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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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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之间,只是短短七天时间,钱粮局筹到的银钱已突破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巨资,说出去都令人咋舌,要知道,整个国库一年的岁入,怕也只有这么多,而手握大笔银子的钱粮局财大气粗,立即抛出了各项计划,随后,在各府各县的河段开始招募人手,一方面,是官府开始征用徭役,另一方面,则是四处请人,如此大的工程同时开工,浙江一省的人力显然远远不够,江西、福建等地人在重利的许诺之下,亦是开始流入。

现如今,几乎整个浙江都已化为了工地,修筑学堂的,清除河里泥沙的,拓宽河道的,修筑堤坝的,搭桥铺路的,修筑港口的,甚至如宁波的许多街市,竟也大量在招募人手兴建,原因无它,大量人口涌入,就势必有人在这里暂居,暂居就得有住处,住处租出去就是银子,临街还可以作为铺面,由于大量人力涌入,这些人力又往往每月能赚几百几千个大钱不等,这就意味着,这些人有一定的消费能力,有了消费能力,临街的铺子做个小馆子,卫生条件差些没什么,有点劣质的黄酒,顿时就能招揽不少生意,甚至这种低廉的小馆子由于人流甚至,一月下来,竟不必城中的大酒肆挣得少。

大量人力从乡中出来务工,这也意味着,他们暂时脱离了自给自足,再不可能回到男耕女织的生活环境,因此,大量的布鞋、布衣亦是开始畅销起来,一些人看到商机,亦是生产粗布,至于那些染坊,更是不计其数。

到了阳春三月,细雨霏霏,梁湖镇今日汇聚了无数的大小官吏,在这里,大量的河床在开始动工挖掘,虽是春日,大量赤裸上身的民夫正将一担担挖出来的土堆至河床两边。

这里本没有水道,可是要连接宁波与绍兴的水路,必须开拓一条人工运河与二十多里外的小舜江连在一起,这里的工程量也是最大,数千民夫开始动工,工程已是进行了一个月之久,前几日,这里出了事故,死了几个民夫,绍兴知府连忙上报,谁晓得,徐谦竟是带着一大批人来了。

站在这人工挖成的河床边,不少官员跟着徐谦亦步亦趋,亦有人手拿竹简、笔墨随时记录。

绍兴知府马志龙心痛的看着踩在泥里的官靴,靴子已是脏的不成样子了,还有泥水倒灌进去,脚下冰飕飕的,再看徐谦和其他随员们穿着的是长筒靴,心里不由叫苦,只是这时候,他却不敢流露什么,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徐谦,等着徐谦问话。

徐谦到了一处滩头上驻足,眺目道:“那几个民夫,都已抚恤了吗?”

“回抚台大人的话,已经抚恤了,每人给了三十两银子,家人本想闹事,本官已经压了下来。”

徐谦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随即道:“现在绍兴府手头上的能放的都放下,这一段河堤务求要立即完工,你看看其他各府,进度都不错,唯有这绍兴却今日出点事,明日又延误点事,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钱粮局拨了这么多银子,便是民夫也不全是摊派,能给点银子的都给点银子,巡抚衙门那边,把该有的难处都解决了,你们自该用命才是。”

马志龙心里叫苦,银子确实是拨下来很多,天可怜见,这银子可没让衙门过过一道手,全在钱粮局呢,又不拿银子过手,又要让下头的衙门和差役办差,这不是既不给马儿吃草又让马儿跑吗?

只是巡抚衙门将此事列为大事,马志龙也是没辙,只得说到难处,道:“大人,下官自然尽力而为,不过钱粮局那边是完成了一个工期给一部分钱,而且还专门派人来查验,查验的不好就返工,既要赶工,又要返工,这怕和大人的钧令相悖,下官也是为难,几次督促下头的人……”

徐谦冷冷打断他:“说再多也是无用,别的府县为何没有这么多牢骚,偏偏你们绍兴有?说到底,是你们绍兴的差役嘴太馋,又不肯出力,有些事,本官也不给你点破,给你留几分颜面,总而言之,办不成事,那也无妨,只是这人的前程,可不是靠闭着眼来的。”

马志龙抹了把脸,也不知这脑门处是汗水还是雨水,连忙道:“是,是,下官一定加紧着办,还有绍兴府各县的学堂,如今都在兴建,眼下正是春耕之时,人力很是不足,倒是有不少流民过境,这些人,能不能先行招募着?”

徐谦道:“流民也是人力,自然要先招募着。”

马志龙却满是迟疑,道:“大人,话是这么说,就怕工程完工了,流民们还不肯走,明明不是浙江的流民,却偏偏留在咱们这里,到时全省上下流民人满为患,怕是很不好看。”

徐谦笑了:“将来所需的人力还多着呢,这才只是个开始,你也不必杞人忧天。”

正说着,有一个校尉飞马沿着河提过来,寻到徐谦一行人,校尉翻身下马,送来一份急报,道:“周教习急报,那巡按周昌已到了宁波。”

“是吗?”徐谦不由笑了,道:“告诉周泰,动手吧,这个人,本官不想再看到他。”

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徐谦如此大剌剌的说出来,很是教人生寒,早在这之前,徐谦早就放言,要收拾掉周昌,之所以如此,为的也是威慑,什么叫权利,权利就是指哪打哪,根本不必用阴谋,阴谋是弱势者用的,强权者靠的是碾压,唯有这样,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才会畏你怕你,对你千依百顺,无条件的遵从。

第五百三十二章:疯狂

周昌之所以去宁波,实在是杭州呆不下去,每每想到那一次去了诚意伯的府邸,却被徐谦撞见,他便心里发寒,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就怕这徐谦,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

若是其他巡抚,周昌身为御使巡按,当然不会怕他,可问题在于,这个徐谦不同,徐谦在京师里头的事他可耳闻已久,现在招惹到了他,自然是小心为好。

于是周昌决定出来避避风头,巡按的职责本来就是巡按本省各个府县,官职不高,权利却是不小,他之所以决定去宁波,也是因为宁波近来据说喧闹扬尘,想要来看看,能不能抓到一点把柄。

此次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微服,到了宁波,才发现这儿实在变化太大,上年他也曾巡按过宁波,宁波自从宁波之乱,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一年来,变化实在太大,整个宁波,无论是府城、县城,再不见百姓闲散而居,反而人人脚步急促,街市更加热闹,到处可见商贾、掮客,城外更是灰尘漫天,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城中的人口也增加了许多,大明朝苛刻的户籍制度,到了武宗时期就已经几乎崩坏,进城不再如此严苛,可是周昌所见所闻,就仿佛这宁波府城的人口一下子增加了数倍。

对此,周昌心里恨恨,暗骂百姓不安生业,春耕时非但没有耕作,反而在城中闲荡,可见风气败坏。

下文给了本地知府衙门,随即,便有差役匆匆来报,道:“大人……大人……在衙门外头,有人闹事。”

闹事……

周昌一下子激动起来,就像是苍蝇闻到了臭蛋,他不怕有人闹事,就怕没人闹事,忙道:“这是为何?去,叫人去问问,让他们不要到知府衙门闹,有什么冤屈,尽管来找本官,本官为他们做主。”

差役立即去了,回报道:“说是征地的事,有个乡绅不忿,前些时日,有人向这位乡绅购地,本来作价是四十一亩水田,这乡绅便卖了,谁晓得,田契一交割,地价节节攀升,如今已涨到了七十两银子一亩,乡绅不忿,不肯发卖,走投无路之下来知府衙门状告,说是被那些商贾坑了。”

“原来是这个……”周昌顿时没了兴趣,这是白纸黑字的事,哦,地价低的时候你把低卖给了别人,等转了手,又觉得吃了亏,还要状告人家,这种家伙,理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差役毕竟是巡按大人的知心人,晓得巡按大人的心思,不由凑上前去道:“大人,此人告的乃是如意坊,还说这田是如意坊迫他卖得,状告之人姓沈,叫沈文,据说乃是吴中大家沈周之后,因其叔父在这儿曾做过官,所以举家搬来了宁波,购置了地产,谁知这一次吃了亏。”

“沈周……”这一下子,周昌彻底激动了。

沈周是谁?或许大多人并不清楚,可是在这个时代,在江南,甚至在京师,却很多人知道他,此人乃是弘治年最著名的书画家,他不应科举,专事诗文、书画,后世将他与文徵明、唐寅、仇英比作明四家。他的书画造诣可谓一绝,如今早已成了天下最知名的人物之一,但凡有他的画作出世,必定会引起轰动,人人争相抢购,便是现在京师的内阁、六部和翰林之中,亦是不乏有他的许多追捧者,以能够得到他的遗作为荣。

周昌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来了。

这个沈文若真是沈周的后人,那么只要他咬死了如意坊占了他的田,是强买强卖,那么必然会引起天下震动,而如意坊和徐谦息息相关,那么是否可以说,徐谦为政浙江之后,利用如意坊四处欺负乡绅,圈占田地?不管这个案子最后能不能定案,也够这姓徐的吃一壶的,而这个案子捅出来之后,自己正好凭着这个功劳,借机调回京师去,至于浙江如何,与他何干?

周昌立即道:“快,立即去请这位沈世兄来见。”

沈文当真来了,确实是沈周之后,一番对谈,周昌如获至宝,立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把他的地拿回来,并且立即表示,希望沈文能够和他回杭州。

回杭州当然是必要的,宁波毕竟是个小圈子的地方,在这里问这个案子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有杭州那种地方,才有发挥空间。

沈文与他一拍即合,二话不说就随着这位周大人打道回府。

回到了杭州,据说抚台也回来了,是从绍兴回来,周昌心里有些遗憾,他早知徐谦去了绍兴,正打算把这个案子问的差不多了,等那徐谦回来时才好,现在姓徐的回来,就是不晓得会不会掣肘。

只是现在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周昌哪里肯放过,连忙给杭州知府衙门下了公文,希望借用杭州知府衙门。

这……也是巡按可悲之处,巡按属于京官,所以就算要断案,自己是没有衙门的,本来也可以直接到行辕去审,只是行辕去审案显然属于自己关着门逗自己玩,想要有影响,当然是正儿八经的衙门才有用。

所以一般遇到了大案要案,巡按都要借用知府、知县衙门,这也是常例,对此,杭州知府汪大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乎。

就在这一日正午,周昌和沈文二人按着之前的商量,沈文递了状纸,擂鼓鸣冤,周昌自然命人请他进来,因这沈文亦是有功名之人,命人给他椅子坐下,正要问话,谁知这时候,汪大人却是来了。

汪知府过来,只是告诉周大人,自己希望在旁听一听,想知道巡按大人如此重视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个大案要案。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而巡按周昌倒也巴不得旁听的人多多益善,自然准了。

汪知府似笑非笑的坐在了下首,架着二郎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而接下来,似乎事情还没结束,布政使赵明赵大人也来了,他的理由很简单,路过此地,就来看看。

周昌再蠢,也感觉不太对路,他满带狐疑,心里不由想:“这定是那徐谦的安排,是了,徐谦对我早有防备,所有早就命人盯着自己,这些人,不过是徐谦的鹰犬爪牙而已,哼,今日,便让你们看看本官的厉害。”

对赵明的请求,周昌没有拒绝,你们想听就听,待会儿就怕听到之后,吓死你们。

赵明刚刚落座,接着又是许多官员走马灯似得来,说也奇怪,就好像一齐商量好了的一样,提刑使、提学、转运使、按察使、甚至钱塘、仁和二县的知县,府学的学正,杭州里的几套班子,来了十几二十个人。

这一下子,周昌顿感压力重大,刚才肯了赵明和汪大人,现在将其他人拒之门外,显然是不通情理,而且他们来不来,其实也没什么妨碍,本来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这些人纵是徐谦鹰犬,难道又敢如何?自己可是巡按一方的巡按,谁敢动他一根毫毛。

周昌倒也光棍了,人想开了也就这么一回事,怕个什么?

谁晓得这时候,外头却有人道:“抚台大人到了。”

一听抚台大人到了,在座的所有官员全部站起来,要动身去衙外迎接。

徐谦来的很快,不等他们出去,已是如沐春风的戴着五梁冠,穿着一身紫织成云鹤花锦绶踏步进来,众人一齐行礼,道:“见过抚台大人。”

徐谦压压手,如众星捧月一般,道:“不必多礼,本官只是适逢路过此地,据说巡按大人发现了一桩大案要案,岂有此理,我浙江清平之地,想不到也有这等事,也多亏了周巡按,若非他慧眼识炬,怕也难以洞察秋毫,本官呢,也来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什么案子。”

说话之间,已有人给他搬了椅子,自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徐谦不客气的坐下,还不忘打趣道:“周巡按,怎么还不开审,这大中午的,许多人都还没有用饭呢,总不能让大家都饿着肚皮吧,王法重要,肚皮也很是重要。”

周昌目瞪口呆,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说的是,这便审,这便审。”他看徐谦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自己,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只是现如今,想要退缩也不成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昌只得定下心神,想道:“本官乃是巡按,怕个什么,这徐谦想要气势迫我,我非不能让你更他如愿。”

于是深吸一口气,周昌双目一阖,手拿惊堂木,大喝:“堂下何人!”

堂下坐着的,自是那沈文,沈文面对这么多人,也是凛然不惧,道:“学生吴中沈文。”

“沈文,你既是吴中人士,却为何要在宁波申诉冤屈?”

“大人,学生早年,就曾举家搬去宁波,因此一直在宁波安住。”

第五百三十三章:拿下

周昌要利用的,就是沈文的身份问题做文章,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大明朝,他双目一阖,慢悠悠的道:“沈文,据闻令祖乃沈周沈相公,是吗?”

沈周二字一出,周昌眼眸一闪,侧目向两侧的同僚们看去,就等他们露出惊愕的表情。

谁晓得这些布政使、提刑、学官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一个个木若呆鸡状,对此充耳不闻,倒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去看徐谦,竟无一人对沈周有什么反应。

这……

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周昌很是恼火,可是恼火也没什么用,虽然感到孤立无援,他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审下去。

他不由感叹道:“沈周沈相公书画自成一绝,很受世人青睐,竟不成想,你是他的后人,只是你既是他之后,也算是良善士绅,可是为何,却要在宁波府外鸣冤,这是何故,是谁欺负了你,你直说无妨,不必有什么顾虑。”

沈文还真没有什么顾虑,直截了当的道:“学生要状告,只是状告之人却是权势不小,宁波府知府不敢受理。”

“还有这样的事。”周昌故作惊愕,旋即大怒:“岂有此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是谁这样张狂,以至于宁波知府都不受理?你说罢,本官为你做主,无论此人是谁,现居何职,本官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沈文立即道:“学生要状告的,乃是浙江巡按周昌!”

这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顿时让周昌惊呆了。

你要告的不是如意坊吗,不是徐谦吗?怎么到了这里,直接反转了?

一滴滴冷汗,自周昌的额头上冒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又或者,自己被人算计。

他连忙去看徐谦一眼,见徐谦坐在一旁,嘴角浮着几丝冷笑,眼眸却是闭着,翘着腿,老僧坐定状,似乎外界的事,他并不关心,又或者是压根就对周昌采取的是冷漠和蔑视,甚至连眼睛都不肯抬一抬。

至于其他官员,也都是如此,既没有冷峻不禁,也没有皱眉觉得荒唐,依旧还是呆若木鸡,如磐石一样,坐着不动,没有丝毫表情。

“你说什么,你状告的是谁?”周昌只能寄望于自己听错了,决心再问一遍,他已经感到不妙,可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如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发问。

沈文冷笑:“学生要状告的,乃是本省巡按周昌,现今抚台大人悲天怜悯,想民所想,忧民所忧,想尽办法免除庶民百姓的税赋,如此仁政善举,全省上下,僧俗百姓如沾雨露,人人称颂,协理官员人等亦是为之动容,纷纷为之效劳。可是巡按周昌,非但不以为喜,反而为之恼火,四处走动,拜谒士绅,从中挑拨,要士绅们一起,反对抚台仁政,敢问周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读的也是圣贤之书,黎民百姓何辜,你为何置他们不顾,只想着打击政敌,却如此仇恨新税制?莫非百姓有了衣穿,有了饭吃,就让你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周昌呆住了。

沈文继续冷笑:“学生还要状告巡按周昌,一年前,巡按赴丽水,处州知府殷情招待,你身为巡按,本该巡视一方,监督吏治,结果却是和处州知府一道,在该府府城三香楼寻欢,还认识了一个吴姓女子,后来被你寄养在了杭州五马街的一处别院。”

周昌冷汗直流,他意识到,这个沈文,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是受人指使,处州的事,一般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知府早就调任到其他地方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早就有人调查他。

而这时候,徐谦突然张眸,慢悠悠的道:“巡按不过是屁大的官,每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两,沈文,你说他在杭州有别院,又说他包养了个女子,他的银子哪里来的?”

沈文冷笑:“他曾受前任处州知府贿银五百两,据说还以为某地乡绅吃了什么官司,找了他的门路,送了银子,才脱了身。”

“是吗?”徐谦很是冷淡的看了周昌一眼,道:“周巡按,这沈文说的可是实情?”

“胡言乱语,都是子虚乌有之词。”周昌怒喝。

事到如今,承认就完了,自然抵死都不能认。

徐谦微微一笑,道:“是吗?”

正在这时,外头传出喧哗声,紧接着,一个面色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放声大叫:“老爷……”

周昌身躯不由打着冷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女子,不由大喝:“春梅,是谁让你来的?”

春梅的女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是要打官司,要状告一个狗官。”

周昌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此时此刻,已是浑身乏力,连眼珠子都失去了灵性。

春梅咬牙切齿的道:“奴要状告周昌,奴本是清倌人,后来被周昌买下,将我养在杭州别馆,对我百般凌辱……请情天老爷做主。”说罢,娇弱的身躯已是跪倒在地,哭哭啼啼,我见犹怜。

本来一个清倌人,若是被某个豪富或者官人买下收养,已算是极好的归宿,这个女子,自被周昌收容,自然比在窑子里为妓要好,平时也派了粗使丫头照料她,虽然从前做的是百家的皮肉生意,现在却只是将身子卖给了周昌,可是对这春梅来说,自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万万想不到,连春梅这个时候,都狠狠的反咬了他周昌一口。

周昌彻底崩溃了,连这样的女子都被人挖出来,而且还如此背叛自己,那么……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登场的,乃是周昌的幕友。

巡抚和巡按一样,都没有属官,要办事,就得聘请幕友,这位幕友是周昌的同乡,本该是对他死心塌地,现在却已进了衙门,先是口称:“学生周旺,见过诸位大人,学生前来,乃是状告东翁周昌,他身为朝廷命官,违法乱纪……”

一桩桩罪行,自这位幕友口里道出来,血淋淋的,像是直接在周昌的身上划下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很深,几乎可以看到深深白骨。

周昌看到周旺的嘴脸,忍不住破口大骂:“本官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

周旺幽幽看他,森森一笑:“大人固然待学生不薄,可是这世上,却还有公义。”

这句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周昌不由戒备的看了徐谦一眼,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位抚台大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自己竟还是小看了他,万般没有想到,居然能将这么多隐秘之事,这么多他信得过的人俱都摆在今日的台上。

他扑哧扑哧的喘气,不知是因为义愤填膺,还是因为畏惧和害怕,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得赤条条的娼妓,在街上游街示众。

而这时候,徐谦已是冷哼一声,从椅上站起来,道:“来,还不将这狗官拿下。”

在场的差役,并非是知府衙门的人,都是周昌的随员,这些人,此时本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周昌分明看到这些亲信之人,目光俱都流露出跃跃欲试之色,紧接着,几个人毫不犹豫,直接将他拉下来,周昌恼羞成怒,大叫道:“我乃巡按,非都察院,不可问罪本官,本官乃是钦命巡视四方,亦算钦差,谁敢动我,赵贵,你瞎了眼,平时是谁抬举了你。”

被叫到的赵贵朝他森然一笑,这个干瘦的人毫不犹豫,扬起巴掌来狠狠摔在他的脸上,叫骂道:“周昌,抚台大人在上,你还敢胡言乱语。”

周昌懵了,他不是被打懵,而是被眼前完全违背他常识的事吓懵了。

他很难理解,自己的随员,竟敢动手打自己,正如他不能理解,春梅和周旺的背叛,更难理解,自己是巡按,只要这个乌纱还在,他就依然在本省拥有监察之权,这个巡抚,到底有什么胆子,居然敢叫人将自己拿下。

按明律,巡按挂职于都察院,无论做出任何事,本省的官员也只能上书弹劾,在朝廷的公文和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谁也不可对巡按不敬,现在,他依旧是巡按,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居然没有人出来提醒,这些布政使,这些刑官,还有这些学官,居然一个个露出来的只有漠视之色,竟无一人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件事错了,朝廷的规章,不应该如此。

他看到的是,这些人都呆坐不动,分明一个个都成了同谋的共犯,一个个都成了徐谦的私奴,除了那小心翼翼的眼睛偶尔瞥一瞥徐谦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他不由咆哮:“徐谦,你是巡抚,莫非不知朝廷律令吗?擅自缉拿巡按,擅自命人羞辱巡按者,统统都是大罪,你就算要整我,也该上书,也该等朝廷旨意,你罔顾国法,罪无可赦!”

第五百三十四章:民贼

周昌预感到了危险,这个抚台,未必是个讲规矩的人,既然不讲规矩,就必须得把规矩讲明来。

纵然他有天大的罪,只要不是谋反,那么在这浙江省,就无人治的了他。

可问题在于,这只是理论上的问题,历史经验告诉了大家,理论往往是和现实脱轨的。

徐谦背着手,大笑道:“罪无可赦,这罪无可赦四字,怕是送给周大人更恰如其分一些,本官免税,人人称颂,为何你独独从中破坏?你自称是巡按,巡按本身就是代天子体察百姓疾苦,可是这百姓疾苦,你可看到了吗?你看到了,你却不说,你不说倒也罢了,你却还和人沆瀣一气,贪赃枉法,自己养着外室醉生梦死,本官试图减轻一些百姓负担,你反而从中挑拨,上窜下跳,妄图颠覆,你也配称巡按,你也配称朝廷命官,你也配叫钦差!”

坐在一旁的布政使赵明突然开了口,慢悠悠的道:“大人说的是,天子命巡按巡查四方,而巡按不法,岂不是说这也是天子教唆,又或者说,是天子目不识人。”

这句话端的是厉害,左右在座的官员后脊梁骨都冒出寒意,原本大家以为,徐抚台只是想把这个周昌赶走,可是赵明这番话,显然是和抚台大人串通好了的,他说出这番话,用意很明显——杀人!

徐谦眯起眼,慢悠悠的道:“本官十岁读书,十五岁金榜题名,幸赖陛下垂青,短短四年,一路青云直上,圣恩如雨露甘霖,无以报效。”

他说到这里,阴沉的眸子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慢慢在这堂中踱步,他当然清楚,此时的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都在小心翼翼的揣测着自己的心思,这些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话掰成两瓣,仔细的揣摩,好好的意会。

这便是威信,当别人意识到,你不但捏住了他的乌纱帽,甚至于捏住了他的性命的时候,你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天,成了他的一切,他的身心,他的所有公义、私情,所有的心思,都在围绕着你团团的转悠。

这才是威信,否则你想使唤他们,非要踢一脚他们才肯动一下,那么以后任何事都不必做了,浙江的新政也没有必要再办下去,因为一人的精力去督促这么多的官员,督促这么多府县,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而有了绝对的威信,有了绝对的权威,意义则大大不同,你只要表露出自己的新意,不需要去督促,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向前冲刺,你的手里不需要有鞭子,只需要有一个眼色,许多你心里的想法,就可以完全实现。

徐谦淡淡一笑,继续道:“陛下对本官恩重如山,如今,你这贼厮竟也敢自称钦差,莫非,是天子命你来反对税制吗?又或者,是天子让你在这里横行不法?本官在浙江实施新税制,正是天子洪恩浩荡,正是陛下劳民所苦,所以新税制才能顺利推行,你口称自己是钦差,是巡按,那么敢问,你代天子来这浙江,所做所为却是逆天而行,你是哪门子的钦差,你……分明就是贼,也敢冒充钦差,来,拿下了,押出去,就在这衙门外头,给本官狠狠的打!”

一声令下,数人欺身上前,如狼似虎的拿住周昌拖出去,周昌大骂:“徐谦,到时自有你好看,且看朝廷……”

人被拖到外头,乌纱帽自然是摘了,很是狼狈的在衙门口,几个差役也不客气,先给他上了枷号,随即便有差役手拿水火棍动手。

知府衙门外头早已人声鼎沸,毕竟这么多老爷齐聚这里,自有好事者围观,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众人见差役们押了一个官员出来,便议论纷纷。

“此人是谁,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个老爷,怎么,这衙门里头起内讧了?这可了不得。”

“是啊,这也算是恒古唯有的事了,朝廷命官,怎么说打就打,这斯文还要不要?”

“我认得他,他是巡按周昌周大人,是本省的巡按官,平时很是风光体面的。”

“巡按……巡按是什么官,怎么和巡抚差不多?”

见众人议论纷纷,周昌觉得斯文扫地,此时若是不吼上一嗓子,难以陈述自己的冤屈,于是便大叫:“逆贼徐谦,天理不容,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一番大吼。

人群顿时骚动了。

“他方才骂什么?”

“他骂的是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岂不是新任的抚台?”

“正是,正是。”

“这厮可恶,活该被枷号,若无新任抚台,你我或许今日还在倭寇淫威之下,若无这文曲星,哪里会有新税制,我的几个兄弟都在乡下守着几亩薄田,现在免了税,就是徭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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