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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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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六岁那年还是回来了,竟然还姓阮!我那会儿已经懂了不少事,在外头听人说不好听的话,被人指点着受气,时间久了慢慢便恨起母亲,也恨你。”她低头笑了笑:“马上你就改姓夜了,要做我子夜国的公主,我要恭喜你了。”
不知为何,一声恭喜从她嘴里吐出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阮梦华扯了扯嘴角,实在喜不起来。
她拉着阮梦华的手,突然说道:“只是不知子夜国的公主是否还是完璧!”
话刚说完,她便一手将阮梦华的月白深衣袖子拉高,露出一条玉臂,右臂近肘弯处一点殷红如血,赫然是象征处子之身的守宫砂。
阮梦华猝然不防,差点掉下床,反应过来后将她拍开,怒喝道:“阿姊,你这是何意!”
阮如月扶着腰身缓缓站起来,冷笑着道:“没什么意思,你不说我便自己看了。”
老天爷一定是糊涂了,竟让她投生为阮如月的妹妹!阮梦华的脸红白交错,恨声道:“你疯了!竟会有如此今人作呕的念头,我与邵之思根本没有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自他与你成亲之后,我早已忘却从前之事,你这番举动真让人恶心!”
“我是疯了!被你们弄疯了!你没看出来吗?昨日他的眼光一直在你身上,我才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君,为何总是对你有说不出的情意?阿妹,你骂吧,你骂我我也要说,邵之思他如今是我的夫婿,不管你怎么想的,他是怎么想的,我一定不会容许你们再有半分情意!”
她话未说完已是泪满腮,昨夜她有好几次想问一问邵之思,但终是忍住。一晚未曾睡好,这会儿又说了半天话,她只觉得身子一会儿重一会儿轻,腹中隐隐不适,却强撑着不肯罢休。
“这只是阿姊你自己胡思乱想,我与他之间何来情意之说,即便是你们未成亲前也甚少见面,这你还能不知?”
“不见面,还可以写信——鸿雁传书,诉不尽相思意。”她从袖中里抽出一张信纸,递到阮梦华面前,那竟是之前邵之思寄往杏洲的一封,阮梦华还记得此封信的大意,信中道邵家有意早些替他筹办婚事,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夫妇……
二信来往不多,所书不过是些日常琐事,通常邵之思会嘱咐她细心养好那盆玉色烟花,多注意身子,也只有这一封信上谈及二人的婚约,才会有这么一句出格的词句,不想竟落在阮如月手中。
阮梦华蓦然想起上回邵之思到风华夫人府送年货,顺便探望她时,她曾想将那个玉盒子里的书信交还给他,只是当时没有看到。她一向对这些不上心,或许是丫鬟们收拾起来也说不定,慢慢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今日看到这封信,突然警觉:“阿姊手中的信从何而来?”
左右不过是鸣玉或者沉玉,是了,鸣玉是从风华夫人身边派过来的,是与阮府亲近,不是她还能是谁。
“原来阿姊是为了这个在意吃醋,难不成与邵之思有过婚约也是种错?要知道这次回京之前,我可一直以为会和他成亲,书信来往很正常,该不会你连这个也要怪?自小到大,吃穿用度,母亲的宠爱,阿姊想要什么就抢过去,你什么都抢,到最后连我的未婚夫也抢了,如今还来怪我不该和他有过去?你该去怪陛下,怪母亲,怪死去的邵皇后,独独不该来怪我!”
她早知与阿姊之间无法相处,此时再也无法忍住心里的愤怒,高声道:“来人!”
沉玉本就候在殿外听吩咐,立时应声:“小姐有什么吩咐?”
“阿姊一早便赶过来,怕是连饭都没吃罢,沉玉,快送大小姐回去,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她是说实话,阮如月不光脸色不好,怕是得让人扶着回去。
阮如月不可置信叫道:“你要赶我走?”
阮梦华心中厌烦,她的母亲只顾着自己享乐,她的阿姊整日来给她添堵,事到如今她又何必客气:“你走吧,那些信既然已到了你手里更好,留着好好看,只要你不觉得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沉玉上前一步,欲扶阮如月离开,却被她抽开袖子一拂:“我只要你说,昨日到底去了哪里,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简直不可理喻!”阮梦华听不得她一直追问昨日之事,那是她最不愿想起来的。
阮如月见她毫不理会自己,自顾上床去歇息,直欲上前几步将她拉起再问,突觉脚跟发软,一步还未迈出去便脱力摔倒,“啊”的一声痛叫,竟是直直撞到了硬物上。
死生一度人皆有(二)
紫星殿传来消息时,仁帝上朝会未归,风华夫人才刚起身沐浴更衣,慵懒地半躺着让宫人为她按摩,闻讯惊坐起来,匆匆挽好发丝便赶过去。
宫中御医早已被传到紫星殿,正在为阮如月施救。
她摔那一下恰恰撞到了肚子,当时便呼痛倒下,阮梦华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瞬间没了半分主意,全都是沉玉在做主,叫人请御医以及通知夫人和姑爷。
等到风华夫人赶来,一切已然成了定局,阮如月初胎不稳,在紫星殿里情绪又不太稳定,意外失足才致滑了胎。
意外失足?怕是说出去谁也不信,人们只会说阮家姐妹不和,阮梦华手段倒狠,只是太笨了些,竟在自己的宫殿中下手。风华夫人初闻讯时也曾有过这种念头,但她总还是两姊妹的母亲,尚存着一丝理智,如月性子清冷偏激,而梦华开朗活泼,从来有事都是梦华让着如月,如果说梦华会有意害如月,她无法接受也不愿意相信。
“梦华,你阿姊她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刚进殿门,便看到阮梦华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沉玉伺立在她身后,她心中嘀咕,难道真与梦华有关?
阮梦华怔怔地看着母亲,想说什么又哽住,脸上挂了晶莹泪水道:“他们说阿姊的孩子没了……”
风华夫人有些撑不住,缓了缓才说得出话来:“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阮梦华咬了咬唇,想不通明明阿姊好好地站着说话,怎么就突然摔倒在地?当时房中只有三个人,她命沉玉扶阿姊离开紫星殿,若是早些送她早便好了,如今她有嘴说不清,而且阿姊一定不会罢休。
此时阮如月正躺在里头的床上,面色苍白眼眸紧闭,自她摔倒便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只怕会难以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风华夫人详细问过御医之后,不由连声叹息,进房握着阮如月的手泪流不止。
过了好半天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邵之思呢?他身为如月的夫君,在这个时候为何不见踪影?
邵之思并没有碰上来找他的宫人,他一早便来到玉漱阁附近,此时正穿过一丛丛才冒着绿芽的花木,试图在玉漱阁附近找到另一条路出来。昨日午后他确实来过这里,一路跟着阮梦华过来,只是她明明看到了他,却偏要避而不见,这一片花木建得极古怪,明明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昨日梦华避向了何处?
“侄少爷在找什么?”一道阴森无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他眯了眯眼,却是怀姑姑站在块石屏前,只她一人,并未有宫人跟着。当下诧异道:“姑姑怎么来了?”
怀姑姑动也不动:“我若不来,只怕你还要在这里费上许多功夫。”
“你也知道我在找什么,既然如此,姑姑何不明与我说。”
“说什么?”
“这里别有幽径,我幼年时常在这附近玩耍,记得该有……”进日久远,他已记不真切。
她面上冷冷地道:“侄少爷定是记错了,您还是快些回去的好,与其在这里担心不相干的女子,倒不如陪陪少夫人,你可知紫星殿已经出事了?”
紫星殿是阮梦华的寝居,邵之思面色一紧,再顾不得找什么秘道,匆忙离去。
哪知出事的人不是阮梦华,却是自己的孩子没了,这让邵之思顿时怔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怀姑姑竟是这个意思!邵之思心乱如麻,竟想不到可以说的话,额际的冷汗一阵阵地冒出来,不知该怎么安慰阮如月。她才刚醒来哭了一回,这会儿正闹着要回家去,只说再在这里呆着命也会没的,字字句句直指阮梦华,她把自己失去孩子的痛与怕全都怪在了阮梦华身上,语无伦次地指责着,一会儿怨一会哭,闹得不可开交。
待邵之思来到,她方才安静少许,想到自己刚刚失去的孩子,心中悲苦,哽咽得几乎再次晕倒,泪珠子断了线一般成串流下。
“夫君,都是我不好,孩子……”
“如月……不妨事,你莫要太难过,好好休养才好。”邵之思叹息着拥住她,如月因何要来紫星殿,他一想便知,这两日她一定因自己的冷淡心事过重,才会失态。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只是没想到会出这个意外。
此时阮梦华差了沉玉送来汤药,要服侍阮如月喝药,谁料她一场手“啪”的一声将碗打到地上,顿时裂碎,风华夫人道:“这是何苦,眼下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听话,万事先调养了身子再说。”
阮如月哭着摇头,她很怕,在邵家她并不十分讨人喜欢,才刚刚有了孩子,指望着地位更加稳固,可孩子居然说没就没了。这都怪那个女人,她决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
“母亲,你叫她进来,我要问问她为何那般狠心,下毒手害我孩儿!”
风华夫人只得又劝:“如月,梦华是你妹子,怎么会如此行事,你想太多了。”
“若真如此,她为何不敢进来面对我?”
阮梦华在外殿听得清楚,缓缓走进来,木着脸道:“阿姊,我知道你正难过,可你莫要血口喷人,当时沉玉也在场,是你自己摔倒的,母亲若不信,可以问问她。”
阮如月抢先道:“沉玉是你的人,自然要为你说话,母亲不用问这个奴才,上回他们主仆二人便合谋把花悄悄弄死,这回又合谋来害我,求母亲做主!”
“阿姊,你……”
“住口!我不是你阿姊,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她泣不成声地说了半日,母亲与夫君却都只是一副无奈的模样,没有人去为难阮梦华,登时心灰意冷,止住眼泪道:“你是谁啊,你是子夜国的公主,人人都向着你说话,你做错了什么,都有人担待着,沉玉会说什么我猜也猜得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样闹下去不是法子,风华夫人只有安抚她:“你若是气难平,我让人打发了这丫头便好,你得好好养着才行,千万莫要生气!”
她如何能不气!她一定快要死了,阵阵晕眩还伴有头痛,如同要裂开一般。忽听得沉玉求饶的声音:“夫人,不关沉玉的事,求夫人不要将沉玉打发了。”
“沉玉,当时你也在场,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话,大小姐一早便来见了小姐,没得一会儿二人便吵起来,奴婢不敢偷听,并不知她们说什么,后来小姐叫了奴婢进去,说是送大小姐回去,大小姐不愿意,两相一拉扯……”
阮梦华蓦然大惊,当时她明明已上了床,未曾与阿姊有过拉扯,沉玉她为何要这么说?
只听沉玉继续讲道:“就那么巧,正好有个椅子,之后……”
之后是一片混乱。
阮梦华定定地看着沉玉,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她还是那个无甚心机,风风火火的“沉玉”吗?那个沉玉伴她一同长大,心地善良,偶尔爱犯个小错,不说与她情同姐妹,主仆情谊也是极深厚的。为何她要这么说?
心惊的不止是阮梦华,还有阮如月,她不知道沉玉这么说的原因,但即刻哭倒在邵之思怀中,泣不成声地想母亲为她做主。
风华夫人又惊又气,看着阮梦华的神色渐渐不同:“梦华,沉玉说的可是事实?”
若说她刚知此事时对阮梦华还有些信心,可沉玉是谁的丫头?是她的,连她自己的丫头都说了当时怨她,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母亲,我没有……”她把眼光转向邵之思,只见他把阿姊拥在怀中,一下下轻柔地拍抚安慰她,并不曾看自己一眼,不由低下头,咬了咬唇还要说些什么,外头宫人已来报,说是皇上下了朝便直接来紫星殿,眼下已到了门外。
好在仁帝并无心上演一出清官案的戏,他为梦华办的受封礼成在即,不想将此事闹得太大,只是打发了众人离去,将阮如月送回夫家休养,风华夫人依旧带着阮梦华回风华夫人府,闭门思过。
阮如月临走时恨恨地抓住她的手,对她低语:“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无言以对,为什么不去死?阿姊眼中的狠毒和怨恨让她心凉,她真想告诉阿姊自己命不久矣,如今一日日不过是在等死。
初春的夜晚略带着寒气,后半夜的雾气最浓。鸣玉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沉玉如今被留在宫中,忍不住长声叹,看向小姐的眼光里充满了不忍。她虽然和沉玉一样,陪着小姐长大,平日里小姐对自己和沉玉是一视同仁,但她自己明白,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大小姐的话她也得听,小姐或许知道这一点,但从不说破。只是沉玉……真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在这种时候伤了小姐。
她不知道小姐为何非要将房中的妆镜收拾过去,但还是顺从地一一做妥,不无担忧地想,小姐此番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那受封之礼何日举行?
闭门思过的阮梦华疲惫不堪,回府后母亲将她叫去,说了一番无外乎失望以及痛心的话。真正失望及痛心的是阮梦华自己,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想多久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她想要母亲的疼爱,姊妹间互相的敬爱。
夜已深,人愁不能寐。云澜跃入她房中时,意外发现她象早知他要来似的,正等候他的来到。
“丫头,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他献宝一样奉上一个羊脂玉瓶。
阮梦华兴致缺缺地接过来,打开一闻,只觉有股说不出来的香味飘散出来,闻之精神一爽,心知定是极珍贵的物件,勉强笑道:“什么好东西?”
“这两日你进宫,我便跑了几个地方,采到几样珍贵药材,炼制出来的新药,旁人吃了没用,但是对你的病大有奇效,往后若是心口疼痛,用上一滴便可。”
阮梦华淡淡地道:“多谢你了,我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说什么傻话呢,瞧我这个如何,比南华送你的香脂好上千倍吧?”
“嗯,是好得很。”
“丫头,你今晚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她喉头发硬,似有千般委曲涌上心头,想说却说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云澜天生便有种能力,让人如沐春风,愿意与他倾吐心事,从前她爱与他作对,回回见他先调侃,故意贬低他的魅力,今夜她没有心情自建心防,只觉他深沉的嗓音问出的话句句贴心,
见她眼中泪光闪动,云澜心中大奇,他此番去的远,日夜兼程地来回赶路,并不知宫中两日出了什么事,话音不由自主地柔了下来:“可是两日不见,有些想我了?”
往日他若是如此调笑,早得了阮梦华连连呸声,可这会儿她却用手捂了脸轻轻哭泣起来,直至痛哭出声,口中含糊不清说着话:“……都欺负我……没有……没有人……”
云澜立时后悔,顾不得往日对她恪守着的男女之防,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入怀里,待她挣扎时轻轻哄道:“别动,你若想哭,就哭个痛快。”
阮梦华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让眼泪肆意流淌,她自小到大甚少哭泣,即使流泪也只是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因为没有一个怀抱可以让她依靠。她哭着想了很多,把自己的从前想了个遍,每个认识的人,做过的事,想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最终累了,睡了。
云澜守了她一夜。
西来青鸟东飞去(一)
这是上京城最富盛名的商家香宝斋的楼船,每年到这个季节,香家会派出商队从运河至东明城,再从出云港转而出海行商,沧云大陆物产丰足,沿途收购来的货物到了那些番国可都是稀罕东西,准能卖得高价,以货易货,再进些番国产物回来兜售,获利甚丰。
上京城往东明城走水路半月方可到达。这半个月中,大家伙吃喝拉撒都在船上,头回远行的伙计甚多不适,甚至有人趴在船沿上吐了几回。
“小宝子,你还是早些上岸回家的好,光是运河上就不行了,那到了大风大浪的海上,可有你受的!”
一个瘦弱少年用手紧紧抓在船舷上,用力忍住不适,挣扎着道:“不行,我答应我娘,一定要赚钱回来!我……”
话未说完,又开始干呕起来,却实在是吐不出东西了。
一帮伙计有的劝有的嘲笑,聚在一起闲聊。船行才半日不到,远处的山,近处的水,看得时间长了,早没什么新鲜,这半个月都要呆在船上,只有闲谈来打发时间。
“文山大叔,你出过海,给我们讲讲那些番国的事,可好?”
“要说的太多了,你们想听什么……”
五年前海运通航后,香家是最早走海运的,几回下来所得之利让见者动心。只是出海一个来回就得一年左右,海上多风险,少有人敢尝试,故利益虽大,却只有那些有财力的商号才会走海运。其他为了发财铤而走险的小商人,多半找上这些商家,暂时加入商队,交些钱财,搭搭顺风船。
阮梦华便是以此为名目上的船,此时她已换了身装束,扮作一个落魄的独行商人混在船上,化名孟华。天气不错,她坐在甲板上靠着盘成一团的粗绳晒太阳。那件天青色斗篷被她卷成一团,当作包裹随身带着,样子略有些残旧,量有扒手也不会多瞧一眼。
想要发财的人很多,但是能上船的却没有几个,香家势大,按说不在乎照拂些许商家,但人总是怕麻烦的,所以并非来者不拒,多少托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说项的商贩都被拒之门外,更别说如阮梦华这种离开渡口前一刻才到的。可她手中持有一张名贴,里面留书之人来头甚大,一向谨慎的香家门事荣毅不得不将她迎上来,甚至客客气气地单独替她安排了间舱房。
风轻水柔,红日高照,阮梦华看着两岸隐隐的青色山丘,默然想着心事。
半日,足够府中派出人手四处巡查她的行踪,上京城要再添一条关于她的传闻:刚被长姊抢走夫婿,传说会赐封公主,如今却下落不明……
那又如何?她不是突然做此决定,而是早与南华商量好的,从宫中回来没几日,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只不过计划略有改变,她扔下了南华独自上路,还有云澜……想到这儿她摸了摸怀中的玉瓶,临行之前她终是带上它,也许这真能救她的命。
水流湍急的地方,船夫唱响了号子,船尾喧闹的伙计们停下来,看着船夫如何操使船只避开漩涡,坐在甲板上的阮梦华察觉到甲板震动,回过神才知已到了望天峡。
峡谷险峻的风光令人惊叹,一向平静的河水在此处多有激流,两岸的山向内欲合,只有抬头望到天空才不会让人误以为船只穿行在山腹中。再往前开阔处,两边幽深秀丽的山林清晰可见,便如一幅长长的画卷。
不多时楼船便已出了望天峡,江河水再次平缓下来,中层的舱房里,香眉山徐徐收回画笔,满意地对着刚刚完成的惊涛图左看右看,末了自赞一声:“画意涌然,一蹴而就,果真了得!”
他等着有人能附合一声,但等了片刻却不听房中另一人出声,只得将画笔搁下,回头问道:“柳兄还未睡醒?”
适才船身不稳,连墨汁也溅出些许,难为他柳君彦还能长睡不醒。
“香二少,你若不在我房里大呼小叫,我便能多睡片刻。”
柳君彦无奈地坐起身,他可是赶了一夜的路,上船倒头就睡,如今才是午时,哪里睡够了。
“不知为何,从柳兄这里赏景最是合适,我做画也象有如神助,不若你与我换房住,可好?”
柳君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香二少喜欢这间舱房,无妨,船是你香家的,你想住哪间便住哪间,不过照你这种喜好,我怎么觉得下舱房那些伙计住的大通铺更适合你一些。”
“柳兄说笑了……”突然二人同时噤声,听外面的动静。
柳君彦的这间舱房在中层最里间,对面还有一间,此时过道上有人走动,直直走到最顶头才停下,开了对面的房门,进门后便没了动静。
香眉山眉头微微皱出一个好看的“川”字,似在想什么难题。
对面舱房的人甚是无趣,进房后便没有了声响,象是连水也没喝便倒下去睡。柳君彦哈哈一笑,突然转变了态度:“香二少不是要换房吗,那便换吧,我正想住得宽敞些。”
“如此多谢柳兄。”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风流成性,风流成性啊。”
“何以见得?”
“我说你这趟居然不带一两个小娇娘上船,原来是为了对面这个女子。”
“柳兄厉害,我若不是见过此女一面,绝看不出她是扮了男装。”
“小意思,此女定是常常扮做男子,行动言语老到,一般人看不出来。你还敢说自己不风流,若不是想住得面对面同人家搭讪,何苦大费周张地要跟我换房?”
“错矣,香某还没自不量力到要去同那名女子搭讪的地步。”
柳君彦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香兄如此自谦,倒叫我甚是不惯。”
香眉山摇头不语,只是在心里想了又想:她为何孤身一人,还偏偏上了我香家的船?
香家此趟派出的主事人是家主的二弟,香眉山的二叔香文盛,早些年金安王朝未曾开通海运时,香文盛便已扬帆出海,远游数年后回到香家,总念念不忘那一片碧海蓝天。这五年来他一次也没落下,海上经验老到,香家能一次次在损失极少的情况下安全往返,全仗此人。
香眉山却是头回出海,他一向重文轻商,还在上京城办了个画院,成日与一群画师钻研画技,若不是此次香父以番国画师更胜本地之语相诱,他是不会甘心情愿随二叔出海。
当然他并非一味沉浸在作画赏画之中,既然答应了出海行商,也知孰轻孰重,在管事荣毅带着那张名贴来找他时,他便已去瞧过那位古怪的商人,一见之下微惊,哪里是什么搭靠香家的商贩,居然是女扮男装的阮梦华!说来也巧,他们曾在杏子坞见过一回,也知她的名姓和身份来历,只是阮梦华并不知自己是谁,根本未把他放在眼中。
他犹豫了一会儿,去向二叔通禀此事,但瞒去了自己与阮梦华相识一事,只说有一身份来历不明之人上了船,介绍之人乃是与香家有极深渊源的一位东家,之后便细心留意起阮梦华一举一动。
风华夫人府的大事小事在上京城纷纷流传,二女易夫之事他略有所闻,可为何她会孤身一人?虽闻这位小姐自小寄养在外,仁帝恩宠风华夫人是出了名的,他甚至允风华夫人为其女儿请宫卫前去护卫,她此番回京仁帝更是接入宫中,怎会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船行水上,即便是香眉山不盯着阮梦华,她也跑不掉,何况她每日不是在甲板上晒太阳,就是在舱房里睡大觉。香眉山只好继续作画打发时间,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与柳君彦闲谈。
“君彦,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的手一抖,下笔一塌糊涂,苦笑道:“你说的什么话。”
“如若不是,为何我到哪里,你便跟到哪里?你要看美人儿,我把舱房让给你,但你又不看美人了,成日跟我吃住在一起,难道不是看上我了?”
香眉山无奈,放下笔,理了理袍裾,端坐下来,离柳君彦远远的,正色道:“呆会儿船会停靠在松城渡头,松城最有名的便是游妓,夜路独行多寂寞,今夜叫一两个美人上船,可好?”
柳君彦摇摇头:“我才不爱好这口,你请别人同去吧,不如叫上你二叔,我看他老人家老当益壮,一定会欣然同往。”
叔侄同去狎妓成何体统,香眉山指着他气笑道:“你这些年越来越不象话了。”
他们有同窗之谊,只是柳君彦在许多年前便另拜了名师,行踪莫名,几年中每回上京城,总能让香眉山更多惊奇,他似乎走了另外一条路,与文士们格格不入,却更见名士之风。
“君彦,你这趟似乎又神秘不少。”
“何出此言?”
“你要去何处?”
“不定,或许便跟着你们出海也未可知。”
“为何?”
“这船上值得一探的人,何止是我?且不说你一直想盯着的孟华,光是你二叔……”
西来青鸟东飞去(二)
香眉山一挑眉:“我二叔?”
船行至今,香文盛吃住都在舱房内,轻易不出舱门,还吩咐香眉山无事不得打扰,连请安也免了他的,前几日香眉山去见他提及阮梦华一事,香文盛似另有隐忧,对船上多了位贵客毫不在意,只让他看着点便成。
他本就在猜测柳君彦上船的目的,不想竟坦言为了二叔而来。在香眉山眼中,香文盛是香家的传奇,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即使与自己少有亲近,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柳君彦这些年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曾听闻他有公职在身,也不知是真是假,莫非香宝斋有何问题?
谁知柳君彦邪恶的跟了句:“我想你二叔定是带了女宠,日夜行云布雨,连房门也顾不得出来……”
香眉山脸上一黑,柳君彦又道:“这几日你我不时听到房中有响动,似有人在他房内,你猜老爷子在干什么?”
原来让他感兴趣的居然是这个,香眉山拿这位老友无法,只得任他胡言乱语。
傍晚时分,香宝斋的船停靠在岸。
松城渡头是沿路较大的渡口,每到华灯初上,来往商船停泊之后,城中游妓便乘了小小花船前来招揽生意,妖妖娆娆的女子站在小小板船上挨个来问,兜售自己廉价的美貌,若遇上称心的客人,便一同往城中游玩。
管事荣毅发话,说是二老爷有吩咐,不拘着大家伙耍乐,准许船上的伙计结伴出行,只是需得在亥时前返回,明日一早出发时,船可不等人。
阮梦华与几位搭船的商户老板不熟,也不打交道,独自一人在房中等着吃饭。几日下来,她还是不习惯船上粗鄙的食物,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鸣玉与沉玉二人均不在身边,这些年她习惯了两个丫头一静一动,有时吵吵闹闹日子也容易过些。可惜,她们二人谁都不是省心的主,鸣玉倒还罢了,沉玉……真没想到她会突然倒戈。
入夜后渡头格外喧闹,隐约有丝竹之声,想是有船商在召妓狎乐,还有一些水上人家便在船上点了炭火烧鱼煮饭,晚风把焦焦的鱼香吹开四散,引得躺在舱房床板发呆的阮梦华愈发的饿了。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此时已过了晚饭时分,船上的伙计难道都不吃饭吗?
走出舱门,对面的门板也即时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当前一人冲着她微微一笑,正是香宝斋的二公子香眉山,这几日如这般“巧”的相遇已有过几次,他极友善地道:“孟老板这是要去哪儿?”
孟老板?听他如此招呼阮梦华禁不住身子一僵,虽然以前跟着南华出过几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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