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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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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三人俱都无语。

有了徐谦来了这么一下,毛纪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算是废了,他恨恨地看了徐谦一眼,却又无可奈何,人家只是翰林,提的也是正当要求,你若是对他不客气,人家只会说你没有肚量。

嘉靖借着这个机会重整旗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感激地看了徐谦一眼,随即道:“徐徐图之,无非就是拖延时间而已,可是朕说过,平倭刻不容缓,毛爱卿既然知道冰冻三尺,这寒冽也非一日,江南诸省,苦倭寇久矣,朝廷若是再不拿出可行的措施,借着这可用的军心民心,趁势平倭,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莫非要等到江南赤土千里时才好吗?朕心意已决,内阁必须拿出切实可用的章程出来。”

杨廷和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而是笑吟吟地看着毛纪,似乎早料到毛纪是反对平倭的主力军。

毛纪倒也不客气,道:“陛下既有明示,那么内阁再拟定就是,不过微臣担心一旦措施过于严厉,会引起江南各省武官们的惊疑,裁撤卫所就不免要触动许多武官的切身利益,把他们逼急了……”

这个时候,徐谦又咳嗽了两声。

咳嗽声在暖阁里冒失传出来,又将毛纪的话打断,毛纪怒了,呵斥道:“徐编撰,你咳什么?”

徐谦一脸无辜地道:“回大人的话,下官染了些风寒……”

“哼!”今日奏对,本来毛纪早就打好了腹稿,偏偏这满肚子的话说出来总是不能尽兴,而且明知是徐谦这厮搞鬼,自然怒不可遏,要不是在君前,怕连破口大骂的心也有了,可是现在却只能耐住性子。

毛纪阴阳怪气地道:“染了风寒告假就是,年纪轻轻身体就这般孱弱,奉劝你要有些节制,切莫伤身。”

嘉靖一琢磨,觉得这话有点不像是内阁大学士该说出来的,什么节制,什么伤身,这分明是说徐谦平时……

徐谦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答道:“大人教诲,下官谨记,不过下官毕竟染的毕竟是小疾,下官吃的是君禄,岂可因为小疾告假?为人臣者,当忠心竭力,下官若是染了小疾便告假,这圣人平时教诲的君臣父子之学,岂不是白读了?”

毛纪差点没有气得吐血,姓徐的分明是说他圣白读了,拐着弯的骂自己。

此时再议已经没有了心情,毛纪已没了多少心情,只是对徐谦的印象更坏,现在引而不发,打算过些时候再说。

倒是徐谦并不怕他,其实也不算是不怕,只是因为毛纪本来对他印象就不好,反正已经得罪,徐谦并不介意多得罪几分。

三个君臣又说了一些话,徐谦飞快记下,接着便是杨廷和与毛纪告辞。

徐谦则是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录,这些记录是要拿回翰林进行存档的。

嘉靖朝他笑了笑,道:“徐爱卿当真病了?”

殿里只剩下了嘉靖和徐谦,徐谦抬眸,连忙道:“回陛下,微臣是骗人的。”

骗人……嘉靖失笑,他当然知道徐谦是骗人的,不过从徐谦嘴里说出来,让嘉靖心里一暖,不管怎么说,人家敢得罪毛纪,冲撞毛纪来给自己解围,这是一份很大的人情,嘉靖的脸色突然拉了下来,道:“方才的奏对想必你也听了吧,你怎么看?”

徐谦沉吟了一下,将李时说给自己的话统统复述了一遍,道:“要平倭,最大的阻力乃是毛纪,而杨打人似乎希望坐享其成,毛纪口称徐徐图之,又说从长计议,无非就是拖延而已,陛下今日觉得内阁拟的章程不好,他们大不了再花费一两个月的功夫拟定新的章程,到时陛下必定又不满意,这样空耗下去,怕是几年之内也办不成。”

嘉靖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冷冷地道:“哼,太祖设内阁,本意是让内阁协助天子施政,可是现在却是内阁各行其是,这样下去,怎生得好,此次平倭,朕势在必行,若是这次再退让,反而会助长他们的骄横。”

徐谦苦笑道:“内阁众望所归,单凭陛下一人,如何强行实施平倭之策,没有朝廷极力支持,就算强行推行,最后也会被地方阳奉阴违,一旦战事不利,天下人必会抨击陛下劳民伤财,所以要平倭,就必须让内阁无话可说,极力支持。”

嘉靖的脸色阴冷,道:“你说的对,可是内阁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朕纵是想力挽狂澜,怕也独木难支,后日廷议,朕打算将平倭的事抛出来,怕就怕毛纪从中作梗,他若是明确反对,大臣必定会附和他。”

显然对后日的廷议,嘉靖颇为上心,不过他把握不大,心里也是有些纠结,最后苦笑道:“你素来有办法,可有什么主意?”

第三百一十七章:天子多心

人和人的关系是奇妙的,比如嘉靖,此人算是大明朝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个人或许是因为个人经历的缘故对谁都带着怀疑,他从不会去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去贸然相信任何的事。

本质上他是个最现实的人,他的世界观从没有所谓的幻想一说。

也正因如此,他拼命揽权,他高高坐在御椅上,让一个个内阁大臣走马灯似的登上舞台,手里牵动着控制他们的银线,让他们相互攻讦,相互撕咬。

这就是嘉靖,一个利用别人的斗争来保护自己的人。

而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却并非是一个拥有太多权力欲的人,他几十年不上朝,甚至可以数年不见文武官员,除了几个阁臣和心腹之外,他一心深居宫中,隐匿不出。

徐谦曾对嘉靖有过分析,这个皇帝的权力欲其实并不旺盛,正如那些贪财的富绅,总是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拿出自己的积蓄,一遍遍的计算一样,若嘉靖是一个权力欲旺盛的人,是绝不可能深居宫中,他的行为应该更接近后世满清的某个所谓大帝,四处巡游、狩猎,接见王公大臣,一个将自己关在深宫里的皇帝便如锦衣夜行,还谈什么热衷权利?

可是嘉靖的种种作为以及种种揽权的手段,如果非要拿出一个理由的话,徐谦深信,只是因为这个人从不相信别人,他极为多疑,甚至后来到了病态的地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别人放心?他的种种手段来自于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可以想象,多少个日夜,这个人从噩梦中惊醒,看着昏暗的寝殿,看着窗外那晃动的树影,噩梦如金箍圈一样缠住了他,他呼吸加快,飞快的蹿下地,拔出御剑,一双受了惊吓的眼眸四处张望,他瞳孔在收缩,看到了窗外晃动的影子,他屏住呼吸,紧接着,一个个当值的太监魂不附体地进来口称死罪。他必定会握紧御剑,发出低吼:“查,立即去查,加强禁卫!”

有一种人揽权是为了展示权利,而有一种人,唯有他死死抱住了权利,他才能有一丝的安全感,哪怕只是一丝而已。

嘉靖一朝展示权利的时候并不多,可是使用权术的次数却达到了历朝历代的顶峰,他将自己当作了棋手,盘膝坐在这深宫之中,指挥着一个个棋子,只有这些棋子遂了他的心愿一般任他摆布,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是现在……似乎出了那么点点的意外,嘉靖第一次开始信任一个人,因为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同样的自己,这个人有自己的影子,与此同时,这个人一直在维护他的威严,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为投机,可是次数多了,终究让嘉靖的心底生出了信赖。

越是信赖,遇到了难题就不免要问,你看怎么办?

而现在,徐谦正在为这个而烦恼,本质上,他是个投机分子,不过投机太成功,以至于遇事就来一句如之奈何,这换做是谁,怕也吃不消。

“老大,我不过是个翰林,还只是个翰林编撰,从六品的官爵,放到大明朝的官堆里,怕是连个浪花都冒不出,你堂堂天子都无可奈何,却问起我来了。”

心里狠狠地腹诽了一番,徐谦踟躇了良久才苦笑道:“陛下,既是后日廷议,那就要仔细谋划,化被动为主动。”

空话……典型的空话,空得不能再空,说了也等于是没说。

嘉靖显然心有不甘,道:“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其实坑蒙拐骗或者是煽风点火,徐谦是很在行的,徐谦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想了想,他又摇头,苦笑道:“哎……不妥啊不妥……”

嘉靖板起脸来,道:“不妥什么?”

徐谦道:“微臣倒是有个办法,可是这办法办起来,学生只怕……只怕要牺牲掉很多东西,我家夫人若是知道,怕要河东狮吼。”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道:“你不是有断……”这本是他无心的话,本想说断袖之癖,既然是断袖之癖,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还怕什么河东狮吼?可是话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大大不妥,连忙住口,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你有办法?你要知道,忠义有时不能两全,朕也不勉强你如何,不妨这样,后日廷议你若是能拿出办法,朕……”嘉靖微微一笑,道:“朕自然不能给你什么封赏,你毕竟是朝廷命官,没有内阁和吏部点头,想要升官却不容易,不过你的父亲徐昌,朕倒是有办法,他毕竟是亲军,封赏起来方便一些。”

徐谦痛苦地道:“臣能再想想好吗?”

嘉靖板起脸,道:“有什么想不想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朕也不打算问你有什么办法,总之后日的时候,朕要你扭转乾坤。”他又觉得方才的话有点过份,语气柔和起来,接着道:“此次平倭对朕很是重要,倭寇肆虐福建、浙江,你也是浙江人,眼看乡人受难,难道能无动于衷吗?”

最后一句话刺中了徐谦的软肋,徐谦绝不是那种因为大义就跳出来文天祥附体的人,可是他终究有底线,苦笑道:“微臣遵旨。”

嘉靖大喜,其实他有心想问问徐谦到底有什么主意,只是方才见徐谦很难启齿的样子,便打消了这念头,暂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省得徐谦说出主意出来,才发现实在没有下限,他这皇帝若是欣然点头,说你放心去做,道德上怕会有亏。

嘉靖精神一振,道:“看你的样子,似乎颇有把握,有把握就好,来,陪朕坐坐,说说话。”

徐谦已将桌上的记录收了起来,夹在了腋下,道:“陛下,若是微臣回去得太晚,怕要被人起疑,眼下是多事之秋,微臣待会儿还要为陛下谋划如何对付毛学士,只怕要先告辞了,还请陛下恕罪。”

“这样吗?”嘉靖不由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随即又笑起来,挥挥手道:“去吧,你这官一做,反而你我君臣像是生分了一样,不过你能知道朕的心思,朕也知道你的忠心,这就足够了,你放手去做吧。”

……

在内阁里,杨廷和满腹心事地进了自己值房,毛纪却趁机追了进来,笑吟吟地道:“杨公……”

杨廷和眼眸瞥了他一眼,脸色平淡如水,坐在自己的椅上,慢悠悠地道:“怎么,毛学士有事?”

语气之中既没有过份的亲昵,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过份冷漠,犹如一汪死水,宠辱不惊,宁静而又平淡。

毛纪笑呵呵地道:“方才陛下的态度似乎很坚决,不知杨公怎么看?”

他现在急于知道杨廷和的态度,在平倭的问题上,杨廷和一直显得有些犹豫,这和平时的杨廷和有着很大不同,以往的杨学士可谓雷厉风行,是绝不可能如此的。

也正因为杨廷和这样的态度,让毛纪的心里有点儿没底,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和他同是阁臣,可是地位悬殊太大,杨廷和的一句话甚至顶得过他的十句百句话。所以摸清杨廷和的底细是绝对有必要的。

杨廷和含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夫能怎么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嘛,陛下的心思是好的,平倭……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毛纪冷笑道:“只怕陛下平倭未必是为了利国利民吧?”

杨廷和的脸色很平静,道:“那么你认为陛下是为了什么?”

毛纪沉默了一下,才道:“无非就是借机立威而已,陛下怕是想借着平倭干涉朝廷了。杨公不可不察啊,否则……”

杨廷和的脸色阴沉起来,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这种话也是臣子能说的吗?”

毛纪呆了一下,似乎一下子不认得杨廷和了,心里不由在想,杨公这是怎么了,怎么转了性子?

他不由想起来,自从蒋冕垮台,杨廷和对自己确实冷淡了一些,莫非他连自己都觉得碍眼?不对……毛纪连忙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朝廷是不可能让一人独立支撑内阁的,朝廷没这个规矩,宫里也断然不会如此放心,打垮了蒋冕,还会有张冕,整倒了自己,还会有刘纪,自己对他一向顺从,杨公何必要整自己?

毛纪的这个想法确实是对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些时日他实在热情过度了,按理说,他现在只是阁臣,连次辅都算不上,这户部尚书还兼在蒋冕的身上,现在还未继任,就已经上窜下跳,以户部尚书自居,现在极力反对平倭也是为了在这件事上头做打算,或许他自己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热情,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杨廷和眼里,面对一个如此眼热于次辅之位的人,杨廷和会怎么想?

今日他可以图谋次辅,那么明日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节操碎了一地

内阁,是杨廷和的内阁。

换句话的说,这里是他老人家说了算,甚至是毛纪,也必须在杨廷和的掌握之下。

他需要的部属,而不是榜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做法无可厚非,内阁大臣们不可能个个都如三杨内阁或者是刘健内阁那样的和谐,既然不和谐是大概率的事实,那么不妨就用强力的手段制造和谐,这个和谐就是,杨学士说你和谐就和谐,你敢有歪心思,他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你。

而毛纪犯得错误就是,他有点飘飘然了,这不是个好兆头,杨廷和整垮蒋冕,可不是为了让你毛纪冒头,他这是立威,当然,按资历来说,这次辅终究还是毛纪的,可问题在于,毛纪表现的太早了。

这句话似乎很难理解,可是想想皇帝和太子,那就好理解了,按理说,天下毕竟还是太子的,可纵是老皇帝奄奄一息,你这太子若是敢表现的太过欢喜,怕也得倒霉。

杨廷和要的就是态度,他没点头,自然就还轮不到毛纪,当然,杨廷和倒还不至于一棍子把毛纪敲死,刚刚弄了个蒋冕,若是毛纪再出事,难免引人议论,况且毛纪平时还算乖巧,杨廷和只是想借机敲打一下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下不轻不重的敲打,却是把毛纪吓坏了,毛纪脑子嗡嗡作响,脸色青白不定,最后小心翼翼的道:“杨公……我……”

杨廷和却是压了压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知道你有你的难处,陛下平倭,固然有他的小心思,可是你呢,你极力反对,怕也有你自己的私心吧。”

毛纪愕然一下,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怎么可能会有私心,只是一旦起了战事……”

杨廷和轻轻叹口气,道:“你不必再说了,起了战事,国库难免收支就要紊乱,再过些时日,你就要接掌户部,这国库在别人手里没什么事,可是一到了你的手里就出现了亏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

毛纪心里一暖,道:“杨公明鉴,我确实有这个心思,不过另一方面……”

可惜杨廷和根本不给毛纪一点机会,他继续道:“可是国库是国库,你站在户部的角度上,自然想着的是国库。可是天子和老夫站在朝廷的角度,想的却是整个国家,我大明沃土千里,带甲三百万,却有跳梁小丑,肆虐神州,虽是疥癣之疾,可朝廷若是不发兵,岂不是为人所笑?”

毛纪呆了一下,道:“杨公的意思……”

杨廷和却又微微一笑:“可是话说回来,陛下平倭,和老夫的平倭不同,陛下平倭,先整顿卫所,老夫却以为,这是徒劳,你说要从长计议,要徐徐图之,却也没有道理,要平倭,就要先有平倭之策,且再看看吧。”

毛纪一开始听杨廷和极力赞成平倭,心里猛地觉得不对劲,可是后来听到杨廷和的后半截话,心思总算放了下来,连忙道:“后日按理是廷议,陛下现在如此急切于平倭,内阁这边的章程他又不满意,只怕后日的廷议,陛下是要打算抛出来让大家讨论了,我听说,现在外头确实有不少风声,也有不少大臣极力赞成平倭,怕就怕那个时候……”

杨廷和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就不怕问老夫了,你自己心里思量吧,你是内阁大臣嘛,再过些时日就是次辅,难道连这个事都办不妥?”

毛纪精神一振,至少杨廷和没有反对他的政见,凭着这一点,他就觉得足够了。

从杨廷和的值房出来,毛纪的案牍上已经积了一沓待拟的奏书,他坐回自己的椅上,却没有拟票的心思,突然想起什么,寻来一个书吏道:“徐编撰回来了吗?老夫这里有一份票拟,要让他代为抄录一下。”

书吏是刚刚从待诏房那边过来的,摇头道:“回大人的话,还没有回呢,若是回了,肯定去叫人去翰林存档,到现在他那值房还是空空如也,要不,小人去请李翰林或是杨翰林来一趟?”

毛纪目光一闪,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道:“这就不必了,你下去吧,是了,让张舒来一趟,斟茶过来。”

那书吏连忙去叫人了。

张舒是通政司的差役,专门负责传递票拟和奏书,他和毛纪是同乡,平时关系不错,听到毛纪传唤,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斟茶过来,在毛纪身边候命。

毛纪吃了口茶,皱眉道:“今日的茶不香。”

张舒紧张的道:“大人,这还是武夷岩茶,都是按着大人的吩咐炮制的……”

毛纪将茶盏放下,抚案道:“茶是好茶,奈何老夫却非品茶之人。”他眼眸一眯,道:“徐编撰一直逗留在东暖阁,这事你知道吧?”

张舒心里咋舌,晓得毛大人这是要进入正题了,连忙点头道:“小人也听说了,方才递了些票拟给司礼监的太监,听说徐谦和陛下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宫里这些没卵子的东西,最是津津乐道这个,谁的圣眷好,他们也拿出来吹嘘,倒像是他们……”

毛纪没心情听他胡扯,道:“陛下若是再见徐谦,你要通报一声,还有,吩咐一下外头的人,这徐谦有一举一动,都要通报,老夫总是觉得,这个徐谦在鼓捣什么东西,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坏了事才好。”

张舒嘻嘻哈哈的笑道:“不过是个翰林编撰,大人这样在意做什么,大人捏捏手指头,都可以将他碾成粉末,教他死无葬身。”

毛纪冷冷笑道:“你懂个什么,这朝廷多的是给事中制约尚书、侍郎,也多的是言官整倒内阁大臣的先例,经历了这么多事,老夫再门缝里看人,那就真无可救药了。”

……

一份份的传报,每日按时送到毛纪的手里。

可是毛纪反而越来越疑惑了,事实上,徐谦这几日的行踪确实诡异,诡异的有点不太像话,似乎他特意让人用快马,去了杭州一趟,具体去做什么,却是知之不详。

去杭州……莫不是向明报求援?

毛纪心里有个预感,预感徐谦一定会从中作梗,会横插一杠子,明报也确实让毛纪有了那么点忌惮之心,毕竟这份报纸在江南颇有影响,可是他随即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说的难听些,总共也就三天时间,就算是快马加急,那也不过是打个来回而已,远水救不了近火,徐谦最多弄个写了支持平倭的文章印在报纸上,可只是一篇文章,想要扭转乾坤,却未免有点高看他了。

如此看来,这徐谦在明报上头做文章,似乎还不足以雪中送炭,这东西至多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引起毛纪注意,这几日,徐谦一直都往东宁侯府上跑,两天的时间去了两次,驻留的时间也不短,下了值就呆在那里,没一两个时辰不出来,出来的时候一身酒气,有时还是陆家的人送回去的。

陆家……

对于东宁侯,毛纪倒是真有几分忌惮了,大明朝的世家可不能单单看爵位,别看陆家只是一个侯爵,可是已经传承了六代,可谓枝繁叶茂,在亲军和京师五大营中影响不小,这也是为什么嘉靖给徐谦和陆家赐婚的原因,徐谦是嘉靖的心腹,赐婚陆家,某种意义来说是拉拢陆家,只要稳住了陆家,某种意义来说,新天子足以高枕无忧。

徐谦去陆家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毛纪狐疑不定的时候,事情倒是水落石出了,据说在徐谦见嘉靖的前一天,徐谦也去过陆家一趟,同样是吃了许多的酒,呆了一两个时辰才醉醺醺的回到府上。如此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莫非是自己太过多疑?

这两个疑点,像是梦魇一样让毛纪挥之不去,可是每次理智的琢磨,又觉得背后没什么深意,徐谦假若当真得了嘉靖授意,想要暗中捣鬼,应该多联系御使言官才是。可是话说回来,徐谦和都察院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到现在都察院里提到徐谦都是恨之入骨,当年徐谦毕竟得罪都察院有点狠了,大部分御使都清高的很,一向爱说别人是非,可是徐谦从前动过都察院的御使,在这个群体看来,徐谦简直就是奸贼中的奸贼。

“问题出在哪里呢?”

越是到了廷议临近,毛纪越是有些不安,可有些时候,他又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对自己说:“不过是个翰林编撰,怕个什么?老夫宦海几十年,还怕他一个徐谦?”

第三百一十九章:交锋

其实如毛纪所闻,徐谦这几日既没什么寻常,又没什么不寻常,每日清早去内阁当值,当值时起草一下圣旨,或者和李时、杨慎闲谈。

李时是二甲进士出身,可是为人老练。而杨慎与徐谦有着相同经历,杨慎也是状元,在正德年间,他师从于李东阳,拜李东阳为师,在其门下学习功课。

徐谦的恩师是谢迁,谢迁与李东阳都曾在刘健内阁中显赫一时,光芒四射。

从某种意义来说,徐谦和杨慎的关系更密切一些,这时代的官,出身毕竟最重要,谈及师从,杨慎和徐谦都不禁唏嘘,不管怎么说,二人至少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推崇刘健内阁,只是……争议也不是没有。

杨慎认为,若是朝廷奸臣当道,大臣应该忍辱负重,坚韧不拔,继续与奸臣周旋下去。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杨慎每每兴匆匆的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徐六首同学就老脸一红,忍不住要争辩几句,倒不是他不认同这句话,可是恩师谢迁当时迫于刘瑾的压力致仕,而李东阳则继续留在内阁,他总是觉得,这位杨状元分明是在拐着弯的骂他恩师‘临阵逃脱’,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不反驳才怪了。

其实两个人暗中都在卯劲,师门之争只是表面现象而已,若是有人问起刘健内阁中谁贡献最大,刘健无疑是最耀眼的人物,可是李东阳和谢迁二人却很有争议,二人都曾大功于朝,也都同样为弘治中兴立下赫赫功劳,真要说谁更厉害一些,还真说不准。

只是徐谦和杨慎这两个学霸却不同,他们显然都认为各自的恩师更厉害高明一些。

于是乎,徐谦起草了圣旨,杨慎便会拿去仔细核实,就等着徐谦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上,自然徐谦也是这样做。

最惨的自是李时,大家都知道,作为一个两面派,压力是很大的,他对着徐谦笑,对着杨慎也笑,风一吹,他就得琢磨着往哪边倒合适,这老狐狸成了精,每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安慰和夸奖。

“徐编撰起草的圣旨心思细腻,条理清楚,治河在乎于疏而不漏,若是按这份圣旨治河,必定让人信服。”

“妙哉!杨侍讲的行书有乃父之风,大气开阖,媚而不妖,惊动天地也。”

“徐编撰果然不愧是我大明不世出的……”

李时每日都在睁眼说着瞎话,不过这几日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心情却都是极好,他平素生活简单,在值房里一副混日子的模样,有时令杨慎很看不惯,其实连徐谦自从上次听了他的一番琢磨之后,渐渐也对他观感下降了。

墙头草嘛,难免让人轻视。

徐谦已经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其实内阁的待诏房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同僚们虽然不单纯,却总还算无害,下属们虽不精明,至少对他敬若神明。

其实翰林是闲职,平时也就读读书,舞文弄墨而已,但凡能进这里的都是大明朝的精英,舞文弄墨毕竟都不算什么。

到了六月十三,快到下值的时候,内阁那边有请,徐谦过去,便看到杨廷和和毛纪二人在那儿候着他,杨廷和和颜悦色地问他:“老夫让你写一道治理松江的章程,徐编撰写了吗?”

徐谦为难地道:“时间紧凑,只写了一半。”

杨廷和遗憾地道:“明日就是廷议,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待会儿你用些心,劳烦你今日就将这章程奏本拟出来。”

徐谦颌首点头道:“是。”

就像是漫不经心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杨廷和微笑道:“是了,明日廷议,你来负责记录廷议,如何?”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徐谦警惕起来,翰林负责起居记录,这是朝廷的规矩,可问题在于,廷议的记录往往都是老油条来干的,徐谦才刚刚入翰林,上次天子和阁臣奏对,他就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又让他去记录,这分明是剥夺他在朝中纳谏的权利。

翰林是有资格参加廷议的,不只是如此,翰林因为清贵,所以在廷议之中也有奏事之权,而一旦负责记录廷议,这就等于是剥夺掉了徐谦奏事的权利,总不能在这满朝文武面前,徐谦在一旁作着记录,然后突然一下子跳出来奏事吧。

杨廷和或者是毛纪显然不想让徐谦在廷议中说什么话,可是徐谦有些话却又非说不可。

现在问到了头上,徐谦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了,他毫不犹豫地道:“下官只是新晋翰林,廷议这样的场合让下官记录廷议纪要怕要误事,老大人固然想赋予重任,可是下官无才无德,还请老大人另请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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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婉言拒绝,当然,徐谦并不指望自己这一番话就可以让两位阁老改变主意。

杨廷和与毛纪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他之所以叫徐谦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毛纪的主意而已,现在徐谦不肯,他也不想强求,既然这是毛纪提出来的,自然让毛纪来说。

毛纪忍耐不住,阴沉着脸道:“话不能这么说,今年虽然新晋了不少翰林,可是庶吉士毕竟还生嫩,你是编撰嘛,至于其他人也各有差事,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是清闲,你不要推拒,杨公和老夫主意已定。”

这分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徐谦忍不住道:“若是出了差池,廷议的纪要记载不明,岂不是耽误大事?大人说一时没有人手,下官却是知道李侍读近来倒是清闲,不妨请李侍读……”

“李时吗?李时自有他的事要做。”毛纪显然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方才说大家都很繁忙,就你清闲,可是徐谦说李时也很闲,这分明是撕他的脸皮,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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