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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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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烈把瞄准镜从大狙卸下来,递给岳云,然后指点目标给他看:“看到那条小船了吗?”
“看到。”
“给你一条舢板,五个精锐战士,将船上的人尽数生擒。”狄烈扭头看向岳云:“给你一个机会,为自己报仇!”
岳云放下瞄准镜,讶然看向狄烈,一时摸不着头脑:“为俺报仇?”
“对,为你报仇!”狄烈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不象说胡话。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二《岳少保诬证断案》有载:“……乃勘证得岳飞合依斩刑,私罪上定断,合决重杖处死。其张宪合于绞刑,私罪上定断,合决重杖处死。其岳云合比加役流,私罪断,官减外,徒三年,追一官,罚铜二十斤。今奉圣旨根勘,合取旨裁断。有旨: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
什么意思?就是说,按主审官张俊的初审意见,岳飞、张宪皆处死。岳云呢,只判降级、流徒,加罚铜钱二十贯!这就是岳云的初审判决——岳云本可以不死的!但是,被赵构生生驳回,特地下旨,判斩立决,弃市!
如果说,岳飞之死,秦桧、张俊之流还要负上一定责任的话。那么,岳云之死,就是赵构赤膊上阵,直接跳出来下旨斩杀的了。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岳云就直接死在赵构手里,所以,让岳云生擒赵构,就是为他自己复仇。
岳云永远也不会明白军主这句话后面的含意,但军主的话就是命令,当下亲点五名精兵,解下战船边悬挂的舢板,放入海中,六人先后跳上船,齐齐划桨追去。
狄烈将瞄准镜安好,锁定目标,同时下令本船脱离战场,追击目标船只。
一刻时之后,与目标船只已拉近至一里。
对方船只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大一小两艘蹑尾而来的战船,船工们拼命摇橹,意欲摆脱。
噗噗噗!
三发子弹呼啸而至,带着后世科技可怕的杀伤力,将五名船工的躯体尽数撕裂成渣!
船工死,船失控,随着海浪颠簸晃荡。
岳云扭头举手,向军主致意,随后将船靠上去。两船接近后,敏捷如豹的岳云纵身跳上敌船,立足未稳,一名宋将猛地从舱中跃出,挥刀斩向岳云。
岳云急急拔出早已装填弹药的鹰嘴铳,砰地一枪,将敌将手中钢刀打飞,迅速插铳拔刀,正待迎敌——噗!敌将的半边身体蓦然像西瓜般炸裂,碎肉血迹溅了岳云一身。
田师中,一语成谶,果真“粉身碎骨”了。
船舱内,那名“小兵”目睹此景,当场尿了……
岳云站在舱前,底矮的舱室,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高大。
周身浴血,刀光如雪。
建炎四年二月十六,未时二刻,赵构成擒。
建炎年号,至此终结。
第三百七十四章 屈服
狄烈不认识赵构,天波师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赵构。但是,当岳云将那“小兵”押到狄烈跟前时,狄烈心头却涌起强烈的直觉——他就是赵构!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风度儒雅,与那身小兵甲服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五官有五、六分似济王赵栩;阴鸷的眼神,又与信王赵榛如出一辙;眉宇间还带有几分相国公赵梃的英气。这样一个人,说他不是赵氏三王公的兄弟,倒是怪了。
当岳云将一个宝匣献上,打开后,一方印有“承休延福,亿永无极”八个篆字的宋玺出现在眼前时,年轻人的身份,彻底坐实。
他就建炎帝,赵构。
两名一同被俘的内侍,蓝圭与曾择同时跪倒,涕泪直下:“大王,大王万勿动手,此乃天子……”
赵构倒是强自镇定:“无知强梁,胆敢袭击官兵,惊扰圣驾,罪不可赦!倘若能迷途知返,速速送朕回去,伏首归顺,朕看在尔等兵强船众的份上,或可免尔等死罪,赐尔等一个官身,封妻荫子,岂不比为盗更好?”
赵构开口之初,声音还有些打颤,到后面越说越来劲,神态俨然,腰板挺直,语气倨傲,仿佛不是俘虏,而是在金銮殿训斥臣下。
岳云与众军士逮获赵构之时,可不知此人身份,此刻一听自家亲手逮来的人,竟是大宋官家,无不呆住。但是,所有人——包括岳云眼中,都没有看到惶恐不安与敬畏。
军士俱是梁山好汉出身,打渔杀家,天生就与宋官家是对头;岳云呢,曾见过朱皇后、越王、济王,更与相国公赵梃时常比试较技。赵构,康王尔,无诏擅登大位,如此而已。
狄烈目光一一从军士们脸上扫过,满意点头:人心可靠,军心可用。
狄烈对这犹自搞不清状况的赵构有些无语,一言不发,绕赵构与两名内侍转了一圈,皱眉道:“怎么回事?堂堂一个王爷,身上就这么个味?究竟是这个两个没卵子、整日尿滴不尽的家伙身上发出的骚味,还是你随地大小便?这么没素质?”
赵构白脸顿时胀紫,浑身都在哆嗦,不是怕,是气极,或者说,是恼羞成怒。适才那股王八之气,一下不知掉到哪去。
“带下去,让他们换衣服。”狄烈淡然挥手,丝毫没有对一个帝王应有的敬意。话说,这赵构有什么值得时人尊敬的地方吗?
远方,海战正酣,但在狄烈心目中,战斗已结束。
宋军方面,被张荣、孟威、李宝击溃的杨密、张公裕、杨沂中的残兵剩船,已全部集结在张俊船队左右,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宋军这三将都是猛将,尤其是杨密与杨沂中,都是身被数十创不下火线的悍将。
杨沂中不用说了,断臂之后,止血苏醒,竟强撑着再上战船指挥。其忠心赤胆,不愧为赵构所倚重之禁军宿卫将。
杨密则与刘光世帐下第一悍将王德一样,是张俊的御前右军第一猛将,打起仗来,那叫一个悍不畏死。
而原本已被杀得心惊胆战的宋兵,在后方数百丈外,“天子”昂然不退,不惜以龙躯犯险,以身作则的罕有鼓励下,重燃士气,战意正炽——任何朝代,任何时候,御驾亲征,总是能激起士气倍增。当然,身为普通一卒,宋兵们不会想到,他们被骗得瓷实,他们的天子可不会有这样的勇气,这不过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恶心把戏而已。
天波师要彻底歼灭这支宋军船队,只是时间问题,当然,还要付出一定的伤亡,尤其是大量的弹药与炸药的消耗。
赵构已到手,狙击完成,没有必要强求消灭这支宋军,没有必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更没必要将弹药耗尽,使天波师失去锐利的爪牙。
申时初刻,趁宋军船队收缩防线之际,狄烈传令:[WWW。WΓsHU。COM]收兵,撤军。
张荣、孟威、燕七郎、梁阿水俱不解,但军令就是军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而宋军那边,兵荒马乱之下,仅有少数几个知内情的文武大臣,根本没法注意到数里之外,那条孤零零的小船,正随着打破底舱后,大量涌入的海水,慢慢下沉……
申时末,天波师船队与宋军船队脱离接触,北上返航。
天诛军与南宋军唯一一次海上大战,结束。
狄烈火中取栗的冒险行动,成功。
……
夜色如墨,大海如靛。
天波师战船队,无声无息行驶在沉沉的夜空碧海之间。
中军指挥座船,舱外灯笼高悬,照得四下通亮,一排排甲士守在舱小窗户,严禁无令擅入,戒备森严。
舱内灯火明灭,狄烈坐上首,天波师诸将分列两则就坐。赵构一袭白裘,坐在正中一个锦墩上,诸人环列,众目睽睽,形如审讯。
每一个人的表情举动各异:
张荣表面镇定,面皮微微发红,额头泛着油光;孟威端坐不动,但桌案下一双手,却不断在双膝上揩汗;燕七郎倒是坐得很稳,眼睛映着灯火,闪闪发亮;梁阿水则不停地摩拳擦掌,令赵构不时乜斜他一眼,目光就象在看一个狱卒;唯有李宝神情不安,身体绷直。
赵构呢?他倒是正襟危坐,意态从容。不过,从他那绷得紧紧的面皮,还有那过度挺直的腰板来看,若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一下,保不准这位老兄会跌个屁股墩。
舱室内人不少,却异常安静,唯闻海浪有节奏地拍击船体的噗噗闷响。
狄烈在看一幅书贴——没错,就是书法,这是从赵构随身物品中搜出的。赵构随身之物,最有价值,最打眼的当然就是那方宋玺了。狄烈本人对书法什么的也无爱,但这书贴,他还真得好好看看,因为这书贴在后世太有名了——《兰亭序》。
狄烈饶有兴味地挑出其中二十几个“之”字,想看看是不是字字不同,如同插翅。可惜看了大半天,除了感觉不错之外,也看不出多少胜笔来。嗯,门外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狄烈抬头,目光与赵构相对,后者嘴角上挑,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狄烈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淡淡一笑:“不可否认,你们老赵家父子几个,字画一流。既然那么爱好这个,当艺术家就好了嘛,兼职当皇帝,这能干好吗?太不务正业了。”
狄烈这般文白相杂、古今混搭的话,听得赵构一愣一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为了让你尽快适应状态,我先声明几点。”狄烈也不跟赵构兜圈子,直切主题,“一、你眼下的身份,既不是什么劳什子官家,也不是康王,你就一俘虏。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客气点,还称你一声‘康王’,不客气的话,嗯,我军可没有不虐待俘虏这一条。二、我们是天诛军,就是你的眼中钉天诛军!我们天枢城中有什么份量的人物,你应当从杜充那里听到了吧?否则也不会派几个杀才,领几千兵搞个逆袭。三、我就是天枢城主、天诛军主——狄烈。就算你还在原先的位置上,我也有与你对等说话的权利,更别说眼下我是主,你是俘。所以,劝你把姿态放低,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如果还想端架子,我不介意把架子拆喽!你的,明白?”
赵构震惊得都忘了点头,什么?天诛军?皇嫂、皇叔、皇兄、御弟所在的那个天诛军!自己落到他们手里,还想有好?呃,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竟然是天诛军主?难道天诛军主也是继位制?否则大家都差不多一样年纪,自己被金人逼得上天入地下海,人家却屡屡痛击金人,连取河东、关陕大片膏腴之地。
断不可能!赵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定是此人父兄创下若大基业,打下雄厚基础,才有如此成就。
他可以输给金人,却绝不承认输给自己的臣民,尤其还是与自己同龄的年轻臣民。
狄烈等赵构将这消息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开口:“首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相反,我还会让你与你的兄弟姐妹团聚。至于你还能不能回临安,继续干皇帝的兼职,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希望!绝对是希望!赵构眼睛亮了,脱口而出:“大王……哦,狄……军主,你肯放我回去?”
“我说了,看你的表现。”狄烈笑眯眯看着赵构,就像大灰狼看小红帽……
人多嘴杂,不宜深谈,让诸将与赵构照个面,安稳心思,会面就此结束。心怀憧憬的赵构,在离去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冲狄烈微拱了一下手,算是致礼。这赵构,果然不愧为赵家子孙,能屈能伸,很快就明了“放低姿态”的个中三味。
赵构离去,船舱内,再次陷入沉寂。少倾,张荣轻咳一声,开口道:“此事之重大,无需某多言,诸位谨记,做梦也别说胡话!”
诸将唯唯,梁阿水忍不住叫道:“军主,既要取而代之,何不……岂不干净?”说着比手做刀,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狄烈淡笑摇头——取而代之,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就要政治解决,不是仅凭杀戮手段,来个肉体上消灭就能轻松搞掂的。
狄烈并不打算杀赵构,活赵构会比死赵构更有价值。杀赵构容易,但手尾难收拾,背上这个弑君名声,绝对是政治上洗不掉的污点。赵构要死,就一定得死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绝不能死在天诛军或与天诛军有关系的人或地盘上。
帝王与战士的不同在于:战士可杀不可辱,帝王可辱不可杀。北边五国城里的那对悲摧父子,就形象地诠释了这句话。
狄烈也不是没想过借刀杀人或制造意外,但是有一个棘手难题:倘若现在赵构死了,江南怎么办?
如果天诛军打着渊圣皇后的旗号,立马提兵江南,或可趁南宋混乱之机,鲸吞蚕食——但问题是,狄烈眼下腾不出手,有心无力啊。北面的大敌还没收拾,中原还集聚着近十万金军,天诛军的主要精力与兵力都要用在这一块。现在是关键时刻,哪能分兵两线作战呢?
你干掉南方的共主,却又没有能力即时进军江南,让南宋陷入一片混乱。朝延大乱,文臣倾轧,武将异心,贼寇蜂起,届时整个江南就会成为乱军战场。好端端的一个富庶江南,就会打成一个烂摊子——这绝不符合天枢城的利益。
狄烈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的、在熟透之后任他采摘的南宋,而不是一个军阀混战、对他充满敌意的分裂状态下的南宋。
不要说没了宋主,南宋朝臣还能团结在以孟太后为核心的领导下——这位老孟太后,不是那块料。
更不要说,南宋朝廷乱,民间安。即便是在原先的历史上,有赵构在,有岳飞、韩世忠在,江南各地的流寇反贼,也是一伙多过一伙,剿不胜剿。岳飞那流传后世的“精忠岳飞”的旗号,就是在剿灭洞庭水寇杨幺以后,由赵构亲自授予的,跟抗金没关系。
在这个时空,赵构完了,岳飞闪了、韩世忠蔫了,南宋怕只会更加动乱。那么,谁来拯救南宋朝局呢?朱皇后?恐怕不行,南宋那边已经有一个太后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皇子。
狄烈对此自有安排,生擒而不是杀掉赵构,正是这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二月二十一,再一次看到那熟悉的海岛,在海上漂荡了三、四天的天波战士,欢声雷动。
狄烈凭栏迎风,似有所感,回头对张荣等天波诸将道:“是了,那日不是要为这海岛取名么,为了纪念这一趟有着重要意义的行动,这座海岛的名字,就叫擒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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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说一句,两位大盟都很牛……)
第三百七十五章 虎计划
三月初三,长安。
皇城上林苑,太液池。尽管已远不是盛唐时的那般曲桥垂柳、烟波浩渺、仙岛迷漓、琼楼玉宇的入画绝景,但经过连续不断几个月的修葺清理,风物渐能入眼,不再是往昔颓败模样。
在这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凭栏倚楼,便只是远眺那连天芳草,呼吸着荷池芬芳,也别有一番情致。
朱皇后,现在正在享受着这番情致。
时近清明,暖风微薰,朱皇后斜依湖心亭彩柱,怅然遥望。从后面看去,皇后头绾高髻,玉颈纤长,上身着月白春衫,外罩同色背子,下身一袭曳地洒花淡绿襦裙。身姿丰腴而不失轻盈,池风吹拂,衣袂飞扬,飘逸若仙。
清明最宜相思,她又在思念谁呢?是塞北的苦命郎君,还是南国的命中贵人?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朱皇后自己,心下也是一片迷惘……
蹬蹬蹬!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搅乱了御花园的宁静,也惊动了担任守卫的女兵,火枪刚刚抬起,旋即放下:“是莫副指挥使。”
“是青莲来了吗?”朱皇后转身,秀美的鹅蛋脸笑意盈盈,“这般行色激动,定是有好消息。”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莫青莲高举着手里的军报,玉容通红,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奔向湖心亭,“娘娘,大喜!我军大捷!”
“……正月二十三,全歼兀术五万军,片帆不得归江北;翌日,追击奴酋兀术,一破二百铁浮屠,二围兀术于乌江荡,斩之……”朱皇后双手执定军报轻念出声,声音微微颤抖,明眸蓄满喜意,末了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句,“五千歼五万,旷古未闻之大捷……他总是能创造奇迹!”
莫青莲喜孜孜地催促:“还有,后面还有,那才是更大的好消息。”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他率水师大军回来了么?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传闻啊!朱皇后急忙定神再看军报。
“……现携全师出海暂避,特授权陈规、张角、杨再兴、何元庆、凌远、杨奋、关忠勇、张立、释智和,组成九人联席小组,协调全城及全军军政事宜。接到军报即日起,启动‘虎计划’!”
“虎计划?什么是虎计划?”朱皇后满面惊讶。
莫青莲笑靥如花:“原先我也不知,直至方才,杨折冲那小子才透露说,军主出发之前,定下两个连续性计划,分别是‘龙计划’与‘虎计划’。‘龙计划’就是水战歼兀术,若能成功,则可启动‘虎计划’——反攻东京!”
此时莫说是莫青莲,便是整个天枢城高层,都无人知晓,灭兀术只是龙计划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则是真正的“擒龙”。
“要打回东京了么?”朱皇后以手抚心,整个娇躯都在微微颤抖。整整三年了,又能回去了么?一定会!他要打哪里,何曾会打不下来?
莫青莲与守卫女兵及宫女们拉着手,又笑又跳,全无以往矜持肃穆之态:“我们可以回东京了!可以回家了!”
朱皇后泪珠噗簌而落:“是啊,我们可以回家了……”
愿望很美好,心情可理解,但要回家,路,还很长……
……
是夜,长安府衙,军议堂,灯火辉煌,遍布岗哨,显然,府衙内正有重要军议。
军议堂内,九人联席小组成员,除陈规(尚在太原主持政务)、关忠勇(还在代州前线)、杨奋(正从平定赶来)之外,其余六人小组成员俱在座。
当日狄烈出发南下之时,分布于永兴军路的各主力军兵力已纷纷回防长安,各占领地的兵力真空,由各乙级师旅填补。由于河东路北面战局安定,东面真定府的金军也是自保有余,出击不足,井陉关与奈何关安全无虞。故此,原驻守于太原本部,用于机动的总预备队,释智和的第五整编师,已于正月中旬南下,驻军临潼。做为永兴军路,各乙级师旅的总预备队,防御对象,自然是宋秦凤路、成都府路诸军。
而杨再兴第一整编师,何元庆第二整编师,张立的第三整编师,近四万主力大军,则驻军于长安东北的霸桥军营,随时等待军号吹响。
不过,在此之前,联席小组还需要一份出使报告,以为决策依据。
报告人:赵梃。
相国公赵梃,以副使身份,随皇叔越王赵偲,前往秦凤路、成都府路,拜会宋西军诸将,取得丰硕成果。有渊圣皇后坐镇,有皇叔皇子出马,西军诸将,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的是,赵宋血裔尤在,实乃天佑大宋;惶恐的是,这正统之争,怕是一个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漩涡,谁沾边谁成渣。
故此,西军诸帅,曲端、孙渥、刘锡、赵哲对赵偲提出的收编之事,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待赵偲退而求其次,要求西军中立时,西军诸帅则满口答应,一致表示:决不向天诛军发一箭一矢,决不向永兴军路派一兵一卒。
如此,赵偲与赵梃的出使任务最低目标,完成。
二月初,赵梃先一步返回长安汇报,而赵偲则滞留于秦州(今甘肃天水),准备会会由蜀入陕,即将到来的建炎朝新任的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只有说服此人,才能算真正为天诛军解决长安西北的后顾之忧。
“……偲以为,西军人心已定,将心可用。曲端、刘锡、孙渥、赵哲,诸帅谨慎;刘錡、吴玠、吴璘、关师古,诸将皆有杀贼报国之心,或可收之,宜当努力说服之……”
赵梃将赵偲的奏折大声念一遍,念毕,呈交给知京兆府张角。张角验看无误,圈阅、标记、归档。然后对堂下诸将道:“郡王的龙计划,已经圆满成功,一战而歼兀术五万军,天波师,当真了不起。在场诸君都是陆上虎贲,麾下俱是陆上精锐,武器装备更远胜天波师,万不可被比下去啊!”
说起这个,在场诸将心情那是既兴奋又郁闷。歼灭数万金军主力,这是自天诛军成立以来,战果最为辉煌的一战,的确令人振奋。遗憾的是,这一仗,偏偏是水师打的,跟陆军没什么关系。天诛军陆军近十万,从建军打到如今,所取得的战果,尚不及只有五千的水师,想想就令人……还好,这一战是军主亲自指挥,多少让陆军将领们心里好受些,若是张荣那厮全权指挥打的这一仗……那今后见到水师那帮家伙,头都抬不起来了。
张立沉声道:“水师兄弟不错是打了一场辉煌的大战,但我们野战军也不是吃素的——龙计划歼敌五万。虎计划,我们要歼敌十万!”
“正是!”
“张将军所言极是!”
“咱们陆军怎也不能输给水师。”
张角双手按了按,示意安静,然后以目示意杨再兴。
杨再兴点点头,首先站起发言,这位沙场悍将,历练数年,已经在战争中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方面将领,考虑问题,处处着眼全盘:“二位特使辛苦,安定西北,结好西军,令我主力大军得以收缩兵力,集结备战,实是功不可没。如此,以五马师布防宁、邠、鹿三州,以防西军足矣;以白马师主力,布置于绥德军、延安府、保安军,以防夏国。第五整编师,居中策应,随时应变,则关陕无忧矣。”
何元庆以拳击掌,振奋道:“好极,这样我大军就可以出潼关了!”
天诛军在场的各混成旅长:张宪、董先、张锐、杨折冲、赵能、梁兴(猎兵营指挥使,与副旅长同级,军阶为郎将)……等等,无不兴奋得绾袖顿足,互相以目示意。若不是在气氛庄严的军议堂内,而是在军营中,只怕早已是一片喧哗声。
张立与释智和对视一眼,一齐看向副参谋长兼长安警备师长凌远。
凌远点点头,从座位站起身,来到大堂正中,悬挂着大幅地图的图墙前,接过卫兵递来的指示棒,在地图上中原区域划了了大圈,对诸将道:“兀术军覆灭,金军在中原地区,尚余三大块兵力。分别是两淮及京东的金元帅左监军完颜昌三万大军;西京洛阳的河南副都统完颜拔离速所属,分布于河南府、汝州、邓州的两万大军;金东路军右副元帅完颜宗辅所属,分布于京畿、京西南北两路、荆湖南路的三万大军。这中原三大块兵力,合计八万余人——这是金国在中原最后的力量。”
凌远的指示棒,朝建康附近某个位置重重一敲:“黄天荡之战,兀术军灰飞烟灭,这是十余万南侵金军的精锐。精锐溃灭,身为统帅的完颜宗辅会怎么做?”
何元庆大声道:“只要完颜宗辅还没真傻,就只剩下全线收缩兵力,滚出东京、滚过黄河、滚出两河,最后滚回他们的安出虎水这一条路!”
凌远重重点头:“不错,完颜宗辅已经在这么做了。情报显示,所有分散在京西南北路、荆湖南路、两淮诸路之金军,已经放弃占领地,满载劫掠中原的财物,全力向京畿开封府集结。八万金军,准备要逃!但完颜宗辅显然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还没问过我们天诛军是否同意。”
“正是!”诸将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忍不住振甲而起,满面胀红,“咱天诛军不开口,谁也别想溜!”
“军主早在南下指挥黄天荡大战之前,就与我约定——一旦‘龙计划’成功,立即启动‘虎计划’——不教胡马渡黄河!”凌远目光如炬,双手分握指示棒,咔嚓一下折断,“中原河山,不是金人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一次,但教金人来得,走不得!”
第三百七十六章 纠结到蛋疼
从接到兀术五万大军溃灭的消息那一刻起,完颜宗辅就知道,他的政治与军事生涯完了。不仅是他个人,连同他的大金国,从此刻起,再也休想延续从天会三年到天会八年(1125…1130)这黄金五年的巅峰,岁岁牧马中原,尽取汉家财富了。
五万大军呐!近半是纯女真精兵,是整个东路军的精华。还有大金国的皇子,四大身经百战的忒母级战将,全淹没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江里!
黄天荡!长江!韩世忠!天波师!
完颜宗辅脑海里翻来覆去盘旋着这几个字眼,脑袋像炸裂一样疼痛。
大堂一片狼藉:军报揉成一团碎屑,纸屑洒满地,桌案被劈成烂柴,枣木交椅稀吧烂……完颜宗辅就捧头佝偻踞坐在这垃圾堆一般的场所,久久不言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堂外传来合扎的小心问话:“副帅,可否清理一下?”
没有得到回答,那合扎正进退失据,左右为难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速速清理干净,副帅要升帐议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完颜宗辅总算动了一下,缓缓抬头——短短半天时间,宗辅头上竟多了几绺银丝,胡须黑中杂白,那张阿骨打家族典型的圆饼脸,竟拉长成了猪腰子脸,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是挞懒啊……你回来了,带回多少兵马?”堂堂一个执掌十数万大军的副元帅,见到手下将领,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真是见者惊愕,闻者心酸。
来者一身厚甲,覆着厚厚一层黄土,以至于掩盖了盔甲原本的颜色。这金将很年轻,尽管风尘扑扑,须发含垢,仍可看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金将长长一躬,声音微带哽咽:“是,完颜彀英回来了,所部人马四千,未有大损,掠取财物无算,请副帅安心。”
这年轻金将,正是完颜银术可之子,完颜彀英,小名挞懒。十六从军,从灭辽、到破太原、到攻东平府、到追袭宋主、到取荆南地,一路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目下不过二十四岁,已经是金东路军中最年轻的都统。
太祖阿骨打尚建在时,就很赞赏这完颜彀英,完颜宗辅指挥作战方面的能力或许不及几位兄弟,但在识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对完颜彀英委以方面重任,令其独领一军,剽掠荆南。
完颜彀英也不负厚望,一路攻掠。在金军受阻于潭州、常武时,以数百骑破千军,宋军望风而遁。正当他挥师不断深入南方时,接到右副元帅府紧急军令,即刻班师。完颜彀英远离江南主战场,尚未获悉兀术军覆灭的消息,认为是例行的夏去秋来的南略结束。当下沿途饱掠,满载而归。
不过,完颜彀英大军在行经江淮时,就听到了黄天荡大战的传闻。完颜彀英大吃一惊,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加速行军,第一个赶回开封。
完颜宗辅不想在属下及小辈面前失态,勉强振作,点点头:“把人马完整带回来就好,再过几天,估摸着左监军的三万大军、乌林达泰欲的五千军,还有分散江淮、京西各地的兵马也将归拢……我们,该回家了。”
完颜彀英有点不敢置信:“黄天荡之战,包括四皇子在内,全军覆没之事……当真?”
完颜宗辅木然道:“若是宋军,绝不可能;但天诛军,没有什么不可能……”
完颜彀英紧握双拳,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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