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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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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殿试相对其他考试算是最宽松的,规矩少,也没有兵丁搜查,全然不见紧张的气氛,倒像是读书人在一起聚会,或是国子监的明伦堂里听讲。
刘希开始讲了一些规矩,后来连自己都觉得腻味,随即微微一笑,道:“话不多说,当即开考吧,诸生准备笔墨。”
坐在案牍后的贡生们纷纷到笔筒里去取笔,本想磨墨,却发现这墨早已是磨好了的,于是提笔铺开纸来,一个个随时要下笔的样子。
其实这也就是装装样子,就算是出了题,一般人也没这么快下笔,大家无非就是表现出一点蓄意待发的势态,好让读卷官们增添几分好印象而已。
过不多时,便有太监取来一份圣旨,展开来念道:“殿试题曰:安国制倭之道,又曰:朕登极不过二年,江南一地,倭患频仍,愈演愈烈,倭贼视中国国中无人,日夜袭扰各镇,沿海士民深受其害……”
策论题的题目往往在五百字到一千字之间,不过字数再多,那也是空话套话,最重要还是哪一句安国制倭之道,这才是正主儿,也就是说,这场策论的中心题目就是让考生们写出一篇剿倭的策论出来。
贡生们听了题,有人眉头一动,露出喜色,有人却是一脸苦瓜相,竟是不知如何动笔。
倭寇之患最严重的就是浙江和福建一带,所以那里的考生时不时都能听到一些倭寇的消息,再加上民间对于倭人深痛恶绝,那些吃了没事做的人免不了要大放厥词,琢磨一下制倭的方略,虽然是闲得蛋疼,可是这东西毕竟能启发思考,许多浙江、福建的考生怕都有过不少平倭的想法。
可是对于其他的贡生,他们或许略有耳闻倭寇,可是没有切肤之痛,谁吃饱了撑着琢磨这个?而且这一次大家都在猜题,以为这一次朝廷考的不是辽东方略就是治水或者是流民,结果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偏题,这不是要命吗?
只是人家出了题,你总不能不考,天子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还是老实扯淡吧。
徐谦听了这个题目,心里顿时大喜,他琢磨一下,随即动笔,这一考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交卷了,率先交卷的也是个浙江考生,徐谦听过他的口音,却不认识此人是谁,只晓得此人年纪已有四旬,像个教书先生,只是他这样的年纪率先交卷,未免显得有些草率。
不过深谙殿试规矩的人却是晓得,殿试里头率先交卷却是占了优势的,这浙江来的老教书先生显然早有人点拨,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因为大多读卷官对于第一份试卷都会有一种宽容的心理,往往都会与考生说几句话,若是考生答得好,印象分更是不低。
这教书先生将试卷交上去,随即这些慵懒的读卷官们精神一振,一个个将试卷传阅过去,若是觉得这份试卷尚可,则画一个圈,若是觉得不好,则直接打个叉,八个阅卷官,至少要有六人打了个圈,才勉强能通过这第一关的遴选。
读卷官们一一看着文章,当即给了答案,这教书先生站在一边看,面露喜色,显然他的试卷受了不少人的认同。
待所有考官都拟定成绩之后,刘希微微一笑,对这教书先生道:“你来回话。”
教书先生连忙上前行弟子礼,正色道:“学生姚淶,见过大人。”
刘希颌首点头,随即道:“你的文章倒是不错,你是浙江人,想来深知倭人之患,你在文章中说杀倭不如诛倭之心,这句话是你自己感悟的吗?”
姚淶正色道:“学生是慈溪人,久闻倭患之害,这倭寇尽都是漂洋过海而来,穷凶恶极,可是学生想来,这些倭寇固然可恶,可毕竟也是人,所谓出华夏者为夷,入华夏则为汉,汉夷之分,在乎于礼,因此要治倭,朝廷固然需要陈兵威慑,与此同时,更要加紧教化,这教化即是诛心,诛其恶心,而使其知礼,如此,则倭患可平,江南可靖。”
他的一番话顿时换来不少读卷官的认同,众人纷纷点头,刘希很是大加赞赏,他毕竟是礼部侍郎,教化的事自然要归于礼部,这礼部少不得又要凸显一下重要了,更何况姚淶的回话深谙圣人之道,刘希勉励道:“很好,杀人不如诛心,进剿不如教化。你到一边去坐着歇一歇吧。”
姚淶连忙喜滋滋地去了。
接着又接二连三的贡生交卷,八个考官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天子还要等着亲自奏对,时间紧迫,自然不能耽误,因此一份份试卷当场批阅,倒是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交了卷,唯独徐谦却还在凝眉不语。
有心人会发现,徐谦的策论文已经写了三遍,第一遍他不满意,接着搁置到一边,而后又重写一份,照旧还是不满,这是第三遍。
按理说,徐谦乃是浙江人,制倭的策论要写出来也容易,水平绝不可能在徐谦之下,其实徐谦前两遍的思路和姚淶不谋而合,也是按着教化的宗旨来写的,只是写着写着,徐大会元心里觉得憋得慌。
什么教化,什么诛心,都是狗屁,是自己骗自己,那些无用的书生或许还陶醉在所谓的教化里头,可是徐谦不是无用的书生,他两世为人,也亲自面对过倭寇,深知所谓的教化和诛心在这些土匪眼里简直就是笑话。高明的人忽悠别人,往往都是连自己都忽悠进去,偏偏徐谦是个清醒者,他第一遍的策论写出来,水平绝对不差,若是交上去,绝对能够过关,只是写到后来,他心里不知上了什么邪火,竟是将这篇策论直接撕了。
徐谦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节操这东西一般情况就是他的夜壶,有用的时候拿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踢到一边。可是今日却不晓得怎么了,写这违心文章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生灵涂炭的场景,耳畔仿佛传出妇人的哀嚎,传来婴儿的啼声,传来肆无忌惮的狂笑。
他开始焦躁,硬逼着自己写第二遍,依旧写他的诛心,写他的教化,理智还是勉强战胜了冲动,只有这样写才有前途,才能换来美好的未来,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要掉了链子,而后心里默念:“要脸还是要官,要脸还是要官……有了官做,还要脸做什么?”
“我靠!”终于……他心里默念不下去了,心里破口大骂一声,随即又将第二遍的策论撕了个粉碎。
好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否则看到这个眼睛发红,龇牙裂目,几乎要疯癫的会元保准要骇一跳。
而此时的徐谦,心思居然平静了起来,眼眸亦是恢复了清澈,他脑中一下清明起来,笔走龙蛇,写得飞快,一千字写完了,似乎还不尽兴,于是继续,写了三千字,似乎还觉得有隔靴之痒,不吐不快,于是依旧下笔,足足一个时辰,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竟是发现已接近洋洋万言。
连他都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两个多小时写了近万字,自己莫非是那啥网络写手附体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老子不服
其实就在徐谦奋笔疾书的时候,殿中诸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始读卷官还在审阅考生的文章,待这些文章俱都定了成绩,这才发现还有一个贡生还在那儿龙飞凤舞。
偏偏这殿试和乡试、会试不同,乡试、会试都有时间限制,而殿试却只是让大家做题,一般的策论至多也就一个多时辰就能做完,可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这徐谦还没有落笔的趋势。
众人大眼瞪小眼,只得耐心等候,几个读卷官纷纷咳嗽,提醒徐谦时候不早,可惜徐会元不作理会,压根就不搭理。
好不容易写完,大家才松了口气,徐谦吹干了墨迹,将十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策论的文章交上去,这时候他倒是不后悔了,只是朝考官们作揖道:“请诸位大人校阅。”
这些读卷官苦笑,人家的策论都是两三页纸两三千字而已,这徐谦倒是不嫌麻烦,居然写出这么多的字。
不过徐谦盛名已久,谁也不敢看轻他,私德是一回事,学问又是另一回事,现在是考试,自然是以文章定高下。
最先看卷的读卷官认真看下去,看了个开头,倒是眉毛舒展开来,不得不说,徐谦的功底确实当得起他这会元之名,整篇文章的格局既缜密又上下衔接得极为顺畅,偶尔出来几个对句,亦都是上乘的。
只是……接下来这位读卷官却是不禁呆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仍旧往下看,又陷入沉思,似乎有点拿捏不定主意。
等到整篇文章看完,读卷官露出了苦恼之色,仿佛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犹豫了一下才吁了口气,捉起笔在徐谦的文章下头打了个圈。
第一个读卷官倒是通过了。接下来是传给第二个读卷官,这读卷官和先前那个也差不多,先是暗暗点头,为徐谦的文笔所慑服,只是看到一半察觉有些不对,又不禁暗暗摇头,又是一副拿捏不定的模样,他沉默再三,最后提起笔来,竟是打了一个叉。
徐谦看到这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八个阅卷官,至少要有六个打了圈才有机会进入下一步的关卡,现在前两个阅卷官一个是圈一个是叉,显然很不妙。
那些坐在一边等候的贡生们有人看到第二个阅卷官打叉的手势,也是觉得奇怪,徐谦毕竟是会元,身为会元,若说写不出精彩的策论来,大家是不信的,可是这刚刚阅卷就来了这么一个兆头,显然徐谦这次悬了。
看到这里,尤其是那姚淶顿时心中暗喜,虽然他和徐谦是同乡,可是此次殿试,他自认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徐谦,他和徐谦都是会元,一个是南榜,一个是北榜,想要在殿试中力争上游,自然要将徐谦打倒才成,现在见徐谦出师不利,姚淶已经预感到徐谦要马前失蹄了,表面上虽然木然不动,可是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其他几个阅卷官和前两个都差不多,一个个先是目中放光,为徐谦的文采所折服,可是继续往下看,老脸都不禁拉下来,只是这时候是圈是叉却都在犹豫,结果前头七个竟出现了两个叉和五个圈,就这五个圈,除了桂湘是无条件赠送,显得心甘情愿,其余人都是取舍再三,才勉为其难地放水。
最后这试卷到了刘希的手里,他打起精神看下去,半晌之后,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地一个叉打了下去。
五个圈圈三个叉叉,基本上已经算是出局了。
刘希眼眸一阖,脸色冷漠地敲了敲桌子,随即唤徐谦道:“贡生徐谦……”
徐谦上前,道:“学生在。”
刘希道:“你和其他未点到卯的贡生可以出宫了。”
这意思就是说,接下来已经没你的事了,从哪里来,滚哪里去吧!
贡生之中终于晓得结果就要揭晓,不过徐会元居然落榜,实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倒是那姚淶眼看大局已定,顿时眉开眼笑,仿佛这殿试的一甲一名已经向他招手了。
徐谦却是不肯挪步,他脸上保持笑容,道:“大人这是何意?”
刘希正色道:“你已经落榜了。”
徐谦露出奇怪之色,道:“哦?莫非是学生用词不当,策文词不达意?”
徐谦的水平这可是响当当的,就算刘希再如何昧着良心,也不敢说徐谦的文章有什么问题,他连忙道:“你这策论本属上佳之作,用词极为精辟,老夫为官多年,似这样的文章已有许久不曾见过了,便是翰林几位编修,怕也一时做不出这样的文章出来。”
这一句话实在捧得有些过份,不过也不是他故意奉承徐谦,实在是徐谦这一气呵成的文章确实有一种灵动之感,让人忍不住想多读几遍。
徐谦微微一笑,道:“既然文章如此好,大人为何要将学生拒之门外?”
刘希倒是不客气了,方才褒奖,就是为了现在做铺垫,道:“殿试考的是策论,若是考文章,固然是徐贡生拔得头筹,可惜既是策论,那么徐贡生的策论实在有违圣人之道。”
徐谦道:“哦?莫非这策论和圣人也要关系?学生这倒是觉得奇了,还想请大人指教。”
这家伙胡搅蛮缠,若不是因为是在宫里,刘希早就命人将他打出去了。而且这个考生不服,自然得拿出理由来,这毕竟不是童试、乡试,你说不成就不成,坐在这里的人,将来都是要做官的,没有信服的理由有些说不过去。刘希正色道:“你在文章中说该诛绝倭寇以儆效尤,又列出五个制倭之方,先是说设江南总督府,总镇福建、浙江一带,专以平倭之用。又说卫所之兵不堪为用,当编练军马,招募壮士。更是说什么倭寇之患既来自于倭国,也来自于江南,江南有不法士绅暗中勾结倭人,从中牟利。如此种种,老夫就不列举了,你的所谓策论,重术而不重略,却是落了下乘,这样的文章自然不能录取。”
徐谦冷笑起来,其实原本的时候,他确实想冠冕堂皇的说一通,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自己心底最后一点的良心作祟,竟搅得他改变主意,既然改变了主意,要做一回‘疯子’,那么他也豁出去了,堂堂贡生竟是朝读卷官冷笑,随即道:“莫非大人已有平倭良策?”
刘希心里更加不悦,不过其他读卷官都不做声,显然不想做这坏人,自己若是不驳得徐谦心服口服,怕要被不明就里的人说他有失公允,于是道:“老夫倒是有,不过此次既然是殿试,自然是贡生们出谋献策,老夫这里有一封浙江慈溪姚贡生的文章,他的策文就比徐贡生高明得多,要应付倭寇,一味进剿并不可行,剿抚并用,诛心为上才好,一味杀人不如重在诛心,夷入华夏为汉,这句话正合圣人的教化之道。”
徐谦冷笑道:“这么说,大人以为学生之所以不被录取只是因为没有讲诛心没有说教化是吗?”
刘希捋须,正色道:“这是自然,你也不必胡搅蛮缠,既然成绩已经出来,多说无益,你速速退下。”
徐谦依旧不走,道:“那么学生要问,北元入主中原近百年,为何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不与北元谈教化,倭寇与北元,莫非都是夷?北元入关这么多年,也深受教化多年,为何还要太祖皇帝率虎狼之师,驱逐北元呢?”
徐谦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者,土木堡之变,瓦刺大举入侵,为何朝廷不以教化为先,反而集结大军,大败之后,朝廷更没有对瓦刺进行教化,反而是深受瓦刺之害,任他们肆虐中国?”
“莫非瓦刺人和北元,与这倭寇有什么不同?倭寇涂炭神州,这蒙古瓦刺人也曾杀人盈野,一丘之貉,他们对我大明士民拔刀相向,敢问大人,又该怎么个教化?”
刘希一时语塞,刘希要谈的是圣人道理,谁管得了这么多,徐谦却是故意将倭寇实质化,让刘希回避不了这个问题,刘希只得道:“这个嘛,自然要徐徐图之。”
徐谦冷笑道:“好一个徐徐图之,咱们大明朝带甲百万,被区区数千蟊贼洗掠,现在却还要徐徐图之,大人每徐徐图之一日,江南便有更多人被洗劫一空,被抛尸荒野,大人这徐徐图之还真的仁厚,莫非圣人教的也是这个道理吗?”
他这一番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刘希一时答不出来。
坐在一边的姚淶终于忍受不住,徐谦反驳教化,等于就是反驳他的卷子,而且这徐谦忒大胆了,居然敢质问读卷官,他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给读卷官们一个更好的印象,说不准以后入朝为官还需要仰仗几位大人呢,他霍然而起,一步步走来,掷地有声地道:“徐谦,这是太和殿,你说这些话未免太咄咄逼人,刘大人不愿和你一般见识,你倒是放肆起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抄家灭门
此时此刻,徐谦反倒满脑子空明了,功名前程难得的放到了一边,恢复了他的读书人本色。
何谓读书人,格物致知而已,既然自认掌握到了真理,就该据理力争。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为何会有一种神圣感,因为这个群体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到国家的走向,影响到每一个人。
徐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可是他绝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导致盗贼猖獗,也不能容忍无数人为此而被洗劫和虐杀!
人有的时候是很奇怪的,进宫的时候,徐谦想着怎么样赚取功名,可是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现在反倒觉得自己神灵附体,非要做一回圣人了。
他质疑读卷官,并非是自己猖狂;与刘希争辩,也并非是自己如何胆大包天。原因只有一个,他认为真理站在自己这一边。
只是他的言行终究有离经叛道之嫌,看不惯的人怕是不少,这便是时代的悲哀,当所有人在所谓教化中意淫的时候,清醒者是不被接受的,姚淶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对徐谦呵斥,就是抓住了殿中不少人的心理,知道他此时挺身而出,非但不会被人怪罪,还会更受欣赏。
徐谦侧目看了姚淶一眼,脸色冷漠,随即道:“敢问同年高姓大名。”
姚淶道:“你我同乡,贱名不足挂齿,姓姚名淶。”
既是同年又是同乡,本来应该透着一股子热乎,只是今日的大势注定了他们要结仇了。
徐谦眯着眼睛,背着手,傲然道:“原来你就是姚淶,那篇什么诛心教化的文章可是你作的?”
姚淶道:“正是,不知徐同年有何高见。”
徐谦的高见很简单,他站在刘希的案牍对面,就在所有人等他说话的时候,他决定君子动手不动口,抄起桌上的砚台,直接飞出去,朝姚淶砸去。
砚台的份量自不必说,直中没有防备的姚淶面门,啪的一声,砚台入肉入骨,仔细静听,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也有入肉的闷响,姚淶啊呀一声,应声而倒,整个人竟是直接瘫坐下去,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接着……保和殿里鸦雀无声,刘希和他的小伙伴们惊呆了。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堂堂殿试自然没有预防到居然有贡生敢在这里行凶,可是这位徐会元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居然真的行凶了,当着大家的面将姚淶打倒。
刘希反应过来,目不忍睹地看了在地上嗷嗷叫的姚淶,拍案而起,怒道:“疯了,疯了,天子殿前竟敢行凶,徐谦,本官要剥了你的功名,要严惩你!”
徐谦却是无比冷静,居然朝刘希拱手作揖,口气平静地道:“不知大人要如何严惩学生。”
刘希冷笑道:“殴打同年,私德败坏,当革去功名。天子殿前行凶,胆大包天,当立即交由有司拿办!来,将这狂徒带下去。”
几个太监正要遵命,徐谦却是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喝道:“不怕死的就来拿吧。”
太监们面面相觑,顿住了脚步,显然在他们眼里,徐谦的威慑力远远高于刘希,于是索性装傻充愣,只当没有听见。
徐谦朝刘希笑了笑,这笑容竟是带着几分诡异,他一字一句地道:“若只是砸了姚淶便如此严重,那么学生若是再殴打他又如何?”
他捋起了袖子,二话不说,朝着在地上翻滚的姚淶走过去,随即一脚揣在了姚淶的大腿上,姚淶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这时候已经不只是刘希勃然大怒,八个读卷官俱都坐不住了,纷纷道:“斯文丧尽,其罪当诛!”
桂湘亦是觉得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连忙喝止徐谦,道:“徐谦,你住手!想想你的前程!”
徐谦将这姚淶暴打一顿,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才住了手,这家伙打人的时候面不红气不喘,连眼睛都是清澈无比,镇定自若,人打完了便甩甩袖子,又如谦谦君子一般,反而理直气壮地大喝道:“方才谁说学生其罪当诛?站出来说话!”
刘希和他的小伙伴们又是惊呆了。
身为朝廷命官,他们就没有见过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当着他们打完了人,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不过他们不只是惊,更多的还是怒,这分明是无视他们的尊严,传出去要笑话的。
刘希气得瑟瑟发抖,道:“老夫说的,你这是死罪,死罪难逃!”
徐谦冷笑,一步步走近刘希,唬得刘希有点胆战心惊,看姓徐的这架势,连贡生都敢打,若是暴起打他,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刘大人深知自己的小伙伴们是没用的,若是徐谦真要打他,小伙伴们至多捶胸跌足,骂几句礼崩乐坏也,多半也指望不上他们帮忙,他这堂堂读卷官面对徐谦这个贡生居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徐谦没有对他动手,而是恭恭敬敬地朝他又是作揖行礼,温和地道:“大人说学生是死罪?学生敢问,大人为何要杀学生?”
这个杀字语气很重,仿佛要杀人的不是刘希,是他徐谦。
刘希大喝道:“你暴起伤人,你欺君罔上!”
徐谦笑了,笑得更加诡异,在座之人看到这笑容,真有些毛骨悚然。
这不屑的一笑之后,徐谦已是走到了刘希的案前,猛地拍案,怒道:“学生不过殴打了一个贡生就要摧残学生肉体,可是倭寇肆虐杀人盈野、血流成河,江南沿岸家家哭啼,大人和姚淶对这些倭寇竟是讲圣人之道,只是要诛他们的心,要教化他们圣人之道,学生想问,大人和姚淶莫非是倭人?否则怎么肯因为学生不过殴打这样的小事就喊打喊杀,反倒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动辄破门杀人、无法无天,却还在这奢谈诛心,奢谈教化。若是诛心、教化有用,大人为何不对学生施以教化?”
刘希慌了,竟是不知该怎么答,好不容易憋出来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徐谦冷笑,一脚将他的案牍踢翻,喝道:“孺子不可教,便可杀。倭寇杀人,屠戮中国百姓,奸淫掳掠,便可教吗?”
刘希怒道:“你……你强词夺理!”
徐谦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道:“今日大人的言行,学生免不了要妄自揣测几句,大人想来定是倭人,因此在大人眼里,倭寇便是你的同胞,学生才是你的寇仇!大人既是倭人,擅入我大明朝堂,这也应当是死罪吧。”
他说死罪的时候,威胁之意很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欺身上前,要将刘希的脖子掐断一样。
刘希吓得六神无主,道:“你胡说八道!”
徐谦冷笑,面露几分狰狞:“你说学生不是胡说八道,那么学生免不了会想,若大人乃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对倭人尚且可以如此姑息,倭人杀人,便可诛心,倭人奸淫中国妇女,便可教化,可是大人反而容不得学生,学生虽然无状,可好歹也是出自名门,圣人门下,同门尚且不可教,却非要杀人不可,才可解大人心头之恨,那么学生要问,大人方才所说的诛心教化是因为大人勾结倭寇,所以才姑息养奸,还是大人根本就是在这爨苏清谈!”
刘希此时不知该如何答了,其实要谈道理,他肚子里有的是存货,只是徐谦一副随时要暴起行凶的姿态,让他一时无措。
徐谦森森笑道:“是了,学生并不信大人勾结倭人,那么就是在这里爨苏清谈了?哈哈……大人是朝廷命官,现在天子策问,大人职责所在,本该陈述经世济国之道,如此,才不枉人臣之道,才算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是大人非但不如此,反而夸夸其谈,大人在这里多说一句空话,江南就要多流一滴血,大明的臣民,就要多一日在不安中度过,猖獗的倭寇,大人想来不曾见过吧,可是学生见过,他们手持利刃,视中国为无人之境,随意出入。视我大明百姓为猪羊,动辄杀戮,多少贞洁妇女,被他们随意奸淫,这是何故?正是因为,这庙堂之上,有的是大人这样的昏官、庸官,正是因为大人这样的人,还在这里爨苏清谈,高人高居庙堂,尚且还可以说并不之倭寇之害,可是姚淶亦是浙江人,深知倭寇之害,就算没有目睹倭寇杀人惨状,也应当有所耳闻,可是他非但不对被杀戮的同乡施以同情,反而空谈什么教化诛心,这样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学生与他同乡,深以为耻,不平则鸣,难免出手无状,今日学生在这里就敢说,今日在这里打了奸贼姚淶还算轻的,若是姚淶敢回乡去,学生就敢带着族人抄他的家,灭他的门!”
第二百九十四章:掀桌子翻脸
刘希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上了徐谦的当,结果被徐谦抓住了个内残外忍的借口,此时若是再不改口,徐谦借着这个机会,借机滋事,最后倒霉的就是他了。
刘希连忙道:“方才只是意气用事,你自称自己是名门之后,也确实是圣人门下,自然可以教化,本官今日便不追究于你,你速速退下吧。”
人已经打了,既然让人找了空子,刘希也没有法子,反正板子没打在他的身上,大不了委屈委屈姚淶,将这件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罢了。
徐谦冷笑,他已经看出了刘希的心思,刘希想壮士断腕,趁机开溜,反正殿试的成绩已下,只要咬死了教化有用,大不了说自己此前‘失言’而已。
既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徐谦倒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一副要退出殿去的意思,这让殿中的人都不由松了口气,随即徐谦道:“既然教化有用,那么也不妨,学生这就出宫,到大人府上走一趟。”
他抬腿便走,刘希一开始还没听出徐谦口里的意思,可是徐谦走了四五步的时候,刘希顿时不安起来,忍不住道:“且慢!”
徐谦驻足,对刘希毕恭毕敬的道:“大人还有什么见教。”
刘希此时算是怕了姓徐的,如今威严扫地,却又发作不得,只得耐着性子道:“你方才说到老夫府上一趟,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慢吞吞的道:“大人不要误会,学生不过是带着几十个人去贵府捡一些喜欢的东西而已,大人想必也有妻儿吧,若是大人的妻妾……”
啪……刘希终于勃然大怒,这是打劫啊,打劫也就是了,居然还想奸淫自己的妻妾,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大人好歹也是礼部侍郎,是阅卷官,一个小小的贡生,欺到头上来他还能忍,可是涉及到了家人,就绝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他勃然大怒道:“徐谦,你就不怕王法吗?你可知道,劫掠是什么罪,惊扰官眷又是什么罪,你若是敢动老夫一分一毫,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别人不晓得徐谦这个人是不是说到做到,可是现在刘希却是信了,从前他早听徐谦胆大妄为,可是今日才见识到什么叫大胆,殿试都敢打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而且据闻徐家这些人,真没几个好东西,除了徐谦是个名义上的读书人,干的却是胆大包天的勾当,至于其他族人,都在锦衣卫中公干,杀个把人连眼睛都不会眨,刘希更是想到徐谦还曾手刃过倭寇,像这样的人,刘希的心里已经隐隐将他归类于悍匪一类了。
别人这样威胁你的家人,或许你还只当是意气话,可是徐谦,刘希就不得不慎了。
他见徐谦不答,追问道:“你为何不说话?怎么,莫非也知道王法了?”
徐谦彬彬有礼的摇头,道:“学生不知道!”
刘希又怒了:“你哪里是不知道,分明是想要知法犯法,你身为贡生,会连国朝律法都不知情?”
徐谦叹口气,道:“学生本来是知道的,所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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