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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来的相公-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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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小狗子是怎么了,自那日与人打过架之后,再不出门,每日倒粘我这个东家奶奶的紧。
我有兴致的时候常常喜欢与他说说小时候母亲给我说的一些故事,其中有像《水浒传》这种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还有像《西厢记》温柔缠绵的爱情故事,不管哪种,小狗子都百听不厌。
“就这样,祝英台跳进了梁山伯的坟墓里,两人从此化成蝴蝶永远在一起……”我说完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发现小狗子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我抚着他的小圆头,对着一旁翻晒白菜的佟嫂轻笑,“佟嫂,小狗子睡着了!”
佟嫂在身上随意擦擦手,接过小狗子,笑道对我道:“东家,您太惯着他啦,再过几天学堂就开学了,到时小妇人怕他不愿离开东家去上学呢!”佟嫂己不再像初来时那般的拘谨,有时小狗子对着我撒娇,她也不再生气,只不停对着我为小狗子的逾礼道谦。
我摇摇头,“佟嫂,到时他有很多小伙伴了,哪还会整天惦着我这个东家奶奶啰!”
……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终于连着几日没再下雪,夕阳下,和田县下的沈水开始解冻。刚翻修好的灰瓦上,积雪在大家不知觉的情况下开始融化,雪水顺着瓦凹汇聚,从屋檐上滚下滴嗒落在石阶上,我很喜欢听着这滴嗒声入睡,这自然编谱的音乐,清新而又韵味无穷。
经过漫长的等待,月底,李秀才终于上门提亲,不过来的不是媒人,而是他本人。
佟嫂在开门时,从门缝里瞧见他提着的大雁,惊得忘了敞门,愣神半晌,直到李秀才出声提醒,这才快速打开院门。
“啊,李秀才怎的来了,东家正午休呢!你这边请,我这就让小青去请东家。”说着一边引着李秀才去花厅,一边吩咐小青叫醒我。
小青进屋,我就醒了,有了身子,我睡觉很警醒,常常一点响动就会醒来,也因此,我睡觉时,小青一般很少待在我的屋里侍候,而是出去帮佟嫂做事,或继续绣着她那手绢儿。
帮我化了个淡妆,她一脸神秘的对着我笑。
我摇摇头,这事早在预料之中,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神秘!
迈进大厅时,李秀才还是那身灰袍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不同以往的是,头发不是全部束高,而是将后面的头发放了下来,顶上带着个小小的发冠,看起来成熟很多,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
见我进来,他缓慢而又不失礼的站起身来,朝我行个揖,微微一笑,行为举止间颇有些淡润如水的感觉。
我微微福了福身子,笑着道:“李秀子今日所来为的何事?”见着他脚边的大雁,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做戏作全套,自然要不动声色的演好。
李秀才先是一怔,尔后脸上微微一红,吱唔着道:“这事本应家母前来,无奈她眼睛不好使,所以小生冒昧前来。”本来他可以让媒婆前来,无奈家里实在贫寒,竟分不出半分多余的钱,只好自己失礼前来。
我淡笑的望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果然,他提了提脚下的大雁,紧张道:“小生仰慕姑娘己久,所以冒昧前来提亲,还望姑娘能让小生照顾姑娘。”
听了这话,明知是假的,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动,眼眶湿润起来,掏出白绢儿轻拭眼角,喉咙发哽,一时竟出不了声,这让我想起夏秋生求亲时的情景Qī。shū。ωǎng。,那时我躲在门后,他一脸紧张,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对着父母道明来意。
父母不答应,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那时,我的心底说不出的甜蜜和羞涩,时过两年,物是人非。
佟嫂见我不答话,急的直朝小青使眼色。
小青轻轻叫了声东家提醒我。
我如梦初醒对上李秀才温雅的眸子,含泪一笑,轻轻的点了个头,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
小青和佟嫂其实不大明白为何李秀才突然上门提亲,但我独身一人,能有个人照顾,她们自是开心,不会多想。
反倒是阿福,听说李秀才前来提亲,狐疑的看我一眼,然后沉默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对他来说,东家身上只要不是发生了坏事,他都不理会,好好干活养好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好。
成亲
与李秀才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以后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置办。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其中所花费的银钱,我本打算自己出,李秀才却不同意,只道怕母亲起疑。虽说婚礼简洁些,到底也算全了所有的仪式。
到了亲迎之日,我早早起来,小青协着佟嫂为我梳妆打扮,凤冠霞帔是新近置办的。化好妆容,李秀才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前来迎亲。
我俩商定,成亲后三天内,住在他家,之后便全部搬过来我这里住。
盖着盖头,我有些紧张的捧着苹果,在小青的搀扶下一步步踩过院中青砖向院门行去,每走过一步,胃上就好似缩了缩,有点发痛。
不多时,一双满是冻疮的手伸了过来,是李秀才。他的手虽然布满伤痕,却很大很温暖,紧张的心霎时安顿下来,这让我差点以为这场婚礼是真的。
我被扶进轿中,坐定后,轿子晃动一下,伴着锁呐锣鼓声,向李秀才的家移去。
不知怎的,这一刻让我想落泪,而我确实不知不觉中落下了心酸的泪水。
到了地儿,轿子停下,轿门呯的响了一声,我知道是李秀才射轿门了,然后,我又被人扶着出了轿门,踏上红毯,跨过马鞍,与李秀才拜过堂,吃过合卺酒,两人成了假夫妻。
行礼时,观礼的人中,很多人都赞李秀才有福气,终于苦尽甘来,娶了房好夫人,盖头之下,我不知道李秀才是何表情,却再没听到他的笑声。
婚礼上,本来没打算请多少人,但来观礼的乡亲很是热情,大家怜惜李秀才家贫,很多人都自动自发的搬来桌椅吃食,大家坐在一起吃闹,这个婚礼并没有预料中的冷清,反而热闹的很,可见李秀才平时为人定是不错的。
送完客己是半夜,我没有伸手掀开盖头,也不知为何,明知是假的,我却不愿让这个婚礼带上瑕疵。
红烛滴泪,映得满室通红。我静静的等着新郎。
李秀才带着淡淡的酒气走进新房,然后是一阵悉嗦声,我的盖头被人掀开。李秀才一身大红喜袍,面冠如玉,温温淡淡的立在红烛下,对我勾唇一笑,道:“玉姑娘,夜深了,歇息吧!”
也不知他是因为吃酒而脸红,还是因为想到现在尴尬的处境而脸红,看到他的样子,我也忍不住脸上飞霞。
李秀才看得呆了,半天没再说话。
我被他直直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忙问道:“李公子今晚睡哪?”
他呆愣愣回道:“就着凳子睡几晚便好。”眼睛却没从我脸上移开。
我不好再说什么,为掩饰心里羞意对他轻点个头,合衣快速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睡下。我以为有个陌生男子在屋内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过片刻便沉入梦乡。
我梦见自己与夏秋生成亲时的情景,梦里,我高兴的不停抽泣,紧紧抱着夏秋生不愿放手。早上醒来时,一张放大的脸埋在我的颈侧,吓了我一跳,慌忙从床上爬起。
李秀才睁开眼,见自己的头是安放在我的枕上,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玉姑娘,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也不知为何你哭过不停,拉着我不肯放手,这才唐突了姑娘。”
我松口气,心里羞窘,面上却尽量显得淡然,微笑道谦,“不好意思,李公子,是小女子失礼了!”
李秀才摆手,示意没什关系,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我又道:“李公子,以后就叫我娘子吧,我叫你相公,免得别人看出破绽来,今天还得给婆婆敬媳妇茶,天色不早了,你我快快洗漱一番去请安罢!”
李秀才闻言,身子微震,眼带亮色。对上我平淡无波的眼后,里面的光暗下去轻点个头,理理皱了的袍子,转身慢慢出了房门。
我疑惑歪头思考,刚刚李秀才的神情古怪的紧,怎么了?难道不能叫他相公?我呆呆的坐在床沿想了片刻,没想出个结果来,只好起身去找水洗漱。刚至门口,李秀才端着盆水出现在门口,微微一笑,“娘…。。子…。。你身子不方便,我帮你打好水了,你洗漱一下吧!”
娘子二字像是含在嘴里叫出来的,我也没听太清楚,他就匆匆放下水盆,又匆匆离开。
从这以后,我开始叫李秀才相公,他叫我娘子。本以为,这个称呼我最多只能叫上三年,没想到后来……以后的事这里暂且先不说罢!
小青和佟嫂都被我留在家里,就相公这样的家况来说,带个丫环过来侍候我不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反而有些炫富的意思,所以就没让她们过来,反正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搬过去。
至于理由当然是那边的宅子无人照料,再加上婆婆需要有个好的环境养病,大家自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合理。
敬媳妇茶时,李老夫人一身新妆让我一惊,虽有些过气,但那身上的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第一感觉是绸缎与这个家很不搭架,我不会是找了什么麻烦吧?
这个念头也不过在我脑中一闪,便端上沏好的茶水,跪拜微笑道:“媳妇请婆婆喝茶!”
李老夫人热泪盈眶,直道好好,接过我手中的茶,轻酌一口,微笑着对我道:“媳妇啊!老婆子本想亲自操拾婚礼,无奈眼睛不好使,这才交给江儿办啦!这个家一穷二白的,媳妇能不嫌弃我儿,老婆子就己感到万幸,以后我儿就好好交给你照顾啦!最好能生个小胖孙子,老婆子这生就知足啦!”
我一愣,接着微笑点头。每个做婆婆的都会与自家儿媳说上这么一段话,我自然而然的点了头,没想别的。
反倒是相公不好意思阻止,“娘!”他是知道我与他不可能真的生个孩子,生了个孩子也不是李家的血脉。
李老夫人呵呵一笑,道:“呵呵呵,媳妇儿你看,江儿害羞啦,都是成家的人啦,这些事娘哪能不提啊!”
我附和一笑,道:“婆婆,您就别笑了,再笑相公那张脸都快成关公脸啦!”这相公二字,我过去叫了两年,如今叫起来没有丝毫别扭。
又与婆婆说了一下新近打算,主要是想让相公继续读书,家里家外就由我这个媳妇操拾,也将过几天搬去新居的事与婆婆说了,她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几天侍候婆婆让我有些吃不消,第一次做这种事总有些手忙脚乱,好在相公空闲时会时不时帮我一把,特别是引火时,每次都少不了他,否则那饭也不知何时才能煮熟。
相公这几天都没有出去卖画,待在家里与我一起拾掇行李。
总的来说,要搬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旧的不能再旧的东西,那边都有,这里的就可以不要了,但婆婆念旧,有些东西说什么也不肯扔,所以收拾起来,最后还是有小半车东西,大部分是小件的,大件都留了下来。
让相公捎信给阿福,小青他们让人来接。
第三天,一行人一辆车到了院子,小狗子见我回来,欢快叫着东家奶奶从院子里冲出来,差点扑得我摔跤,不过还好让相公扶住。
我吓得出了身虚汗,小狗子让佟嫂训了一顿,怏怏的缩着尾巴靠在墙脚打圈圈,还时不时红着眼晴看我一眼,那其中的委屈看得我心生不忍,便劝道:“佟嫂,算啦,小孩子不知轻重,下次小心些就是!”
婆婆看见小狗子这机灵小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老婆子总喜爱看年轻人,她刚被阿福扶下车,见着墙脚的小狗子忙乐呵道:“来来,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婆婆,我叫小狗子!”小狗子见和蔼的婆婆朝他招手,也不怕生的走上前去,佟嫂拿这个油滑的小子没办法,只好任他去。
一老一小,两人聊得乐呵,我笑望着一旁的相公,轻声道:“相公,前两天叫小青打扫了一下婆婆的厢房,你要不要去看看?”
相公点头,我叫佟嫂扶着老人家,一行人向东厢剩下的唯一一间房行去。
阿福搬着婆婆的东西跟在身后。
才安顿好婆婆,隔壁张氏上门,见她一身碧青儒裙,笑盈盈的立在门口不停打量我这个新妇,打趣相公道:“哟,李书生,你倒是手脚挺快的,这玉姑娘才来多久,你便将人娶进家门啦!”
相公被张氏的直爽说得面红耳臊,只吱吱唔唔不知如何作答。我忙接过话茬,道:“陈娘子,今儿个来了,进来喝杯茶吧!”
张氏甩甩手,“不了,玉姑娘,小妇人只是听说李书生来了,想请他帮个忙。”这,人才来多久,就有人找上他帮忙,相公还真是……
相公终于不再脸红,笑着问道:“陈家嫂子有何事需小生帮忙?”
张氏一笑,发钗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张书生,能不能帮小妇人写个信,我家那口子去了京城都好多天没回了,也没个消息,我这心里急得火烧似的。”
自我搬过来后,没见过陈清,原来是去了京城。
相公对我道:“娘子,你先歇会,我去厅里写封信便来。”我笑着点头,目送他与陈家娘子去了花厅。
婆婆第一天到这里,总要办个宴席,大家一起吃顿饭,介绍一下,遂去找佟嫂商量晚宴的事。
佟嫂又在翻晒白菜,我不大解,问道:“佟嫂,这些白菜你打算用来做何?”我记得帐本上并没有提到她买了这么多的白菜啊!
佟嫂一边翻着白菜梗,边道:“东家,这些白菜是小妇人地里的,小妇人见有得剩,就想做些腌白菜给东家早上下粥喝。”
我望着太阳下一排排挂得整齐的白玉似的大白菜,有些感动道:“哎!佟嫂这些个东西你留着自己慢慢吃,或者卖些钱也可以,哪需要拿来给我啊!”
小青笑着回了句,“东家,你这都包吃包住,佟嫂子家的白菜哪吃得完啊!”
我听了,埋怨道:“你可以卖给我啊!从我给你的用度里扣就是了,哪需要这般做。”
承人家的情,我总是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佟嫂家并不富有,这么多的白菜卖了给小狗子添些衣物也好,哪用得着专程给我做腌菜下粥。
我倒不是矫情,事实确是如此,本来就不够宽裕没必要为了讨好我这个东家做到这一步,佟嫂干活我很满意,卖些自家东西给我这个东家,与别人卖给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这样做,她会觉得有私下克扣用度嫌疑,所以不愿这样做。但我不以为然。
佟嫂听了我的话,果然忙摇双手,“东家,小妇人怎么可以这样做了?一直以来东家都对小妇人照顾有佳,小妇人这才想着为东家做点什么,真的不用了!”
我看着她,轻叹口气,算了,佟嫂虽是精细的人儿,但有些时候身上的古板总变不了,这种变通的事情,她这个老实本份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也是应该的。
沈长天
天气晴朗,万物复苏,田野里冬眠的昆虫己有少数从洞里爬出,我的肚子己有四个月大,有些凸显,穿上些稍宽的衣物,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我是发胖了。这也就是身段较为娇小的好处罢?
为免婆婆怀疑,相公与我一直同住一房,当然我睡床,他睡软榻。开始时的不习惯和怪异慢慢消去,如今我己能坦然接受房里有个叫相公的男子。
天气暖和,相公的手上冻疮变得奇痒无比,总会时不时的挠两下,我心生不忍,想起小时候生冻疮时娘亲会烧了萝卜烫疮口,虽然刚开始时会有些痛,不过慢慢的会消下去。
我见相公手上冻疮并没有裂口,便叫佟嫂帮我备了根白参参的萝卜。
晚上从佟嫂房里出来,推门进房,相公正挺直着背,端坐在一旁的烛火下看书,晕黄烛光下,相公长长黑发如水倾泻胸前。以前我倒没发现相公的头发又黑又直,那时只觉他头发束高时总是一丝不苟,很是伏贴。
两人住在一起久了,总会碰到些意想不到的事,比方说,我发现早上起来时相公披散着头发的时候,比束比起时会更有魅力些,少了平常的温润气质,多了份慵懒风情。当然,因有孕我起的一般比他迟些,能见着他散发的时候极少。
我端着装了萝卜的碟子,走至相公身前,正好挡住他看书时照着的淡淡烛光,影子被拉得老长映在窗上。
相公不明所以,抬头来看。见着是我,愣了愣,两人虽住一屋,但相谈却甚少。
最主要是我不是个善谈之人,性子说的好叫沉静,不好的话可能是有些无趣,因为我一天到晚的活动其实极其简单,不是绣些衣物,便是坐着看书,或偶尔找佟嫂她们闲话,一般说的也都是些女儿家的事,相公也插不上话,只好看书。
身为丞相千金,我爹自是从小就请先生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这些也不会拉下,女红厨艺是必须的,不过别人觉得甚是高雅的琴棋书画我学起来有些怏怏无趣,最终也就半吊子,很少与人谈论这些。每次与一些贵族家小姐聚会时,只要谈到这方面的东西,我都很少搭话。于我来说这些东西只是修身养性用的,学的再好也没必要拿着去炫耀。
倒是女红和厨艺我很喜欢,我这人有个奇怪的性子,凡是喜欢的东西我都爱研究个透彻,直至觉得全懂了后,这才放手。
有段时间,娘亲绣好的绢儿或衣物总会被我折得稀烂。而我觉得仅仅娘亲教我女红不够,我还时不时喜欢趁娘亲不注意偷溜出府,跑去别人家做绣娘偷学特别的绣法,所以那些湘绣,苏绣我都是比较娴熟的。只是后来夏秋生不大爱我一天到晚的绣东西,我也就放下了。
“娘子,有事吗?”相公温淡的声音将我从游魂中扯回来。
我对上他平静无绪的眼睛,淡淡一笑,回道:“这几日见相公总是不停挠手,想必冻疮有些痒吧,我知道些偏方,看看能不能冶。”
相公眼中惊讶闪过,在他眼中,我只是个雇用他的人,并不曾料到我会关心他,所以讶然吧!
我在他身边凳子上坐下,微微勾唇,接着道:“小时候生冻疮了,只要没裂口,娘亲总会拿了热萝卜来烫,虽然有些痛,但第二日便会好上许多。”
相公听了,将书本放下,感激一笑,“那有劳娘子了!”说着伸出双手。
望着那双宽厚的手,我愣住,这,男女有别,本来是想让他自己来的,没想到他竟会毫不犹豫让我做这些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亲密事。难道他真将我当成娘子了?
眼睛对上他坦坦荡荡的视线,我有些汗颜,显然是我想歪了。
萝卜早就让佟嫂切成小块方便取用。
“来,相公,你坐这儿吧!”两人移至炉火旁。相公始终都一副坦荡样,任我摆布,我也不好矫情。
取了一块萝卜,放置火上烘烤片刻,不一会儿一股温焦的萝卜味儿充肆着两人鼻腔。我用筷子夹出萝卜,柔笑着道:“相公,手伸过来。”
相公眼睛扫扫那冒着热气的萝卜,再看看我笑得始终温柔的脸。好半晌,才伸出右手。
我握着他的手,淡淡的温度传至手心,我忍不住脸红,这是第二次握着相公的手,还是一样觉着温暖。
“娘子,怎的了?不用怕,下手吧,我任你处置!”这话说的,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我要怎么的。
我想瞪他,却对上他笑意吟吟的黑眸子,黝亮黝亮。
我心中一抖,萝卜就这么毫无征照的盖了下去。
相公右手一震,闷哼一声。我不好意思笑笑,忘了要挪动萝卜,手背那里烫的肯定过了,移开萝卜,果然红了,我有些愧疚,刚刚不该失神的。
“相公,痛吗?”
“不痛!娘子只管来便是!”听听这话,不知道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嗜好。
又烫了几下,相公的黑眸子不仅黝亮,还带上些水润,看得心里直痒痒,可惜这个相公只能看,不能吃。
为了让他减少些痛楚,我只好随意找着话题。
……
“相公,您也不卖画了,那些画儿如何处理?”
“我己经送给附近书院的夫子们了。”
“这附近有书院?那相公可有去书院读过书?”说着又是一烫,相公的手反射性的动了下。
“去读过一年,书院里的张夫子是远近闻名的良师,我就在他膝下求学。”
“那后来怎的没去了?”
相公沉默一下,回道,“母亲病的严重,差不多将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
“哦。”
我与他没再说话,萝卜的温味儿盈满寝室,火上烤着的萝卜发出滋滋响声后,我取出然后一一小心烫着伤处,重复不停,相公的手一片通红。
将他的双手烫遍,己是深夜,我有点疲累,坐不住了,与相公道过晚安便睡下,迷迷糊糊中,好似瞧见相公拿着书坐在烛火下,看了半晌,也没翻动一页。
睡眠不好,又不想点安神香,怕不小心伤了肚中孩子,只好每夜里不停翻动着身子,仰躺,左躺,右躺怎么睡都不是,弄得不仅自己眼下带青,相公这些时日也常哈欠不停。
这日我实在看不下去,便道:“相公,还是再为你置间屋吧,这样你总睡不安生,第二日起来,读书时又精神不济。”
相公却道不碍事,说我一个孕妇独自一人睡屋里,总不放心。
我听了,心里生出丝淡淡的感动,便没再提让他睡别处去。
这天半夜,我突然被痛醒,脚己不能动,腿肚处抽地厉害,我知道这是抽筋了,孩子长骨头啦。
我忍不住轻轻呻吟,软榻上正酣然入睡的相公翻个身,继续睡去。
我痛得直蜷成一团,不停的用手搓揉着脚肚,力气太小,没什么效果,揉不开。
自那以后,我的小腿时不时半夜抽筋,有时咬牙忍着不出声,有时痛得厉害了,想起自己的处境,忍不住悲从中来,低低抽泣。就这样过了七八日。
这天半夜,我突然感到腿肚上似有阵瘙痒,睁开惺忪睡眼。
淡淡月色下,相公正低垂着头揉着我的腿肚,背着月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手上动作却很轻柔。这情景,让我的鼻子一酸,默不作声的任他揉了许久。
直至……
他胸前一小缕黑直长发垂在我的小腿处,随着他搓揉的动作,不停摇摆,挠得我只感一阵酥麻,好不羞窘。忍不住缩了缩脚,脚踝却被人捉住。
我只好讪讪出声道:“相公,可以了。”
相公似没听到。
我再唤了一遍,他才似猛地被惊醒,收起手来呆站在床沿旁惊诧的望着我,两人之间顿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被他看得老脸发烫,不好意思合上眸子道:“夜深了,相公歇息去吧!刚刚,谢谢相公了!”
“娘子,我……”他似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礼,想要解释,见我己然合上眸子,只得作罢,转身返回软榻上背对着我悻悻睡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总能感觉到半夜有人帮我揉腿,也再没睁开眼去看,我知道是相公,想起那天他被抓时的窘态,我不好意思再拂了他的好意,只任他去。
只是被他搅醒的夜里,总会觉得周身特别的温暖通畅,通畅到就连枕上几不可闻的发油香味儿我都能闻到。
这日里,天气晴朗,阳光普照,我想起绣些东西让小青拿出去换钱,便打算与小青两人一道上城去采买些合适的绢布或者衬料,反正我也能做衣服,何不做一件试着拿去成衣铺子卖?
打定主意,两人拿了篮子齐出院门。
相公正在窗下看书,以往我很少将自己的行踪告知相公,可能觉得我的去向于他并无多大干系。自那日发现他帮我揉腿后,心里变得柔软,忍不住对他道了句:“相公,我与小青去街上买些布料。晚些时候再回来。”
“那我陪你去吧!”他闻言放下书,起身拉门。
本想拒绝,但想有个男人在身旁能帮忙提些东西,遂点点头。
小狗子见着了,死活也要一起去,我知道他是因为每天都与婆婆呆在一起,有些烦了,才想与我一道。
人上了年纪难免爱对年轻的小伙子拉杂一些她年轻时候的事,或说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或拉拉家常,像小狗子这般小小人儿喜欢的还是我说的那些个故事,婆婆那长串的唠叨哪能让他安得住。
佟嫂见了,对着小狗子吩咐几句要听东家奶奶的话,不要乱跑等等,这才让他一道出了院门。
四人边说着话儿,边向大街走去,速度很慢。
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走至街口,我实在走不动了提议休息,大家找着一块大石挨个坐了下来。
我掏出帕子擦擦脸上的细汗,又见相公脸上有汗,本能的伸手去帮他擦。相公愣住,却没动任我将他额上汗水擦净,一双黑眸紧紧锁着我微微拉个弧度的唇。
擦完,我才想起他不是夏秋生,窘然一笑。小狗子嚷着他也要擦,只好又帮他擦过,正要收起帕子。
突得听到有人试探着叫了声,“冰娃娃!”
我诧异,这个称呼,己有好多年没用过,也就小时候与我青梅竹马的沈长天用过,自他突然搬家,下落不明后再也没有人用过。
我转头寻声去看,上次在客栈见过的出色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河边柳树下,一身白色织金锦袍随风拂动。见我转头看他,刀雕玉刻的脸上露出几不可察的淡笑,缓步优雅行来。
我站起身来,身旁相公突地扶住我的手臂道:“娘子,仔细些,可不能摔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己习惯相公自那日之后三五不时的关心,也没觉得什么,倒是那男子行来的脚步一滞,扫了眼身旁的相公,尔后笑容不变的走来。
“你果然是冰娃娃,上次在客栈时我就觉得面善!”他睨一眼我手中的绢帕儿,绢帕一角绣着的白色六角冰花正迎风扬开。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我疑惑,记忆中叫我冰娃娃的沈长天似乎比较的胖比较的开朗热情,这人跟冰似的不大像啊!不过也只有沈长天才知道我为何绣个白色冰花在绢帕上。
“冰娃娃不认识啦,我是长天啊!”
“啊,哦!长天啊!”我高兴叫道,真的是他!
他一勾唇,道:“难怪你认不出我来,都差不多十多年没见了吧!”说着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的去揉我的头,却被相公架住手。
“男女有别!”相公的声音很沉,像是得了风寒,我不解看他一眼,先前还好好的啊,“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声音好像有些不同……”
我才刚说完,相公咳嗽一下,道:“娘子,看来我是染了风寒了,昨儿个你老踢被,我光记得给你盖被子,自己忘了加件衣服了。”说完紧抿唇角,一副欲咳不咳的样子,鼓着腮班。
我抬手去试温度,果然有些烫。直到很久以后,我与他谈起此事,才知道他那是憋气憋的。
我心底有些发急,怎的突然就得了风寒。
沈长天似笑非笑道:“冰娃娃,既然你相公生病了,那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叙,家母甚是想念你,回京后,听说你己出嫁,叹惜了好一阵子,有空你回京城看看她老人家吧,她对你甚是挂念!”
咳咳…。。
我点点头,小时候沈伯母待我确实如谪亲的闺女,比对长天还好,有空确实应该去看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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