。他定会让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尝尝女真人的大刑“洼勃辣骇”——这句女真语的词意是——击碎天灵盖!
既然捞不到攻打天枢城,王伯龙便将太行以北的三大匪寨,定为此次出兵的主要目标。现在,他已经完成了第一个目标——包围车辕岭寨。
虽然还没开打,但在王伯龙看来,盗匪就象泥鳅,滑溜难捉,一旦捉住了,捏死是轻而易举的事。
十月二十七。随着王伯龙一声令下,五千先锋签军士卒,手持刀枪斧牌,高举各种简单的攻城器具,犹如一只只食人巨蚁般。附寨强攻。
就此,拉开太行血战的序幕。
血战到第三日,车辕岭寨寨主,孟德,那一把如钢针一般的大胡子,已发粘纠缠得任是再巧手、再细心都没法梳理顺当了。他那豹子一样的环眼。如今满是血丝,黝黑的面皮上结着干涸的血块,厚厚的嘴唇皴裂出一道道血口……手里的朴刀已经砍断了三把,现在手上的是第四把……而金军,仍旧是源源不断,蜂拥而来,仿佛无穷无尽……
孟德脸色发木,柱刀伫立于寨墙后的指挥塔楼上,周遭的沸腾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惨叫声、撞木破门声……一切的一切,仿佛如虚幻梦境,似远似近,若有若无……
“大当家,不好了!最后一道寨门被金狗撞开了!咱们的寨子……破了哇!”一个贴身卫士前来报告战况,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放声悲恸。
孟德浑身一震,由虚空中里到现实,长长叹息:“传俺命令,让兄弟们分散突围,能跑几个算几个。如果有命突出重围,就投天枢城去吧……这莽莽太行,百余寨子,唯一能与金狗抗衡的,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大当家,我们马上走……”
孟德摇摇头,突然松开支撑身体的朴刀,顿时摇摇欲坠。那名卫士慌忙上前扶住他壮硕的身体,下意识低头——却见他们的大当家右大腿被一支箭镞深深透入,鲜血浸透了裤管……
“大当家……”那卫士失惊,下意识想帮其拔箭。
孟德却伸手拦住:“不可,有箭上倒勾,一拔,这条腿就废了。”
“大当家……”卫士已经意识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中了这样一箭,意味着什么,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
“扶俺到聚义堂,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孟德沙哑着嗓音道,回头看了一眼插得笔直的朴刀。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拿。
天色向晚,前线终于传来捷报,车辕岭寨被拿下。但王伯龙脸色却不好看,区区一个数千乌合之众的匪寇山寨,居然攻打了三天!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山寨的匪兵装备居然不比自己的部队差多少。
昨夜,这山寨的匪兵曾组织过一次突袭,虽然最终被打了回去,但现场遗留的尸体,却是身披制式皮甲,手持旁牌,有刀有枪,一水地精亮……而且,匪兵的弓箭射得又密又远,显然都是质量不错的好弓。此外射出的箭矢他也检视过,箭杆上面还刻有宋国甲杖库的标识号……
王伯龙想不通这些匪兵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精良兵器,真定留守耶律铎不是说过吗,这些贼寇半年前几千人围攻栾城时,所用的兵器还是十分简陋,连弓箭都没几副……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山寨匪兵的箭矢较多。只怕早就攻下此寨了。也不至于拖延至今,还伤亡了五百多名士卒……
这时一名背插小旗的传令兵飞也似地奔来,远远便伏地叩拜:“禀报节帅,车辕岭寨匪首孟德已被拿获。此人口口声声说要面见节帅……”
王伯龙哼了一声:“好,押上来!本帅也想见见这个匪首,问问他哪里来的恁多精良兵器。”
大约一炷香之后,四名健壮的军士半拖半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着的。半身染血、体格壮胖的大胡子出现在眼前。
王伯龙披挂铁甲,外罩大麾,稳稳坐在案几后面的羊皮垫子上。周围环卫着上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每一个护卫的手上,都高擎着猎猎火把,将方圆三十丈照得亮如白昼。
看着那条拖得长长的血迹。王伯龙眉头微皱。他倒不是担心这人会不会因流血太多而死,而是生怕自己还没问出什么名堂,这匪首就完蛋了……
还好,当四名军士将那匪首掷在地上时,那憋着气的痛哼及微微抽搐的身体,至少表明这家伙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让他抬起头来。”
四名军士一齐按住孟德,然后抓住他满头蓬发,用力后扯,令他不得不抑起头来——仅仅过了半天光景,孟德那一张黑里透红的大脸盘。就干瘪了一圈,原本健康的黑红色,也变成失血过多的蜡黄。只有一双通红的环眼,凶狠不减……
王伯龙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道:“告诉本帅。你那些军器是哪里来的?本帅让人给你好生医治,至于能不能活,端看你的运气了。如何?”王伯龙虽是故辽本土人氏,却没少与辽地汉人打交道,自然能说得一口流利宋语,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他率领一支汉签军队。
“嘿嘿……”孟德拉风箱一样喘着气,一双眼睛却亮得怕人,“想知道,走近些俺就告诉你。”
王伯龙也是个老贼骨了,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味,双目一张,咄然大喝:“搜他的身!”
其中一名军士道:“禀节帅,已经搜过身了,没有什么岔眼之物……”
“肚子!察看一下他的肚子。”王伯龙不愧为盗匪出身,一双眼睛贼视,只一扫就感觉此人虽壮胖,但那肚子,却未免太凸起了。
军士们赶紧牢牢钳制住孟德,用力将他的前襟拉开,露出黑毛}的胸膛与如怀胎妇人般的大肚子。
“没有东西……咦,这是什么?”一名军士隐约看到孟德的肚皮上多出了一点什么,为了看个清楚,要来一根火把凑近细看。
一直任那几名军士折腾的孟德,突然对那将火把挨近肚皮的军士咧嘴一笑:“兄弟,借个火!”
猛然发力,如垂死的野兽猝然暴起,竟将四名牛高马大的军士甩得立足不稳。与此同时,肚子碰上火把,竟嗤嗤燃烧起来。孟德奋起余力,拖着伤腿,连滚带跳扑向王伯龙……
原本王伯龙还是噙着冷笑,甚至捏着指关节啪啪响,准备等这匪首一近身,就让对方尝尝自己拳毙黑熊的威力!别以为刺杀自己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年来,死在自己手上的刺客,差不多可以组成一支蒲辇队了,自个也没掉过一根汗毛。眼下这么个五花大绑的半残的货色,真正是找死……
但是,当王伯龙看到对方肚皮上那滋滋冒烟的索状物时,脑海中刹时闪过兀术、赛里及设也马,多位郎君说过的那种可怕物什,不由得肝颤了一下。猛地将身前的案几一托一掀,砸向狂笑扑来的孟德。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轰地一声巨响,一道炫目的火光在孟德与王伯龙……呃,还在一张案几之间炸开……
王伯龙怒吼一声,如负伤的野兽嚎叫,捂着脸抑面栽倒……
十月二十九,金右路军主将王伯龙,在攻破车辕岭寨之后不到半个时辰,遭到寨主孟德未遂的刺杀。刺客使用的手段很高明,先是以猪皮蒙在肚子上,内藏爆炸物,只露出一小截引信,瞒过了军士们的搜身。随后,以身做饵,利用天色黑暗,需用火把窥视的关节,引燃火索,意欲与敌将同归于尽。
可惜的是,孟德的运气稍差了些,他所使用的炸弹,是狄烈所赠的三斤装霹雳弹,威力稍欠;而且,王伯龙及时扔出案几,挡在二人之间……此次刺杀的结果是,孟德当场身亡,身体几乎断为两截;而王伯龙也被一片激飞的弹片刮去了一只耳朵,连带一块血淋淋的面皮……
孟德的刺杀失败了,但并非毫无收获。王伯龙受伤,不得不静养数日,以致大军停滞了三天。而就是这救命三天,使得白马山寨及时得知金军入侵的消息及车辕岭寨的覆灭。震惊之下,权衡再三,傅选与王忠植当机立断,丢弃坛坛罐罐,物资辎重,全寨老少轻装上路,投奔天枢城。
三日之后,当王伯龙带伤直扑白马山时,见到的,只是一座人去屋空的寨子……
王伯龙一怒烧寨。随后,兵分八路,每路一千人马,四下分散,攻取太行诸多大小寨子。同时,亲自率领一支千人骑兵队先行出发。用最快的速度,拦截、包围第三个目标——黑崖山寨。
而此时,黑崖山寨的焦文通,正处于走还是留,躲还是投的纠结之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强盗也有底线
黑崖山寨,忠义堂。
堂外山风呼啸,阴云密布。堂内廊柱上的灯台火苗窜动,明灭不定。
焦文通独倚虎皮靠椅之上,扶额闭目,满面疲惫。距离上次奈何之战后,不过短短三个月,看起来整个人似乎都老了好几岁。
良久,大堂门口传来一阵放轻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年轻而沉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姊夫,已经收拾妥当了,是否现在就出发?”
焦文通慢慢抬头,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年不过二十许,面皮白暂,宽额方脸,英气外露。此人正是他的妻舅梁兴,太行诸寨皆呼之为梁小哥。不但枪棒娴熟,更难得的是素有谋断,在黑崖山寨四只虎中,年纪最少,潜力最大。
“哦,收拾妥了。”焦文通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现在才省过神来,挥挥手掌,“那就走吧,顺着后山的小径,朝东北翻过两座山,再拐向西南,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那条山谷。沿着那条荒僻的山谷,应该可以很安全地到达平定城……”
“姊夫!”梁兴忍不住打断道,“你……当真不与我们一道前往天枢城?”
天枢城?焦文通苦笑,怎么会不想?别说是干山贼这一行,就算是普通人,也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可是……别人可以去投天枢城,甚至黑崖山寨寨众都可以去投,唯独他这个大当家不能——或者说,至少不能这样两手空空地去。
事实上。早在八月初那一次十寨围城战惨败之后,焦文通就想买后悔药了,只可惜没处买去。由于损失太过惨重,黑崖山寨已经不是元气大伤的问题,而是几乎连多年老本都折得干干净净。现在太行诸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什么四大寨了,张口闭口都是一城三寨,有的干脆就只说一城……很显然。不管是威信还是实力,黑崖山寨,已经被同道们彻底舍弃。
起初。焦文通还有几分痛恨天枢城,觉得对方是踩着自己的黑崖山寨当垫脚石,以成就自家威名。但随后传来的饮马滩之战消息。三千金军尽数覆灭。这消息太吓人,最初听到时,百分百无人相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越来越明确,事态越来越明朗。及至太行三十六寨齐拜山,亲眼见证天枢城令人无语的奢华装备及恐怖战力,终于确信战绩属实。
焦文通的把兄弟、浮山寨的刘泽,前些日子亲自登门会晤,将所见所闻竹筒倒豆般一倒。焦文通无语了,自己真是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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