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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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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屋内的凌乱。看到方锦如的模样,还以为方锦如已经选择了二少,风波已经平息了。

方锦如转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咬唇道:“没有。我选择了……江……”

“你说什么?”廖青峰似极度震惊,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么?难道这么长时间,你还在犹豫你的内心?!二少不在的这段时间,谁都能将你对他的心意看在眼里,现在他回来了,也几乎平定了这城里的风云,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功成身退?你难道傻吗?!”

方锦如低头不语。

廖青峰又道:“你不会还对那个江云若余情未了吧?纵然他现在是瞎了,可怜了,难道二少不可怜吗?如今我们已经查清了,他哥哥大少是被郭夫人和黄四爷用计害死的,而大少在死前留下的心愿便是希望他弟弟能找到一心人,共度一生。因为大少觉得身在江湖里,是很难得到真爱的。他并不想让二少也承担这一切。可是现实呢,大少就这么死了,二少还是得担当起来,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多么的孤独,遇到了你,他又改变了多少?我想你不是傻子,一定能看得出来!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用心!方锦如,你我也是熟悉,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交情也不浅,正因为这样,我才跟你说这些话,那江云若本来就是个浪荡公子,对你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倘若他将来眼疾治好了,你们成了夫妻,你就能保证他在婚后不拈花惹草?连弟媳都想染指的人,你觉得你对他还能有什么指望吗?!”

方锦如霍然抬头,咬牙道:“青峰,我也拿你当朋友!可是你这话,却并不像是朋友口里说出来的!江云若是什么人,我清清楚楚!倘若你尊重我,也请你尊重他!”

“好!”廖青峰无奈道,“你清楚江云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就不清楚二少是什么样的人吗?就拿今天来说,二少在外面受了这么样的伤,进了门,却不去治疗,反而只拼着和你见面,这份深情,你说说,这城里,你放眼看看,有几人能做到——你说!二少甚至已经让我准备……叫我买了……唉!”廖青峰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锦如,我一向敬重你,你一直以来也帮我不少,如今我就听你一个实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锦如哀然道:“今日,江云若支开我,妄图自尽。如今他在黑暗里,没有我,他根本活不下去。而二少不一样,他还有你,还有大伙,还有白芷若……他还有那么多女人,根本不缺我一个。”

这话开始说的时候,淹没在四遭的纷杂声中,但是到了末尾,却因为周遭声音的瞬息安静,变得突兀般的清晰起来。

兆苍背靠在沙发椅上,微昂着头,眼神疲倦地睨住方锦如,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你再大声说一遍!”

廖青峰忙上前一步,劝解道:“二少,这里面,可能有一些误会……”

此时,因为兆苍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大部分的手下已经退了出去,只有少数几个亲信还在屋内,见到这般尴尬的局面,也都躲得远远的,大气不敢喘。

兆苍声音很冷,一字一顿道:“你叫她说!”

方锦如小胸脯起伏着,终于开口,清晰说道:“二少,您,有城,有天下,有兄弟,有女人,您拥有的太多了,也不差我一个!”

“方锦如!”廖青峰低声呵斥着,他不想让方锦如再向面前这如火的局面里再添一把干柴!

“好,呵呵,说得好。”兆苍眼睛眯起,呼吸急促,顿了一顿才对廖青峰道:“把白芷若叫来。还有……那个,拿来。”

廖青峰一愣,现在已经这样乱了,把她叫来,那岂不是更要乱成一锅粥?!

他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也便磨蹭了些。

兆苍却突然猛喝一声:“还不快去!”仿佛已经怒到了极点。

廖青峰只好叹了一口气,快步出了门去。

兆苍望着方锦如,看着她姣好的容貌,看着她晶莹的嘴唇上似乎还有被自己亲吻过的痕迹,一时间,觉得心尖有种很深的刺痛,像是有把锥子直直地插进心底里一般。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玩弄手段,玩弄到自己都觉得疲惫,这浮生红尘,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到底能不能有一处小憩之所?!

他喘匀了气息,克制住声音的起伏,又清晰地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要离开我?”

方锦如望着他的面孔,想见两人之间如火的纠缠,有一瞬几乎要脱口而出,说不要离开他。可是下一刻,脑海中江云若的手腕上那血色的痕迹便像是魔魇一样浮出来,前世他所付出的一切,今生还未来得及报答分毫,勾引了他便又伤害他,这岂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她不能太自私了,江云若需要她,在江云若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又怎么能弃他而去!

方锦如深吸了一口气,双拳攥紧,似乎要给予自己无尽的力量,才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确定。江云若,他不能没有我。”

既然不能折中,那便这样吧。

兆苍闻言,缓缓闭上了眼,在那沙发椅上,明暗相接处,神色并不鲜明。

门轻轻叩响,廖青峰已经引着白芷若进了门来。

白芷若见兆苍胳膊上缠着纱布,已经快步走过去,半跪在地上,焦急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兆苍抬起左手,似想抚摸她的头发,但终是别扭地收回了手,只低声问道:“你愿意,一直陪着我么?”

白芷若一怔,看了看兆苍,又转头望了望屋内,见方锦如呆呆立着,复又转头看了看兆苍,这才相信兆苍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忙道:“我愿意,一直,一直,陪着你。二少,我愿意。”

兆苍缓缓点头,伸手向着廖青峰一摊,廖青峰极不情愿地递上一个小锦盒。

桃心形状的,红艳艳的,像是一颗红心,落在掌心。

兆苍似极其疲惫,将那锦盒随意地丢给白芷若,声音也像是飘荡在半空中一般。

“那么,我们结婚吧。”

PS:

感谢沉默证人和晏三生的打赏!谢谢!!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九十二章 落汤鸡

当兆苍说了这话,在屋内的所有人都惊愕在原地。

白芷若在惊了一瞬之后,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悲伤转为了狂喜,她双手捧着那锦盒,缓缓打开,里面黑丝绒衬着,是一个精致的钻戒,钻石的光芒熠熠生辉。

“好,我愿意。”白芷若欣喜地将那钻石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双臂展开,扑进兆苍的怀里,将脑袋贴在他的腿上。

屋内一霎冷寂,静了片刻,那手下们才仿佛猛然惊醒似的,纷纷道:“恭喜二少,恭喜白小姐!”

“恭喜恭喜!”

在这次第响起的祝贺声中,廖青峰看了一眼方锦如,想告诉她这钻石本来是兆苍为她准备的,可是方锦如的眼神直直的,并没有望向自己。

而在一旁的方锦如,此时此刻,觉得周围的声音和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像是在看一部慢镜头的电影。

那男人曾带给他灼烧般的热烈感情,淡淡薄荷烟草的香气,血腥的味道,以及枪火的硝烟。

他距离她那样近,却又像是那样远。他不羁的唇,在这时刻,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方锦如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像是被抛弃的木偶玩具,在暗影里一动不动。

兆苍似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那目光穿梭过众人,又落到她的脸上,可是,一瞬,又被她脸上的平静如水所灼伤,立即移开了目光去。那双拳,却已不由地攥起。

“恭……恭喜……”这话,终于缓缓从方锦如的樱唇中吐了出来,像是在静夜中突然的脆响,在她说出的一刹那,屋内本来的熙攘慢慢消沉下去,手下们面色难堪。互相有深意地对望着,交换着眼神。

兆苍轻轻一笑,道:“谢谢。婚礼,你可要来。”兆苍倚在沙发背上,唇角虽挂着笑,可是这话里的恨意却那么显而易见,简直是在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的感觉。

廖青峰在一旁已经克制不住,开口道:“二少,方小姐……你们……”

“是啊!锦如,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哦!”白芷若忙站起来。急忙开口打断了廖青峰的话。

方锦如没有回话,脚下已经移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廖青峰要去拦他。白芷若却早已拉住他的衣襟,笑着伸手道:“你看,青峰,这戒指我戴着好看么?”

这一耽搁的工夫,方锦如已经走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兆苍的目光像是锥子一般,将她的背影看了个透,才又缓缓低下头,忽地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一发出来,屋内的手下都是打了个寒噤。

而白芷若却不明所以,像只蝴蝶一样飘到他的手边。笑道:“二少,那我们……”

“滚。”兆苍从喉咙里闷闷发声。

“二少?”白芷若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变脸这么快,刚求完婚这时候就让她滚。

“滚!”兆苍又说了一遍。这一遍,声音大了很多。

轰——

恰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惊雷,紧接着,是哗哗的雨声。

白芷若撇着嘴。咬唇似要哭,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一手紧紧按住戒指,快步出门去了。

屋内的手下都悄悄地向门口走去,在这种时候,他们都识趣地离二少远一些,以免招惹无妄之灾。

廖青峰瞥了一眼兆苍铁青的脸色,终于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快步出门去。走到走廊尽头,问一个手下道:“方小姐呢?”

“走了。”

“走了?坐车么?带伞了么?”

“没有,步行。带没带伞,没有瞧见。”那手下挠了挠头。

廖青峰叹了口气,从门口的橱柜里取了一把黑色雨伞,追了出去。

轰——

天上先是打了闪,顿了一霎,又响起了惊雷。

在这闪电的白光中,方锦如脸色煞白,浑身湿透,踉踉跄跄地走在路边。

这雨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黄包车夫都忙不迭地躲雨去了,在这被雨水覆盖的世界里,她孤零零的,好像被所有人抛弃。

她抱臂走着,打了个寒颤。

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把伞撑在头顶。

她回头望,光线昏暗,廖青峰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这么傻!你真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傻女人!”

方锦如笑了,电闪雷鸣,她的淋水的发丝黏在脸颊,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般,她笑得如如此绝美,像是在嘲笑整个尘世。

“还是你好,在这大雨中,你会送我一把伞。”方锦如的声音,像是从很渺远的地方传来,“我是太傻,看不透他,他何必这样,何必用和他人的婚姻来刺激我?不,二少不是那样冲动的人,或许……或许他早就计划好了,他和白芷若很好,只要白将军在这次争斗中不被拉下马,那么以后在政途还是军界,都平步青云了……”

闻言,廖青峰怒道:“你疯了?二少岂是这种只看名利的人?你若是这么看他,那算我看错了你!”

方锦如只是笑,双手紧紧抱臂,不说话。

廖青峰将手里的伞一扔,登时两人都淋在雨里,他大声道:“我真不该给你送伞!让这雨好好淋淋你!让你清醒清醒!你难道不记得那时候是谁用生命将你换回来!你难道不记得是谁即便是将江山拱手让人也让你平安!你他妈给我好好想想!”

廖青峰说完,转头快步几步,又转身走回来,大声道:“那钻戒是二少让我给你买的!婚礼一直在暗中准备,可是新娘原本是你啊!二少不想让他妈江云若的事影响你的婚礼,所以才不让你出去,可你!唉!”

廖青峰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可是此时那胸中的愤懑将思路全部冲散,他已无法清晰表达,最终只是跺脚抖手,忿然转身咒骂着快步离去。

江母终于等到方锦如回来。黄昏的时候她说出去办事,这一直等到夜里下了雨,才见到她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似的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脸色白得像是死人一般。

江母忙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下,裹住她迎进屋里,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了?”

方锦如连嘴唇都是发白,哆嗦着不说话。

江母忙道:“快去洗个热水澡,我让人去给你弄姜汤。”

屋外的雨声仍未停歇,浴室里。热气氤氲。方锦如蜷缩在浴缸里,水完完全全将她淹没,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她溺毙在浴池中。咕噜噜两个水泡从池底浮上来,她挣扎地爬起来,呼呼地喘着粗气。

当她闭目躺在水底,那前世的记忆,今生的经历。以及渺远得不真实的世界,金玉绚烂,波诡云谲,全都系数浮现在脑海,纷乱得像是杂乱倾倒在一起的油彩,混乱不堪。

如果不知道江云若目前的状况。如果她那时乖乖地听从兆苍安排,那么现在要结婚的人,将是自己和兆苍么?可是。真到了那种时候,当自己在幸福地享受生活,江云若在苦痛中几乎要死掉,那便是自己愿意面对的人生么?方锦如想不清楚,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咚咚——

门上响起急促的响声,江母在外面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意:“锦如。锦如,好消息!”

方锦如从浴缸出来,披上浴衣开门,疲惫问道:“什么?”

“刚才云若他父亲打电话来了,明日就从香港启程,带着洋人医生来,给云若看眼睛!我想,这次云若的眼疾真的有希望了!”

方锦如原本低落到极点的心情猛然一震。

这突然的惊喜在这样伤心的时刻到来,方锦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倘若没有这个好消息,她简直对生活都要绝望了,可是这一刻,这个喜讯又给了她一丝力量,若是能将江云若从黑暗的世界拯救出来,她所付出的一切,倒也没有白费。

“云若知道了么?”

“知道了!我刚才去和他说了!他也很高兴,还叫我开了瓶酒,说要和你一起庆祝。”

方锦如苦笑道:“好,我这就上去了。”

方锦如换了一身衣服,原来的那件在二少那里已经被撕坏,又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江母找了一件淡青色的旗袍给她,她穿上略宽松了些,不是很合身,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不在乎了。

到了江云若的房间,他坐在地毯上,依靠着床沿,手边放着两只杯子,和一瓶白兰地。听到声响,嘴角扬起一丝笑,道:“锦如?”

“是我。”方锦如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我听伯母说了,好消息,你放心吧,你的眼睛这回肯定能治好了。”

江云若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方锦如掠了掠头发,调整了语气,说道:“没事。”心中却暗惊江云若的敏感,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比常人更加敏锐一些。

江云若苦笑一声:“说我的眼睛能治好,我是高兴,却也不是那么高兴的。”

“怎么?”

“来,我们喝一杯。”江云若摸索着杯子。

方锦如将酒杯倒上酒,又递到他的手里,自己满满斟上一杯,这时刻,这酒,倒真是来的正是时候。

江云若喝了一口,“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能再看到你的脸,看到你的笑容了。”他顿了顿,又苦笑道:“可我只怕,当我真的复明,你便会再次离我而去,那样的话,我还不如一辈子都当瞎子……可是这样拖累你,我又不愿!你可知我心里的矛盾?我恨我自己,恨我怎么变得这么懦弱和胆小!”

方锦如怅然,一个正常人,见识过花花世界,突然失去光明,那滋味又岂是一个正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所能承受的?可是,若江云若真的复明,她还会陪在他的身边吗?毕竟,她原本的承诺,就是在他黑暗的时刻,陪在他的身边的啊。

方锦如将杯中酒水仰头咕咕喝下,像是饮尽一杯毒药。

他伸出杯子,方锦如给他斟酒,在低头瞬间,那洗过的头发挟着清香,灌入他的鼻观。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喜讯的关系,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突然伸手揽住了方锦如。

那酒杯倾倒,酒水洒了出来,他却并不顾,反而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深吸她的浴后幽香,那滚烫的唇,也顺势袭了过去。

只是轻轻一碰触,方锦如像是被烫着了,猛地推开他!

江云若被推得一闪,手撑在地毯上,斜歪在一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九十三章 报纸

屋外的雨下了一夜,方锦如靠着江云若坐在地毯上,静静坐了一夜,后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两人之间,若是再靠近一寸,似乎在这个时间,彼此都觉得不合时宜。

江云若刚才冲动之下的触碰和亲吻,两人都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像是一块不能涉及的禁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隔阂立在之间,若是说得太明,两人都怕彼此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尴尬。

到了第二日,雨仍在淅淅沥沥下着,方锦如在江云若的床畔,给他读最近的小说听,江云若靠着雪白的大枕头,闭着眸子听着,嘴角挂着笑意。

仿佛生活一直是这么静谧和安详,他心里不敢去想将来,他只愿享受这一刻,像是老夫老妻,再没有乱世红尘的纷扰。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该多好啊!他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么静度了一天后,转日中午,雨才渐渐停了,出了新阳,气温又温暖了些。方锦如记挂着家里,和江云若交代之后,便打了辆黄包车回了方宅。

到了家的时候才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必是前日夜里淋雨着了风寒,这才慢慢发作出来。她抚着额头走进厅堂,方父、方母以及二姨太都正在厅堂里喝茶,见方锦如回来,方母忙迎了上来,问道:“锦如,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二姨太端着茶盏,轻笑一声,讥讽道:“脸色能好看么?普天之下的弃妇,我还没见着一个脸色好看了的。”

方父怒道:“你这是怎么说话!”

二姨太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方父岔开话题道:“锦如啊,你不用担心了。昨天的时候,你哥哥锦然就跟我说了,工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货源和销售渠道已经解封了,还是你有本事啊。顾家那边也没事了,盼宇那孩子现在比以前精神了些。我看你好像很累了,来,快坐下歇歇。”

方锦如却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了一眼二姨太,又疑惑地望住母亲。道:“二娘是什么意思?”

方母面色有些赧然,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没事。乖,凡事有娘在,还有你这个家在。”

二姨太扑哧笑了一声,酸溜溜地说:“是哟,还有那个江少爷在。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家底好歹还在,身为寡妇,也不能挑拣太多。”

“锦然妈,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了!”方父的怒气冲到脸上。红通通一片。

二姨太仗着大肚子,站起来用手扶着腰道:“你打我呀!我倒是看看,你舍得打我。也舍得打我肚子里的,你的种吗!”

方父指着她气道:“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了!”方锦如低着眸子,厉声低喊了一句,“请不要吵了!谁能和我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母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才慢慢小声说道:“今天的报纸。你看了么?”

方锦如摇头。

方母叹气道:“有些事情,就是个缘分,这缘分散了,也便罢了。”

“哼,什么缘分不缘分!”二姨太挪着蹒跚的步子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报纸啪地一声摔在旁边的茶桌上,笑道:“这女人和男人之间,为什么要求个名分?怕就是怕像你这样,曾经你做他的姘头,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晓,而今他将你抛弃,如同扔掉一块破抹布,还要向全城的人乐呵呵地宣布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你算是什么?!你父亲不好意思说你,但是我想你也知道,这丢人的可不是你一个,还有我们方家,也跟着没面子唷!”

方锦如取过报纸,那醒目标题用了特大号的黑字,一行行字像是刀子一眼,刺进方锦如的眼睛:“兆苍先生启事:本人将于四月初二与白芷若小姐喜结连理,望各位亲朋好友届时出席。往日城中传言桃色消息,如方氏与本人关系,皆为谣传,如今已断绝往来,望周知,莫为续传。”

方锦如觉得那报纸上的字都像是蝌蚪一般,那报纸像是成了一湾浅湖,所有的字都浮动起来,游走起来,眼前一霎模糊,又一霎清晰。

“城中……传言桃色消息,如方氏与本人关系,皆为谣传……”

方锦如心里默默念着这一段话,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将报纸放下,就是抚掌大笑,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

方母见方锦如这个样子,登时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按住女儿的肩头,道:“你可别吓娘啊,锦如,锦如!”

方锦如摆着手,眼里含着泪,笑着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我真的给咱方家丢人了,对不住大伙。”

二姨太哼道:“你知道就好!”

方父指着她厌烦地喊道:“你滚!滚回你的房间去!”

二姨太叉腰道:“滚就滚!哼,你们的宝贝女儿,现在成了全城的笑柄,这可不是我的错,冲我吼什么!”说完,手扶着腰,唤来一个下人搀扶着她,慢慢走出门去了。

方父宽慰方锦如道:“锦如啊,你别听你二娘瞎说。那种混世魔头,本来就是咱们招惹不起的人物,他说东,又有谁敢往西?这种三天两头变化的人,就算是他结了婚,那新娘也是倒霉的命,咱不稀罕。咱们方家产业现在有你,如日东升,咱们一样吃香的喝辣的,有你爹在,有你娘在,咱们好好过,那刀光剑影的日子,我早就盼着你能脱身出来,这样正好,去了我一块心病。”

方母也道:“锦如啊,你可要好好的呀,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叫你娘我可怎么办啊!”

方锦如咬牙笑道:“爹,娘,我真没事,他那样的人物,咱确实不该招惹,以前是我错了。”说这话时,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方母和方父互相对视了一眼,方母又道:“锦如,不如你先到我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吧,我看你怪累的样子。我给你煲个汤喝。”

方锦如打了个哈欠,道:“是呢,确实有些累了,那我去歇着了。”

方锦如挥了挥手,慢慢走到院子里,那清风吹在脸上,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花园里许多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方锦如慢慢、慢慢走着,眸光扫过那些花,却又好像没在观赏一般,眼神空洞。她的身子似轻飘飘的,在风中似摇摆,却又并未倾斜分毫。

“小姐……”一声怯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跑了过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眉头紧皱,语音似要哭了:“小姐……”

“小翠。”方锦如见来人是小翠,脸上浮上一层笑意,道,“你怎么也出这个样子,看来我的事情,还真是传开了呢,我原来还真不知道我那么有名。”

“小姐!这个兆老板也太坏了!怎么能这么说你!我还记得当时你设计叫来宝卖书,让你们俩见面时候的事情,他怎么能说你们俩毫无瓜葛呢?他这种人怎么这么薄情!”小翠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双拳攥着,义愤填膺。

“此一时彼一时,这里面的事情,并非是这么简单的。”方锦如抚了抚她的头发,叹气道。

“什么简单不简单?当时你在顾家的时候,顾少爷不待见你,是他瞎了眼!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小姐就是离开了顾家,也能有更好的归宿!虽然后来你跟了这兆老板,变得有些可怕,甚至有段时间变得神神秘秘的,我听人说还舞刀弄枪的,还拿枪吓唬二姨太来着,但是我在心里仍然觉得你十分威风,在我心里,小姐就是最最厉害的人儿,最最漂亮的人儿。我听来宝说,那兆老板也是十分俊美的人,你们俩在一起,定然是十分般配的!我本来还以为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怎么会面对这样的事!”

方锦如叹道:“世事难料。”

方锦如此时的脑袋已经略微清醒了一些,刚才那肝肠寸断的感觉,在被小翠的一番言语之后,也微微消退了些。刚才父母已经说过,工厂那边已经恢复正常,看来是兆苍已经收手,放了她一条生路。而与此同时,报上已经登出了他要和白芷若完婚的消息,更是绝了她所有退路。

她知道兆苍做事一向不愿留下后患,却没想到对待感情,竟也是这般无情。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在她说出离开他之后,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让她在全城人面前颜面尽失。即便是他痛恨她的背离,他又何必做绝到这种地步?他是付出过,难道她没有付出吗?两人对这份感情都付出过,为何在这时候,要以“谣传”两字系数损毁!

想到这里,方才刚刚压抑下去的心痛又浮上来,觉得那痛觉顺着全身的经络,遍及了每一处神经,甚至连指尖、脚尖,都又麻又痛,浑身痛得无力!

在这恍惚之中,小翠已经持着手绢,边哭着,边抬手擦拭方锦如的脸颊,方锦如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九十四章 钻空子的黑手

兆公馆里,穿梭在走廊内的人行色匆匆,却又悄寂无声,明明往来的都是准备婚礼用品的,可是却一点喜庆的动静不敢造出来。

兆苍坐在棕色皮沙发上,修长的指间衔着雪茄,又拿起茶几上的威士忌仰脖喝尽,喝到最后,甩手将那酒杯摔在地毯上,所幸地毯很厚,杯子并未摔碎,只是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廖青峰在一旁看得不忍,低声道:“二少,少喝点吧。”

“那女人呢?”兆苍咬牙说着。

“白小姐逃回了白将军那里,现在白将军得到了一些势力的支持,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这次登报纸的事,白小姐做的是有些冲动了,但是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在政治层面也有很多意义,若是现在您再做更改,恐怕会影响大局。”

廖青峰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原本只是私下的事也便罢了,可现如今因为白小姐假借您的名义让报纸登了这则婚讯,事情便全不一样了。原本黄四爷碍着郭夫人的面子,又将女儿嫁给了我,和我们达成了同盟,可现如今,这两条同盟线全断了,他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等待着伺机报复,我听说,他又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而白将军这一边,在利用我们消除了性命之虞之后,他现在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不容小觑……”

“住口!”

还未等廖青峰说完,兆苍冷冽的声音已经响起,止住了他的话。

醉意轰然入脑,兆苍突然站起身来,扯了扯衬衣的领口,露出里面因酒意而微微晕红的脖颈来。

“我要去找她。”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就踉跄着向门口走去。他已经喝得太多了。走路都难成直线。

什么面子,什么江山,他统统都不要管了。他的脑海里只想着,如今看到报纸的锦如定然是误会自己了,定然以为这消息是自己发的,她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受到他人言辞的中伤?一想到这个,他便像是化身成了一个懵懂的少年,什么都顾不得了。

廖青峰三步并作两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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