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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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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颖指着宋军的军旗上绣的两个大字“徐、王”,笑道:“来者定是河阴前军两位统领,徐庆与王贵了。”
说话间,那两名军将已驰下河滩,对战船大呼:“可是宗推官、呼延参军回来了?岳大哥在否?”
宗颖笑着拱手:“正是宗颖与长义返京,至于岳统制,须留在太原驻节,快则三月,慢则半载,必定归来。”
“驻节?太原……”两名军将面面相觑,俱是一脸迷糊加震惊,半晌才吭吭哧哧道,“岳大哥在太原?太原收复了吗?”
一说起这个,宗颖便是逸兴飞扬,负手昂然道:“正是!”
一旁的呼延次升伸臂虚引,道:“徐统领、王统领,来见过这位天枢城主、天诛军主吧,太原便是狄城主率军拿下的。”
狄烈微笑拱手:“相州果然是人杰地灵,出了这么多英雄豪杰。狄烈有礼了。”
徐庆是个壮实汉子,方面虬须,两颊咬肌很发达,一看就是个猛人。王贵脸形与身形都偏瘦,眼睛细眯,钩鼻薄唇,留着八字须,光看面相的话,还真看不出是个武人。
这两位统领依然沉浸在太原易主的震惊中,惊疑不定地向狄烈拱手回礼,心下愈发吃惊,这位狄城主也太年轻了吧?怕是比岳大哥还年少。夺太原?纵然尽起东京留守司大军,连岳大哥都不敢夸口能做到的事,这年轻人竟做到了?!
宗颖向暗桩水域那边指了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贵无奈道:“这是前几日金人命一些渔人布置的。因为是在汴河南岸,我们也没法阻止。”
徐庆招呼道:“诸位还是将船靠岸吧,我军中尚有骡马数十,可供脚力。”
宗颖点头,正想说话,却被狄烈含笑制止道:“既是泛舟而来,岂有半道而弃的道理。金人拦路,那我们就打过去好了。”
就在宗颖、徐庆、王贵的错愕表情中,狄烈淡淡下令:“将全部舢板放下,梁阿水与水兵操舟,张锐率猎兵出战。”
接到出击命令,猎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水面作战,与陆地不同,不仅畏水会影响士兵作战水平,而且船体摇晃,对士兵的射击也提出更高的要求。
尽管从太原出发时,并没有预料到会有水面作战这一茬,但毕竟是乘舟出行,所以张锐在挑选猎兵护卫队时,会水性是先决条件,射击水平紧随其后。所以,这一队猎兵,水性或许比不上梁山水兵,但人人善泳,枪法出众。
四艘舢板噗噗下水,水兵与猎兵把着船沿的网绳,攀行而下,跳到舢板上,随后与四艘哨船汇合。八艘舢板,每艘可载员四到五人,再加船头与船尾各一名水手操舟,天诛军一方可出动一队五十人迎战金兵。
这也是战船临时变运输船,为了多装人货,不得不拆掉船首尾的床弩,失去远程打击能力。否则光是几支“三枪一箭”弩矢射出去,就足以吓退金兵了。
张锐立在舢板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阵,大致做出了判断。金军的渔船是临时征召的,大小不一,小的能载七、八人。大的能载十余人。二十余艘渔船。共载了二百多名金兵。
这些金兵中,操橹划船的多是新附军,而站在船中央,手持骑、步弓,脸上隐隐有悍然之色者,才是金兵精锐。也就是说,猎兵射击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一茬金兵。
金兵那边,见到对方只八艘小船,四、五十人,竟然也敢出动挑战,无不戟指暴笑,纷纷举弓扬箭,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金兵的哄笑,也影响到了宗颖,徐庆、王贵等人,看狄烈的眼神都有些不满。尤其是徐、王二将。眼见张锐所率军兵,令行禁止,行动迅速,在沉默中自有一股果决而一往无前的锐气……这一看就是精兵啊,这样无谓的牺牲,太可惜了。
徐、王手下那群宋兵更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断摇头,有惋惜、有不屑、有默然……
金兵的确不善水战,但也要看具体情况。这不是一望无际的长江天险,也不是芦苇连天的梁山水泽,这只是一条宽不过二十丈的漕运通渠而已。而且这条河渠还年久失修,两岸泥土堆积,河面愈窄;近十余年来,河床日渐抬高,水势愈浅。惟其如此,金兵才有可能在水底下布置暗桩。若是早几十年,水道宽畅,河底幽深那会,要在短短几天搞这样的动作,那是休想。
在几乎是敌我两方都极度不看好的情况下,狄烈与龙旭却是自信满满,这自信源自于梁山水师独特的火枪水战之法。而傅选虽然不知道有新战法,但凭着他对狄烈的了解,这位军主,绝不打无把握之仗,尤其还是在友军面前露脸的第一仗。因此,这位白马中郎将的表情也是一派笃定。
汴河水流平缓,即便是小舟,也不甚颠簸,在双方水手的橹桨划动下,八艘舢板与二十余艘渔舟,相迫而行,愈来愈近,战斗,一触即发……
岸上河中,一时无声,只有河风吹动岸边芦苇的沙沙声响,以及橹桨摇动的欸乃之声。
河面上,双方接近到五十步距离时,金兵那边,一艘较大的、临时充为指挥船上,一名谋克打出三角令旗。船尾处两名鼓手,齐举木槌,重重砸向战鼓皮面。
憾人心魄的鼓声,撕破了大河的宁静,也拉开了汴河遭遇的战幕——
渔船上站立在中央的金兵,随着鼓声,整齐地张臂拉弓,一阵令人牙酸地嘎吱吱张弦声,响彻河面。
面对超过一百五十支在阳光下闪动点点寒芒的箭镞,天诛军水兵在梁阿水一声令下,一手控桨轻摇,保持不进不退之势,一手持旁牌遮挡防护。八艘舢板,以垂直之姿,散开成一个半弧形,与金兵渔船遥遥相对。
四十名猎兵,也在张锐喝令下,采取半跪射姿,同时举起手中的旁牌。猎兵们举牌的方式有点特别:前面一人,将牌支立于船板上,将整个身体挡住,然后把火枪架在旁牌上方凹口处,做好射击准备;其后的二、三、四、五人,一律单手高举,将旁牌交叠挡住上方,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道类似屋檐的防护。
无论是金兵还是宋军,都看得有点傻眼——龟缩成这个样子,怎么开弓射击?就算是弩射,单手也没法上弦啊,这就是一副干等着挨揍的架势啊!
金兵谋克大喜而笑,既然你要当人肉沙包,那咱就不客气了。令旗一挥,百矢齐发。
当箭矢还在半空中划弧线的时候,猎兵这边的枪声也骤然响起。由于采用的是轮射法,只有最前面一人发射,因此一轮射击为八枪。好在这种射击几乎是不间断的,前面一人开枪,后边四人分工合作,两人一组给火枪装填弹药,基本能保持射速不断。
半空中的箭矢如雨而下,半数落入水中,半数射到舢板与旁牌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地噗噗响声。好在防护得不错,只有三名水手受伤,都是手脚位置中箭,伤势不重。
而猬集于河面上的金兵,却遭到惨烈打击。在四十至五十步的距离上,正是火枪最能发挥威力的地段。在急速飞旋的金属弹丸面前,无论是旁牌还是船篷挡板,无不应声爆裂。而动能依旧强劲的弹丸,在击穿障碍物后,仍然能以杀戮之姿,一头撞入人体……
梁山水师的这个战法,其实就是将陆战方阵防护搬到了船上,利用火枪不受地形与身体动作的限制,依旧能发挥火力的特点,与敌军对拼——没错,就是对拼!
其实不管是箭矢也好,弹丸也罢,射击到双方船上的数量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金兵必须很悲剧地、不能有任何防护地站在那里开弓、射箭,再开弓、再射箭……然后,一头倒下。而猎兵们则躲得好好的,专心装填、射击,再装填、再射击……将“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纯粹是一场有防护的打没防护的、穿鞋的踩光脚的对拼战。
谁的人拼光,谁就输;谁最后保存下来,谁就赢。就是这么简单!
战斗的序幕拉开得快,结束更快。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金兵被金属狂飙扫得溃不成军,流水尽赤。许多意志力稍差的新附军水手,惊慌失措地一扔橹桨,噗嗵噗嗵地跳入河中逃命。失去水手操控的渔船,不受控制四下漂散,船队一散,不败也败了。
当张锐将战场上最后一颗子弹,射入金军指挥船上的那名谋克胸膛时,也就宣告了这场疾风暴雨般的战斗的结束。
宋军这边,自徐庆、王贵以下,所有军兵,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耳朵嗡嗡响,心头噗噗直跳,仿佛那些子弹,也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呼延次升用力咽了口唾沫,只觉嗓子一阵阵发干,想说什么,却一时无语。
宗颖只是吸了口气,深深看了狄烈一眼,没说什么。
这时张锐与梁阿水同时登船,报告伤亡:
“禀报军主,猎兵出战四十人,伤两人,无阵亡。”
“禀报军主,水兵出战十六人,伤五人,无阵亡。”
狄烈平静点头:“很好,既然挡道恶犬被赶走了,那就继续破路障,进东京!”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东京暗流
狄烈决意走水路,事实证明非常正确。从汴河顺流南下,向东望去,但见寨堡毗连,壕沟纵横,刁斗林立,旌旗招展,地无一里平,山无十尺木。这个中原腹心之地,被整成了一个具有战略纵深、交错复杂的大战场。
这就是宗泽任东京留守其间,花了大半年心血建成的东京防御体系。这个防御体系包括二十四座坚固的堡垒,有军兵数万驻防;并沿黄河修筑纵横相联的连珠寨,分兵把守;同时把开封府濒河七十二里,平摊府属十六县负责防卫,令挖掘深阔各丈余的壕沟,沟外密植鹿砦,以防金国骑兵的冲击。这道从开封至黄河南岸建立起纵深的防御体系,堪称有宋以来,开封最强固的防卫设施。
如果狄烈一行要走陆路,光是穿越各个堡寨之间的防区,就是一件麻烦事,即便是有宗颖这个带路党,各种盘查、手续都是少不了的。耗时麻烦倒是其次,消息散布得尽人皆知,引得有心人防备,平添事端,才是真正大麻烦。
走水路就没这个问题了,宋军各堡寨巡逻士卒见了,顶多就是在岸上询问一下,宗颖一出面,什么事都解决了。各堡寨的守军守将,只知宗推官出使而归,隔河观望,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道道来。
战船平稳南行,过板桥后折向东,驶出不到三里,汴梁城外城西水门已遥遥在望……
当狄烈一众天诛军将士,正对着汴梁城外密如蛛网的防御体系赞叹不已时。这个防御体系的构建者,东京留守宗泽,正于留守司后院厢房内的床榻上,侧卧闭目,形容枯槁,一副病入膏肓之状。
在宗泽床榻前寻丈外,坐着两名紫袍绶带,一脸阴鸷的中年官员。左侧一人,体貌雄健,方面大耳,腹部微腆,胡须长垂至胸,一身三品文官服,掩饰不住其武勇本色。此人便是这汴梁城二号人物,东京副留守郭仲荀(前文误作郭荀)。
右侧那中年人,儒雅中透着几分傲岸,五官气度倒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眼窝深陷,眼神酷厉,看人时的眼神,有种剔刀般的冷嗖嗖透心凉之感。此人来头更大,头衔就是一串:枢密直学士、天章阁待制、北京大名府留守、东京代留守——杜充。
杜充镇守大名府时,曾放出“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这样的豪言,恍如淮阴侯再世一般。不过,当完颜昌带着一群小辫子杀上门来之时,杜帅臣赶紧潜水,连个泡都不冒,最后实在憋不住气了,干脆撒开脚丫子,向太原统帅童贯童大帅学习,将京府扔给部下防守,自个一溜烟跑到扬州行在。
由于杜充在大名府硬顶了完颜昌数万大军大半年,捞到了一个“善战”的好评,加上其人善于结纳,于是在宗泽病重消息传到扬州后,成功令赵构改变心意。原属意让郭仲荀由副转正,结果空降了一个杜充,成为东京代留守兼开封府尹。
刚走马上任的杜充与郭仲荀此来,一为探望病情,二为办理权力交接手续。杜充也知道宗泽是个倔老头,而且又是拥立天子的从龙之臣,不好对付,不知此次官印交接是否顺利。不过此刻一看宗泽这副模样,已是大限将至,当下宽心大放,也不再提交接之事,反正宗老头也没几天好活了,还是少生枝节,安心等着人去印收吧。
代天子致问候之语,又聊了一会东京防御事宜,杜充便以贵体欠安,不敢多做打扰为由,与郭仲荀一道告退。
快出府时,杜充拂袖冷笑:“聚贼成兵,百里布防,这就是东京的守御之术吗?贼兵十万,不过乌合之众;层层布防,亦是挨打之相。如此糜烂之局,竟还屡屡上疏,请求天子回銮……哼!天子回京,他宗汝霖(宗泽字)岂非集将相于一身?而且东京防御外强中干,天子若当真听信其言而归,金人一旦大军渡河,再围东京,那岂非又是一个‘靖康之变’?”
郭仲荀也深以为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天子耶?宗相此奏疏着实欠妥,无怪天子龙颜不悦。”
杜充冷笑不绝:“宗汝霖才不笨,他是自知命不久矣,才以此看似铮臣之举,博取生前身后名。至于帝心悦否,他一个风烛残年之人,还在乎什么?”
两名东京城未来的一、二把手,低低窃语着渐行渐远,而他们的谈话,也昭示着东京城未来的命运。
当杜充与郭仲荀在近百护卫的簇拥下,刚刚离去,宗颖与呼延次升,正匆匆跨入新曹门,向朱雀门外的留守司衙门疾奔而来。
“阿翁……”看到老父的枯槁模样,宗颖鼻子一酸,哽咽难言。
宗泽刚接待了两位话不投机的同僚,心力交猝,气色很差,不过看到儿子回来,还是颇为欢喜,点头示意,同时招呼呼延次知入座。但呼延次升却在探望了老上司之后,未敢多做打扰,加上还要安排那天枢城来使一行,当下诺诺告退。
“此行如何?”这是老宗泽第一句话。
“大有所获!”宗颖眼睛闪闪发亮。
“好……坐下说说。”宗泽神情一振,让儿子将自己扶靠在床头,伸出干枯的手指,虚点示意。
“太原的确已被天诛军夺下!”这是宗颖的第一句话。
“渊圣皇后现在天枢城中!”这是宗颖的第二句话。
此行千言万语,汇聚起来,最关键的,就是这两句。
宗泽听到第一句时,枯槁的容色为之一亮,神色激动。但听到第二句时,浑身一震,先喜后惊——渊圣后在天枢城?那这支天诛军岂非……
父子二人在厢房内隅隅而语,良久良久……
……
宗氏父子在汴梁城内秘密商议之时,狄烈一行,也在城外西水门旧栈桥处停泊。战船内外布置警戒,水陆两处安排哨卡,不光要防金人,对宋人,也不可掉以轻心。
“不管是否签订盟约,我们都要当这里是敌境,警戒放到二级,切不可掉以轻心。”这是狄烈对下属的告戒。
婉言谢绝呼延次升的入城邀请,狄烈谨慎地表示,在合盟达成以前,暂不考虑入汴梁城。呼延次升心下也明白,这里是东京,可比不得太原。在太原,这位狄城主是一言九鼎,有无上权威,只要他开口,留守司一行,可以安全稳定入驻其间,自由行动。但东京可就不一样了,形式错综复杂,宗相身体堪忧,一切都在未定之数。天枢城一行,若当真进入汴梁城,他还真不敢保证人家的安全呢。
呼延次升当下命人用船只从汴河出水门,运送来一些米面果蔬——没法请入城中,在城外也得招待好啊,可不能失了礼数。
呼延次升招待安排好后,向狄烈告罪离去,返回城中。他却没注意到,那些运送米面果蔬的民夫中,少了一人……少了的这人,也不是一个普通脚夫,而是汴梁城一家米店的账房先生。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天枢城第二情报司东京区情报员。
这位情报员姓邓,的确是东京本地人,也的确曾在汴梁城的米店里当过账房先生,有妻儿老小。不过,这一切,都在靖康二年那个春天戛然而止。他们一家,全都成了十多万北上俘奴中的一员。途中妻儿相继受辱而死,就只剩他一人活到易水岸边……接下来,他的人生发生重大逆转:被营救、上太行、选入情报司、短期培训、利用其本地身份的便利潜回东京,开始发挥出耳目之效。
此刻,邓账房正将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一一向踞坐在船舱居室中的军主汇报。
“宗相公的病情,已有风声传出,每日到府上探望之将官百姓,络绎不绝。”
“副留守郭仲荀,这几日频繁出入军营,招见军将,似有所图……”
“扬州行在派来了一名代留守,名唤杜充。此人原为大名府留守,手下颇有家兵。从南熏门入城时,曾见其有兵丁近百随行,俱披甲持刃。”
“杜充来不过数日,却每日宴请,文官武将,无不上座。据闻,与王彦部下桑仲、李忠等来往甚密。此外,因同乡之故,与前军统制岳飞部下徐庆与王贵,也多有往来。”
狄烈一边倾听,一边不断发问,听到这里时,不禁笑道:“哦,又一个相州人。你的封邑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狄烈后一句话,是对侍立在其身后的赵梃说的,赵梃封号“相国公”,这相州,就是他的食邑。
通过邓账房的情报,狄烈大致对东京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且比较幸运,宗泽还活着。这也就意味着,可以执行方案一。
但是,黄昏时分,带着美食佳酿,泛舟而来的宗颖,给出的结果,却大出意料。
“家父病重,不能视事,合盟之事暂缓,待家父身体稍有好转,一定会尽快与狄城主会晤商谈。”宗颖一脸歉然地如是说。
宗颖走后,狄烈立于船首,摇头叹道:“宗泽的病,怕是好不了,看来这合盟……”
“军主勿忧,依属下想来,宗泽定是有所顾忌,咱们天枢城里的那一位……怕落人口实。因此,暂时未能做出决定。”
听龙旭这么一说,狄烈深以为然,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汴梁城内外,到处拉帮结伙,暗流汹涌,前景莫测啊。咱们既然来了,也不能闲着。傅旅长,明日你就去拜访那伙昔日同道。必要时,本军主也可亲自出面。”
第二百九十二章 弃子
宗泽病入膏肓,杜充与郭仲荀蠢蠢欲动,到处拉帮结伙。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目标只放在正牌官军身上,对那些被收编不久的河北义军,基本上是不鸟的。郭仲荀还虚以委蛇,假惺惺一番,而杜充甚至连基本表态都没有,他这几日宴请的客人中,除了一个义军总代表王善之外,其余各路义军首领,连拜访都是拒见。
狄烈得到这个情报时,还颇感奇怪。自己大老远从太原跑过来,为的就是这股义军;这杜、郭二人可好,放在眼皮子底下、送上门来都不要,这伙义军就这么不招待见?
当七月初九这一天,狄烈应邀前往汴梁城西二十里外的王善寨,一路所见,震惊之余,也就明白了为何杜、郭二人,宁要官军,不要义军的缘故。
宗泽所设二十四连环寨,河北义军就占了大半,足足有十四个堡寨属义军。与徐庆、王贵所辖官兵不同,这些义军非但是拖家带口,更有大批逃难的老弱妇孺,有如明末的流寇。说是自愿跟随也好,裹胁也罢,反正乱世之中,人命如狗,随波逐流苟活,总好过孤零零死在荒野,就是这么回事。如此现实,可想而知,义军虽然丁口巨量,但这些人在堡寨中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有洗洗涮涮、喂养牲口打打杂,每日耗费巨量米粮,却对战事无半点帮助。杜充与郭仲荀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善人,这样的所谓军队,谁要谁亏死,他们才不想沾手。
这也就是为何在历史上,杜充只派出了岳飞率几千人,就将东京数十万义军各个击破,尽收其中能战之兵,最终整合大军十万。成为杜充后来屡任高官的资本。这并不是说岳飞那点远远没形成岳家军的军队有多强,实在是义军太弱、太杂、太没战斗力了。
这些丁口当真是累赘吗?狄烈却不这样看。战争时期,最宝贵的资源是什么?粮食?钱财?甲胄?兵器?土地?是的,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人。有人,以上一切都会有;没人,就算有了以上一切。最终都会失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用之人,而要看怎么用。你把一群本该在后方荷锄耕田、种桑织锦,用源源不断地产出,支援前线部队的后勤力量,全拉到第一线去。让扶犁握锄之手。抓杀人之刀枪;让操劳桑麻之躯,供精力过剩的军兵泄火……这是十足的本末倒置,自掘坟墓之举。
当然,河北义军被金军逼离故土,数十万人,成为无根漂萍,这也是无奈之举。而宗泽之所以咬牙接收这个沉重负担。也是希望在驱逐京畿与河南的金虏之后,这个负担,能转化为巨大的生产力。再没见识的人,都会明白,一旦东京之局稳定下来,这些现在看似无用的负担,就会迸发出巨大能量。
杜充与郭仲荀之流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们与宗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对东京战局的未来走向上,观点大相径庭。宗泽坚信东京可以守住,宋军渡河收复失地可期,所以,他收拢了这几十万流民;杜、郭二人则相反,他们一致认为,以宋军的战斗力。再加上一伙乌合之众,真正对上金军精锐,那就是一个崩坏之局。东京宋军打不赢、更守不住。这群流民一丁点用都没有,徒耗米粮而已。所以,他们掌握东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散驱逐这些光吃不能打的流民大军。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有根据地,还是没根据地的问题。有,流民大军就是宝;没有,那连草都不如。草割下来还可以饲马,流民无产出反而要倒贴……这就是杜、郭二人的想法。
但这对狄烈而言,却完全不是问题。地盘他有的是,根据地更是一大片。所以,杜、郭弃若敝履的流民大军,对狄烈与天枢城而言,就是宝!
狄烈在昨日派出傅选这位昔日太行大当家,前往义军各寨拉关系,应当说效果不错。事实上,宗泽病重之后,继任者对义军态度暧昧难明,这使得本就很敏感的河北义军,心下开始慌乱起来。
那日王善从杜充府上回来之后,各路义军首领便纷纷聚集到王善寨中,探听口风。结果,从王善的脸上,他们看到了一丝不妙。散会之后,众义军首领开始往留守府跑动,尤其在得知宗颖回来后,更是请出王善与李贵为义军代表,前去探问宗颖的口风。
按义军首领们的想法,最好就是由宗颖接棒。老宗走了不要紧,只要小宗按既定方针办,大伙可以继续留在这京畿之地,混食卖命就行了。
傅选来到王善寨时,正碰到众首领齐聚王善寨等消息。这下好了,不用一个个堡寨奔波,分头拜访了。傅选在河北义军中的名气,还真不是盖的,至少不在王善之下,当即受到义军首领们盛情款待。
等傅选将来意一倒,众义军首领们惊喜交集,又不敢相信。就像一群穷困潦倒、前途渺茫、四处碰壁的救职者,突然有个大公司老总上门,表示愿意接收他们一样。天上掉馅饼,实在太意外、太惊讶,以至难以置信。
正议论纷纷之际,王善与李贵回来了,一个满面凝重,一个一脸沮丧。不用问,事没成。想也不奇怪,无论从声望、官秩、天子心目中份量等各方面,宗颖与杜充都没有可比性。挟兵自重,向天子索要官位,这种事宗颖怎么干得出来?任由王善、李贵如何劝说,宗颖硬是不松口。二人只得怏怏而返。
没想到,失落而返,家中居然有大喜等着。
关于天枢城,关于天诛军,河北其实早就传闻。尽管金军方面严密封锁消息,对接连失败闭口不谈,而且对进出太行,尤其是井陉道,封锁极严。有不少河北义军曾想与天枢城联络,但基本上都如之前宗泽派呼延次升出使太行一样,为金兵所阻,无法前往。
万没料到,这个被金人晦莫如深。在百姓口中神秘莫测的天枢城首,竟然会出现在东京城下,而且对他们这一群即将被抛弃的流民大军,如此上心。
王善等众当即决定,请傅选回去转告,翌日请天枢城主狄烈,前来本寨与众首领会晤。详加细谈。
于是,狄烈来了。
王善寨在二十四寨中,属最大一寨,人数之多,占到河北义军总数的一半,超过了二十万人。以至于一个堡寨都塞不下。一连给了五个堡寨,才算勉强塞满。所以王善的寨子,其实是呈五朵梅花状的连环寨。王善总寨就位于梅花寨的“花蕊”中心,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至少要经过一个外围寨子。
狄烈经过王善寨的外围寨子时,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流民流寇:杂乱无章的营区、遍地垃圾污水、臭哄哄的环境、衣不蔽体的妇孺、干瘪枯槁的老人、面黄肌瘦、光着屁股撒欢的孩童……但凡还有那么一点体格的男子,甭管是老朽还是少年。全持着一把带铁矛头的估且算是枪,或且干脆连枪头都没有的哨棍,在营内及周边,有气无力,散漫无章地逡巡——是的,最多只能说是逡巡,就这些义军那模样,说巡逻是抬举他们了。
跟在狄烈身后的赵梃撇撇嘴:“这算什么士兵?纯属乌合之众!我只须带一什猎兵。就能在一刻时内,攻破这个拥众万人的堡寨。”
引路的傅选也摇头道:“昔日我白马山寨的寨兵,与天诛军相较,那是十足的乌合之众;但与这王善寨兵一比,嘿嘿,却是精锐了……”
看到这一队衣甲精良、气势昂扬的军兵自寨中经过,许多孩童好奇欢快地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军爷,你们是哪里的军兵啊?这铠甲的铁片真亮啊,比俺三哥的刀片子都亮。”
“他们才不是军兵,衣服与那些官兵都不同呢……”
“啊,那鞋真光亮啊,俺三叔可是副统领,可那鞋子也没那么好看……”
“嗤,你知道什么!那不叫鞋子,叫马靴,瞧那上面还有马刺呢。”
“嗨!干什么!”
这后面一声吼,是一名猎兵发出的。被他的吼声骇得跌坐在地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其余孩童也吓得一哄而散,远远跑开。
狄烈皱眉扭头,那猎兵讪讪道:“这小子……碰了我的火枪。”
身为护卫队正的张锐,大步上前,伸手将那男童拉起,看着眼前这双因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黑亮眼珠,想说什么,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摩挲了一下男童的大脑袋,从衣兜里翻出一张裹着油布的夹肉烧饼,递了过去。
男童大眼一亮,飞快伸手抢过,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扭头,看到对方没有追打的意思,才欢喜地冲某个方向的营帐大叫:“娘、大妹、二妹……有肉馍吃了……”
狄烈看了周围一圈,全是眼巴巴地乞求眼神,心下一叹:“把你们的备用军粮全发出去吧,反正等会到了王善的营帐,少不得有好招待。”
于是,猎兵们身边围拢了一圈孩童,一个个喜笑颜开,欢蹦乱跳。而四周那些面带惧色,远远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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