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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谋不轨[银推]-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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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叫你擅自闯进我书房的?”
    庄浅尴尬到舌头打结,用那种火烧厨房的小媳妇语气嘤嘤嘤道,“你听我解释……舅舅。”
    沈雨巍一听她那声自来熟的‘舅舅’,走近又看到自己开着的电脑登陆页面,脸色顷刻愈发阴沉,厉声向她道,“立刻滚出去。”
    庄浅被他吼得一气,可又没立场吼回去,只能灰溜溜地背着爪爪滚了,像只斗败的蛐蛐儿。

  ☆、第093章

凌晨六点半,西城军区的特训营中,众多兵蛋蛋们在泥潭里滚来滚去,浑身糊得爹妈都认不出来,训练场外围,年轻男人一身笔挺军装,握着手机脸色铁青,半晌,才语气不耐地向着手机道:
    “喂?找谁?”
    “说话?”
    “有胆子打电话没胆子吭声是不是?”
    “老子知道是你!庄浅,有屁就放!”
    电话里的沉默终于被他一声吼破,传来女人低低软软的声音,“小焱——”
    乔焱捏紧了手机,一下子收了声音。
    电话那头,庄浅说,“我有点急事要见你,很急,你现在有空吗?”
    乔焱立刻回了“没空”两个字。
    “你别敷衍我,我问过你二姐了!也知道你现在就在西城军区,”庄浅听他这样的语气,声音一下子扬高,“你不想搭理我没关系,我也不是要跟你谈私事,我真是有急事。”
    “不谈私事,公事的话我就更没必要找你谈了。”乔焱冷冷说。
    庄浅都能想象得出对方好看的脸上一如既往的轻屑表情。
    “你怎么这么可恶!”她握着手机恨恨地骂了一句。
    不等她骂第二句,电话已经被对方率先挂断,庄浅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音,狠狠摔了手机,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跟镜子里的自己干瞪眼。
    片刻,她推开门出去,问守在外面处理文件的林淑,“思安呢?”
    “沈先生出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要出去我让司机送您。”小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声调温顺耐心,却连头都没抬起,纤纤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显然一心二用得很习惯。
    庄浅暗搓搓凑过去,瞥了眼那高高一叠文件,又想到这些天沈思安老是早出晚归,连带着她才得罪过的沈雨巍也是时常不见人影,终于忍不住问道,“思安工作很忙吗?还是他只是单纯比较虐待你?”
    眼光示意般瞧瞧那一堆文件。
    “您竟然不知道?”林淑这下子总算停下了手中工作,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庄浅,“下个月就是四年一度的换届选举,中央内政部长一职,沈先生势在必得,竞选事务繁杂,需要打理的地方肯定也多,他当然抽不开身……”
    庄浅闻言,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小姑娘却似乎是为了讨她欢心,又或者是想小炫耀一下自己跟对了主子,喋喋道,“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谁这么本事,年纪轻轻就距离权贵巅峰一步之遥,好好瞧着吧,您嫁得这样好,福气在后头呢——”
    “什么福气?”庄浅闷闷问。
    听她问这样的傻问题,小姑娘捂着嘴巴轻笑好一阵,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这过不了几年呀,您恐怕就成名正言顺的‘夫人’了——最金贵的那种。”
    庄浅听明白了林淑的“明示”,也理解小姑娘言语中的兴奋与自豪,的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还这样年轻,又得沈思安器重,若沈思安真的一招掌权,必是少不了她的好处。
    可庄浅却并未觉得有多兴奋,反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喘息都难受。
    “舅舅不会放任思安有求必应的。”她中肯地说。
    “沈雨巍算个什么东西?”小姑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在沈家还敢这样嚣张说话,虽然声音是放低了些,但并不掩饰轻蔑,“您只管等着看好戏,沈先生自有绸缪——杀的沈雨巍片甲不留!”
    言语中竟是半点没将沈雨巍放在眼里的意思,就好像,沈思安才是她心中战无不胜的神,哪怕论地位,论手段,如今的沈雨巍都高出自己外甥一大截。
    “你先忙你的吧,我开车出去转转。”
    庄浅面有菜色地跟林淑告了别,自己开了车出门,此时外面的天阴阴的,她翻手机随意一刷网页,都能看到沈思安的身影——看样子他的确很忙。
    她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烦躁,一只手忍不住摸了摸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淡金色子弹,摩挲了一会儿又放回口袋。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她进了西城军区,报的是乔焱二姐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她,带着她穿过众多训练场地,最后进入了一栋复合式办公楼。
    带路的士兵再三向她确认,“您真的要现在进去吗?首长正在里面训话。”
    从士兵战战兢兢的表情来看,庄浅知道这个“训话”可能不简单,她以为对方口中的“首长”指的是乔焱,脑袋里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那人黑着脸训儿子一样训斥同龄人的模样……
    最终笑道,“我跟他约好了的,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士兵仿佛受宠若惊,向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间空室之后,便推说还有训练走了。
    庄浅略感奇怪,没头没脑地上前去,却还没等她走进,就已经听到了鞭子抽打的啪啪声。
    那种声音刺得她头皮一麻。
    庄浅对这声音半点不陌生:小时候秦贺云向来严厉,他能忍得她娇气怕事,是因为不指望她成就事业,可对秦围就完全是不一样的培养方式,容不得秦围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每当秦围犯错,家里那条鞭子就是“家法”。
    庄浅曾经因为这个声音哭闹过无数次,却依旧没有换得父亲对秦围心软。
    现在陡一听到熟悉的鞭子抽打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乔焱在拿别人撒气!
    庄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太清楚乔焱的脾气,两句话说不好动手是常态,再加上乔家在部队根基雄厚,他便愈发有恃无恐,如今怕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几步跑上前去,不顾门口两名尉官的阻拦,硬是一脚砰地踢开了房门。
    “乔焱——”
    声音戛然而止。
    庄浅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掐住了喉咙,剩下的话被活生生哽回了肚子里:
    是鞭打,血肉飞溅的鞭打。
    施刑的却不是乔焱,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一身笔挺的青绿色军装,五星上将,他手中那条黑乎乎的鞭子渗着血,此刻软软地搭在地上,像条沉睡的毒蛇。
    跪在地上挨鞭子的人,是乔焱。
    年轻男人背脊挺直,双膝跪地,赤…裸的背上全是斑驳的鞭痕,一张脸跟在汗水锅里滚过般,冷汗顺着额际发梢滴落,有滴到他后背伤口上的,庄浅都难以想象那种疼。
    “九十八……”乔焱咬牙数数,久等不到下一鞭落下,抬眸看面前的男人,惨白的脸上笑得轻慢,“二叔,才九十八,您不至于老得挥不动鞭子了吧。”
    “你简直冥顽不灵!”
    中年男人似乎被他一句话气得不轻,手中长鞭一扬,在空气中都拉出呼呼的声音,看得出绝对是用了大力——这一鞭子下去,乔焱怕是命都能去大半条。
    “你那样会打死他的!”庄浅早在推门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吓傻了,现在等脚下迈得动的时候,连步慌忙冲上来拉扯鞭子,边冲着那中年男人大吼,“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没听见他叫你二叔吗还这样打他——”
    “他是你们家捡来的孩子吗?受这种虐待——”庄浅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哽咽,狠狠一把扯掉了男人手上的鞭子,急忙要将地上的乔焱拉起来,边骂,“你傻啊被人当泥娃娃打,他压根就是想打死你的你还笑!”
    她手忙脚乱地碰到他的伤口,乔焱疼得脸色惨白,喉咙中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却依旧跪在地上没动。
    庄浅愣在原地。
    “还剩下两鞭,二叔。”乔焱执拗地说。
    尽管他努力想要表现得平静无事,可庄浅明明都听出,他因为忍不住痛而声音微颤了。
    他的又一声‘二叔’,总算是让庄浅仔细注意到了眼前的中年男人,男人星眉剑目,眼神气势逼人,就连眉心的褶皱都显得生冷不近人情——这不是位高权重的将军,这男人已经完美得近乎机械了。
    令她无端想起了同样一丝不苟的父亲。
    “我知道你,”不知何故,庄浅突然就红了眼眶,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原来你没死,乔燃。”
    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久违的名字时,她对面的男人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眼神中却依旧波澜不惊。
    他屈身捡起地上染血的鞭子,看都没看庄浅一眼,到门口吩咐勤务兵,“叫军医过来,多准备些治疗外伤的药。”
    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
    “你站住!”
    庄浅踉跄着几步追上去,突然一手发狠地拽住男人,大声道,“你就是乔燃!你当年也参与了‘吞噬者’,既然你还活着,那沈雨巍便不是唯一的活口,排出了他从中作梗的可能,你到底,你们到底——”
    后面的话,庄浅顿了顿,声音嘶哑地吼出,“这么些年,你们是不是合谋演了一场戏!”
    她目光通红,被男人一点点扯开手,脚下都快站不住,呜咽,“你告诉我,我爸爸是不是还活着?你们当年是不是真的一起叛国,直到如今,你们是不是依旧明暗互补,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满口胡言!”男人脸一沉,一把将她推开,向门口的人训道,“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小浅,你冷静点。”这时候,久未出声的乔焱总算开口了。
    他似乎是想起来,却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庄浅一看到他咬牙忍疼的模样,鼻子立刻酸得不像话,哭着上前扶起他,“你别说话费精力了,等医生过来。”
    乔焱摇摇头,握着她小心翼翼伸来的手,“你父亲的事,与我二叔无关,你别错怪他。”
    “他都快打死你你还替他说话!”
    庄浅语气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怒,活像自己跟他才是亲人,门口站着的那个不是他二叔而是仇人。
    乔焱听言难得笑了笑,半边身体靠着她才能稳住脚,道,“你别怪我二叔,这是我家里的规矩,犯了错就要受罚——”他睨一眼门口的男人,又笑道,“也就我二叔手软,要换了我家老头动手,小爷今儿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说着龇牙咧嘴喊了声疼。
    演的真像,
    明明刚刚还跟痛觉失调似的。
    庄浅红眼睛瞪他一眼,“你犯什么错要这样往死里打?”
    “得罪了人咯。”乔焱轻描淡写。
    ……
    前来的军医叫朝顺,今天下午老早听三连的兵蛋蛋们欢呼,知道是那魔鬼祖宗在挨鞭子,他心中暗爽恶人有恶报之时,急匆匆将各种救急药品准备好了,这下准儿,没半个小时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啧啧,怎么伤得这样惨哟,都破相咯……”朝顺一到,赶忙去从庄浅手中接过人。
    “滚你妈的,少在老子面前猫哭耗子!”
    乔焱踢他一脚,不过受了伤气不足的缘故,没什么杀伤力。
    庄浅却有点被吓住了,小心问军医,“不,不是真会破相吧?”
    朝顺乐了,故意吓她,“不破相?你没看他脖子上都是血痕?喏,这一条差点打在脸上——”
    还专门指给她看,恶意满满。
    庄浅抿着唇明显不舒服了,没吭声。
    门口的中年男人看一眼她,又看看乔焱,无声地转身离开。

  ☆、第094章

庄浅搬了小凳子坐在床沿,看着年轻的军医手法利落地替乔焱清洗伤口,有好几次,她都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仇,因为军医下手的动作可真算不上温和,哪怕乔焱始终一声没吭,可她从侧面都看到他额际冷汗一滴滴往下淌,抓着床沿的手青筋直冒。
    “你行不行啊?”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蹙着眉头说了一句,“洗洗擦药就可以了,再这样,皮都被你刷下一层了。”
    医生抽空瞧了她一眼,没好气,“心疼的话你倒是来啊,只会在旁边瞎bb有什么用?”
    又吼她,“伤口不清洗干净才是真要他的命!感染了你负责?”
    庄浅哪里负的起责,被哽得没话,不敢再吭声了。
    乔焱从硬邦邦的病床上侧过脸来,看她全程都愁苦着脸,难得主动跟她说了句软话,“害怕的话,你先出去休息,等包扎完伤口你再进来。”
    庄浅连忙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焱却恹恹地侧过了脸,似乎是不想听她多说,声音沉闷,“你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不重要,出去。”
    “我不走。”
    庄浅咬咬牙哼出一句,也将脸别到一边不吭声。
    后来她就真的没走。
    上药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血腥,在缠纱布之前,起初乔焱还能忍,可后来滴上药水的时候,许是药物刺激作用,那个先前还嬉皮笑脸的医生都将动作放得小心翼翼了,他依然痛得闷哼。
    庄浅中途又悄悄转过脸看了床上的人一言,然后就看到他背上更加恐怖的血肉模糊一片,在军医给他缠绷带的时候,乔焱直起身来,背上清晰斑驳的伤痕愈发刺目,庄浅盯着盯着,就做了一件无比羞愧的事——
    她胃里突然翻腾得厉害,先是用手难受地捂了捂嘴巴,然后像是被刺激得狠了憋不住,猛地将脸一侧,哇哇干呕起来!
    这突然转变的诡异画风……
    等她吐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室内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就连医生都停止了手上包扎的动作,傻乎乎问她,“你见血犯吐?”
    庄浅此刻都不敢去看乔焱的眼神,慌忙起身拿水漱口,还不忘急忙解释,“不、不是的,我我我以前不会,这次没忍住……”
    越描越黑。
    年轻的军医开始喋喋不休,“早叫你出去了你不听,娇滴滴的女人就是烦,部队里哪能没个流血的时候?要是人人都像你,见点血都吐,咱国家还能不能好了?”
    嫌弃又不耐烦的语气。
    庄浅脸都臊红了,又自己理亏没法辩驳,只能闷着脑袋去看乔焱。
    哪知乔焱此刻压根不在状态,甚至似乎连背上的痛楚都忘记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到让她难以理解……愤怒、惊讶、喜悦?
    “我、我先出去透透气。”
    她急忙站起身要走。
    “你不准走!”乔焱突然叫住她,手忙脚乱就要从床上下来,被医生一把按在他伤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先出去。”乔焱推身边的白大褂年轻男人,又看一眼庄浅,“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医生似乎有点怵他,现在乔焱严肃了脸色的时候,他也敛了对庄浅轻慢的态度,迅速给乔焱将伤口包扎过一遍,收拾起药箱子出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乔焱和庄浅两个人,消毒水与血液的味道交缠在一起,令庄浅呼吸都有些难受,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她连忙站到了窗边,急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缓过神来又灌了几口冷开水。
    “别喝那些凉东西了,对身体不好。”乔焱重新穿上军装,走过来拿开她手中的杯子,重新倒了杯热开水给她。
    庄浅捧着水杯发笑,“说得好像我多娇弱,没喝过冷水一样……”
    乔焱没理会她的画,始终表情慎重,目光不时掠过她依旧平坦的肚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眼别开,心头五味杂陈。
    “你来找我什么事?”他问。
    “哦,是这个,”庄浅终于想起了正事,将包里一颗淡金色子弹取出给他看,“靳正言死了,这是凶手用的子弹,我偷偷藏起了一颗,暗中找人比对过,竟然没有发现市场上有贩卖商,连黑市都没有……”
    乔焱接过那颗子弹,只是随意的一眼,就看到子弹末端熟悉的金色小箭头标志,目光敛下。
    “是沈思安。”他再抬头的时候,语气断定,“是沈思安雇人杀了靳正言。”
    就因为他的语气太快太断定,庄浅反而没那么容易轻信,意料之中地怀疑,“小焱,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就凭一颗子弹——”
    “你不也凭一颗子弹怀疑他了吗?”不知怎么,庄浅明明都感受到他话里话外的怒意了,他却似乎是不想惹她激动,而刻意压抑着,然后用那种完全不像出自他本人的轻缓语气说,“你离开沈思安吧。”
    庄浅愣住。
    乔焱说,“我不要你跟我复合,跟我一起你也不会过得安稳,但你不能跟沈思安在一起——就算之前能,今后也不可以了。”
    “你什么意思?”庄浅被他这样难听决断的话刺激到,当场翻了脸,“我跟谁在一起还轮不到你做主,就算有后果,我也承担得起。”
    “你真的承担得起吗?”乔焱突然沉沉地盯着她,声音艰涩而暗哑,“如果你身上多了一条命,你还承担得起吗?”
    “你——”
    庄浅猛地刹住了话,震惊地瞪大眼,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两手慌张地挨上了自己的肚子,声音都带颤,“我,我不会是……”
    怀孕了吧。
    她上个月都已经没来月经,本以为是情绪太紧张所致,可是这个月依旧迟迟未来,而且好几次,早晨都犯恶心想吐,譬如刚才,她毫无征兆就干呕……
    “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应该不会错了。”乔焱看着她紧张又掩饰不住的喜悦表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他手背贴在她暖热的肚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里面有动静一般。
    连带着他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偏还要假装平淡地安慰她,“你别太紧张了,若真有孩子,孕妇情绪太激动,对宝宝不好的。”
    “小焱,”庄浅忍不住激动,突然伸手抱紧了他,湿热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胡乱说,“小浅,事到如今,从前的事情都可以够了,我们都可以释怀了,是你提醒我这个新生命可能存在的痕迹,否则,否则我……”
    她声音哽咽了,情绪太过激动,也就没有精力去看乔焱此刻的表情,也没看见,对方那双通红的漂亮眼睛。
    她说释怀了。
    可是血淋淋的代价能买来教训,能买来悔恨,却买不到“释怀”两个字。
    “嗯。”
    乔焱抱紧她,喉咙中轻轻哼出一声回应。
    “你那个二叔——”庄浅突然提到乔燃,问乔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该将一切都告诉你,而不是自以为,瞒着你才是对你好。”乔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颓丧,是没想到她会提前跟沈思安领证。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算计过每一种概率,却最后都输给了现实。
    现实就是,她嫁给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人,嫁给了全世界都厌恶的那种人。
    “你没说错,你父亲当年确实没有自杀。”
    轻飘飘的,他随口都是一枚重磅炸弹,几乎炸得庄浅神魂俱碎,急忙抓着他的手问,“你说真的!我爸爸真的还活着!那他为什么没来找我?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跟我联系?他是不是藏起来了,因为怕连累到我所以他藏起来了?”
    她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像个惊喜又怕梦碎的可怜孩子,乔焱只觉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再也发不出声来——恍惚间,兜兜转转,他觉得自己几年来的挣扎全都在这一刻付诸东流。
    说什么铁石心肠,说什么再也不见,一切都是可笑的自欺欺人而已。
    因为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能令你抛弃所有原则,挑战所有禁忌,输得血本无归也不惜。
    “你父亲当年没有自杀成功,而是从一座监狱,被秘密转移到了另一座监狱。”
    乔焱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
    “在哪里?”庄浅急忙追问。
    “白令海的一座国际黑狱。”
    “那是什么地方?”庄浅擦了擦眼泪问道,“白令海周围都是荒岛,从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监狱,也没有媒体曝光过。”
    乔焱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那里是各国秘密审问超级罪犯的地方,知情人都是各国情报部门的高层,譬如我二叔。媒体就更没有消息源了。”
    庄浅心脏倏地一跳,他说的是“审问”,不是“关押”。
    “你父亲跟你描述中的……不太一样。”乔焱说。
    庄浅一手撑着窗框,突然觉得浑身力量都被一点点抽干,愣愣地说,“他不是个好爸爸,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也可能不是个好人,这我都能接受——你可以骂我没有原则,但是没人忍心拒绝自己唯一的血脉至亲,这种不可复生的感情,没有失去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等你看清楚你的‘血脉至亲’究竟做过什么事吧。”
    说上面这句话的时候,乔焱甚至都没有半点讥讽或生气的意味,眼神中只有溢于言表的怜惜与关切,他突然牵着她朝外面走,“我带你去档案室,那里有你父亲在白令黑狱里接受审问的录像。”
    庄浅挪不动脚。
    乔焱回身看她,“你害怕看到?”
    她只是原地哭着摇头,问,“监狱里的‘审问’……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她以为是什么样的呢?
    重刑电击,深度催眠,药物麻痹……一切能让犯人开口的方式,在那座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的监狱里,应有尽有。
    乔焱打了个文明的比方,“如果把我将才受的那一顿鞭子看作是被被匕首割破手指的话,那座监狱里的罪犯,就是每天一日三餐被砍断手指,然后又被一根根重新接回去,如此循环。”
    庄浅紧紧捂住唇,制止了自己痛哭出声的冲动,
    她自以为一生坎坷,总喜欢自我怜惜,可她到底有多坎坷呢?也没有。
    因此她根本无法想象,三年来,在她以为父亲与世长辞的时候,那个曾经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正受着怎样的非人折磨……
    “你没必要哭,”乔焱伸手给她擦眼泪,目光沉静无波,语气幽幽,“你不必替你父亲难过。因为在半年前,你父亲已经成功越狱了,还是顺便赢得了那座监狱中无数亡命之徒的誓死追随。”
    庄浅猛地睁大眼。

  ☆、第095章

乔焱知道自己或许又在做错事了,他如果能够彻底对自己狠点,对庄浅狠点,那就应该学沈思安,将黑白糊成一种隐秘而沉闷的灰,糊出一个她所能接受的世界。
    可现实就是,她的每一次要求,他都没有办法生硬地拒绝。
    他又一次擅用权限,带庄浅去了机要档案室。
    ……
    “从你父亲‘自杀’,到他从白令海监狱越狱之前,他在那间海岛监狱里的所有视频资料,全都在这里了。”乔焱用指纹打开了一个密码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纸箱子。
    庄浅将箱子拆开,发现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碟,全都按照日期整齐摆放。
    她手指轻轻扫过那些光碟,指尖发颤,表情却安静得看不出异样,道,“我可以放来看看吗?”
    乔焱皱眉,“小浅,他是你父亲,你偏心他无可厚非,但是国有国法,错就是——”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错哪里了?”庄浅蓦地大吼。
    她一只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肚子,似乎是考虑到孩子,缓了缓气息沉静道,“你们只是一次次洗脑般地向我重复,一次次地对我说我爸爸不好,我丈夫不好,可他们是我的亲人,是连我少吃一口饭都担心我饿着的人,就凭你一句话,你就要我对自己仅剩的亲人横眉冷对?”
    乔焱沉默,心底火辣辣各种滋味杂陈——她一口一个亲人,一口一个丈夫,就是拿他当外人了。
    三年的历练,到如今,哪怕是她克制着愤怒说出这种明显挑衅的话,他依然迁就让步。
    乔演说,“你说得对,是我太过主观,跟你交流的方式不对。”
    庄浅想,他大概是认定她怀孕了,故意让着自己。
    这样她也没了继续跟他争执地理由。
    两人一时无声,庄浅去放光碟,乔焱也没阻拦,全程陪着。
    她又小声跟他说,她只是想看看她父亲,因为即便是秦贺云真的活着,那也是被暗中通缉的罪犯,他们父女一辈子也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因此哪怕只是不能带走的影像资料,她也想看看。
    可她最后也没能看多长时间,因为事实就如同乔焱早就料到的一样:她承受不住。
    才看完四张光碟,她整个人就已经负面情绪堆积到极致,脸色泛白,眉头紧蹙,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浑身绷紧如同一碰即碎的泥瓶。
    “算了,小浅。”乔焱难受地看一眼她涣散的眼神,起身按了暂停键。
    这些光碟,都是监狱黑室内的审讯记录,每一张都是小于半小时的录制,不可能更长时间,因为常人的体能承受不住连续超过半小时的恐怖刑罚。
    “我带你出去。”乔焱去拉她。
    庄浅仿佛如梦初醒,猛地将他推开,她手指重重按下继续播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着那个白大褂戴眼镜的催眠师走进来,站在一张电椅前面,电椅上,男人奄奄一息,浑身找不到一处好地。
    接下来又是同样的画面循环,灌药,催眠,电击,审问。
    光碟一张张放完,审问师换了一位又一位,其中还出现了半个熟人:一身西装光鲜亮丽的沈雨巍。
    众多审讯师的问题只有同一个:军工厂地址在哪里?
    那个受尽酷刑的男人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直到又一次晕过去,昏迷中都还不得消停,要接受持续的深度催眠。
    “为什么?”庄浅脑袋中嗡嗡作响,目光没办法从那血腥恐怖的画面上移开,没办法从父亲那张混杂着汗与血的脸上移开,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连死都不肯成全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她情绪明显不对劲,双眼通红,却半滴眼泪都没流下,乔焱紧张地上前一步,哑声道,“小浅,你父亲并不想死,也就无关成不成全。他当年的‘自杀’,不过是一起失败了的金蝉脱壳之计。”
    “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庄浅猛地狠狠推开他。
    她使劲将剩下的半箱光碟推到了地上,歇斯底里冲着乔焱,“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话!你说得什么我都不信!”
    她转身踉跄着朝外跑,脚下的细高跟几次差点将自己绊倒在地上。
    “小浅!”
    乔焱面色一紧,急忙追出去。
    她情绪这样激烈,而且还可能有着身孕,这样的情况,两人这样谁也不让步的情况,似乎又要重演两年前她意外流产的那一幕——他曾经亲手断送了他们孩子的命。
    庄浅还是没能跑太远,在她差点险摔在地的一步,乔焱冲上前紧紧拉住了她,胆颤心惊。
    “你别再吓我,我求你别再吓我了……”乔焱脸色刷白,紧紧抱着怀中浑身僵硬的人,仿佛这三年来的夜夜噩梦都在今天又一次化作了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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