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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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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心里自知,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机会,至少要趁着朱载基登基之前,把一切的事,都安置妥当。
众臣纷纷道:“臣等敢不尽力。”
张太后眼眸逡巡,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态度,她看到徐谦的时候,见徐谦有些失神,心里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落在杨廷和身上,见杨廷和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便不由开了樱口,道:“杨卿乃是首辅大臣,天下军政维系一身,哀家敢问,现如今天子大行,宫中只留下咱们这些孤儿寡母,少主幼弱,应当如何?”
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陛下大行,老臣悲不自胜,娘娘痛失天子,想来也是同理。只是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伤了身体。陛下既有遗诏,敕中山王即皇帝位,可中山王年不过一岁,尚在襁褓之中,天下大事,如何决断?如此,必定导致大权旁落,天下的政务,要嘛如英宗一般,落入阉宦之手,要嘛落入权臣之手,老臣担心,一旦如此,则天下要不宁了。”
他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英宗皇帝就是幼年登基,年少不懂事,最后被王振利用,最后酿成了土木堡之变,可以说,土木堡之变,一直都是大明朝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因此,后世许多人都拿来做反面的典型。所以说杨廷和的话,于情于理都是无从挑剔。
张太后泣告:“那么哀家要问,诸卿有何高见?”
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打起了精神,张太后显然是在诱导什么,又或者是,希望有人说出一些她心里想说的话。
在场的人,老狐狸居多,当然能听出这弦外之音,大家不由振奋精神,最后目光都落在杨廷和身上,杨廷和正色道:“这样的情况,自然要小心为上,绝不容出丝毫差错,将来天下的政事,要嘛托庇于阉宦,要嘛就是委托外臣……”
张太后道:“若是委托外臣,杨卿可以担当吗?”
托庇阉宦,这是绝无可能的,至少在道义上需要绝对的避免,太监不是好东西,这是共识,无论新党旧党,只怕都明白这一点。
杨廷和只给了两个选择,道理上来说,也是无可挑剔。
现在张太后的意思,无非是想倚重杨廷和,将他引为外援。
杨廷和却是摇头,道:“老臣风烛残年,只怕不足以担当大任。”
张太后急切的道:“既如此,为之奈何?”
杨廷和道:“与其如此,不妨依赖宗亲,天子最亲之人,莫过于宗亲,既是血脉相连,现如今中山王孱弱,当引贤明宗室代政。”
绕来绕去,为的还是如此,不过道理上来说,也无可挑剔。
张太后自是求之不得,毕竟对她来说,她急需要引入一个人,来维持住权利的平衡,只有权利平衡,才能让她在宫中对抗刘贵人,她连忙满口答应,道:“只是哪个宗室入京为宜?”
杨廷和道:“益王天下,陛下生前,便对其信赖有加,陛下百病缠身之时,便预料到事情无可挽回,于是敕命益王入京,现如今益王已抵京师,正好可以完成大行皇帝的遗愿。”
张太后满口答应:“如此甚好,哀家这就拟定懿旨,宣益王入宫。”
“娘娘,不可。”徐谦一直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并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想看看这张太后到底想玩弄什么玄虚,现在张太后和杨廷和一唱一和,态度不言自明,此时倒也不客气,直接跳出来反对。
第七百四十章:拼出一条血路
徐谦话音刚落,还要开口。
这时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徐谦,外界早有传闻,说是胆大包天,妄图借天子而令天下,这件事,可是有吗?你我终究是外臣,现在中山王殿下幼弱,你以为阻挡益王殿下入京主政,就可以一手遮天?”
这番话,很是厉害,一个莫须有的帽子,任何人沾上了,干系都是不小。
杨廷和开了口,其他人纷纷跟进,这个道:“宗室入京,我等才能心服口服,任何人阻止宗室入京,就是别有所图。”
那个道:“这天下姓朱不姓,你想做什么?”
一句句诛心之词,尽皆都是阴狠无比。
徐谦淡淡一笑,居然一向激动的他,这时候竟是淡然以对,他平淡的道:“诸公这是要将徐某人批倒斗臭吗?”
杨廷和正气凛然的道:“不过是让你少有妄想而已。”
徐谦不再做声了。
这种罕见的沉默,让杨廷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所认识的徐谦,绝不是一个沉默的人,这个家伙,无风尚且三尺浪,可是现在,为何却是沉默了。
一个平素不甘寂寞的人,一旦沉默起来,绝对是非同寻常,尤其是在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时候,徐谦的反常表现,反而更让人觉得畏惧。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廷和已经没有了选择。
徐谦不再反对,张太后大喜,道:“既然如此,那么便如杨先生所愿,宜立即召益王入宫,暂代政务,哀家这便宣旨。”
众人纷纷道:“娘娘圣明。”
在徐谦眼里,这些人十足的在玩弄着一场闹剧,不过是闹剧也好,是其他的也罢,他已经不再关心。
当这些人方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将徐谦比拟为假借天子号令天下的曹操时,徐谦便已知道,他已经没有必要争辩下去。
从张太后宫中出来,徐谦没有迟疑,直接到了一处侧殿。
方才忙忙碌碌,又是见太皇太后又是见天子,徐谦显出了几分疲惫,不过他还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汇聚到了这里。
有司礼监的黄锦。
有御马监的春生。
有皇家学堂和新军的王蛛、陆炳、齐成。
还有刑部尚书张子麟。
人数其实不多,可是这些人,都是宫中徐谦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在场的人其实都很悲痛,悲痛之情,比之外头拿些如丧考妣的人要真挚的多。不管怎么说,其中绝大多数人,他们原本就受过嘉靖不少的恩惠,无论是嘉靖再如何混蛋,可是依旧有一批嘉靖朝的得益者,嘉靖一死,这些人固然不至于痛不欲生,可是伤感难免。
徐谦喝了口茶,茶香入口,精神一震。
他简要的将在张太后那里的事说了出来,慢悠悠的道:“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迎益王了。”
王蛛冷笑,他虽是个武人,却也晓得里头的厉害,朱载基乃是他的外甥,益王主政,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人家是宗室亲王,又主持政事,而朱载基一岁不到,这种情况之下,用不了多久,这朱载基只怕就要……
最坏的打算就是朱载基早夭,而后益王名正言顺登基,就算益王不敢如此做,可是主政之后,为了巩固权利,将王家、陆家这些所谓的嘉靖心腹党羽清除是铁板钉钉的。
因此王蛛忍不住道:“大人为何不据理力争?”
徐谦淡淡道:“据理力争?拿什么争?”徐谦一句反问,让人哑口无言。
是啊,拿什么争,大臣站在自己对面的是绝大多数,杨廷和好歹是内阁首辅,说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而张太后呢,张太后的根本利益本身就和朱载基背道而驰,她这太后,假若让朱载基顺利登基,顺利主政,谁也不会对她有所感激,等到朱载基长大一些,其母刘贵人甚至可能进行报复。而迎益王主政则全然不同,益王必定只是宗人,张太后拍板让他主政,这是一个天大的恩情。与此同时,益王作为藩王,肯定会遭人质疑,所以他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寻求合法性,在大明朝,尤其是皇帝年幼的情况之下,太后假若给予足够的支持,那么合法性就不成问题。
所以迎益王入京,对张太后是最好的结局,益王需要借助张太后的合法性,张太后可以借益王来对付刘贵人母子,双方一拍即合。
再加上大臣们的造势,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凭徐谦一张口,反对的了吗?
所有的人脸色黯然,大家都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绝境。
张子麟虽是刑部尚书,却是王党领袖之一,一旦益王主政,必定会和旧党勾结,要铲除新党,首先就是要除掉新党的一些旗帜人物,徐谦位高权重,不容易动手,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张子麟,张子麟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半年之后,有大臣出面弹劾自己各种罪状,而后内阁和益王命有司查办,最后官兵查封了自己的府邸,而自己,则是彻底身败名裂,可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牢狱之灾。
对陆炳和王蛛来说,更是如此,益王怎么会放心,陆家和王家这种嘉靖的外戚和死党掌握兵权,在亲军和皇家学堂以及新军里担任要职,若是不铲除陆家和王家,他这代政的王爷,只怕要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黄锦是兴王府出来的,一直都陪侍着嘉靖,跟着嘉靖作伴了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就算他肯给益王做狗,可是益王也是宗亲出身,他的身边,也有随侍的太监,难道你黄锦能有这些和益王朝夕相处的伴伴们亲?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眼下最困难的时候到了。
平时这些人,因为有天子庇护,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有恃无恐,可是嘉靖一死,他们便发觉,自己所努力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成为泡影。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徐谦。
徐谦慢悠悠的道:“本官动嘴皮子,说不过他们,就算这道理讲得通,又能如何?这个世上,不是谁有理就成的,他们是十张嘴,我们是一张,多说也是无益。”
“可是。”陆炳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徐谦淡淡一笑:“你想坐以待毙吗?”
陆炳毫不犹豫的摇头,其实陆炳此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毕竟是嘉靖的伴读,当年在安陆伴读的时候,他就养成了一股内敛的性格。可是内敛不代表软弱可欺,尤其是自从进入皇家学堂之后,屡建奇功,现如今已经焕然一新,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锐气。
他斩钉截铁的道:“卑下不愿坐以待毙?”
徐谦看向王蛛。
王蛛乃是国戚,嚣张惯了的,毫不犹豫的道:“二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徐谦莞尔,看向黄锦。
黄锦一身冷汗,却还是道:“杂家若是在司礼监混不下去,就做不成人了。”
这是一句很实在的话,但凡是失势的太监,下场最为凄惨,不但做不成人,或许就是想做畜生也不可得。
徐谦看向张子麟。
张子麟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唯有拼出一条路来。”
那春生含泪道:“奴婢是刘贵人身边的人,若是让那王太后掌权,王太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奴婢,到时候,非要被她捉去喂狗不可。”
徐谦淡淡道:“其实,你们做不成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咱们现在的处境,是想做别人的奴才也不可得啊。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好拼一拼了。只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属大逆不道,事成,则大家依旧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事不成,到时咱们只好在黄泉路上作伴了,大家肯跟徐某人冒这个险吗?”
短暂的沉默。
最后所有人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已经有了富贵,可是也没了退路,要保住这富贵,唯有拼死一搏。”
徐谦道:“好,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
他看向陆炳、齐成、王蛛:“新军和皇家校尉,要随时待命,待我再去见一趟太皇太后,到时自有命令传来。”
三人行了军礼:“遵命。”
他看向黄锦,道:“东厂那边,要控制住,先不要动,不过到时会有大用。”
黄锦咬牙道:“杂家自是晓得的。”
徐谦看向春生:“勇士营要立即集结起来,加强宫中的警戒,这一点,其实不必吩咐,你应当知道,尤其是要保护刘贵人还有慈宁宫,明白吗?”
春生道:“放心,一只苍蝇,只要没有徐大人的手令,也进出不得。”
徐谦最后看向张子麟,道:“待会儿,便会有百官入朝,到时候,你尽量去联络一些咱们的人,一旦有什么变故,决不能惊慌失措,到时,我还要借重。”
说罢,他刷刷的写了数十封便笺,交给黄锦,道:“这些书信,想尽办法传递出宫,定要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决不能出差错。”
黄锦最重重点头。
第七百四十一章:赴汤蹈火
回到内阁暂歇。
杨廷和愁眉不展,过不了多久,就要准备发丧了,而后,百官都要入朝,趁着这个间隙,杨廷和和一些大臣,要趁着这个时候,赶快小憩片刻,因为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现在,杨廷和却没有功夫歇息,他当然清楚,眼下时间紧迫,就算是想歇一歇,也实在没有这样的精力。
沉吟片刻,他喝了一杯茶水,许多大臣都坐在他的下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其实益王入宫代政,却是足以让大家欢欣鼓舞,解决了这件事,让许多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许多人一阵轻松,甚至忍不住要弹冠相庆。
益王对士大夫阶层,一向友善,他在江西建昌府时,就曾对新政多有抨击,他坦言新政此举,实乃荒唐,再加上平时对读书人的礼遇,自身又是王学大儒,大家几乎可以想象,一旦益王代政之后,第一件事,怕就是开始着手对付新党了。
内阁首辅乃是杨公,宫中代政者又是益王,从前新党得势,来自于天子的支持,而到时候,天子年幼,做不了主,等于是天子的权利全部落入益王手里,后果如何,几乎可以想见。
只是大家见杨廷和依旧是愁眉不展,却是犯了迷糊,有人不禁道:“杨公为何不发一言?现在大事已定,杨公又为何不悦。”
杨廷和叹口气,道:“老夫所忧的,是徐谦为何不据理力争,他在太皇太后那儿敢掀桌子,可是到了张太后面前,却是不发一言。”
张进用忍不住道:“许是他自知理亏,再者张太后又极力支持我等,心知大势已去。”
杨廷和似笑非笑:“是吗?老夫不这样看,这个人锐气之盛,可谓前所未有,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况且这件事,关系重大,关系到了他的前途,他会无动于衷?一个掀桌子的徐谦,老夫并不畏他,可是一个不说话的徐谦,老夫反而有点儿担心了,老夫担心,他会狗急跳墙,会铤而走险啊。”
“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做某件事,就非要办成不可,若是有人阻止,他必定会不顾一切,诸公可听到宫外的爆竹声吗?”
众臣精神一震,那一阵阵的爆竹声,虽然犯忌讳,可是有人拼着犯忌讳,也要燃放爆竹庆祝,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全盘的否认了嘉靖皇帝,至少证明他们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对的。
杨廷和道:“老夫担心,张太后那边,还有外头的爆竹声响,会刺激到这个徐谦,他毕竟不是个因循守旧之人,越是不说话,就越是要提防啊。”
张进用冷笑:“莫非他要造反?”
杨廷和苦笑:“反与不反,得看成不成,历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唐太宗弑兄而有天下,照旧还是据有天下,为天下景仰,为何,因为他做成了,因为他成九五之后,与民休息,文成武德,可见为政者,私德不重要,重在能不能成事。”
大家沉默了。
杨廷和见大家灰心,又不免振奋精神,道:“不管如何,他未必敢铤而走险,走这一条路,稍有差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也不必忧心,况且,他手中无非就是皇家校尉和新军还有勇士营而已,不过两万余人,而京师之中,三大营还是忠于朝廷的,十万精兵在这里,又怕什么?我等做好自己的事,他未必有这样的胆子,一旦他敢动手,消息传出去,京畿和大同、通州、山东等地军马立即勤王,数月之内,便可聚集大军二十万,姓徐的,未必有这样的胆量。”
杨廷和说罢,站起来,负着手:“我等,还是专心等候益王吧,益王殿下只要入了宫,见过了太后,委托了政务,第一件事,必定是替换宫中的禁卫,到了那时,徐谦便没有任何倚仗了。”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等也不可不防,老夫这便修书一封,让三千营和五军营,做好应变的准备。”
……
这一次入慈宁宫,徐谦并没有光明正大,而是穿着侍卫的衣甲,在一队校尉的掩护下直接要求见太皇太后王氏。
王氏听到徐谦又来觐见,传报的太监又是小心翼翼,立即知道里头有什么蹊跷,于是便在较为偏僻的宝相楼里见他。
“徐卿……”看到徐谦穿着校尉的衣甲,王氏皱眉,道:“你这是何意?你好歹乃是钦赐的郡王,是户部尚书,为何如此行踪诡秘?”
徐谦直截了当的道:“微臣想见中山王殿下。”
王氏皱的更深,她久处宫中,自然晓得事有反常既为妖的道理,不过对徐谦,她倒颇为信重,吩咐了一声,便有人抱着朱载基来。
朱载基不过半岁过,前几个月又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夭折,所以身子很是孱弱。
徐谦上前抱住他,道:“殿下,萧蔷之祸要来了。”
王氏身躯一震,面如土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恋恋不舍的抱住朱载基,道:“张太后已经同意,命益王入宫代政,这件事,娘娘可知道吗?”
王氏不由道:“哀家略有所闻,张氏那个人,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如何巩固自己,哀家早看她不顺眼,只是她终究是太后,再者,朱载基做了皇帝,益王只是代政……”
徐谦道:“宗室代政的,历来有哪个有好下场?”
这一句话倒是将王氏问倒了。
“宗室本就是宗亲,按理来说,大行皇帝能以宗人而克继大统,那么益王的身份,又为什么不能?”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大锤一样,重重的击打在王氏的心上。
“益王代政,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权柄过重,将来天子长大之后,收拾了他吗?”
王氏眉头皱的更深。
“既然如此,益王又怎么会甘心代政,他有资格克继大统,又有大臣拥戴,一年之内,便可站稳脚跟,三年之内,便可铲除所有拥护中山王殿下的党羽,五年之后,不需要宫变,只需命人在宫中下一点毒,中山王殿下便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天下必定拥簇他为天子,将这代政,变为亲政。”
王氏打了个冷战,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真的敢?”
徐谦看着王氏的眼睛,道:“有何不敢?英宗被俘,代宗登基,说好了将来英宗皇帝的嫡子将来要登基,可是后来,还不是照样反悔?若不是他没有了儿子,而英宗皇帝又趁机发起了政变,只怕代宗宁愿另择宗室藩王入京,也绝不愿意将天下交给英宗的血脉手里,这里头的关系,还请娘娘深思。”
王氏警惕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徐谦道:“大行皇帝待微臣不薄,如今直遗下中山王殿下一条血脉,微臣愿赴汤蹈火,为中山王殿下披荆斩棘。”
王氏眼眸眯起来:“你要宫变?”
徐谦决然道:“是他们要宫变,想要江山易主,微臣要做的,就是铲除奸党。”
“谁是奸党?”
徐谦道:“杨廷和、益王,俱都是奸党。”
这句话道出来,连王氏都吓了一跳。
徐谦道:“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微臣前来,并非是请娘娘懿旨,也不必娘娘出面。一旦事败,微臣一人承担。”
王氏道:“你可知道,一旦除了他们,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这是实话,王氏还是颇有见地的,杨廷和如今已是某个集团的代表,而益王又是某个阶层众望所归的人物,假若徐谦动了手,就算稳住了宫中,宫外怎么办?十三省又会怎么办?
徐谦朗声道:“事到如今,微臣想的是保住中山王殿下的性命,一旦益王代政,中山王殿下必死无疑。”
王氏踟蹰了,最后幽幽叹口气,道:“你是非要如此了?”
徐谦将怀中的朱载基交还给身边的太监,拜倒在地,道:“大行皇帝驾崩之前,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中山王殿下,微臣不过是完成他的遗愿而已。”他深吸一口气,道:“微臣前来慈宁宫,只是想要告知娘娘,待会无论发生任何事,娘娘都要保重,不必惊慌,假若事成,自然好说,就算事败,娘娘大可以立即降下懿旨,声言微臣的罪状,暂时先保住自己。微臣言尽于此,告辞。”
王氏惊了一下,道:“且慢。”
徐谦驻足,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道:“你为中山王,哀家难道不可以为哀家的孙儿吗?你敢赴汤蹈火,哀家莫非就不敢铤而走险?”
第七百四十二章:号角
王氏不傻,徐谦的话点醒了她,徐谦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孙子就这么一个,假若当真放益王进来,那便是引狼入室。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眯着眼,道:“你要怎么做?”
徐谦回答了一句话:“当年的时候,正德皇帝大行,江彬作乱,慈寿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将他们一网打尽,所有党羽,尽皆斩杀殆尽,而如今,又有奸臣贼子作乱,当效此例。”
王氏呆了一下。
徐谦够狠。
江彬不过是个宠臣,对付宠臣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说,一道旨意下去,就可让他人头落地,至于所谓的党羽,自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杨廷和不是江彬,益王也不是江彬,徐谦竟然也想效仿。
徐谦见王氏犹豫,道:“今日不除掉这些江彬,明日微臣就是江彬,娘娘也是江彬。”
王氏脸色刷的红了,她再无疑虑,道:“诸事都托付给徐卿了,望徐卿不负大行皇帝的重托,至于哀家这边,你若是需要什么,哀家尽力支持。”
徐谦没有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告辞出去。
……
北镇府司。
徐昌的公房里,一封书信传递到了这里。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卫中几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徐昌近日的心情不是很好,当宫中钟声响起,徐昌便知道,嘉靖大行了,对嘉靖,徐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他却知道,没有了嘉靖的大明朝,对徐家来说,徒然多了一个变数,他打开了这封书信,老脸拉了下来。
书信里的内容,在他看来纯属是大逆不道,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
他有的选吗?
沉吟之后,他叫来了徐勇和徐毅一对兄弟,徐昌负着手,打量着两个侄儿,随即道:“近来指挥使大人在做什么?”
徐勇道:“指挥使大人倒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徐昌敲敲桌子,淡淡道:“不能掉以轻心,凡事,就怕出乱子,谦儿已经来了书信,说是宫中情况有变,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让我们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去请几个心腹来,到时候,听老夫的号令。”
“是,叔父。”
……
户部。
户部的几个官员此时呆滞的坐在公房里一言不发。
天子大行了,天子大行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此时,部堂大人的一封书信,却是让他们摸不透。
这封书信很简单,钱粮局暂时不得擅自调拨钱粮,其中包括了边镇,还有五军营等京营。
拨粮拨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户部调拨钱粮,往往不会一次给你一年的份量,而是像小溪一般,每次给你三五个月,当然,因为调度问题,所以钱粮并不能及时运到,这里头牵涉到的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而现在说是擅自调拨钱粮,其实就是将原来三五个月的份量再掐一点,每月转运钱粮过去。
这样做很麻烦,毕竟这不是领薪俸,还给按月兑现,里头牵涉到了许多的问题,不但繁琐,而且还要徒耗许多民力。
而徐部堂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
众人察觉出了一丝不正常,甚至已经有人隐隐想到,这和宫里发生的大事有关。
“莫非,要生变了。”许多人忐忑不安。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都没有吭声,因为这事儿只是捕风捉影,你就算出去到处嚷嚷,只怕也没有人信,反倒可能得罪了人,被人一巴掌拍死。更重要的是,户部的这些官员,如今在徐谦的整合之下,无论你是王党还是旧党,但是利益却是一致,这时候你去挖人家墙角,吃亏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诸公,就按徐部堂的意思办吧,从即日起,钱粮局要把袋子给收紧起来,不必怕得罪人,若是兵部或者十三省的人来闹,那也挡回去。”
众人纷纷点头,都装起了糊涂,做糊涂虫还是好啊,出了事,只说自己不知情,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徐部堂那边,也有交代,若是能论功行赏,说不准还能混口汤吃。
……
金吾卫。
指挥陆征拿捏着手里的一封书信,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矛盾已经积攒了这么多年,现在天子大行,肯定会出乱子,可是想不到,该来的来的这么快,而且来的这么猛。
他眯着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是兴王府的老人,而且是最得势的那一批,嘉靖登基之后,自己的好处一点都不少,再加上平时他和徐谦的关系,现在徐谦要拼命,自己就算不参与,将来一旦事败,清算的时候也肯定有他的一份。
眼下,似乎只能铤而走险了。
叫来了几个心腹武官,他下达了命令:“即刻召集人手,从现在起,不得随意告假,随时候命,不得有误。”
……
京师明报。
送来的却是洋洋洒洒数千言的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显然和其他的便笺不同,徐谦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接到书信的总编撰看过之后,不敢决断,立即送到了赵梦婷手里。
赵梦婷隔三差五,总会来明报的报馆,毕竟这里是京师,赵梦婷在杭州时,对报馆的事务耳熟能详,明报想在京师坐大,离了这位徐夫人是不成的。
赵梦婷看过了信,秀眉簇起,旋即找了几个编撰相商,而后,又吩咐一个人道:“麻烦先生到徐府一趟,让她们此时,动身去天津,尤其是大夫人还有恒道,若是他们问起,就说这是夫君的主意,已经有一队官兵前去护卫他们了,让他们立即收拾好行装吧。”
说罢,赵梦婷幽幽叹了口气,自从杭州之变之后,赵梦婷已经有了见识,倒是镇定自若,可是当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
与此同时,在许多衙门,甚至在如意坊,在钱庄,都有一封封的书信传达,接到书信的人,一个个脸色沉重,可是谁都没有声张,而是默默的开始准备。
天子大行的消息,一下子冲淡了,至少在这京师的许多地方,许多人早已将嘉靖抛之脑后,因为相比于这个消息,自家的前途似乎更加要紧。
宫中有传出了钟声。
文武百官们早已准备妥当。纷纷抵达了午门之外。
在即将入宫的百官之中,有一个人鹤立鸡群,格外的亮眼。
此人穿着龙袍(不是天子的五爪金龙),头戴梁冠,鲜亮的出现在了门外。
他的身边,有不少的文武官员拥簇,这人,自然就是入京的益王。
朱祐槟乃是明宪宗的第六子,和弘治皇帝朱佑樘乃是同辈,弘治八年就藩建昌府,这位王爷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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