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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胜者为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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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这世间做母亲的,除非实在养不起,否则就没哪个嫌自家孩儿饭量大长得胖的,总是恨不得他多吃一些多长壮实一些儿才好的,此时张氏看仁哥儿用得香,宵夜又尽是些蔬果米面所制且好克化的物事,也不拦着他,笑吟吟又给他添了几筷子的菜,仁哥儿纯孝,虽自己吃得急,也并没有忘了娘亲,满桌子一打量,就又给张氏添了两勺子鸡蛋羹。

张氏镇日除了在佛堂里头抄经拜佛,也不过是往西府里头史氏那儿坐坐,饭量不说增长,倒比原先给老伯夫人侍疾时还要少三分,但现在仁哥儿白日习文学武的忙碌,晚膳时还多在西府那儿留饭,张氏见儿子的时候也就这么多,又洗他孝顺,这儿子亲自舀到碗里的东西,就是撑破了肚皮都要吃下,何况还远不及此?

因此张氏这一顿宵夜吃下来,分量倒比晚膳时还多吃三成分量,喜得扫雪直笑:“果然有仁哥儿就是不一样!”仁哥儿听了,也觉得娘亲一人在家用餐不免寂寞,只他年纪再小,也知礼,知道爹爹在家庙守孝是至孝之举,万不能因后宅一妇人耽误了;而嫂溺叔援虽是孟子亲口认可的事急从权之事,然男女授受不亲方是正礼,若说为了满足他又能于伯父伯娘膝下承欢、又不至于让更该孝顺的娘亲反而寂寞了的小心思,就在爹爹不在家时日日让娘亲过西府里头用膳——仁哥儿再是自信,也说不出这算得上事急从权。

可他去西府里头随伯父读书习武也是爹爹亲口吩咐下来的正事儿,让他学习之后不要急着归家,多多在伯父伯娘膝下慰藉其子嗣荒凉也是娘亲一再交代的,仁哥儿挠了半天脑袋,到底想不出好主意来,只好说:“要不以后我在伯父那儿学习时,就在那儿用饭;到家庙里头随爹爹学习时,就回来陪娘亲用饭?”

张氏闻言心中一暖,只她是仁哥儿亲母,哪里会去挑他这个理儿?别说她且心忧着夫君在庶务仕途上头不用心,恐仁哥儿日后需多从大伯哥那儿借力,很有意让他多多去西府那儿走动;就算没有这事儿,只看着史氏私底下婉言求她时说的“都说多看看哥儿,许是下一胎就得个哥儿了——我也不求能有如仁哥儿这般聪慧,只求有他几分壮实孝顺也就罢了”的可怜;再想想两家虽说分府各住,其实并不算正经分家,仁哥儿自家庙拜祭了先人归来,先与伯父见礼才是规矩,陪着用饭也是孝心……也就宁可自己忍着寂寞罢了。

别说这样日子最多不过三年,只要仁哥儿能得了好儿去,就是再三十年又如何?

张氏最是个明白人,当日为了王子胜的孝顺之名,从不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和史氏有任何招了眼的争抢,只盯着老伯爷临终前分给他们一房的那些罢了。此时自然也不会给仁哥儿拖后腿,只也不说别的,单嗔扫雪胡说,又和仁哥儿解释她并不是没见了仁哥儿就任性少用饭,只是方才想起老太太有些伤心,一时吃不下,缓过来自然也不会饿着自己……待得将仁哥儿哄得回转,少不得狠敲打了身边丫鬟嬷嬷们一回,也就罢了。

仁哥儿到底心思单纯,张氏信誓旦旦说她好得很,他也就没有多想,出了佛堂就召来长寿问话,很沮丧地发现,他小七哥哥今天还是没来寻他,不由就有些蔫蔫的,又整日习武辛苦,再是精神也是困倦了,撑着洗了澡,便也睡下,睡着了犹握着当日穆小七送他的玉坠儿。

因仁哥儿一心数用,别说他自己,就是笔者也说不明白,这小东西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到底是“明儿能见着小七哥哥就好了”呢,还是“要赶紧学好变强,好保护娘亲养爹爹”呢?总之仁哥儿今天虽略有遗憾,却也是一夜好眠到天明了。

穆小七却是睡不着,他素来心思重,虽每日也是累极,却总惦记着仁哥儿那日特特从家庙里头追赶他却没赶上,后来次日见了他时,那几乎都要眼泪汪汪的紧张样儿了。虽连每日漱口时,青盐漱口水都是酸的,让穆小七对王子胜实在怨念,可仁哥儿不同于王子胜,那是穆小七的心肝宝贝儿弟弟,此时算算都半个多月没见着了,心里可不念得慌?又担心他被他那不声不响手儿却又辣又幼稚的爹爹欺负了,又担心他久不见自己思念委屈了,可不就三更睡下都且难眠?也亏得王子胜虽说坑得他至今吃喝都只识得醋味儿,到底没舍得坑自家儿子,那神水多带了点子无伤大雅的副作用,该有的却也没少,穆小七就是三更尚且睡不着五更就又该起了,却难得只要睡下也是好眠无梦,倒也不曾损了精神伤了身子……

但就算如此,只那点子“无伤大雅的副作用”,也足够觉察出好处来的穆小七,念起王子胜时,依然忍不住咬牙切齿罢了。

若非自古宫廷巫蛊皆是大祸,穆小七几乎忍不住要打小人!

不过穆小七就是从这个亏里狠得了些好处,却到底还是凡人,再是怨念也伤不着王子胜分毫。

被怨念了半个来月的王子胜,别说多打一个半个喷嚏了,这有儿子解闷又看了穆小七那傻样,也不很担心一二十年内王家的下场,又刚很是整顿了穆小七并脑中小剧场过于奔放的皇帝一番,正是心情儿正好的时候,白日还才发现了仁哥儿总算将那武学功法练出气感来了——

需知这武学上头的气感自然远远不如修行人的炼气之初得个气感的长远好处,但一辈子磋磨在炼气上头的有多少?王子胜拿出来给仁哥儿修习的武功心法又如何难得?等闲练得好了,手段也不比一般的炼气修士差。若再能得个精通,穷酸些儿的筑基修士也比之不得。至于那能凭此入道的……给了王子胜这个心法的那位同门师兄,可是难得一个才刚以武入道没多久,就能过得了长生门登天梯的!现金更是只凭一身普通三灵根的金丹中期修为,就能和王子胜家大师兄打个旗鼓相当!虽说肯定也有鸿匀不曾真个使出炼虚中期修士神通的缘故,但那位罗师兄的武学功底,也确实惊人。

如今,仁哥儿不足一月,就能凭自身努力修出气感来,王子胜如何不欢喜?

照着这个势头,不出十年,仁哥儿便能是凡人之中不出两掌的第一流人物,届时哪怕他犹在炼气大圆满上头耽搁,父子两个联起手来,也足可在惹急了凡人帝皇之后,护着王家至亲从容退去,无论是仍在大庆寻个世外桃源隐居,或者是干脆扬帆出海纵横诸国,都不是问题,王子胜如何不放松?

那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话儿,并不只限于花柳之物。

王子胜素日勤修不辍,说是千年如一日都不为过,在来了此间之后,因夺了此身欠了人情,又算出若是无他介入、王家本该有的运道,又想着万一不能在炼气寿命终了之前筑基,说不定真个回不去碧落崖……诸般思量,少不得在修炼上头又多几分急切。偏又不曾想,他都是第一回炼气筑基了,却还卡在炼气大圆满这儿不上不下的,眼看都将近半年,花费的时间都快比他从刚入此身连气感都无、到终于炼气大圆满的时间都长些儿了,可不就越发急了几分?也难怪他看着初时还觉得有趣儿的皇帝内心小剧场都有些子不耐烦了。

好在王子胜到底是两世重修的,虽说第一次急切这么一回,却正好没个长辈提醒他修行之事最忌急躁的道理,总也不愧是长生门那样的修真大门派都说是极其罕见的生生造化五灵根,临着险些儿被劫雷劈个身陨魂消都能有个神奇的宝珠出来护驾,这一夜也莫名其妙的,一欢喜二放松之下,其实也没比平日多用什么心思修炼——

事实上,还比往日略分些心神,因今日得了仁哥儿的喜讯,就想起他说了好几回暑天将过、那池塘里头的莲花就要谢了好生可惜,修炼之余也顺便将灵气给那莲花分润一二,虽只是小小的、就是持续不断分它千年都不够它开启灵智的分量,却也够它一路开到明春去了。

——可就是这么着,王子胜却莫名其妙的,在入定醒来之后愕然发现,他,终于筑基了!

王子胜这次重修,筑基得居然比第一次还不明不白,第一次筑基时还能给门里的小师弟们讲讲心得体会呢,这一次,王子胜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连到底是哪时哪刻筑的基都说不清,何谈其他?

但无论如何,终于筑基了,王子胜也是心情大好的。

不管日后凝不凝得成金丹,好歹又得了千年寿命,想来总够找到途径回归碧落崖罢?

虽说师尊太黏糊、师兄好幼稚、师弟们尤其闹腾,碧落崖外那些个总爱拿他看稀罕的师兄弟们尤其烦人,可到底,那里才是……

故乡。

故土难离乡音难忘,就是修行人,也总还有个眷念难舍的故乡。

此时终于回乡有望,哪怕所望者遥遥难期,王子胜也是欢喜的。

连看到皇帝穆小七,都难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47第 46 章

皇帝最是个霸道的;除了在嫡兄跟前儿还有几分和软;就是对着嫡母所出的幼妹;也不见有多少耐心,尤其看不得她仗着年幼得宠;每每爱要兄嫂的强儿,否则他作为先帝元后跟前儿养大的半个嫡子,也不至于落得个嫡长公主在先太子死后;宁可与继后母子亲近、也不与他这个好歹还算一母养大的哥哥好了。

如今嫡长公主也只落得个府里静养抄经的下场;据说还三日糊涂两日病的,只比平王好上那么一点儿,且没病逝,嫡出的女儿庶出的儿子也都好好儿的;不说嫁娶高低爵禄几何;总比平王家接二连三病逝了的儿女强些儿,惟比不得日渐消沉却依然好好儿在慈安宫佛堂里头修行的先皇太嫔戚氏罢了。

却说皇帝这么个性子,也难为他对王子胜不知道是哪儿惹来的冤孽,给算计得足足半个月不管吃啥喝啥都是一股子酸醋味儿,也没真个生气,反而倒还要思忖是否哪儿惹了美人不快,思来想去,倒从这醋味儿上头寻了个因由来——这吃醋的典故就是皇帝这样于诗书上头不甚精通的人,也是知道的。不过这男人嘛,时下素来如此,最是讲规矩不纳妾的人家,也没禁了通房小厮们的,再有歌伎舞姬伶人戏子各种点缀,也算不得什么。尤其皇帝三宫六院那是律法都定了的,哪日真独宠哪个时,才是捅了御史台的马蜂窝呢!再有虽皇帝虽不肯承认,其实也看出来了,王子胜就是日渐对他和软些,那心思也根本没往他一般儿的方向绕。因此皇帝浑不将这吃醋的典故往自己身上揽,只细想一回中招的人,出他不外乎太子;再想想素日里头王子胜待仁哥儿的亲近、和自打有了太子之后仁哥儿经常性偶尔疏忽他爹的作为……也自然而然的,不愧他多年沙场征战磨出来的利眼,果真儿不过尝上三两天醋味儿,就真相了一大半儿去。

于是磨砺起太子,自然越发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

如此磨砺了十余日,看太子眼圈儿都泛出浓墨之色来了,皇帝其实也已经察觉出那酸醋味儿后头的好处,自个儿神清气爽的,又命亲信的几个御医给自己和太子都把了脉,都说脉象极好,皇帝一个大男人,于外表上头并不看重,只要不是他准备拖到床上按住办事的,谁管他容貌如何呢?

只虽皇帝不觉得太子眼圈儿那般如何,却抵不过皇后到底还是慈母心肠,不过问外事不等于不关心儿子,何况这还是个她为了夫婿大业,早早儿不过满月就狠心送进京里头来的?且至今还是她腹中所出唯一一个孩儿呢,哪能不心疼?这一日两日的,眼看着太子眼圈儿边上的都从淡青成了浓烟熏过的模样,皇后虽也听得御医只说无事,但她妇人心细,比起隔了肚皮的医者,也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少不得寻皇帝说几回。

皇帝一辈子就只爱沙场的痛快,如今当了皇帝且还想着等太子再大两年、可以监国之后的痛快呢,早年在北方为燕王时,后方军眷安定乃至燕地安稳,多有赖皇后不着痕迹的诸般周全,且她又主动提出将嫡长孩儿、不论男女都送入京来与嫡母为伴,又是为此不肯再怀胎儿恐分了给那被亏欠了的孩儿的母爱,偏还贤惠得肯为他纳妾生庶子——要知道燕王虽荒唐不羁,却也恪守嫡庶之别,且嫡长子已经有了,哪怕不曾长在身边、正妻又不愿意于嫡长子不在身边时再孕子嗣,可若非王妃先开口提了,燕王绝不会想到要给通房侍妾们停避子汤的——如此种种,皇帝对皇后不说多有情分,但夫妻之义却是极深,先皇后嫡出的那位小公主,能在诸般搅合后还留下最后一分体面,且正是皇后求情谏言之功呢!只不过皇后素来有分寸,当王妃时都不敢直接对后方民生如何,当了皇后自然越发不会过问政事,长公主那事不过是因着姑嫂情分,又有先帝皇后的面子在,求得一份不宣于众的体面并性命无虞也就罢了手。此时会再开口,也是实在一份儿慈母之心,恐太子过于劳顿毁损根基罢了。

皇帝再是有心给太子多吃些苦头,看着低眸垂目款款温言劝说的皇后,也只好熄了心思。又因见了皇后不曾很是显露、却显然是有儿万事足的模样,就想起初见时王子胜将仁哥儿扛在肩膀上的各种纵容、和眼下他为了争夺儿子的注意力居然让皇帝并储君一道儿“吃醋”的趣事,心思又动了起来。也没打什么歪主意,不过是想着好歹他体谅子胜美人的心意,特特将唯一嫡子都如此收拾了一顿,眼下虽因皇后面子不好继续,可若没让子胜见着成果也未免可惜,就想在让太子松快一些儿之前,先好生让王子胜见一见他的惨状。

穆小七自是不乐意拿自己这般被胳膊肘儿往外撇的亲爹算计得凄凄惨惨的模样儿去给王子胜取乐的,奈何他乐意见仁哥儿,皇帝又是一幅你不合作就在宫里多禁足一年半载的样儿,穆小七又知道他因精神看似不振使得皇后和皇帝求情,却无法因此使得皇后去与皇帝说要让他多多出宫,因此少不得委曲求全一回,随皇帝换了普通百姓服饰出了宫又过永安街而不入,直往城外王氏家庙去了。

巧得很,王子胜方才筑基,也不嫌弃皇帝一早儿的带着他眼底的沙子登门晦气,难得对着穆小七都有个发自内心的笑脸儿,看得皇帝心下一阵酥软,只觉得别说半月的醋,就是直吃个半年都是值的。

只穆小七却觉得不巧极了,先是当头给王子胜的笑脸吓得心下直咯噔,到现在心跳且还没恢复过来呢!又发现今儿虽是双日,不巧上月却是只得二十九天,因此这月仁哥儿竟是单日才往家庙里头来的——

可恨他含羞忍辱,顶着一对黑眼圈来给王子胜白看了一回热闹,偏没见着心心念念的仁哥儿!且看王子胜笑得桃花四溢的样儿,还不定肯不肯和仁哥儿说他今儿来过的事儿呢!又有他那个据说边关那时也见遍了汉族蛮人各种娇花辣草、如今也是自有后宫外头还和好几个将军有些儿手尾的风流皇父,偏就一头栽在王家叔父那也不知道是不是夹竹桃的桃花里头出不来了!

穆小七一番盘算,总觉得他那皇父给毒桃花挑拨得又拿他关禁闭的可能性,比起方才为了诱拐他出宫给人看笑话时的语焉不详大多了。反正皇帝当时也没肯定说只要他今儿来了,就不禁他出来找仁哥儿不是?只不过他不跟来,就肯定禁止他见仁哥儿罢了。偏生穆小七又一时恍惚没算明白月份日期,弄错了仁哥儿来家庙的日子,少不得生生吃下这回亏,且另寻他法罢了。

王子胜筑基成功,得了千年寿命好去寻访归乡之法不说,就是见了这凡间帝皇也再不需有丝毫顾忌,反正最不好的不过是携同仁哥儿一道,保着王家亲眷远远遁走罢了。届时若是对皇帝还有些兴趣,或者仁哥儿实在还舍不得穆小七这颗眼底沙,随手掠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且到那时,可就再不是什么皇帝太子的,还不是他们父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王子胜打算停当,在窥探到皇帝心中过分活跃的小剧场,也就不觉得心烦,反觉得有趣。

说起来吧,王子胜也真是个纯真无比的娃儿,白活了近千年,竟是男色女色都没尝试过一回,长生门里头上好的、只传资质上佳之弟子的混元双修大法,他也不过学完就算,竟是从未起过找人试一试的心思,就是有次他那虽说长不大、却委实圆头圆脑且五官精致可爱的大师兄找上他说要试一回,也被他以两人灵根不算十分契合、双修无益为由推拒了,后来王子胜也只一心闭关冲击筑基中期,也没闹明白他那好奇心过重的大师兄,到底是不是便宜了那位恰好和他灵根契合的罗师兄去,不过自打那回之后,罗师兄越发乐意陪大师兄切磋倒是真的,对王子胜总是各种又是讨好又是排斥也是真的。

此时也不知道是否是人在他乡,虽有个仁哥儿算得上是正经亲人,却到底寂寥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皇帝那双眯起来威严摄人、可瞪大了却居然是可爱大猫眼的眼睛,让王子胜想起来他很久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灵豹——可惜那豹子福运不足,化形时虽有王子胜出手帮忙扛住了雷劫,他自己却扛不过心魔劫,到底是没了。王子胜在那之后再没养过灵宠,直到见了皇帝,才又起了那几分纵容的心思……

无论如何,王子胜对皇帝的心思虽看得一清二楚,难得却未反感,只觉得这凡间帝皇也有趣儿得很,此时难得又正值心情大好,对皇帝多笑了五次不说,在皇帝硬是留下来蹭午饭时也没赶他,甚至还在皇帝极其不要脸地当着儿子的面儿,就要求王子胜投喂时,也遂了他的意——不过喂的是皇帝一贯连味道都闻不得的胡萝卜罢了。

48第 47 章

穆小七首回在此处享受到形只影单看人秀恩爱的滋味;虽自觉和小竹马并无私情;却也很是将皇帝往日吃过的酸醋很是又吃了一回;自打中了王子胜的计、吃下那加了料的神水以来,他倒是第一回没觉得嘴里吃什么都是一般儿的醋味呛鼻,只因他心里的醋味儿更呛几分哩!

只可惜他年幼力弱;虽说储君自有一宫;可说到底东宫也还是皇帝家的,作为太子;也只是在皇帝屋檐下的一人罢了,少不得也要低一低头。此时人既然来了;笑话也给王子胜看了个饱足了;穆小七索性咬牙,能屈能伸一回;总好过吃了亏还因为最后一哆嗦,结果回去又给禁足儿了罢?因此他就算满嘴酸醋味儿,也乐得看皇帝吃完才发现王子胜夹的居然是胡萝卜,吐是吐不得的,咽下去又是酸醋味儿都恶心,忍得调情时都是面瘫的一张脸,都险些儿扭曲了的糗样。

穆小七没得人调情,也没得个小竹马傻娃娃要照应,皇帝又只顾调情顾不上他,就是王子胜都没顾得上往他这儿挑刺,倒落得个看了场好戏!

惟舍了脸面却见不着小竹马,到底意难平罢了。

皇帝倒是意兴正浓,在王子胜这儿蹭过午饭不说,眼看日头渐西,犹不舍得走,直叹说中午之时只一味顾着自个儿享受,倒没好生给子胜添一回菜之类的话儿,穆小七跟着无聊了一天,连想请辞先回顺便偷偷儿去看仁哥儿一眼都不可得,心下正老大不自在,又因为近日和皇帝越发随意、在王子胜跟前儿时尤其随意,此时一见皇帝面瘫着一张脸做情圣之行,被欺压了半个月连带得今日还给了他希望又不兑现的愤愤涌上心头,一时没忍住刺了一句:“阿父既然如此不舍,未若干脆留下来,正好陪王叔父抵足夜谈、相仿先人来一段千古雅事?”刺完忍了忍,到底忍下那句“刘大耳朵和关张诸人皆是抵足夜谈,汉哀帝与董贤亦是抵足夜谈,只不知阿父与王叔父是哪一种?”

不想穆小七委曲求全,忍下了真正的一根刺儿,皇帝却没听出好歹来,看着王子胜那座虽不算破破烂烂但睡一晚只怕都能得风湿的草屋,居然很有几分心动,穆小七这个挑起话题儿的,倒给气了个险些倒仰过去。穆小七见过的皇帝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史书上头的研究的更多,却真少见皇帝这般不顾体面的,因而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儿:“只不过家里头管事回话,素来是大早的,阿父恐怕赶不及回城罢了?还是说要孩儿连夜让人给城门那儿拖个信儿,也好让您星夜回赶?”

皇帝兀自想着和子胜美人相拥入眠的好处儿,且听不出穆小七话语里头掩饰不住、也不怎么花心思掩饰的讥讽,倒是他身边儿随行的一个亲信内侍听得事态不妙,狠一狠心,直接几步往前,插到皇帝和王子胜中间,只不过这位虽也是跟着皇帝尸山血海里头蹚过来的,也禁不起皇帝因眼前一下子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变成了看了十来年的老脸时骤然爆发的压力,虽碍于忠心不肯后退,也只得将脸低低埋着,不对上皇帝满是杀气的眼神儿,才能勉强将话说顺当了:“主子和王大人情投意合,一时难舍难分也是难免的,只是明早汇报事务的有好些老人,且是先、先主子给您留下的,若有直言劝谏的也不好怎么着……主子和王大人来日方长,这图一时痛快惹了人言到底不甚合适……”

这内侍也是倒霉,谁家无根之人倒还要往战场上头拼前程的?他就要!拼完还因身子残缺,没得出将入相亦没妻子可堪封荫,不过只得了个总领太监的内侍头衔罢了!虽说内侍的一品有时候比外官的一品还让人趋之若鹜,可到底算不得光宗耀祖显门楣。也就是这内侍流浪孤儿出身,自宫了求进宫还不得法,巧被燕王看对眼了带回去,是以一贯忠心方才没想那么多罢了。

因战场上头,皇帝也曾出手护佑过他,他也曾冒死给皇帝挡过箭,皇帝看他便不比别个;又因他相貌不扬,皇帝也没对他起过兴致,想来此时言语也不是因为酸醋之类的缘故,皇帝阴森森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到底是将心神自情爱迷障里头略扯出来一点子,也想到明儿还有早朝,这半夜起身回京不是不行,但未必避得开御史们的耳目,至于不回辍朝更是铁定要给御史们喷一脸口水……再有现在双方都是孝期,抵足夜谈也还真只能抵足夜谈,且谈不得风月,又半夜起身还容易吵着子胜美人……再有当着太子的面如此,也不利于言传身教……

皇帝一番思量,到底只得叹了口气,只看看日头,想想只要快马加鞭,也还起码能有半个多时辰的闲儿,因此且不忙着告辞,只绕过那梁内侍又往王子胜身边儿去,旁敲侧击他平日下午可用得点心来?这晚膳没法一道儿吃,再一起吃顿点心也是好的啊!若再能亲亲密密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勺的……想想就十分美好。

皇帝面上犹自面瘫着,眼睛却已经透露出几分他内心小剧场的荡漾,看得王子胜不禁又是一笑,笑中也不知是蟠桃亦或夹竹桃的花瓣四散飞出,迷得皇帝再次昏头转向的,连载纠缠他用点心的话儿都只说了一半就忘了接下去了,看得穆小七默默捂脸,倒是那内侍果真儿敬业,刚才顶着压力劝谏一回之后,见皇帝回心转意又躲到阴影里头,和其他几个跟着皇帝太子一道儿来的从人们,一道儿低首垂眸装蘑菇去了。

王子胜看皇帝这样,猫眼儿直愣愣地看过来,却只一味儿发呆,心下越发觉得有趣,也乐得多逗一会子猫,索性也不嫌要用障眼法装作吃饭麻烦,随口吩咐了皇帝的随从去厨下传饭,蘑菇们虽然是太子轻易都使唤不得的帝皇心腹,但此时王子胜在皇帝当面如此吩咐,又见多了素日皇帝对他的不同,自然也不敢拿乔,便从蘑菇丛里头分出一朵,往后头厨房那儿去了,不多时,就同着捧着托盘的小沙弥过来。

王子胜略看一眼,就知道其中数样点心皆是皇帝带来的,却也不戳穿他,只招呼皇帝坐下——难得还特特招呼了穆小七一声儿,倒将个和皇帝扎刺儿都振振有词的太子殿下吓出一后背儿的白毛汗,又恐他延长他的酸醋时间,又恐他再有更了不得的恶作剧,偏面上还不肯示弱露出不安来,一顿饭吃得委实辛苦。

也是王子胜此时看皇帝各种顺眼,皇帝心里的小剧场又正各种热闹,一时也顾不上穆小七那儿,方没真个如他所愿又给他点子额外的“好处”捎带回去。一时王子胜又是喂了这大猫好几筷子菜,又是真个吃下这大猫殷勤献上来的一些子,喜得这只大猫真个只差没翻身晾肚皮求挠挠了,看得穆小七满嘴儿酸醋味道都压不住那妇人孕期常有的某种反应,亏得皇帝行伍多年,再是有心调情都做不来将吃饭速度放得多慢的,再者城门那儿没特意关照,也是不会多等他们的,一顿饭吃了不过两刻钟就罢了,皇帝又缠着王子胜散了一会子步消食,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出了王子胜住的院子,穆小七一下子觉得没有桃花红心飘荡的空气真是清新,此时就是再来十坛子醋都不嫌味儿重了,不过皇帝的脸色不怎么好,又没了王子胜这个缓冲器,他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凑上去触霉头,乖乖儿骑了马扬鞭往城门那儿赶。

却不想,穆小七一日的委曲求全也不是全没好处的,皇帝今儿虽说不得不舍弃了和子胜美人同床共枕的机会遗憾得很,到底往前迈进了一大步,牵小手揽小腰间接相濡以沫了什么的,让他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很用心找太子的茬儿,方才由着穆小七又绕路往永安街里头拐进去。

更巧的是,穆小七原不抱什么希望的,毕竟仁哥儿坚持陪着爹娘守孝,素日里头除了往家庙那儿去的路上还会顺带淘点子东西回去讨姐妹娘亲们欢心外,竟是忍住了从不往外头多走一步路,今日又不需往家庙去,顶多也就是往西府那儿——偏他们这东西二府,里头还自有私巷角门,并不需从永安街上过!不曾想,仁哥儿今日不知为何,竟是从西府那儿的侧门出来,又才往东府那边儿进去,且这一进一出的一会子功夫,还正正好和穆小七碰上了!

穆小七大喜,果然是孤的竹马小天意啊!瞧这巧的!

太子喜得脸上都放了光,皇帝冷眼看着,其实不很愉快,不过他今儿在王子胜那儿得了好,自觉也有太子顶着黑眼圈取悦了美人儿的功劳,少不得多几分耐性,等穆小七和仁哥儿交代了好几句后才扬了扬鞭子:“再下去都要宵禁了,回吧!”

一对儿小竹马兀自不舍,穆小七到底给皇帝关了半个多月,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便咬牙应了,看仁哥儿担心,又留了个联系方式:“你日后若是有事,只管往大前门左边第二家的店铺去,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拿,要什么却没有的也至关键吩咐那里头的掌柜为你寻了,就是有什么不方便用府里人做又不及和我说的,也只管让他们做去!只莫委屈了自己。再若是有话与我,也只管留了信在那掌柜的处,只说是给穆七爷的,自有人告知与我。”说完好、才问皇帝一声儿:“是吧,阿父?”

——那家店铺,原是燕王私底下的产业,并不归王妃管的那种,却不知穆小七何时竟将之挖出来了,还大咧咧将皇帝的一个重要暗卫据点给了仁哥儿做钱袋打手传话儿的。

不过皇帝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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