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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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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姑姑也开口道:“没事就好,皇上和夫人最是着紧梦华小姐,若是有个好歹,老奴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足惜,刚刚皇上还派了人来过问,此刻在门外等着回话呢。”
没想到竟弄出这么大动静,阮梦华没好气地道:“都散了吧,没听云大夫说的话吗,要我多休息,都走都走。”
听得出她话中恼意,隔着云帐层层,云澜也想像得出她此刻涨红的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微微笑道:“梦华小姐好生歇着,近几日莫再乱跑,我会日日来看你的。”
这话好生暧昧,也只有他敢如此不敬,谁不知道太医院的云澜公子无官职在身,却得皇上看重,他人又生得俊,为人风流有趣,宫中娘娘们自持身份,没人敢乱来,那些宫女却没有顾忌,日日送他礼品零食的女子有很多,他若说看谁简直是那女子的福气。
诸人散去,云澜移步在侧厅开方之际,阮梦华再也忍耐不住要同他理论,跳下床便跑,在沉玉的惊呼中一路冲出去,侧厅挂着的水晶帘子被她扯落,珠子撒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她伸手拽过那张没写完了药方,气哼哼地道:“庸医,你不用开方子了,反正吃了也没用!”
说完几下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朝他面上一扔,就那样赤足站着与他对视。
时已深秋,玉石地面冰凉无比,鸣玉慌扯下个垫子放在她足边,沉玉已拿了鞋子追过来,二人哄着她要替她穿上,可她只是不理。
云澜任那些碎纸在眼前落下,抬手拿着笔的手,往她面上点去,笑道:“丫头,你不装了?”
她皱眉躲过:“好一个神医,既然知我是装病,那更不用开方子了,请回吧!”
“莫气,莫气……”
他话未说完,阮梦华突然弯下了腰,手捂胸口低低叫出声,原来此时犯了心口疼痛之症,登时说不出话来,两个丫鬟忙一边一个扶住她,连声叫道:“小姐,小姐!”
云澜身形一动,探指在她眉间一点,贯入一道柔和之力,阮梦华稍觉好过,却毫不领情,抬手拍向他,喝道:“别碰我!”
因怕她受反震之伤,云澜及时收回手,她拍了个空,察觉心口疼痛之感渐去,心中气苦:“不要你假好心,我就是喜欢装病,如何?”
今日疼痛已过,那么下一次便到明日了,这病症也奇,一日一次,不定时候,不分地点,片刻之后便与平常一样,若不在意,确实算不得病。可命是她的,人家不在意,她却是极爱惜,此生她尚未活够呢。
他就那种站着,一脸平静,既不打算说什么,也不做什么。
鸣玉跺足道:“小姐,你快些坐下来,沉玉,还愣着干什么,拿垫子先给小姐垫在脚下。”
“不必了,让这个人快快消失,我自然会好好的。”见他不动,便叫起来:“来人,来人!”
不待人来,云澜微一躬身转身便走出侧厅,无意中带得一颗珠子在地上滴溜溜地转动,阮梦华看着那颗珠子出了神,觉得甚是无趣,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生气。
云澜还是让人送来了明水香,淡淡的清香让人极是受用,或许真有安神之效,她嗅着这股清香味,心中的不安少了些,再想到南华的到来,更有几分把握。不要紧,她总是有办法查出来的,她会好好活下去……
风华夫人午后便入了宫,她到紫星殿时,阮梦华刚歇下没多大功夫。鸣玉轻手轻脚地为她打起帘帐,看着阮梦华额角微微出汗,她抽出锦帕轻轻为其拭去,又顺手碰了碰额头,感到并没有发热,隧放下心来。
她这几日都在为了与邵家的婚事忙碌,如月万事都要挑剔,力求以最好的一面嫁入邵家,而邵老太君一面恨声不断,一面又催着早办喜事,常为一点小事变卦后又反悔,弄得阮家这边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边还没等来邵家来办准亲之事,宫里却传出小女儿中毒的消息。刚从仁帝那里来的她,虽然得了皇上的保证,且听说有云澜亲自诊治,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梦华自小便不在身边长大,或许没有如月那般亲近,但为她付出的心力却也不少,从前不得相见之时,她夜夜不得安睡,甚至连仁帝都怨上,后来盼回女儿,虽一年只见一回,也是欢喜的。可女儿总会长大,她们甚至未曾亲近过,便已生分。
阮梦华睡得极不安稳,她似是极冷,又像在怕什么,眉头紧锁身子发颤,风华夫人看了眼鸣玉,有心想问她如何服侍的小姐,却又怕扰醒了她,只得狠狠瞪了鸣玉一眼。
这时沉玉为风华夫人奉上茶水,只是茶盏放在木桌上的细微击撞声,阮梦华已惊醒过来,睁眼看到风华夫人,便低低唤了声:“母亲来了。”
风华夫人仔细打量了番阮梦华,发现她比回京那日要瘦上些许,不禁感慨道:“梦华,你怎么地了,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母亲不必为梦华担心。”她为醒来时有母亲在身旁感到欣喜,毕竟这样的时候不多。
“后日便是你阿姊成亲之日,这些天只顾着操办喜事,倒疏忽了你,不如这样,你若是愿意,后日待亲事办了,你便回府里与我同住,可好?”她深知这回委曲了小女儿,希望能有所补偿。
“阿姊成亲是大事,我懂得分寸。”
她拉起阮梦华的手,道:“梦华不怪我偏心便好,你们都是我所出,哪个都是我的心头肉。”
“不会,母亲有母亲的难处。”阮梦华摇摇头,谁心里不苦呢,她常自怨自艾,恨不托生在别人家,只不过从未说过,倒是阿姊,从不避讳,无时不流露出宁为平民女之意。可她不想想,就她那种孤傲性子,受不得半分委曲,真若成了平民之女,怕是一天半日也受不了。
“你明白就好,人人都当我仗着君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其实不然,我反倒最不自在……不说这些,等你回府里,咱们母女再好好说话。我听说你有那心疼之症,是怎么回事?”
“云大夫说无大碍,那便没事了,”她不想提起这个,反正他们都说不妨事,再者母亲极信那个云澜,何必说他的不是。
“话不是这么说,宫里的御医没有比得上他的,保不齐宫外没有,我定为你寻到好大夫。”
“多谢母亲。”她口上应着,心里却想到了南华,她如今的希望,可都寄托在南华的身上了。
当晚风华夫人没有回风华夫人府,留下来陪阮梦华,这还是她这次回来后,母女二人头一回如此亲密。
入夜时分,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一团团的寒意漫入各个角落,再听不到有秋虫呢喃。
雨夜中的子夜皇宫湿冷阴暗,未过戌时,已无宫殿燃着灯火。芷慧宫是先皇后的居所,宫门紧锁,后园里却亮起一点火光,一晃一晃地移动到宫门停止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过了片刻,两扇宫门从外面被人打开,闪进来一个人影,进来便道:“侄少爷叫老奴来有何事?”
正是宫中红人怀姑姑,她穿着一身防雨的斗篷,走得急了,微微喘息着,又道:“还未给侄少爷道喜,一晃这么多年,你已长大要成亲了。”
闲窥石镜清我心(五)
水珠子成串落下來,微弱的灯光照着它们落在石阶上,溅得粉碎。
邵之思一路没有撑伞,只执了柄琉璃灯,深身上下早已湿透,此时站在宫门口的檐廊下避雨,开着一条缝的宫门口灌入阵阵冷风吹打在他身上,却不觉得冷,夜行至此,想着将要见到的人心头阵阵狂跳:“姑姑身体可还安康?我来得贸然,不知可曾给姑姑惹麻烦?”
“不曾,平日我想见老夫人与侄少爷一面也难,常盼着多多与你们亲近些才好。”
“姑姑长情,邵家记在心里。今夜……我入宫是想瞧个人。”
他的来意怀姑姑早已猜到几分,没想到他竟真是为了阮梦华而来,当下默然不语。她看着邵之思出神,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窝处深陷进去,眉目间依稀有邵皇后的影子,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还有身处在这旧地,让她想起许多旧事,好像昨日芷慧宫里还热热闹闹,日日有众嫔妃前来请安跪拜,转眼深宫闭锁,衬着冷雨凄风,叫人好不惆怅。
还有积年的怨恨……
“侄少爷去不得。”她硬声开口:“这儿可是芷慧宫,是邵皇后的寑宫,她若是听到侄少爷的话,会有多难受!你莫忘记自己是谁,那丫头又是谁的女儿!”
说到最后竟连声音也凄厉了几分,邵之思闻言一震,举目四顾,黑漆漆的夜看不出去太远,灯火朦胧间依稀看到美丽忧愁的皇后姑姑垂泪不语。他一时有些踌躇,好不容易进得宫来,就这么走了?
“我听说她这几日病了,不过是想去看一看。”
看一看?若不是情之所钟,怎会冒雨半夜入宫?怀姑姑纳闷,多少好女子,为何他偏偏只在阮家的两个女儿跟前打转。
“病了有御医,侄少爷又不懂这些,还是请回吧。”
“只怕御医也难有回天之力……求姑姑带我去见她一面。”
“那也是她的命!侄少爷怎地糊涂了,你后日便要成亲,该当惜取眼前人才是。阮家大小姐虽然也是风华夫人的女儿,但才貌双全,身世清白,与她的母亲妹妹却是不同的,我听说她对你是极倾心的,你也曾亲口说愿娶她为妻,为何此时又来招惹别人?”
不知为何怀姑姑如此失态,这些话原不是她能说的,也轮不到她来管,只是想起这座宫殿已故的主人,心中不平言辞才会有些激愤。
邵之思只有苦笑,他当然会如期成亲,毕竟阮如月是他的选择。
他闭了闭眼,任发间滑落下来的雨水缓缓流过面颊,突然又睁开急促地道:“她的命不该如此,姑姑,她又得罪过谁?为让她来承受这些?”
怀姑姑一脸阴沉地道:“该不该如此要皇后娘娘说了算,可她已经去了,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命。”
说完竟又笑了笑,幽暗灯光下骇人得很,邵之思固执地站在原处不肯离去,怀姑姑只得告诉他今日风华夫人留在紫星殿,即便是自己带他去也见不到阮梦华。
今晚确实不是见她的好时机,要让风华夫人这个丈母娘看到准女婿私会小姨子,两相都不太好看。
寂寂深宫中的阮梦华并不知道这些,冷雨敲窗,最舒服的事莫过于在床上消磨时间。白日里赤脚跑来跑去受了点寒气,午后睡起竟咳嗽了两声,鸣玉便又往太医院跑了一趟,带回许多药材,全是云澜云大夫开的。
药很苦,苦到阮梦华认为是云澜成心在整她,她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咂着嘴要糖吃,沉玉捧来洒了糖霜的软糕,一点点地用勺子喂她,风华夫人一直陪她用完药才去安歇,仁帝早已派人请了几回。
等她一走,阮梦华大大出了口气,她极少有病,也从未有母亲陪在身边的待遇,母女间突然如此温情让她很不自在。照母亲说的,阿姊后日出门便来接她回家去住,能出宫住自然是好的,与南华相见也方便些,不然她又得想着如何才能再请旨出宫。
想到南华,便想到了他从杏洲带过来的东西:“沉玉,你去把那个玉盒子拿来。”
“是,小姐。”
墨玉盒子不轻,入手冰凉,阮梦华从前只拿这个当玩物,塞些杂七杂八的事物,后来与邵之思通信,收到的信一封封地收在这玉盒子里,才不过几年,已积了厚厚一迭,平日她闲来无事,采摘下鲜花瓣后与这些信放置在一起,久而久之,连那些信纸也全都沾染上了花香。
少女总是自诩有颗寂寞芳心,她也不例外,杏洲的日子太过平静,邵之思的来信回回都能让她雀跃一番,把回信当成大事来办,那样爱热闹的她,也可在桌前安安份份地坐上好半天。
只是那个曾过她些许安慰的男子,后日便要迎娶阿姊了呢。按说她该将这些信付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了事,再感伤地对着那些灰烬掉几滴珠泪,如此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没打算这么做,既然阿姊连一盆花也得从她这里要回去,那么,她这里也不好留任何与他有关的事物,全数归还才好,连一片纸也不留,都还给他!
不知是否雨夜让人怀旧,阮梦华抱着玉盒子想得出了神。沉玉打了许多个呵欠,困意浓浓地过来剪去灯花:“小姐,已快三更,该歇息了。”
“这么晚?怎地我一点困意也无?”
小姐不困,她们自然也得服侍着,沉玉暗想云大夫送来的熏香是安神用的,又不是清脑的,小姐怎么会不困?
不多时,连鸣玉也呵欠连天,阮梦华看二人着实是熬不下去了,便撵了她们下去歇息。
深宫幽冷,夜雨连绵,阮梦华不禁替长年居住在这里的女人们感叹,怪不得母亲不愿入宫,再在这里住下去,人也要发霉的。或许她该听从母亲的安排,待阿姊成亲后回风华夫人府小住,见一见那些所谓的亲朋,吃酒谈乐日子也好打发。
只是她的病……到底是不是中毒呢?
连她心中极了不起的南华也无法确认,那一定很不一般。上京城她认识的人太少,并无可能得罪谁,子夜宫里宫妃们不屑跟她来往,皇子们也还无从得见,充其量有成为子夜国公主的可能,仅此而已,会碍到谁的事?
窗子“喀喀”响了一声,阮梦华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去听,却不再有声响,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坐在床上僵着身子坐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动才松开抓着玉盒子的手,刚刚一紧张,手在枕头边上只摸到这东西还可当暗器用,便抓在手里,这会儿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没见过云澜之前,她以为南华功夫高深,无人可及,哪知有人可以如鬼神般,视禁卫宫墙于无物,来去自如,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若是他肯说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就好了,想到这点她一阵气闷。云澜到底知道了什么?他太让人看不懂,整日里挂着轻浮的笑,背底里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这些天相处下来,从没见过他正经的,她是病还是中毒也不给个痛快话,难不成她得了绝症?
有些人是不经想的,比如云澜。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摸进房里,即使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也力求姿态潇洒,对坐在床上的阮梦华眨了眨眼,给她一个魅惑无比的笑。
阮梦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南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制住南华,此刻南华的眼睛象要喷出火来,看得出恼怒到了极点,但苦于无法动弹,嘴里也说不出话,只得用目光一再地瞪视阮梦华。
“丫头,怎么谢我?”
“谢你?”
“我在外面碰上这个宵小之辈妄想撬窗进来,便顺手替你拿下了,你说该不该谢?”
刚刚听到窗子那里有响动,原来是南华夜入皇宫来找她,不料碰上了这个煞星。说起来南华的功夫不弱,怎地如此不济,她可没听到外头有打斗声。
她没理会南华快喷出火的目光,颔首道:“是,我是得好好谢你,不如找个牌位把你供起来,早晚三柱香,你看如何?”
“这……就不必了,丫头看来心情不太好?”他明知故问。
她微微一哂:“哪里,能叫云大夫半夜还记挂着,梦华受宠若惊,我就纳了闷了,你一会儿拿我的命当草芥,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来关心我,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云澜不客气地把南华扔到地上,正色道:“我从未把你的命不当成一回事。”
南华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掉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可那两人谁也没有理会他。
听了云澜的话,阮梦华不由感叹,真是高人,连这样的话也能面不改色说出来,她抬高了声音:“可你却一再地敷衍我!”
她快被他那种敷衍的态度弄疯了,他是名士,说出的话无人不信,连她自己都不断地怀疑自己想得太多了。又听得他问:“丫头,你相信我吗?”
阮梦华立刻大摇其头,她要死了才会相信他。
“你若听我的话,多休息,别乱想,一定会没事。”
还是这种态度,还是这样的回答,阮梦华气得身子发抖:“我倒是想信你来着,你不是神仙,说的话做不得准,敢情每天疼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不怕,我怕,怕得要死。”
他依旧不肯正面回答,反而以极认真的口气问道:“要怎样你才信?”
她已经不想问他要答案了,当下反问道:“要怎样我才能信你?”
云澜失笑,她比自己想像的固执得多,也是,在她心中,他可能半点份量也无。
阮梦华指了指地下的南华,心中好笑,却板着脸问:“这个人怎么办?”
“自然交给禁卫,此人躲过重重守卫潜入皇宫,又出现在紫星殿,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岂可轻易放过。”
阮梦华走到跟前左看右看,笑了笑道:“放了他吧。”
“放了?”
“对,我说放了他。”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是看清楚了,没想到长得还不错,很顺眼,比某些人顺眼多了。”
闲窥石镜清我心(六)
云澜自负一笑,不去于她计较,上前将南华放开,南华一声不吭跃起出招,漫天掌影攻向云澜,云澜只将身滴溜溜一转便化解开来,不知使得何种身法,如鬼魅般转到他身后,伸指点向要害部位,南华急忙回身相护,一时间两人便在阮梦华的卧房中相斗起来。
所幸二人均未发出太大声响,阮梦华低低叫了几声住手,奈何二人光顾着打,谁也不理会她。情急之下她顺手拿起一样事物朝战圈扔了过去,也不管会砸中谁,只听哎哟一声,南华捂着右肩跳到一边,一脸痛苦地道:“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你会扔不会,连个准头都没有?”
扔出去的是装满信的玉盒子,阮梦华刚一扔出去就后悔了。云澜眼明手快,已拿在手中,盖子没有盖好,击落在南华身上时,撒落了满地的信。云澜看了眼信封,多数写着梦华亲启,落款乃邵之思之名,他不禁轻笑:“居然拿着情信当暗器,丫头你真是的……”
阮梦华嗔怒道:“快放下,不能看。”
“我偏要看!”说着手已经动了,开始看其中一封。
她先冲过去把地上的信一一拣起来,又伸手朝他要,却怎么也拿不到。
南华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今夜他冒险入宫,好不容易躲过守卫,找到她住的紫星殿,居然在将要跳进窗户时被人用极怪异的手法点住穴道,本以为此命休矣,没想到阮梦华是认识此人的,貌似二人很熟悉。
此时他已被完全忽略,只得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云澜拿着信逗弄阮梦华,不断猜测这个容貌出众的男子是什么来头,
云澜好笑地问:“丫头,你们认识?”
她恨恨地道:“不错,他是来找我的,没想到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管闲事。”
说他管闲事?云澜不自觉眸光一沉,不再与她躲藏,任她把手上的玉盒子和信夺去,淡然道:“原来我多管闲事了,那好,深更半夜来此相会,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聊。”
这话说得好不暧昧,阮梦华刚想反驳,不知想到什么,摆摆手道:“慢走,不送。”
他临走前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眼南华,看得南华立刻防备起来,却他意外笑道:“我听南宫峰治家甚严,几时出了你这样有趣的人?丫头,你可不要有了新人忘记旧人,也不挽留挽留我,忒无情了点儿吧?”
南华面色一变,只是几个照面,竟被他轻易看穿自己的来历,他到底是谁?
“胡说八道,什么新人旧人的,也不害臊,你快走!”阮梦华的脸皮太嫩,止不住似火在烧,羞怒不已赶他走。
“我没说错,旧人便是我,还有给你写这些信的人——看来你也不是不念旧,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你准备留它们一世吗?”听她这么说,云澜倒停住脚步,继续打趣她。
她当然不打算留着,因为邵之思没有给她有长情的机会,她恨恨地道:“我是要还给邵之思的,你别想歪了!”
“啧,真绝情,不过是个好主意,真想看看邵家公子看到这些退回去的信是什么表情,你什么时候还,我争取到场。”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快走,走吧!”
云澜走了,阮梦华转过身看到南华还捂着右肩,便问:“你要不要紧?还有你怎么会……落到他手上?”
“还行,他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你房外?”南华有此沮丧,他本为了直入皇宫而自得,没想到会被人一招拿下,虽然当时云澜是偷袭,但他也太不济事了。
“我不知道他是来历,只知陛下和母亲极看重他,应该来头不小。”她想到头回见到云澜,他笑言自己是神仙的事,不禁浮上些笑意。
南华没注意她的表情,道:“这大半夜的,难道……他一直就在你房外呆着?不然哪里会这么巧。”
是不该这么巧,除非云澜也是来找她的。如此深夜……阮梦华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却又不敢往别处想,只能当作他是因为白天她太过生气,过来哄哄她,才会与南华碰了个正着。
她不及深想,南华又道:“喂,我可为你才受的伤,你一点表示也没有?”
她这辈子只见过这么一个无赖,无奈地道:“你想我怎么表示?”
“我挂念你的安危,深夜前来,却为此受伤挂彩,连面子都失了三分,难道不应该酬谢我?”南华平时样样都好,只是在钱财上太过看重,好像上辈子穷得死了似的,这一世便使劲敛财,不放过任何一个生财的机会。只听他口中喃喃地道:“好歹给个辛苦费。”
“财迷!”她使劲啐了他一口,想到刚刚云澜走时古怪的笑,心中不自在起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好像不太对,她到底不是江湖儿女,虽心中坦荡却总觉得不自在,板起脸道:“快说,你进宫找我做什么,不是要你等着我吗?”
他收起无赖样正色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又不知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怕耽误事才连夜找来,你以为我愿意冒这种险吗?”
阮梦华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若非大事,南华确无必要进宫来找她,那么一定是不好的可能。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颤声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确定,得仔细查证才知。”
他越是说得慎重,越是让人心惊,她脸色有些发白:“怎么查证?”
说到这个,南华却害起羞来,转过头道:“这个……有点费事,我得以金针探穴,刺遍全身才知。只是你我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真的假的?她深表怀疑,抱着双臂往旁边退了又退:“你还是先说到底是什么可能。”
“你走之后,我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一件事。”南华眉头紧皱,一脸肃穆,他缓缓地道:“传说在沧浪国之南,有一个古老山族,族中的人个个善蛊,人若中了蛊,是查不出来得了什么病的,只是日渐发作,最终死去。”
“蛊?”这是什么东西,阮梦华从未听闻。
确实象她的情形一样,查不出来是什么病,或许她最终也会一日比一日严重,直至死去。她的心慢慢凉透,浑身皮麻,莫非她的命真不好到如此地步,死也不得善终吗?会是什么蛊呢?她的心口疼,说不定就叫噬心蛊,心疼蛊,又或者是别的吓人的名字。那个山族的人为何好好日子不过,弄这种害人的东西出来?
南华见她怕得狠了,又安慰道:“我只是猜测,按说这儿是子夜,还是在深宫之内,不可能有这种东西,也不可能有人会这个。”
但愿如此,彼时她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这会儿她宁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云澜的话,他是否早知有这一天才会一直瞒着她?不,也不一样就是蛊,她何必自己吓自己。想明白一点,若是有人想要她死,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如此费心。她自问与人无怨,无需在这里杞人忧天。
她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法子能查出来,千万别说只有用金针,那我宁愿不查不治,死了算了。”
“还有一个法子,找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渡以真气,便可查探到蛊虫所在位置,再施以妙法,引它出来。但极少有成功的例子,蛊虫只听从下蛊之人的命令,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你的造化。”
何谓内力深厚,如何渡以真气——此等神奇之事她闻所未闻,在她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南华与云澜二人符合这个条件,很明显云澜更象一些,可他……
她异想天开地问道:“你说是不是我从前听你讲的江湖奇事太多,老天爷终于满足我,打算让我的日子也传奇一些呢?”
南华打了个哈哈:“老天爷说我今夜很辛苦,得回去好好歇息一下。”
上京城无人不知,邵阮两家联姻之事虽是早已定下,但婚期却极突然,尚未见媒人话亲,也未曾准日,便要嫁娶,确是罕见之事。
初八那日一早,阮梦华便被华太妃召去了慕容宫,下令谁也不准来打扰,生怕宫外那场婚礼让她心中不快。
华太妃让宫人把自己历年来收集的珍珠宝贝摆开来,将它们的来历一一讲与阮梦华听,无数金光耀得她眼花缭乱,骇笑不已,怪不得都说皇家有钱,一个女人竟能攒下如此多珍宝。
大多是先帝赐予华太妃的,寂寂深宫,也只有这些华美的物件才是真正陪伴她们的人。阮梦华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边赞叹一边想不知阿姊今日是如何盛装。
不知是否云澜开的药起了作用,昨日到现在她并未犯心疼之症。自听了南华的猜测,她心惊胆战地煎熬着,就怕有什么蛊虫在体内作怪,直到今晨醒来突然发觉已一日安好,心中大喜,什么蛊不蛊的,真真是莫须有的东西。
云澜云大夫不知今日可有空,她琢磨着是否该谢谢他。
抚心茫茫泪如珠(一)
月儿在林梢,满天看不见一颗星子,只有几片夜云不时遮在它面前,衬得泼了墨般的夜愈发的寂寥。正是夜阑人静之时,邵府后巷小门却开了一道,一人缓步踏下青石台阶,朦胧月光下一张清俊面容,却是该正与新娘子共渡良宵的邵之思。四周寂静无人,他似是想起忧心之事,怔怔地立在小门外出了神。
府中有喜,处处结挂了彻夜不熄的彩灯,门内的光晕透出来一片,把他的孤影拉得老长。远处传来了更漏声,可他等的人还不见来,这让邵之思微有些焦灼。
突然起了一阵风,冷冷地拂过树枝吹落残叶,他只觉眼前一闪,巷角阴影之处已多了一个人,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道:“邵公子久候,我来得晚了。”
若非亲眼所见,邵之思定不敢相信世间有人能如鬼魅般来去。
那人往小门走了几步,来到到亮处,可见他轻裘缓带,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却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云澜。
小巷清冷,任谁也想不到邵之思会在这种时候和一个男人相会,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云澜。
邵之思躬身道:“先生肯来,之思已很感激。”
原来这二人竟是认识的,且约在这里相见!
云澜懒懒地打量着昏弱灯光下的邵之思,见他大红喜服系着锦丝鸾带,鬓发有些散乱,眉间隐有忧色,忍不住心中微叹造化弄人,若芙蓉帐内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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