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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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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臣的接见到尾声时,朱皇后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本次接见中,职位最低的一个人出现了——杀胡堡守将,指挥使级别的孙占功。
孙占功几乎是滚跌起来的——没办法。脚软。在此之前,若有人告诉他,会得到皇后接见,估计他会用冰雪浇人一头脸,醒醒吧,发什么梦。但是当狄城主的亲兵,亲自将那邀请贴发给他时,孙占功晕菜了。
孙占功今早出门时,冒着严寒洗头净身,平常乱蓬蓬的胡须也让自家婆姨好生梳理整齐。还被婆姨好一阵取笑,说是成亲那会也没见他如此打扮过。
孙占功带来了很多礼物,因为现在的杀胡堡,已今非昔比。天枢城与夏国在银州城外开榷场贸易,原来并不起眼的杀胡堡成为一个重要的中转站。因为与天诛军主在堡中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交往,孙占功得到了徐徽言重用。升为指挥使,仍任堡中主将,部队扩充到五百人。城堡也扩张了东、北两面,常驻这里的行商和居民二三千人。太原的许多生意也由这里做暂住点,大量硫磺、硝石与岩盐从此运往河东西路、太原府城。
由于有众多行商在此中转销贷,陕西的各军也常来这里购买急需物资例如食盐。许多中下级军需官佐便和孙占功交往密切,天诛军银州大战缴获了大批精良的青党甲,孙占功也被赠与一副,这使他与同级的军将们见面时非常自豪。
狄烈从各方汇报中,敏锐地察觉到,这杀胡堡,或许可以在他日用以撬动陕西军之关键。孙占功此人,完全可以驯服成为一位极忠心的下属。既如此,狄烈当然不吝恩赐,顺便把皇后也拉来陪绑,反正是惠而不费的人情。
果不其然,孙占功在皇后与军主之前,恨不得剖心以誓,但有所示,蹈汤赴火,在所不辞。在得到皇后赏赐一银束带后,欢天喜地而出。
接见完武将之后,再到文官——嗯,先武后文,这是狄烈的习惯。乱世当中,最能指望的首先是拳头,然后才到舌头。
在一众觐见的文官与士才当中,最令朱皇后印象深刻的,却是一年轻士子。此人五官清奇,身量极高,足有六尺四寸(一米九),雄伟健壮,气度俨然。面对皇后与有诸侯之气势的狄烈,面色从容,侃侃而谈,言辞慷慨磊落有大志。
朱皇后颇为赞许,当即赏赐一鱼袋,而后询问狄烈此人可任何职。
狄烈欠身答道:“虞君刚从蜀中至太原,可到陈知府幕中任属吏,待熟识各项事宜之后,当有适宜任用。”
此人拜谢而出。
朱皇后赞赏道:“虞君言动有则度,望而知之为任重之器。”
狄烈微笑不语,他当然知道此人可担重任——无他,只因为他的名字叫虞充文。
此时的虞允文年方弱冠,正是朝气勃勃的时候,按正常的历史,这位居于蜀中的大能,为避战乱之祸,过几年就要迁居荆南之崇仁(今江西崇仁)。不过,天诛军之太原奇迹(不足一月夺太原),已渐渐在关中、蜀地传开。一连串大快人心的战役,吸引了许多宋地军民的目光。不管是深信,还是存疑,在这个胡尘漫天,建炎朝节节败退,晦暗无光的岁月,能有这样一支屡战屡胜的军队,在战乱区与沦陷区的民众眼中,不啻于一道曙光。
由此。不少与河东毗邻的如关中、关西、蜀地的士绅百姓,已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与路径,纷纷涌入河东之地。而虞允文,就是其中一员。
狄烈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两年了,通过切身体会,很多事情都有了独到的看法。至少不会轻易迷信某些历史名人,比如岳飞、虞允文之辈。他们都还很年轻。远远没有达到后世所赞誉的高峰,都还需要历练,玉不琢不成器。所以,一个被扔进太原军校,一个被安置幕僚佐吏。只要他们真如历史所载那般璀璨夺目,则必有大放光华之时。
终于不再听到堂外那没完没了的宣进之声。朱皇后轻轻一叹,揉捏了一下眉尖,道:“总算应付完了。”
狄烈笑笑:“还有最后一个。”
“什么?还有……”朱皇后有点崩溃的感觉。
“放轻松,这一个绝对可以让你轻松起来。”狄烈面朝堂外拍拍掌。
然后,门扇推开,走进一名童子——岳云。
岳云一进内堂,便睁着一双大眼。四下张望,半点不怯场,更无半分之前文武官员的那种拘谨之状。大概觐见之前,有人专门教导过,因此岳云很伶俐地向屏风后面的丽影叩拜下去,口称拜见圣后。
朱皇后果然轻笑道:“这童子倒也英武,不知是谁家的将门子。”朱皇后倒是有眼力,一眼就看出眼前这童子骨架粗壮。步履沉稳,当是出身武人世家。
“就是适才那岳教官之子,将门虎种。”狄烈毫不吝惜对少年岳云的赞誉。
岳云则在叩拜完皇后之后,一直瞪大眼睛看着狄烈,忽道:“你就是‘狄凶灵’?”
狄烈一怔,哈哈大笑:“金虏是这么叫我的。”
朱皇后与宫女们在屏风后也不禁莞尔。
“我看你不一定打得过俺爹爹……”
狄烈笑声不绝:“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打得过金虏就行。”
“那倒是……”岳云犹豫一下。期期艾艾问道,“你可以给俺一支那种火枪吗?”
狄烈眼睛里掠过一丝“拐带”的光芒:“你若愿给我当个勤务兵就可以。”
岳云大喜,也不去问什么是勤务兵:“能当天诛军士兵,而且还能有火枪?”
“正是。”狄烈回答得干脆而肯定。
“行!俺就给你当勤务兵。”岳云喜不自胜。
狄烈此举虽然有点拐带未来猛将种子的嫌疑。但想想历史上,岳云十二岁就从军,稍微早一点,也不算过份吧。
朱皇后看着开心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呡唇一笑,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宫女带岳云出去,显然有话要与狄烈说。
“等一下。”狄烈指了指白绢屏风,“撤下去,我不习惯隔着这玩意跟人说话。”
两名宫女惶然回首看向朱皇后,后者无奈一笑,点点头。
屏风撤除,宫女施礼而退,携岳云而出,小心将门掩好。
“我配合你一整天了。”朱皇后一张口,说出的话,估计让先前那些文臣武将们听到,眼珠都要掉一地。
这话,真是太随意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朱皇后,在狄烈面前,她真摆不出半点皇后的架子——自己这架子,还是眼前的男子一番拳打脚踢,生生支撑起来的。还摆的哪门架子?
所以她对狄烈的态度,很有几分象是对赵梃——她从不知、也没打听过狄烈的年纪,女性的直觉,令她感觉这个看似强大的男子,必定较自己小一些。
狄烈却感觉很自然,男女平等交往,本应如此,没啥不对劲的——当然,他也知道,给外人看到这般情景,那就太不对劲!不对劲到极点!所以在公众场合,他还是极给朱皇后面子,一派忠臣之态。
“谢了,可惜我没啥好赏赐给你的。”狄烈摊摊手,“要不,我把打火机给你,挺好玩的。”
朱皇后噗哧一笑,赶紧以手背掩口,别有风情,妙目流盼:“你当我是宁福么,还喜欢玩火。”
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小儿女之态,朱皇后脸色微晕,赶紧端坐身躯,神色一整,道:“我知道你要收文武之心,也一力配合你。眼下你已掌控河东半壁,麾下文武,人才济济,更有数万虎狼之卒,常胜之师。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轻取整个河东,更可北击云中,南渡黄河,挥师关内。你只在等一个绝好时机,一举爆发,一气呵成,夺取中原半壁……届时,或许天下又多一国。”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狄烈面前提到立国之事,而且这人还是前朝皇后。
狄烈却很泰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往前迈一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不想当帝王的诸侯,都不是好屠夫。既然干上了屠宰敌人这一行,踏着敌人的尸骨,总要往上走。金国一定要灭!夺回的万里江山,总不可能拱手相让——这样“高风亮节”之人,上下五千年还没诞生过。
狄烈毫无“无礼”觉悟地紧盯软椅上的那双明媚凤眼,纠正道:“天下不是又多一国,而是只有一国。”
朱皇后玉容一白:“康王的建炎朝,你也……”
狄烈淡淡道:“这天下就好比一个铁笼子,我也好、吴乞买也好、赵九也好、甚至包括李乾顺……都只不过是穷鼠而已。笼中之鼠,必然要斗到最后一个,谁也不能停止撕咬,谁停谁死!”
朱皇后性子再和善无争,毕竟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很快明白狄烈的意思。是啊!天下之争,岂有妇人之仁?中原之主,历来只有一个。
朱皇后不知道建炎朝的战斗力,但她深切了解天诛军的战斗力。建炎朝军队被金军打得一溃千里,金军又屡屡败于天诛军手下,那天诛军打建炎朝军队……
“我愿意一直配合你,直到你走到最颠峰。”朱皇后一眨不眨直视狄烈,“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务必答应。”
“说!”
“尽可能不要多造杀伤,江南塞北,都是汉家儿女。若有可能……留九王一命。”
“这算是约定吗?很好,我答应你。”狄烈站起,微施一行,“天诛军的口号就是‘驱逐鞑虏,复我汉土’,我的枪口,总是对外的。”
走到门前,推门而出,合门之时,一句话从门缝挤入:“至于赵九……女真北虏犹能善待二帝,难道我还不如女真吗?”
朱皇后怔怔发呆,被勾起伤心旧事,遥想天寒地冻的北国,那对凄凉的父子,泪珠噗簌而落。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扬州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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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的开局,对于天枢城而言,是一喜一忧。
喜的是天枢城的河东路势力控制范围内,平静安宁,百万军民,喜庆详和地度过了一个久违了的新春佳节。上元节之后,全军将士归营,进入战备装态。同时,天诛军也开始了第三次扩军。与前两次比起来,这一次的规模与人数,最为庞大。
六十万河北义军与流民,精壮可战者,不下十万众。如果是宋军或金军选兵,那自然是多多益善、老少咸宜。而天诛军选兵,却是精益求精。十万健儿,最终能入天诛军者,不到五万众。
这些新兵将要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训,汰弱存强。最终成为战兵的,不过三万人,其余二万,只能当辅兵或后勤。
柳林铺一战,歼灭金军八千余人。杀死的多为女真、契丹、渤海等精锐,所俘五千人,多为汉签军。这一部分愿加入天诛军者,有近三千人。这样天诛军的第三期扩军,正好五万人。
狄烈决定好好整训这五万新军。直到六月成军。之所以要等到六月,一是半年之后,火枪产量方能列装所有甲级旅;二是六月份时,正是太原军校首期学员正式毕业时间。
届时,兵练好了,武器装备充足了,基层士官也有了,立即就能形成一支具有初步战斗力的军队。
天枢城不缺钢铁(当初先后数次缴获的数百万斤精铁,尚存大半)、不缺甲具、不缺马匹、现在更是不缺兵员。当这五万精兵练成之后,天诛军将拥有十万甲士。其中铁骑上万。更拥有一支火枪万人队。
“给我十万甲士,我可以横扫中原大地上所有看得见的金人;给我一支火枪万人队,我可以打到会宁府,与诸君在上京皇宫痛饮!”
这是狄烈在扩军会议上的讲话。当时就听得一干将领热血沸腾。杨再兴、何元庆、董先等就不用说了。沉静如岳飞者,也不禁振甲顿足,高声应和。
事后几兄弟聚会时,徐庆更是直言不讳:“跟这样的主帅打仗就是痛快!没说的,这天诛军副旅一职,俺当定了。”
张宪亦道:“从军以来,所见将帅,最富进取者,唯狄军主而已。”
岳飞最后作结论:“我等兄弟数人,从军七载,为的就是保家卫国,驱逐敌寇。今飞观之,方今天下,唯有天诛军或可做到。飞当不恤此躯,奋身勇斗,不灭北虏,誓不罢休!若违此誓,便如此案!”
并掌如刀,猛然切下,食案一角,应声崩裂。
天枢城河东势力,形式一片大好,固然令人欣喜,但天枢城的分基地——梁山与济南,却令人忧心。
早在十一月中旬,柳林铺之战还没结束时,狄烈就对处在金军重兵包围下的梁山与济南发出指示:敌军势大,当避实击虚,不可硬抗,能挡则挡,不能挡则退。一城一地不足守,保存实力为上策。
退到哪里呢?狄烈指出两个方向:济南旅应向渤海湾北部基地,曹妃甸转进——这真的是转进而不是撤退的溢美之词。金军南来,我则北上;金军捣我腹心,我则侧击敌腰眼。将五千人马运到曹妃甸,关键时刻,绝对可以成为一柄腰斩金军的利剑。
梁山天波水师呢?则可率军乘船沿泗水下游之清河南下,在长江两岸寻一合适的落脚点。利用金军不识水战,难以攻击的优势,来个隔岸观火。若情况允许,可伺机出击,打击金军。实在不行,还可以沿长江进入东海,那里有另一个立足点,嵊泗列岛上的无名小岛。
十一月下旬,济南与梁山已分批将本地区百姓转移。百姓是带不走的,只能让他们离开交战区,就地撒入各村寨,暂且忍耐,期盼王师早日打回来。
十二月初,金军轻取东京,原本驻军于京东西路(山东一带)威胁金军侧翼的韩世忠部与张俊部,生恐后路被断,忙不迭撤军。这两支宋军一去,解除侧翼威胁的完颜昌大军立即发动济南攻势。与此同时,在濮阳、郓城一带,对梁山形成包围之势的斜卯阿里与赤盏晖的金军,亦开始对梁山动手。
完颜昌大军五万,济南旅不过五千,这样悬殊的兵力对比,怕是天诛军第一劲旅杨再兴旅,也难有胜算。做为乙级旅中垫底的济南旅(没有经过天诛军新兵训练,装备也跟不上,是为垫底),除了跑路,没有别的选择。
十二月初三,在梁山天波水师副旅长贾虎所率五十余艘大船的接应下,济南旅近五千军兵,扬帆,沿济水驶入茫茫大渤海。
完颜昌旋即挥师渡过济水,济南陷落。随后又趁胜挥师攻克青州及宋军补给基地徐州,缴获大量军饷物资。
梁山天波水师本部,行动更为迅速。梁山泊,天波师,出门就是水,入眼芦苇荡,大船入水,小舟入荡,金军也只有望天的份。
其实仅仅只是斜卯阿里与赤盏晖的两万金军的话,以五千天波师水战、火枪、训练有素的军兵优势,未必不可与之一战,而且赢面甚大。因为除斜卯阿里有一支比较强悍的千人骑军之外,赤盏晖手头那一万人马。过半是签军,实力很挫。只是,完颜昌那里还有五万金军呢!再加上济南失陷,梁山可谓腹背受敌。
在这样的局面下,原地硬扛或周旋都不是上策,最佳应对方式,就是利用战船优势,牵着金军的鼻子往江南走。一到江南,那纵横交错的水网、无处不在的袭击,很快就会令金军陷入他们完全不熟悉的战场泥沼中……
十二月初五。斜卯阿里、赤盏晖挥师杀入空空如也的梁山寨。恼怒之下,下令纵火。
最后一批离开的断后舟队士兵,在密密的芦苇荡中,遥望那熟悉的方向冒起的黑烟。默默无语。神情悲愤。
“俺们一定会回来的。金狗玩火,俺们玩水,今日金狗纵火烧多久,他日就让他们在水里泡多久。”带队的营指挥使燕七郎如是说。
……
建炎三年正月,完颜宗辅将右副元帅行营设于东京汴梁,自己坐镇东京,让兀术统军继续南伐。
兀术旋即派出以完颜拔离速、耶律马五、乌林达泰欲诸将,率六千精骑直插建炎朝行在扬州,以完颜银术可之子完颜彀英千骑为先锋。
由于没有历史上那场滚滚洪流的阻滞,加之时任滁濠太平州、无为军、江宁府制置使的刘光世,所率北上淮河阻敌的万余大军,在既没有抵达淮河南岸,也没有看见女真兵马的影子的情况下,就全部溃散而逃,致使金军得以顺利地渡过淮河,南下攻占天长军(今江苏天长)。
天长距离扬州,不足百里。
由于根本没料到金军来得那么快,更没想到倚为干城的刘光世比金军还跑得快,时任左、右相的黄潜善与汪伯彦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布防。而那位建炎天子赵构当时还在行宫淫乐,突有内侍仓皇来报金兵即将杀到扬州,赵构顿时吓成了阳痿,就此丧失生育能力。惊惶失措之下,来不及召集大臣会商,便立即穿上戎装,骑马出城,抢先渡江逃命。
拔离速率六千铁骑,一路撵着杜充与郭仲荀的大军,追杀千里,把两位留守撵得象条狗一样,手下数万军兵,跑散了三分之一。当二留守一口气渡过长江,跑到建康府好容易喘均口气时,一检点,手下军兵已不足三万人。
拔离速在追到泗州(今江苏盱眙)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追上杜、郭二人的大军了。偏在此时,杜、郭二人福至心灵,直接拉着大军往西一拐,朝濠州(今安徽凤阳)而去。而拔离速的主要任务,是攻击建炎朝的行在。结果,不得不与杜、郭二人“分道扬镳”,目送二人由濠州再兜回滁州(今安徽滁县),最后从真州渡过长江,逃之夭夭。
而拔离速与他的六千大军,则象一只凶兽,一头撞进建炎小朝廷的行在——扬州。
疯牛冲进幼稚园是什么结果?
金兵逼近扬州,赵构仓促渡江。扬州居民争出城门逃亡,践踏致死者无数。金人游骑至瓜洲,尚有十余万民众尚未渡江,奔走坠江者约有一半。野史《清波杂志》卷七有载:“扬州仓猝南渡,扬子江中遗弃物尤多。后镇江渔户于西津沙际,有得一囊北珠者。”西津是镇江往来扬州的重要津渡,“仓猝南渡”即指建炎三年扬州大溃败一事。
而刚逃回扬州,惊魂未定的刘光世部,因为缺少渡船,金军攻来时部队多还滞留在江北,被金军邀击,损失惨重。彼时扬州因是行在所在,钱帛谷米由江南沿运河源源运抵,而这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因水闸故障,数千艘运输船被困在运河里,除少数毁于战火,其余大部分被金军缴获。
金人占领扬州后,因为不忿累死累活追了数千里,却逮不住那两条大鱼(赵构与孟太后),愤恨之下,劫掠一空,纵火焚城。十余万扬州百姓惨遭屠杀,存活的只有几千人,这是南宋时扬州受祸最惨的一次。
以上就是南宋初期著名的“维扬之祸”。
世人多知五百年后有“扬州十日”的惨祸,却少闻五百年前,女真人的先祖,就已对扬州人犯下滔天罪行。
女真人与扬州人,真是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宿世仇怨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诡异行动
金军焚屠扬州之后,不得不暂时停下入侵的脚步,因为横亘在面前的,是一道比黄河还难飞渡的天险——长江。
黄河上还有一座滑州大桥,而长江呢,自古从未有桥。渡过长江只有两个办法:或乘舟,或游泳,任选。
缺少渡船、不习水性(拔离速六千精骑,多为女真、契丹精锐,尽为北人)、加之对面宋军集兵近十万阻拦,种种因素,使得拔离速未敢轻进。乃屯兵于扬州西南之真州,等待东路军副帅兀术郎君,率主力步军南下。届时打造船只,训练水军,再发起对南朝致命一击。
此时,与金军隔江对峙的,是建炎朝两大军事集团军,分别是镇江府的吕颐浩军(新收拢部分刘光世的残军)与建康府(今南京)的杜充军。两军都是残兵败将,在收拢了更多的败兵败将之后,竟也凑齐了一支十万大军,仗着长江天险,敢于向刚将他们痛殴了一顿的北岸金军呲牙了。
建炎二年二月,战火连天的江淮,出现了难得的平静。
中旬,杜充前往杭州面君——嗯,没错,赵构逃到了杭州,距扬州四百里,最重要的是有一条天险庇护,总算安下心来。
杜充对赵构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因君臣二人是在内廷密议。只知道,当杜充返回建康府时,随行人员中,多了两员悍将:范琼与孔彦舟。
杜充一行前脚刚踏入石头城,后面就有圣旨来到。
这是一道高度赞扬与褒奖的圣旨,赞誉的对象是杜充:“……徇国忘家,得烈丈大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比守两京,备经百战,夷夏闻名而褫气,兵民矢死而一心……授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即右相,官职仅在左相之下)、兼江淮宣抚使、建康留守……”
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溢美之辞,不知杜留守会不会脸红?
嗯,杜留守第三次当上留守,北京、东京、东都(建康府),一次比一次往南。哦,按官职而称,应当称之为“杜相公”了。
夜,建康府衙。内堂。
烛光下,杜充的脸色非但不红,反而隐现青气。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正传看密旨的二将:范琼与孔彦舟,静静安坐,一言不发。
直到范、孔二将,互相对视一眼,长吁一口气,将密旨奉还之时,杜充才淡淡道:“如何?此事若成,二位富贵无极,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就看敢不敢奋身一搏了。”
孔彦舟道:“俺的军兵绝无差池,只是金人那边……”
时任蕲(州)、黄(州)镇抚使的孔彦舟。是个不满三十、满面横肉、孔武有力的悍将。此人原籍相州林虑(又一个相州人),与杜充同乡,年轻时为盗。宋靖康初,应募,累官京东西路兵马钤辖。建炎二年,闻金军将至山东,遂率所部,劫杀居民。烧庐舍,掠财物,渡河南去。
此人生性残暴,被建炎朝任命为蕲黄镇抚使后,领兵近万,占据州郡,到处杀掠。几近盗匪。
御史韩璜描述孔彦舟匪军祸害过的地方的情况:“自江西至湖南,无问郡县与村落,极目灰烬,所至残破。十室九空。询其所以,皆缘金人未到而溃散之兵先之,金人既去而袭逐之师继至。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叛,不绝如丝。”
此人日后还是叛宋投金的一个重要人物。当然,在这个时空里,孔彦舟还有没有机会如此闹腾,就不好说了。
范琼也道:“若金人可网开一面,此事宝臣(范琼字)认为可行。”
范琼,开封人,自卒伍补官。靖康间为京城四壁都巡检使,曾经有过率千卒夜袭围困东京之金军的壮举(不过结局很悲剧,大半掉冰河里)。但是,此人也是北宋末年,被金军围困东京城时,堕落得最快的武将。不出一个月,就从敢于出城拼杀的勇将,蜕变成持剑为金军驱逼徽、钦二帝及后妃出城的贰臣。
经此失节刺激后,此人干脆破罐破摔,从此成为向孔彦舟看齐的恶将。金军迫扬州之时,他避至寿春(今安徽寿县),寿春民讥其不战而走,范琼大怒,纵兵入城杀掠。纵有如此恶行,但因其拥兵甚众,赵构也不得不加以笼络。加其衔为平寇前将军、御营司都统制,官位着实不小。
杜充面对这两员恶犬之将的疑问,只是微微一笑:“本相已将此事付于使者,渡江北上,与东京接洽。此事于宋有利,于金也有利,相信那完颜家二位郎君,必乐见其成。”
……
东京,留守府衙,完颜家的二位郎君,宗辅与兀术。看到宋使带来的请表,先是惊愕地瞪大眼睛,继而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笑声有说不出的畅快与讥诮。
好容易止住笑声,宗辅脸上笑意愈浓:“兀那宋使,你叫什么?”
宋使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方脸宽额,面白微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怒意,神色不变,不卑不亢道:“下官秀州司录,洪皓。”
“秀州司录?南朝怎地派这样一个低品秩小官来当使者?不过,当此之际,小小南朝,上至康王,下至黎庶,人人均南逃,你独北往,倒也有几分胆色。”
洪皓抗声道:“大王请慎言,宋臣之前,不可辱宋主。所谓主辱臣死,大王若再口出不逊,请赐洪某一利斧。”
宗辅怔了好一会,才从案后整衣扶冠致歉。唯有兀术冷眼旁观不说话。侮辱?难道康王没逃跑?难道所说的不是事实?既是事实,又何来侮辱?之前听那南朝太学祭酒讲学时是怎么说的,“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好象是这么说的。这康王不正是最好的写照么?
洪皓倒没想到这金国右副元帅会如此有礼,急忙还礼,口中道:“洪皓并非朝廷正式遣使,乃是杜相公所差,送达此请表而已。”
宗辅笑着晃了晃手中请表:“洪司录有看过这请表内容吗?”
“洪皓不过一通使,请表乃是火漆密封,未敢妄启。”
宗辅玩味一笑:“既是如此,请洪司录回复杜君,如此两便之事,我等何乐而不为?”
洪皓虽不知请表所言何事,但如此顺利完成使命,亦是喜出望外,当即长鞠以谢。
宗辅对杜充请表所言之事,显然极为热切,当即手书一封——幕僚及参赞军务出身的宗辅,是金军高级将帅中,少有的能提笔书写的人物。
书信写好,取来右副元帅大印盖上,但并不交与洪皓,而是命合扎唤来一人。但见此人三十上下,留着八字卷须,双眼半合半开,生似怕光一般,面庞虽瘦,体格却甚壮实——竟是久违了的撤离喝!
宗辅将书信交与撤离喝后,为洪皓介绍道:“此乃本帅幕僚参赞撤离喝。所谓兵贵神速,由他为杜君做向导,料想必能省下许多功夫,早日达成两国心愿。”
兵贵神速?向导?洪皓与那撤离喝相互致礼,却一脸迷糊。
宗辅再次大笑:“洪君就不必费神猜测了,只管回报杜君,相信杜君一定会喜出望外。哈哈哈!”
洪皓与撤离喝返回建康府时,在长江北岸,金军前锋主将拔离速,在得到撤离喝的面呈之后,竟也异常爽快派出一条快舟,令人操舟送两位使者渡江。
果然,杜充看到完颜宗辅的回复之后,着实喜不自胜,待撤离喝如上宾。
三日后,两支大军进入建康城行宫(原南唐宫城)东面军营,分别是范琼军的一千正卒,孔彦舟军一千正卒。这两千精兵虽然不多,却是二将军中的精锐。这二将的军兵有近万之众,但真正的精锐,也就只有这两千而已,可见二将真的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
身为主帅的杜充,当然也不可落人之后,他也派出一千五百卒,其中一千为正卒,五百负赡兵。三股人马合并,共计三千五百步卒,其中正卒战兵,就达三千人。这样的正辅比例,在宋军中前所未有,就实力而言,已经相当于一支万人队的战斗力,甚至犹有过之。
杜充集结这样一支强大军力,究竟想干什么?打击金军?不可能!人家堂堂金军右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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