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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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映照，里面火光熠熠，四遭皆是融融暖意。

侍者皆是穿着紫红色配白色的白竹布制服，彬彬有礼地将菜单递给就座的三人，三人都各自点了几样。

聊了一会闲话，那菜品就被侍者呈上，那烤小鸡，选用半斤以内的小鸡，烤得外皮黄中透红，色调鲜艳，外脆里软，肉嫩骨酥，一刀切开，浓香扑鼻。炸大虾是通红的虾与翠绿的生菜相配，仅从感官上看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加上诱人的香气，不仅可以大饱口福，也是一种美的享受。大厨调制的特色浓汤，鸡绒鲍鱼汤、牛尾汤、芦笋汤都是浓淡适宜，口味绝佳。

杨婉莹品尝一会儿，不由赞道：“这家味道还真是不错。”

罗复春笑道：“那是当然，每日若不早早预订位置，是来不了的，即便是我，还是找了关系才订了这样的好位子。”

“哦？谁敢不给我们罗老板面子。”杨婉莹笑道，“你到了哪家餐厅，都是大大受欢迎的标致人物吧。”

罗复春笑道：“旁家倒好说，这家老板倒是不会给我面子。你说这家是谁的产业旗下？连厨师都是从亚细亚石油公司请来的，面子大不大？”

杨婉莹却不回答，又默然吃了一小口，继而拿起餐巾沾沾嘴角，道：“excuse－me。”起身，去了洗手间。

罗复春转脸对方锦如笑道：“顾老爷到底跟miss。杨说了什么？弄得她今天心不在焉的。”

方锦如默然摇头，随即趁着这个机会问道：“罗老板，上次舞会上，你和我提及‘二少’，似乎和他很是相熟，他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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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六十七章　隐情

罗复春屏息凝神注视方锦如片刻，唇瓣蕴着笑意，道：“你真不认识他？”

“罗老板，我若是认识，又何须问你？你上次说的没错，我确实从他们一帮的枪下死里逃生，不过这事我谁都没说，知道的人，并不多。”

罗复春将原本紧紧贴在椅背上的身子向前倾了倾，轻声道：“他姓兆。”

“姓兆？”

方锦如觉得心里叮的一声，已隐隐感觉到，这人许正是先前江云若和顾盼宇讨论的那个呼风唤雨的兆先生，依稀记得，那时江云若说他年纪应该不小，顾盼宇也怀疑他是个老头子，但是这人明明是个青年。

罗复春接着道：“在外面，知道叫他兆老板的人多，知道称呼他‘二少’的人少，不是一个道上的，你明白吧？”

原来是这样！

还真的是他！

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对顾家，又会有什么所求呢？方锦如隐隐觉得不妙。

罗复春笑道：“我方才说的，这第一春也是他产业旗下，作为兆老板，他的产业很多，你应该有所耳闻。作为二少，码头那一带，那烟土货，你猜是谁在做？”

何需回答？

两人目光相逢，已经各自明了。

原来竟是这样通吃黑白两道的人物！可是看他那年纪，应该不到三十，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还真不是常人。

刚想再问点什么，杨婉莹已经迈着婀娜步子回来了，方锦如和罗复春都住了口。

杨婉莹款款落座，又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会儿，主动说道：“今儿个身子不适，我得先回去了，锦如，你怎么样？”

方锦如忙道：“我也吃好了，那我随你一起走吧。”

罗复春皱眉道：“是你闹着要来这吃饭，这会儿又急着走，太不给我面子了。”

杨婉莹笑道：“改日我回请你。”

罗复春站起来道：“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杨婉莹摆摆手：“不用了，方才在那边挂了电话，让我的司机来，这会儿应该到了。我送方锦如回去，你就不用劳心了。”

上了汽车，方锦如侧首望了望杨婉莹的小脸，低声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似乎有心事。难道真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杨婉莹道：“顾老爷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方锦如没想到杨婉莹会突然这么说，微微一怔，点头道：“似乎是不太舒服，怎么了？”

杨婉莹转头道：“你们家的事我本不该多插嘴，但是既然顾老爷身体不好，家里事务儿子也应该多关心些。顾少爷也少些花天酒地吧，只怕……最近顾家要有风波了……”

听了这话，方锦如一震。

“你说什么？”

杨婉莹拍了拍方锦如的手，道：“你先安心，我知道你不管家里生意的事，你且劝劝顾少爷吧。”

方锦如心中一动，拉紧杨婉莹的手，道：“到底什么事，你和我说说，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

那车窗外飞逝而过的五彩灯光映得杨婉莹脸上明明暗暗，她微微叹了口气，说了一个人名。

方锦如回忆起来，这人名还挺耳熟，记得是顾老爷安排的一个在外跑业务的中年人，只是平素和他接触不多，偶尔的也不过是在院子里打个照面，互相认识罢了。

杨婉莹脸色变得很凝重，低声说道：“交通部副部长下马，他因行贿被牵扯其中，已经批捕。”

方锦如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

杨婉莹道：“批捕就是今天的事。你别害怕，顾老爷早就觉察端倪，撇清了关系，这事倒是牵扯不到顾老爷，只是也许生意会受些影响。顾老爷没和家人说，也是怕你们担心，我这和你说了，是希望你多督促你的大少爷，别在这种时候再犯糊涂。”

方锦如暗暗思索，默然不语。

杨婉莹接着道：“我听说那人管理联络你家的直供大客户，这回出了这等事，那些大客户也许会避之不及，所以……我说，你的那位没心没肺的大少爷，这回也得精神点了。”

方锦如心中暗暗凛然，这事非同小可，虽然杨婉莹已经尽力轻描淡写地说了，但是对于顾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次打击。

方锦如只知道这些日子顾老爷身体不好，而且很忙碌，却不知道在这一切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隐情！

本来行贿这种事情，牵扯到销售人员的极少，除非行贿的数额非常巨大。

根据马特莱定律，经营者要抓住20％的重点商品与重点用户，渗透营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那被逮捕的人所联络的直供大客户若是都与顾家断绝往来，那么顾家的损失是十分巨大的。虽然门店销售还能维持，不至于使顾家倒台，但是生意真的会一落千丈。这事发生发展，也定不是一日两日，事到如今成了这种结果，怪不得顾老爷劳心劳神，身体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杨婉莹又说了几句，汽车已经快开到了顾家门口，在街面暗处，蹲着一个人影。

方锦如看他身形，却是十分熟悉，便对司机道：“停停车吧，我在这下了。”

杨婉莹道：“还没到呢，你下去走这几步做什么？”

方锦如道：“走几步锻炼锻炼，透透气，你不用管了，赶紧回去吧。”

杨婉莹只好顺了她，司机停车，方锦如在路灯下挥挥手，那汽车便掉头绝尘远去。

待汽车走了，方锦如走到那暗影处，那个方才蹲着的瘦小身影站起身来，抬了抬帽沿，喊了一声：“少奶奶。”

方锦如皱眉道：“来宝，你这么晚在这做什么？”

“等你。”来宝回答简洁。

方锦如道：“你不怕我没看到你，就径自回家去了么？”

“若是你刚才不在这里下车，我就趁你进门的时候追过去。”

方锦如道：“怎么了？顾少爷回家了吧？你在这等我，是一定有急事吧。”

来宝道：“少奶奶，少爷……”

方锦如面色一凛：“你直说吧。”

“少奶奶，你今天让小翠通知我说，叫我陪少爷去贫民窟找珠玉姑娘，叫我暗中偷听他们说什么，我这一听，唉，少奶奶，要出事！少爷和那珠玉姑娘约好，想要奉子成婚！”

“什么？”

“是啊，少奶奶，我在这等你，就是因为他们俩约好，明天……明天就……到时候，有了子嗣，便能进家门了。”

“盼宇想的太简单了吧？”

“少奶奶，我听少爷的意思，好像顾老太太说你……你不能生养，所以……”

“我明白了。”方锦如心中冷哼一声，“来宝，你先回去吧，多谢你了。对了，蓝光那边，你明日也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来宝点点头，压了压帽子，便小跑走了。

方锦如一步步缓缓向家门走去。

春意浓，虽是夜里，也暖意融融。

可是方锦如心中却冷风过境。

珠玉终于动手了么？这许久的沉寂之后，是挟持着顾盼宇卷土重来？还想这么快名正言顺地进顾家门？

可笑！

这顾家的产业、一草一木，都是将来我要握于掌中的，岂容你来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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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六十八章　告黑状？

阳光明媚的上午。

黄四爷公馆二楼面南的房间，宽敞明亮，有一个极大的白色露台，可以俯瞰楼下整个花园。

露台中央放着一张棕色圆桌，桌旁几张檀木大椅，黄四爷穿着暗红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柄折扇，倚在宽大的椅子上，对着桌对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道：“肖老板，你不必这么客气，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人谄媚笑道：“黄爷，您这话就太客气了，谁人不知道您的本事啊！你这一手，翻云覆雨，这回，顾氏再也不能和我争雄了。”说到这里，伸出一张枯手，在桌面上反复比划了一下。又笑道：“本来嘛，我从外埠来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过如今形势不同了，那副部长下了马，牵扯着顾氏食品，也该是我肖一宝出头的时候了。”

黄四爷展开折扇，漫不经心地摇了摇，自己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来呷了一口，道：“都说了跟我没关系。那几个百货大楼那边，还需要你自己去跑。”

肖一宝蕴着笑意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让手下去办。在以前顾家就靠着那一人撑着，如今他进去了，他的手下又被我挖来不少，那边青黄不接，顾老爷年迈，又后继无人，这回，我可是稳操胜券了。”

黄四爷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万里长空，有几只白鸽悠悠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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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宅中，顾盼宇也抬头望着澄净的苍穹，天边有几朵白云，微风拂面，他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这刚刚起床，就见到这么个好天，今天又是自己和珠玉的大日子，这收拾了一阵行装，差不多也该准备出门了。

一低头，却见着仆妇张妈满脸紧张地小跑了过来。

顾盼宇眉头一蹙。

“张妈，怎么了？急急火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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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快去上房，老爷太太叫得急。”张妈由于着急，微胖的脸颊上泛着红晕。

“急什么？”顾盼宇惑道，“锦如呢？”

张妈急道：“少奶奶在上房跪着呢！好大的阵仗！老爷太太都火着呢！少爷快去！”

顾盼宇心头一紧，这又是闯了什么祸？

昨日方锦如去和那个miss。杨吃饭，自己从珠玉那边回来，为了养精蓄锐，就早早入睡了，睡得七荤八素，连方锦如几点回来的都不知道；这一大早起来，又就没见着方锦如，但是被褥又像是动过，心想或许她又去上房找爹娘请安了，也没放在心上。可这回倒好，不知道自己和她到底是谁犯了错误，在这时候，这不耽误自己工夫嘛！

叹了口气，不耐烦地冲张妈挥挥手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进了上房，悚然一惊。

真是好大的架势。

顾老爷和顾老太太都正襟危坐，厅堂中央跪着方锦如，因看着是个背面，顾盼宇只见得她的肩头一耸一耸，似在哭泣。

顾老爷捂着心口，顾老太太也哀声叹气，见到顾盼宇进了门，目光都向着他望来，那目光中感情复杂，有失望、有责备、有无奈。

顾盼宇心鼓敲着，向前走了几步，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顾老爷“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你给我跪下！”

顾盼宇弱弱跪下，侧首望了一眼方锦如，她果然脸上流着清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并没有看她，只低头默然哭泣。

“爹，到底有什么事？”顾盼宇心中不快，抬头问道。

顾老爷不语，似乎心口疼痛，只捂着心口，半天没有再说出下文来。

一无所获，顾盼宇又转向顾老太太：“娘，到底怎么了？”

顾老太太转头见顾老爷的痛苦表情，终于自己开口道：“盼宇啊，你怎么能作出这种事情，居然让锦如瞒着我们！你们根本没有同房对不对？”

顾盼宇觉得耳畔轰的一声。

一瞬不胜惊诧，又霍然含愤转头望向方锦如，方锦如却并不看他。

顾老爷的声音此时也颤悠悠地响起：“你……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那……那窑姐有什么好？是狐狸精变的吗？你是着迷了还是怎么着！你是诚心要把我气死！我和你娘眼巴巴地盼着抱孙子，你给我整上这么一出！你当这是唱戏、过家家？”

顾盼宇咬着牙根，一言不发。

顾老爷又转头对方锦如责备道：“你也是，锦如，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知书达理，识大体的老实孩子，怎么也跟着盼宇胡闹！这种事，你也由着他？”

方锦如低声泣道：“我错了，我当时只想着哄哄盼宇，他被那窑姐迷了心窍，我只盼望他早些明白过来，才答应了他这个荒唐请求，如今悔之晚矣，求爹娘原谅我一时糊涂……”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一双泪眸盈盈闪光，仪态娇弱，让人不忍再苛责。

“方锦如！”顾盼宇咬牙喊了一声，胸腔中恨意弥漫，可是千言万语，却又似想要争先恐后地一涌而出，反而卡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方锦如缓缓转头，望着顾盼宇，道：“盼宇，你快向爹娘认错吧，他们念在我们年少不懂事的份上，会原谅我们的！”

“方锦如！”

顾盼宇恨得牙根痒痒，又喊了一句。

方锦如的泪眼中别有深意，像是一把刺刀，将顾盼宇辛苦计划戳得七零八落，成了一盘散沙。

“盼宇你吼什么！”顾老爷听着顾盼宇接连两次粗着嗓子喊方锦如的名字，脸色更加铁青，“难道锦如让你认错，还不对吗？”

忽然，顾盼宇咬牙仰脸冷笑，阴沉声音道：“好啊，好啊，方锦如，你居然给我下绊子，玩这种两面三刀的把戏！背后告我的黑状！你还真行啊！好样的！哈哈！”

又怒又笑，那样子疯疯癫癫。

顾老爷看了却更是不快：“顾盼宇，你倒挑起锦如的毛病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我这辛辛苦苦……为了谁，我这……”说到这里，脸色愈来愈煞白，额上豆大的汗珠咕噜噜地往下滚，那一只手也覆在肚子上，似痛苦不堪。

顾老太太一惊，慌乱站起来，失声喊道：“老爷，你怎么了？”

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六十九章　洋人医院

顾盼宇和方锦如此时也霍然抬头，见顾老爷全身肌肉紧绷，咬着牙根，满头冷汗，眼珠子一个劲地往上翻。

顾老太太哇地哭了起来，扑过去抓住顾老爷的衣襟喊道：“老爷，老爷！”

顾老爷哪还有应声的工夫，这会儿呲牙咧嘴，说话含混不清，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盼宇和方锦如都站了起来，围了过去，四遭几个侍候的仆人也慌乱奔了过来，将顾老爷团团围住。

“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顾盼宇张着大嘴，惊得手足无措。

方锦如忙掐住顾老爷的人中，边喊道：“大家散开！散开！病人需要新鲜空气，你们别围着！”

仆人忙散开一圈。

顾老爷悠悠转醒过来，浑身肌肉仍是紧绷，微弱声音断续道：“快……快……找郭大夫……”

顾老太太哭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没……没事……腹痛厉……厉害……找郭大夫来看病……抓……抓药。”

顾老太太忙对顾盼宇道：“快！快请郭大夫来抓药！”

方锦如知道这姓郭的是顾家笃信的一个老中医，他家中也没有电话，这来回还需要人去请，即便是请来了，又得诊脉抓药，前后时间可短不了。

方锦如不是不信中医，可是依照顾老爷目前的情况，这是急腹症，疼痛非常剧烈，来势凶猛，他本身年纪大，身体就不好，按照后世的话，那是随时可能引发高血压、心脏病，这后果不堪设想，又岂能耽误？

这顾老太太说话的时候，顾老爷子又开始抽搐，翻起了白眼。

顾盼宇忙往门外奔，要去请郭大夫。

方锦如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爹这是暴病，得赶紧送医院，这来回一耽误，就坏事了！”

“医院？”顾老太太摇头道，“你爹他不相信西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去医院啊！”

此时医院都是洋人所开，数目少不说，价格昂贵，去的也都是新潮的达官贵人，顾家并不是没钱看病，而是顾老爷因循守旧，不愿去洋人医院诊病，平素有个头疼脑热，都找那个慢吞吞的郭大夫。连自己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忘了嘱咐家人找郭大夫来瞧。

方锦如心中很是无语，等到郭大夫来，黄花菜都凉了！

“娘，都什么时候了，这急腹症能疼死人的！你看爹的样子，还能熬多久？”

顾老爷此时只顾翻白眼，别的却都也顾不上了。

顾老太太一看，也手足无措。

“方锦如，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本来爹说的请郭大夫，你这却说去洋人医院，都这个时候了不听爹的，还自作主张，你安的什么心？”顾盼宇早就麻了爪了，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顺着爹的意思。

方锦如白了他一眼，这个没有主见的东西，在这个人命关天的时候还不忘污蔑自己两句。此时也不回话，转身对张妈道：“张妈，快叫司机去备车！”继而转头又对两个强壮些的男仆道：“快，小心，把老爷抬到车上去！我们去医院！”

“方锦如！”见方锦如自顾自地井井有条地布置开了，顾盼宇方才压抑的火气因忙乱全都溢出来，“爹还在呢！这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顾盼宇！”方锦如冷眼喝道，“不是我做主——”她小手一指顾老爷，清晰有力道：“是命做主！”

顾老太太瞠目结舌，此时眼泪也因骇然在脸上风干了。

几个仆人见此情景，都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少奶奶。

事不宜迟，顾老太太也只好在惊恐中点了点头。

几个壮仆七手八脚地把疼得几近昏厥的顾老爷抬上了汽车。

方锦如先自上了汽车，顾盼宇无可奈何，也只好和顾老太太挤了上去，共同簇拥着顾老爷，司机一路疾驰，到了租界，和巡警亮了租界出入证，又一路开到医院门口，司机和顾盼宇抬着顾老爷进了医院。

这所医院面积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整洁，雪白的墙壁，浅色的地板砖，一进门，扑鼻而来消毒水的味道。

顾盼宇慌张喊道：“医生救人啊，救人啊！”

一个金钩鼻的洋人穿着白大褂，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用蹩脚的中文摆手说道：“不，不，不。”

“不什么不？”顾盼宇喊道，“快救救我爹！”

那洋人依旧不慌不忙，慢慢道：“床位……紧张，没有登记预约的……不能。”

还有这一说！

方锦如心中一紧，由于顾老爷从来不来这医院看病，自然不是这医院的登记会员，医院优先给洋人和租界区内的居民诊治，顾老爷没有预约，也得不到救治。

顾盼宇和司机把顾老爷抬到旁边的躺椅上，顾老太太坐在一旁去照顾，顾盼宇梗着脖子，走到那洋人面前，喊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还推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知不知道！”

顾盼宇身量不矮，但是在那洋人面前，还是矮了一头，加之面容稚嫩，抬头争闹，只让人觉得可笑。

那洋人医生皱着眉头，似乎根本听不懂顾盼宇在说什么。

顾盼宇费尽口舌说了片刻，那医生只摆手叽里咕噜说着英语。

“哎呀！”顾盼宇抓了一把头发，转头瞪眼对方锦如道，“好，你干的好事，这白来了，看不成病！要是爹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去陪葬！”

那洋人医生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吵吵闹闹，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方锦如也不理睬顾盼宇的嘶叫，走了两步，到了那洋人面前，用流利的英文道：“罗伯特先生，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现在病人病情危急，急需救治，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可以事后再补上。我家里是顾氏食品，是大企业，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位病人是顾氏食品的大老板，信誉可以保证，若您还是不相信，我可以打个电话，让财政部长的千金杨小姐来作证！”

那洋人一惊。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打扮传统的姑娘居然能说这么一口流利的英文，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挂牌，也明白了这姑娘认得英文字，通过了这挂牌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这姑娘的话，这家也是大企业，还跟财政部长有着关系，虽说这医院有规定，但是这样的人得罪了倒也不好办，便暗忖片刻，又点头道：“ok！”

那医生转头说了一句什么，几个高鼻子洋人将顾老爷抬上担架车，推进了诊疗室。

司机激动低声呼道：“老爷有救了，老爷有救了。”

方锦如冲他点点头，再回头，顾盼宇的脸色却已经大有不同，望着方锦如的神色，也像是望着怪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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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顾盼相随　第七十章　手术

医生诊断完毕，是急性阑尾炎，急需手术。

罗伯特医生指挥几个护士将顾老爷推进了手术室，他准备完毕，也进了手术室。

顾家一行人在手术室外等着。

过了一个小时，罗伯特医生出了手术室，摘下口罩，笑道：“手术很成功。”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护士，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方盘，里面搁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往顾老太太面前杵了杵，罗伯特用英语道：“就是这个，在病人体内作怪，差点要了他的命。”又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道：“罪……魁祸首。”

顾老太太一见这血糊糊的东西，吓得浑身一哆嗦，给罗伯特点头鞠躬示意，这时，顾老爷被推了出来，顾老太太忙到顾老爷的担架车旁，见顾老爷脸色依然惨白，呼吸均匀，但仍是昏迷不醒。

罗伯特慢条斯理解释道：“麻药效果还没过，很快就醒了。如果来晚一步，病人就救不了了。”本来他说中文的样子就可笑，说到这里，连上双手比划，脑袋歪斜，活像个喜剧演员，十分滑稽，可是顾家人全都笑不出来，只觉心惊胆战地后怕，顾老太太和顾盼宇转头望向方锦如，心情复杂。

罗伯特继而又用英语对着方锦如道：“病人需要住院，以防感染，你去办住院手续吧。”

方锦如点点头，又细声详细问了一下病情，罗伯特解释说，住院观察几天，若是没有感染发生，便可以回家了。

顾盼宇和顾老太太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方锦如转头解释道：“医生怕爹伤口感染，要住院，我去办手续。”顾老太太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递给方锦如，里面有刚才出门时候携带的钞票。

方锦如接了，便随着一个护士走了。

顾老爷被推进了病房，顾老太太、顾盼宇和司机也随着进去，安顿好顾老爷，顾老太太坐在病榻旁边，拉住顾盼宇的手，心有余悸地说：“这回多亏了锦如，你没听着那医生说吗？晚来一步就……唉，我真不敢想！锦如可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顾盼宇撇了撇嘴，道：“那大鼻子就会瞎忽悠，也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是不是串通一气的。”

顾老太太嗔道：“盼宇！都出了这事，你还在气锦如告状的事？你不自己检讨检讨自己，总是把错处往锦如身上推，像什么样子！”

顾盼宇一听，连一直以来溺爱自己的娘亲都帮着方锦如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不快，只低头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办完手续的方锦如回了病房，顾老太太只拉住她的手，一个劲说她本事，方锦如只推脱说：“爹是吉人天相，现在重要的是好好养身体，都是一家人，这些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顾盼宇在旁边冷哼一声，退开几步，眼睛向一旁斜楞去。

方锦如心中暗嘲他的幼稚，此时也懒得和他答话，顾家现在是紧要关头，顾老太太和顾盼宇都不知道，若是顾老爷真的毫无准备地倒下了，一盘散沙的顾氏食品必将被打垮，到时候，不用说自己，连方家都是没有防备，自己还未全身而退的时候，可不想陷入一滩泥淖。

方锦如又安慰了顾老太太两句，看了看尚在安睡中的顾老爷，又对顾老太太说：“娘，你这折腾了一上午，也累了，千万别累坏了身子，这会儿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锦如，还是你会心疼人，不用，我得陪着老爷！你和盼宇的事……你们两人好好聊聊，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方锦如心道，知错能改？改什么？改得贤良淑德，和顾盼宇同床共枕，早生贵子？

若不是因为听说了顾盼宇要和珠玉搞那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把戏，这隐情自己也不会说的。

如今，顾家的往年账目已经了解了，公司大体情况已经心中有数，蓝光侦探那边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但是通过已经得到的先前消息也了解了疑点，如今只需再深入查下去。

换言之，其实自己如今对顾盼宇本身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了，当时顾盼宇在被绑架之前，和他冷战的时候，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一直冷战，也未尝不可。后来他主动求和，倒也默许了。只是没想到珠玉回来之后，他们两人能合计出这样的后招，真是想得美！

现今，根据杨婉莹的话，顾家生意正在经历大劫，顾老爷本来身体状况就差，如果在这种时候，方锦如突然抛出自己和顾盼宇玩闹似的约定，两夫妻之间有名无实，顾家二老抱孙子无望这颗炸弹，突然又惹他生气，急火攻心，必定会使他身体状况更加转差。

这一切都在方锦如的预料之中。

只是方锦如没想到，世事这么巧，在免疫力低下的情况下，他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真是天随人愿，此时忙不迭地挽救他，也算是给自己良心的一种补救吧。

而顾盼宇那边，既然珠玉没了奉子成婚的如意算盘，也必定不会急于一时，即便他们真的造人成功，以如今这种情况，顾老爷和顾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