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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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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又象担心里面有什么危险。

灯光太暗,从外面瞧不仔细木箱子有什么玄机,隐约可见是只普通的乌木箱子,寻常人家是不会用这么大的箱子,香文盛不让人瞧见自己房中的情形,难道是往这里头藏了个人?这箱子大得出奇,两个人也藏得下了。

偷窥之人观察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恢复原状,又循着原路返回,今夜不同以往,船上多了个难缠的人物,他要费比前几日更大的力气去查探,待回到自己的舱房,耗费真气过盛,气息有些紊乱,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恨恨冷哼一声。

舱房的灯突然点燃,吓得他血往上涌,顷刻间已转了无数个念头,更多的是想直接制服突然出现自己船舱里的人,可是当他看到云澜气度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不由泄了气,讶声道:“云公子!”

“怎地不多看一会儿,这么快便回来了?如何,柳兄看到了什么?香二爷那里是否够香艳刺激?”云澜不管在何处,总不忘开玩笑。

夜半摸到香二爷船舱外的正是柳君彦。他退后数步,看似轻轻巧巧地临窗而立,其实暗中蓄着力气,想要拼上一拼,口中说道:“还凑和,云公子不如自己看看去。”

云澜自然看得出来他是什么架势,戏谑道:“你做什么那般谨慎,手腕不疼吗?”

柳君彦不禁脸上一红,日间云澜被请入香文盛的舱房时,他曾冒着被人发觉的危险,青天白日去偷窥,不料竟被此人暗中出手,伤到手腕,才不得不离开,故刚刚再去探过,看能否有所发现。他从来没有小瞧云澜,只是未曾料云澜竟高明如斯,早已察觉是他。

云澜下手不重,意在警示,柳君彦的手并无大碍,他被人捉个正着,便没了顾忌,坦然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对你的行为举止有些好奇。”

“一样,我也是对香二爷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如此而已。”

“当真?”

“果然。”

“你不说,我也不好逼你,只是若让香二公子知道你对他的二叔如此好奇,那么你猜他会不会好心来替你解惑?”

柳君彦无奈地叹口气,他此番不得已的行为最不愿有一个人知晓,那便是香眉山。

“眉山并不知道这些……我也是奉命行事,否则你以为我想出海?香家是上京城的首富,有人想知道究竟香家这几年在海上的生意是否全是奉公守法,如此而已。”

他说得很明白,奉命行事,谁的命?还有谁会在乎香家的钱来得是否光明,柳君彦极可能是官场上的人。

云澜懒懒地道:“原来是这样,你查归查,但不要偷窥有我在的场合,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但凡江湖人性情都古怪得很,柳君彦早看出来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只不知如何与阮梦华相识,他苦笑道:“是,我记下了。云公子为何不带着梦华小姐下船呢,真要跟着香家出海?恕我直言,此番出海路途遥远,且变数不少,梦华小姐的身子可能支撑不住。”

云澜神色稍缓,今晨阮梦华要下船离去,其实正合他意,都怪他对船上有人服用金石散感到好奇,于是想法子留了下来,香文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人他是见着了,可那奇特的病症更让他欲罢不能,看来还得多留几日。

末了他道:“这就用不着你费心了。”

从第二日起,除了给阮梦华熬药,云澜便整日整日地呆在香文盛房中,人影也不见,就如同之前的香文盛一样,怎么叫也不出来,所有吃食都是送到房门口,里头的人自然会吃。

不知云澜在里头做什么,里头传出来的古怪声音象只猫在抓阮梦华的心。她要见云澜一回就问上一回,对那个所谓的病人充满了好奇心,恨不得冲进房里看个究竟。云澜笑吟吟地逗她,一时说那人生的麻疯病,一时又说沉疴多年,人已半入土,尽说些恐怖至极的形状来吓她。

如此过了十日,香家商船终至东明城,阮梦华受的些许风寒早已好了,船上日子甚是无趣,半途她已想离去,只是云澜困着她不放她走,只说到了东明城便不再跟着香家。

初离上京时,阮梦华虽不是落荒而逃,却总觉得内心凄惶,窝在船舱里感叹亲情凉薄,对船上粗茶淡饭初时并未上心,没几日缓过劲来,方觉所带银钱似乎不怎么够用,她锦衣玉食惯了,正愁眉苦脸不知接下来如何,正逢云澜追上来,心安之余便暂且随他做主,他想在船上多呆几天也由着他,但出海却是不行的。此时她情绪早已不再低落,想往南华说起的沧浪国一行,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找到位神医对症下药解了自己的未难。

出云港是子夜国极东之地,这里已是边境,据说过了这片海峡便是沧浪国的智真州地,与东明遥遥隔海相望。子夜与沧浪的交界共有两处,一处是这出云港,一向有重兵把守,五年前一直闭关锁国,不许商人来往,怕的便是有沧浪细作由此潜入。另一处便是东南方两国土壤相交之地,赤龙坡。这些年子夜沧浪友好相处,从未起过干戈,故而仁帝也将海岸关口适当开放,肥了一些胆大的商人。

阮梦华迎着微带凉意的海风,站在船头微眯着眼朝海对面望去,只有点点帆影,看不到沧浪之地。若有机会,她倒真想畅游那些番属小国,挑个气候适宜的住下来,逍遥一生,多年后谁会想得起曾经的尴尬旧事呢。

“丫头没见过海也不用站得那么靠边,小心掉下去。”

说得她多没见识一般,阮梦华头也不回,哼道:“你舍得出来了?”

这会儿确实很早,还不到用晚饭的时候,香眉山怕她寂寞,日日寻她下棋论画,天知道她并不好这一口,但香眉山谈吐性情没得可挑剔,她便耐着性子结交。那位柳君彦却跟怕见人一样,成天窝在房中,香眉山几次相邀他都不来,即使无意中相遇,也少与他人目光相对。

这算是哪回事,她曾问起云澜有无察觉香家商船上有种怪怪的气氛,云澜打着哈哈让她别管闲事。

此时云澜一副又要打哈哈的模样:“此话差矣,医者父母心,我也是想快些将病人医好,早些与你上岸。”

医者父母心?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将云澜看了又看,缓缓地道:“今日船到了东明城,他们择日便要出海,也该到头了吧?”

“这个……香二爷那儿还没好彻底,我总不能治了一半就跑,你也知道,我能从追着你跑到这儿,便是本着治病救人到底的意思,故不能就此放下,反正香家商队是择日出海,又没到出海的时候,咱们就再多留几日。你看这东明城临海而建,水色风光不同于上京内陆,是个极好的去处,不如……”

“不如多留几日,好叫你同那位女子再相处几日?”

“……你怎知里面是位女子?”

“猜的。”

她这几日在船上无事,除了香眉山日日借口来陪她一会儿,便在船上逛逛。这船上除了厨娘就是洗衣娘,连个服侍人的丫鬟也无,她与那二位熟稔了些,听她二人讲近几日出了几件怪事,一是丢失了几件随身物品,倒不值什么钱,不过木梳、小镜之类。另外一件事便是二爷房中每到晚间必定要人送热水沐浴,之前二爷并未让人送过,船上沐浴不太方便,只阮梦华会用到热水,二公子等人都是趁着商船停靠在大些的渡头上岸打理这些事。

云澜没有反驳,低低道了句:“你倒会猜。”

“不是我会猜,你如蜜蜂见了蜜糖般不肯轻易离去,所以我才敢断定,有病之人是位女子,且是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她微微一叹:“倒也委曲了这女子,一连几日都未曾在大城镇靠岸,连婆子们用的东西也得将就,真真比我还惨。”

云澜走上前与她并立,微微低头:“惨?香二公子恨不得在船上造间金屋供奉着你,日日陪着小心待你,惨在何处?”

她环抱起双臂,不满地道:“谁要他小心了,我闷也闷死,在船上呆得腻烦。”

海边凉爽,她尚未如东明城海边少女一船换上薄衫,只是南华为她准备的这件袍服却稍大了些,一阵风拂过,衣裳全数贴在身上,只衬得倩影娉婷,哪里还有半分男子模样。云澜突然道:“船头风大,仔细着凉,回房去吧。”

北去南来不逾月(四)

不知为何,云澜自船到东明之后,便不日日呆在香文盛房中,似乎不必再给人治病,而香文盛也有些怪异,命人收拾了另一间舱房住进去,原先的舱房上了锁,谁也不能进去。

对二叔这些天反常的行为,香眉山有说不出的别扭,心中会时不时怀疑香家是真的靠二叔才得以发达的吗?出海经商是何等的大事,为何二叔的心思竟完全不在正事上,究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好在香文盛自搬出那间舱房后,作息便恢复了正常,出海之前有许多事都要做足准备,香宝斋不光在上京有名姓,海城之中也颇有名气,自有相熟的商家前来拜会,还有现成找个精通番国话的买办。香家叔侄一同出面打理了一连串应办事项后,香眉山才知二叔并非泛泛虚名,只不过脾气古怪了些。

虽然云澜曾警告过柳君彦,但他还是忍不住挑一个晚上去探了探,舱房里没有点灯,隐约可见还是原来的摆设,大木箱子照样放着,没有任何声息。

阮梦华也疑惑不已,难道自己竟猜错了嘛?还是说那女人已被治愈,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下了船走人?真是太神秘了!

不过也好,云澜空了下来,他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阮梦华在出云港四处游逛,教她认识那些陌生的海鸟和海鱼,不同于上京内陆的迷人景致让她几乎忘掉了烦恼,只有一样吃不消,那便是船上的饭菜入乡随俗,顿顿都有海鱼,她觉得腥味过重,常常挑三拣四,香眉山自然看在眼中,便让厨子日日进城去多采买些新鲜的菜蔬。

港口离东明城还有段距离,这般往来一番需大半日,他的这番心意阮梦华并不知晓,云澜却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说香眉山恨不得在船上造间金屋给她,最好是藏着她一路出海去。

可阮梦华却不出海,她要同自己的兄长回家乡去。

她的家乡在上京,但她又怎么会回去呢?这样的说辞不过是借口,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罢了。一念及此,香眉山便有些失落,停下作画的笔,再无心情看外头的景致。细观云澜与佳人相处的情形,阮梦华涉世未深,兼之心情欠佳,对云澜的依赖显而易见,而云澜……那个出色的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处处关怀。

船舱里只有柳君彦陪着,他饮着茶悠悠地问他:“怎么,才十几日便舍不得了?”

“柳兄说笑,我哪里有舍不得了。”

“好了,不如今日我来做东,请你去城中一游,上次在松城便没有尽兴,听说这儿的渔家女子热情得紧,你看她们都穿着半截薄衫,多露着玉足,别有一番风情,回到上京城可是见不着这些,多多享受眼前才是,那一位是个娇贵人儿,多想无用。”

香眉山只得苦笑,他不会天真得以为能和阮梦华一路出海再回京,她不过是在极偶然的情形下才上了香家的船,一番相遇,十几日结交,缘浅至此,有能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二人才要下船,正好碰上了香文盛,他正站瞧着空阔的大海出神,香眉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叔。”

出海的准备已做全,只是日期一直没定下来,香眉山几次询问,香文盛只说没到时候,眼见着许多大船已扬帆出海,香眉山空在心中焦急却也无法。

“嗯,眉山要去哪里?”

“侄儿与君彦要去东明城一趟,顺便再采买些日常用的东西。”

香文盛越过他看向柳君彦,微眯了眼打量好半晌,道:“听说柳公子与眉山从小是好友,我常年不在家,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

柳君彦连忙拱手道:“二爷,我是东门柳家的,此次是想跟着出海长些见识,我与二公子是好友,也是您的晚辈,直接叫我君彦便成。”

香文盛一想,香宝斋之前确实开在东门,似乎有柳姓人家在做贡用的物件,算是官商了。商人之间也有互通情谊地,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小商家跟了香家出海,更不在乎多这一个熟人,当下道:“柳公子客气,请便。”

他虽然不再呆在舱房里不出来,仍是不怎么下船。香眉山有心邀请二叔一同进城,但一想这里对二叔来说不算陌生,哪里会如自己一般觉得新鲜呢,便又作罢。

忽听得阮梦华在二层问道:“二公子要上岸进城,可否载我一程?”

香眉山心中一喜,转头看到她从梯子上下来,一双澄目巴巴地看着他,当下应道:“当然可以,孟老板也想进城?”

阮梦华并不多说,点了点头,实在是心里正上着火。因今晨用饭时同云澜说好今日进城一趟,谁知要走的时候,他不见了人影。船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不多,她甚至还扒着被香文盛锁上的舱房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香眉山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云公子呢?”

“我也不知,大抵是被海里的妖精捉了去。”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云澜长得比女人还好,妖精看了也要动心吧。

柳君彦忍住笑招呼二人下船,雇了辆车进城。

东明城异常繁华,因有出云港,城中商家繁多,且有许多非子夜国民众来往,时有衣着怪异的番邦人走过。还有许多在上京城卖价极高的番邦物品,在这里却售价极廉,令阮梦华动心不已。行至半路,她已抛开云澜无故不见之事,专心致志地挑拣自己中意的东西。

香眉山极有耐心地陪在一旁,并不时应付她的问话,只苦了柳君彦,他仔细打量着阮梦华瘦弱的身形,想不通香眉山怎么会喜欢这种女子。

好容易等到中午用饭的时候,忙提议到就近的酒楼祭祭五脏庙,阮梦华笑吟吟地道:“也好,上次在松城是二位请我,今日我请二位,权当给二位送行了。”

她带的钱不多,但应该够好好吃上一顿,没了有云澜呢。说到这儿又想起云澜的好处,起码有他在不必担心银钱的事。

香眉山自然是要推辞的,柳君彦怕这两人一啰嗦不知到什么时候,强拉了他进酒楼。三人在靠窗的位子坐定,小二上前殷勤地问道:“三位想吃点什么?”

“上些招牌菜,再来两道清淡的时蔬,记着别上海味。”

“二公子与我口味相同,我也是受不了海腥味,这里的鱼看着稀奇,却难吃得要死。”

“是,我也这么觉得。”

柳君彦摇摇头,叹好友在阮梦华面前无半分主见。酒楼的窗子极大,支起来正好瞧见一片街景,他坐在最靠窗子边,此时眼光一瞟,恰恰瞧见一个人,愣了愣道:“那不是云公子?”

果然是云澜,阮梦华抬头望过去,外头的光太亮,竟有些刺眼。不知云澜打哪里来,明明在船上只那么一两身衣裳,这会儿换了身新衣,还系着一根串金的镏花腰带,端得是华贵非凡。奇*|*书^|^网他手中还挽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正陪她驻足在路旁的花铺前,看来是想买朵花戴。

那女子也是簇新的衣饰,所用之物皆是精品,恰恰在额头往下覆了一条白色纱巾,看不清容貌。不过能劳动云澜这般对待的女子,应该长得差不到哪儿去。

他竟这么闲,失了约跑去陪别的女人!阮梦华微微有些怒气,坐着没动。

柳君彦含笑道:“真是巧了,我去请他过来。”

云澜并没有立时过来,而是认真地为那女子挑了枝三月海裳簪上,与她低语了数句才过来坐下。

香眉山从来都觉得云澜有些古怪,可碍于阮梦华的缘故,二叔又极看中此人,一直不便说什么,今日他身边无故多出位姑娘,不能不让人生疑,皱眉道:“没想到半日不见,云公子身边已多了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他问得直接,云澜却不接招,轻笑道:“香二公子果然是我道中人,上来便问姑娘家名姓,不如让她自己告诉你,可好?”

那女子似是瞟了云澜一眼,白纱后不知是何表情,只听她大大方方地道:“奴家名叫……召召。”

奴家?阮梦华起了身鸡皮疙瘩,只觉她声量不高,听不出来年纪,只觉细细软软,名字又是叠音,看她头上那朵海棠颤危危似动非动,未见其容已可让人想入非非。

柳君彦接着问:“召召姑娘与云公子是……”

“奴家是云公子一位故人。”

她只说这么一句便不做解释,既没说自己的来历,又不说为何凭空出现,阮梦华满是疑问地看着云澜,他只是装作未曾看到,此时菜已上齐,阮梦华气闷不已,埋头苦吃。

“吃饭要细嚼慢咽,你看看你……”云澜啧啧两声,摇头道:“上次我见你时,便跟几天没吃饱一样,今日怎地还是这副模样?”

她一口菜噎在嗓眼里差点咽不下去,怒道:“食不言寑不语,云大哥何时这么多话了,莫要在召召姑娘失了体面!”

其实香眉山想到这是送行宴,胃口不大好,吃了几口便停了箸,他不知将来回到上京还能否再见到她,犹豫良久鼓气勇气对阮梦华道:“孟老板,在下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二公子请讲。”

“这……可否请孟老板移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她正觉气恼,不想再看云澜,便随了香眉山出了酒楼。

北去南来不逾月(六)

港口往日虽然热闹,却不似今日这船慌乱一团,且有军士往来。云澜拉了个站在一旁围观的渔人问究竟,那渔人操着方言呜哩呜啦说了一通,说是有艘商船出了事,不光船上的人被全数杀光,船也被烧毁。

竟出了这样的事,看香眉山的反应,被毁的定是香家的船,那么说除了他们这几个上岸进城的人,其他的人全都死了吗?云澜与召召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

阮梦华刚回来的力气顿时跑了个精光,只觉腿脚发软,一阵阵后怕。是谁这般残忍,是香宝斋的仇家?还是另有所图?她自小被保护得极好,就连跟南华出门也跟着护卫一堆,从没真正历过险,这一日却受尽了惊吓,由着云澜扶她在一处小小的食摊前坐下。而看似柔弱的召召反倒不用人扶,一路从容得很,跟着她一同坐下等云澜去找香眉山二人。

柳君彦此刻正不知如何面对香眉山的质问,一眼瞥见云澜等人,沉声道:“眉山,你我相交数年,当知我为人,且不说我上船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今日之事与我半点关系也无!”

香眉山低头沉吟,缓缓抬头道:“今日是柳兄提议上岸进城,我才会逃过这一劫,莫非柳兄便是看在这相交数年的情份上,心软留下我一条性命?那我真该谢谢柳兄了!”

“你!”柳君彦气结,香眉山又道:“那我问你,城外树林中那个客商是怎么回事?一船人只有他逃了出来,冒死用只有你们看得懂的信号示警,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柳君彦是有嘴说不清,船还未沉没时,火势蔓延开来,人根本上不去,他见香眉山情绪激动,硬要上船,只得先将他弄晕。可香眉山醒来后,船已沉没,香文盛和船上伙计们的尸首也没见着,当下更是气愤莫名,怒斥他不该将自己弄晕,二人争吵时又扯到他上船的动机,偏偏柳君彦心中有事,无法自圆其说,更让香眉山心中生疑。

此时云澜也来到二人身前,知二人终究晚来一步,船上众人无一生还,船烧得半毁,沉没在水中,港口驻军正派了些好手下水,看能否在沉船里找到尸首。

港口嘈杂的人声让阮梦华受惊过渡的心慢慢平复,人群之中她觉得很安全,起码不会突然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场面。不远处云澜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就在原地等着。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纷纷,她极力镇定着,不敢想这起祸事有多惨。

一直安静坐在她身边的召召突然道:“那些人就算是没死透,泡在水里这么多会儿,也该死透了。”

想到鲜血淋淋的死人泡在水里的情景,阮梦华不自觉打了个颤,喃喃道:“真可怕。”【小说下载网﹕。。】

忽又狐疑起来,自见到召召起,她便不肯主动说一个字,这会儿为何开了口,而且她比自己镇静多了,一点也不曾胆怯,她到底是什么人?

面纱下的召召似是冲她笑了笑,又道:“小姑娘,别怕,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死人永远没有活人可怕。”

她这是在安抚自己嘛?阮梦华不能确定,点了点头道:“这话象是有些道理。”

何止是有些道理,简直是大有深意。她自问待鸣玉与沉玉不错,十几年相伴,总要有些感情,可她们无一人真心待她,尤其是沉玉,一向大大咧咧,没想到竟有那么深的心机。还有那个在子夜宫对幼年的她下手的人,那是她今生的噩梦……啊哟!她突然醒过神来:“你说谁小姑娘?”

她赶紧左右看看,好在周围的人都关注着官兵的打捞结果,没有人在意她们。

“说你呐,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偏学人男扮女装,啧,好好的模样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

一定是云澜告诉她的,阮梦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努力更自然些,轻哼道:“看召召姑娘打扮得这么光鲜,一定长得极美了。”

谁知召召一点也不自谦,微微点头道:“还不错。”

她可真敢说,阮梦华不屑地转头去看别处,抬头目光寻到云澜和香眉山、柳君彦三人均是一脸肃然,心中有些不安。才准备离开香家商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还会不会有更可怕的事。

召召突然又道:“你是云公子的小情人?”

小情人?恰似一道惊雷响在阮梦华耳边,她着恼喝道:“住口!你胡说些什么?”

“不是便不是,小姑娘凶什么?”召召并不在意,又道:“如若不是,你为何只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呀,我忘了,刚刚那位香二公子叫了你出去说话,还送了你一样东西,难道他才是你的意中人?”

“你……”阮梦华无言以对,她才没有把眼光放在云澜身上!虽然他一路追来,可只是为了给她治病啊!不管他能不能找到办法救自己,总是一片心意。对于这种心意,她没必要回应。

却听召召接着又道:“我竟忘了还有位柳公子,小姑娘,给你个忠告,男人一个便够了,千万莫要招惹太多,会有祸事的。”

说到这里还沧桑无比地叹了一声,似有不尽的惆怅。

她嗓音细而柔媚,说起话来轻却不惹人厌烦,一改之前冷淡模样,如老友叙旧一般说个没完,阮梦华古怪地问她:“你才多大便一口一个小姑娘地叫我。”

“你不是常问云公子叫大叔嘛,我跟他是故人,自然要比你辈份高些。”

再次重逢后,阮梦华已很少以互戏称作弄云澜,他比她是大了几岁,还不至于叫大叔,只是想到云澜竟如此对着召召介绍自己,她心中有些不痛快,硬邦邦地道:“辈份高有什么好,女人辈份高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老了。”

这话只惹来召召轻笑一声,毫不介意她话中不恭的意思,竟然拉起她的手无比亲近地道:“我同云公子说好要同行数日,到时候咱俩可得做个伴儿,你说好不好?”

阮梦华连忙将她的手甩开,二人一拉一扯惹周围人多看了几眼,她尴尬不已地低声叫道:“你知不知羞,我如今是男子打扮,青天白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召召看了看天,无辜道:“何来青天白日,都快黑了。”

暮云初合,天色渐暗,已经不能再下水打捞尸首。整个下午只陆续打捞上来几具死在舱房里的尸首,其他的大概都已随着海水飘流无踪。官兵们开始疏散聚在一处的民众,那校尉已认定了是香家的仇家所为,目的是搅得香宝斋无法再做出海的生意。他只说官府会彻查此事,追缉凶人,可官府真能查出来些什么吗?如此离奇,简直是桩无头公案,香家在此无敌无友,又从何查起?

香眉山紧皱眉头,望着那几具尸首叹了又叹。离家时都是大好男儿,指望着能赚得金钱养家活儿,谁料想还未出海便遭遇不测。最可叹的是有的人连尸身也未曾寻到,二叔香文盛的尸体也未在其列,他心中不免存了一丝侥幸,二叔他也算闯荡江湖多年,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会不会逃过此劫?

饶是心中难过,但他看到阮梦华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下心中悲痛,安慰她道:“商船突逢巨变,连累诸位受惊,香某实在过意不去。”

“二公子节哀顺便。”阮梦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云澜不搭腔,召召又变回沉默寡言的样子,柳君彦满脸怒意,没有人说话。她想了想又问:“不知二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明日在下便要搭船回上京,将此事详情禀明家父,香宝斋一众伙计的后事及亲人如何安抚,都要听他示下。”

理该如此,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只不过是个刚出来学做生意的毛头小子,保住命已是万幸,其他的拿不得主意,只好在等此地官府追查之时,回家告诉老子去。

“不知我能否帮到什么忙?”十几日同船而渡,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阮梦华是真想帮香眉山一把,可她力有不逮,即便她的真实身份有用,亮出来交待地方官用心协查,怕是也查不出来什么。

“孟老板高义,此事万不可再连累你,你本欲同兄长回返家乡,不如咱们就此分别,日后有缘再见。”

柳君彦在一边踱来踱去,想上前与好友理论什么,但二人翻脸后,香眉山固执到不愿再同他说一句话,直气得柳君彦一脸铁青。

那校尉临走之时,给几人留下辆车,要他们进城歇息,香眉山自是不会进城,他还要搭明早的船回去,便落了单,柳君彦本来崩着一张脸上车回城,没走一段路还是放心不下,跳了车返回去陪他。

等柳君彦一走,阮梦华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柳君彦哪里得罪了二公子吗?怎地他们会吵起来?”

“傻丫头,那是人家的事,不用你担心,再说香家能做这么大,也非浪得虚名,香家大爷自然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但愿如此……”

既然与香眉山道了别,那么明天他们也该上路出发,要往哪里走她还未想到,可眼下却有另外一件事得先摆平。

阮梦华悄悄用脚踢了踢云澜,凑近他低声道:“你的召召姑娘说要跟咱们一同上路,可是真的?”

小丫头似乎很不高兴,云澜忍住笑:“咳,不错。”

她刚嘟起嘴要说话,召召已在另一头取笑她:“小姑娘跟情郎说什么悄悄话?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哪有这样的女子,开口闭口情郎意中人,她深觉被冒犯,怒斥道:“你再胡说我就赶你下去!”

召召只是吃吃笑道:“当我说错,小姑娘脾气不小,云公子,你不如往奴家这边坐坐。”

“不准过去!”她一手扯住云澜的衣衫,面上薄薄一层嫣红,生怕他去跟她坐在一起,口中道:“你究竟是故人还是奴家?又蒙着面纱,装什么神秘?”

“奴家也不愿带这劳什子,早就想摘下来了。”说完召召随手将面纱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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