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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宅门-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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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前面一片旷野,游人如织,正巧沿着那绿坡下去,便是淮水岸,杨柳依依,果然是个好去处。
李婉婷隔着车帘看见这地方,立时就喜欢起来,嚷着下去做耍,李家一行车马就搁这儿停了。
她人小,身子轻快,推开车门便一跃而下,惹得老太太在身后一个劲儿喊:“慢着些!”
“银碗,快拿我的风筝来!”
李婉婷就跟那出笼的小狗儿一般,只差满地打滚撒花了。
银碗望了望天,从车里取出来一只大大的绿蜻蜓风筝。
金秀玉在后头车子里,正迷迷瞪瞪的,一会儿是柳弱云在眼前打转,一会儿是杨惜君笑嘻嘻迎面而来,走马灯一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听隔着车板,一波一波的人声。
“这是到哪儿了?”
真儿笑道:“在淮水边上呢,阿喜要放风筝。”
金秀玉点点头,道:“咱们也下去透透气。”
“哎”
真儿和春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车,前头老太太也刚下车,就着青玉和秀秀的手搭凉棚,往远处瞧。
李婉婷正拿了一卷线,嚷着让银碗举着风筝,她前头一跑。印完后头一放手,那风筝呼呼就借着风势上去了,在天上高高飞起来,倒真似个火蜻蜓一般。
金秀玉笑道:“这蜻蜓风筝画的倒好,是出自谁的手笔?”
春云笑道:“我晓得,这是三小姐缠着,二少爷替她画的。”【小说下载网﹕。。】
金秀玉微笑点头道:“可见跟着管先生学画,没白费功夫。”那管如意虽然德性不良,一笔画倒是真材实料,只是不知如今人在哪里。
“这说到阿平,他人呢?”
几人放眼望去,见那边树下一个略显消瘦单薄的身影,半大少年,正是李越之,却不知他长身玉立,远远望着那淮水想些什么。
春云笑道:“你们瞧,二少爷像不像那些个风流雅士?对着这样的美景,怕是诗兴大发了罢?”
李越之虽然学了几年学问,不过他素来不好吟诗作对的,学问也是马马虎虎,大家都知道他肚里的墨水,自然也听出春云这是在开玩笑。
她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因背对着官道,没瞧见李家四房的车马正从官道上行过。
原本四房是走在头里的,不过也是见路上风光明媚,停下戏耍了一番,竟也就落到金秀玉她们后头去了。
李勋骑着马,跟在铎大奶奶的马车后头,得得得得小跑而来,一眼就瞧见了金秀玉等人,不由心头暗喜,扯了缰绳一路跑过去了。
前面铎大奶奶也不晓得,家丁们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行径,都没有多加理会,车马自顾自地走着,很快便与李勋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青玉和秀秀扶着老太太满满在那草地上走着,往那边坡下河岸走去,渐渐变离得远了。
金秀玉也走了两步,觉得身子着实沉重,便立住了,真儿和春云一左一右陪着她。三人正仰着脖子看李婉婷放起来的风筝,这芳草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嫂嫂。”
一声呼唤便让三人集体回头,李勋正踩着青草款款而来。
“原该是我们走在头里,不成想路上一耽搁,倒被嫂嫂抢了先,在此相遇,可见也是缘分。”
金秀玉却自发地就靠近过来,真儿和春云立刻警惕地移动位置,巧妙地将他跟自家主子隔开。
他也不恼,只是嘻嘻笑着望金秀玉,也不说话,眼睛就像是粘在了她身上。
金秀玉极为头疼,叔叔盯着嫂嫂瞧,这算怎么回事,他够胆子,她可还要脸面,只好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勋哥儿在一品楼的差事做的可好?”
李勋笑道:“极好的,寿堂兄对勋十分地指点照顾,嫂嫂哪天来一品楼,勋亲自为嫂嫂布席。”
金秀玉道:“家里的厨子倒不错,做的饭菜极合我的口味。怕是没什么机会去一品楼了。”
春云眼珠一转,紧跟在她后面接话道:“可不是,咱们又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小人,仗着自己是李家亲戚,就到酒楼里打秋风,勋少爷,你说是吧?”
李勋咳了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
真儿马上也说道:“春云,你瞧你说话就是口没遮拦!一品楼有勋少爷在,谁敢去打秋风,就算是有人打着李家亲戚朋友的幌子,勋少爷也一定会公事公办,该收的银子定然是一分都不会少的,否则岂不是#了公中?勋少爷,你说是不是?”
金秀玉身边这两个丫头的尖牙利嘴,他都曾领教过,只是每回都学不乖,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依旧要被嘲讽,就像他对金秀玉有非分之想,每回都被李婉婷和李越之算计报复,却依然没有学精。
要不怎么说,这种人是草包呢。
不说他们这边人口角调侃,绵里藏针,单说那官道之上,又辚辚走来一行车马,这回却不是李姓人,而是那位知府千金杨惜君了。
杨家的车马到了这边儿,也慢慢放缓了速度,杨惜君掀开了车帘一角,远远望着那草坡上的景象,放风筝的李婉婷,树下眺望的李越之,沿着草坡走下去只剩上半身可见的老太太,还有正站在一起说话的金秀玉和李勋。
绿肥红瘦两个丫鬟也坐在她旁边,正说道:“还是小姐算的精,故意放慢了速度,瞧,果然就遇上李家人乐。”
俩丫头相视而笑,却见小姐杨惜君并没有回应,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外头。
“小姐在瞧什么?”
杨惜君扬起了嘴角道:“瞧一幕有趣的风景。”
“什么有趣的风景?”
绿肥红瘦两丫头挤过来也扒到窗口上看,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杨惜君摇头撇嘴,抬手一指金秀玉和李勋那一群人,说道:“你们就没瞧出点猫腻来?”
两个丫头瞧了半天,要不怎么说浓缩就是精华呢,瘦丫头到底先看出点门道来了。
“那位李勋少爷,似乎对李家大少奶奶动了什么心思呢!”
瘦丫头嘻嘻笑道:“都是小姐调教有方。”
胖丫头挠着脑袋,皱眉道:“小姐的意思是,那李勋,对李少奶奶有不轨企图?叔嫂之间。。。。”她没接着说下去,这事儿可不好乱说。
杨惜君却冷笑道:“你也瞧出来了?他们叔嫂之间,只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胖丫头忙摆手道:“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这话可不许乱说,别人的名声倒也罢了,坏了小姐的名声,才亏呢!”
杨惜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与我有什么相干,真是人头猪脑!”
她一指头戳在胖丫头额上,胖丫头往后一倒,差点没摔车上。
瘦丫头却若有所思道:“小姐的意思是?”
手指拈着帕子从额头拂过,杨惜君敛了眼睛看了看自个儿的手指尖,淡淡说道:“你彩呢?”
瘦丫头领会了她的意思,点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杨惜君掀起眼角斜看她一眼,抿嘴笑了。
这一番次序,就好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到底谁吃的了谁,却还试个未知之数,又或者貌似强大的敌人,也会死了算计呢。
杨惜君没有在这里逗留,随手将帘子一放,便吩咐赶车的家丁们,加紧行程,赶回城里去。
李家一行人玩够了,也就收了风筝,上车回城。这小半天儿倒也快活,只是多了李勋这个牛皮糖,令人有些倒胃口。
回到城里,李勋自然不好再跟到家里去,只好半路上与她们分道扬镳。
他一走,金秀玉才算松一口气。
春云撇嘴道:“这位勋少爷,越来越没脸没皮了,真不当大少爷不在,咱们一家子女人,就好欺负不成!”
金秀玉咬着牙,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道:“总有一天,狠狠教训他一顿,叫他吃个大亏,长长他的记性。”
真儿和春云却都对此不抱期望,这满府上下,谁不晓得大少奶奶都是嘴硬心软,什么时候有过重罚,指望她教训人?算了吧。
金秀玉这回却是真个下了狠心了。她每回看到李勋,便想起贾瑞,紧跟着便想起凤姐的手段。
人家凤姐能够毒设相思局,生生弄死了贾瑞,她虽没那么狠心,从来没想过弄出人命,但若姑息下去,只会助长李勋小人的气焰,丈夫远在重洋外,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只能指望自己,她可得好好计划一番,非得一招治了李勋不可。
一路发着狠,一路便进了城。
今年的清明过的算欢喜,只是总有一个两个讨厌的人出来破坏心情。
金秀玉这边还没想出整治李勋的法子,那头知府杨家的请帖却送上门来了。
四月初十,杨惜君十六岁诞辰,杨夫人做东,请相好女眷们赴宴呢。
第二卷 秋日胜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宴无好宴
四月初十,杨惜君生辰,李家接了帖子的,可惜老太太突然身子就不爽利起来。
要说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前儿几日高兴,青玉又一时没看住,叫她多吃了好些个油腻的,这不,就犯起肚子疼来。
金秀玉就料到其实是老人家胃功能差了,消化不良呢。
找了大夫给开了药,拉了两回,慢慢调理着,今日就在自个儿屋子里歇着,杨府是去不了了。
要说家里还有个女眷,正经三小姐李婉婷,不过她近几日又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开始埋头写字了。
昨儿金秀玉去她的竹院,一进屋就见她俯在桌案上,这可是破天荒的奇景。
金秀玉问她在写什么,她支支吾吾半天,递了张纸过来,原来是给小世子杨麒君写信呢,信上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些琐事,又问起杨麒君是否跟金沐生见过面了。她看得暗笑,想起当日杨麒君要走时,李婉婷提起金沐生,他就已经不耐烦,如今她千里迢迢送了封信区,还提起沐生,不晓得这小世子又该是什么样的臭脸了。
不过她也不提醒,就由着她这么写。
要怪就怪当初没好好学点学问,如今写封信都磕磕绊绊的。李婉婷是涂涂改改好多回,那墨汁总爱滴到纸上去,纸张也是一张一张地换,银碗光裁纸就裁了一大摞,还不够她扔的。
金秀玉便问她杨家宴会去不去,小妮子扔过来一句,忙着呢,没空儿。
好么,她还称大忙人了。
金秀玉一面好小,一面也由她折腾去,到了初十这日,就只带了真儿和春云,并丫鬟小厮若干,坐了马车,去了杨府。
杨府的宅院就是当初侯知府的宅院,金秀玉在府门前下车,看着同样的宅子,就换了个匾额,不由暗叹一声物是人非。
府门上张灯结彩,虽然只是女眷的宴会,也有十几家的马车呢,金秀玉来的不早也不晚。从前儿跟这些太太奶奶们也是见过面儿,有相熟的,便一起拉着手儿进去了。
宴会设在花厅里,不是常见的大桌子,而是十几张小几围成一圈儿,每张几上六七个攒盒小碟,并酒盅、汤碗、乌木银筷、汤匙等物,每家女眷单坐一几,又方便又松快。
于是大家纷纷落座,杨夫人是东家,上座了;杨惜君是寿星,今儿她最大,但让着母亲,便在她左手边坐了。
金秀玉这是头一回见杨夫人,略略打量一眼,方晓得杨惜君就是继承了杨夫人的相貌。
众女眷都说杨夫人这宴客的法子好,既新奇,又方便。
“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官家人这般宴客的,就是图它便宜,正好方便咱们吃吃笑笑,这才做了这摆设。”
别人没见过,金秀玉倒记起来,红楼梦里刘姥姥二进曹府,凤姐和鸳鸯商量好了戏弄她的那回,就是这样吃饭的。
“这要是我呀,反倒爱那大桌子宴席,满满当当,瞧着热闹。不过今日是我这女儿提议,这样安排,到底她是姑娘,偏爱这些小巧心思。”
众女眷于是又夸杨惜君有心思,杨惜君也不推辞,笑着受了。
金秀玉夹了那菜一口,放在嘴里嚼着,觉着口味有些熟悉,正巧那边杨惜君就说话了。
“今儿的菜色,别人不觉着,李家大少奶奶必是熟悉的,正是请了一品楼的大师傅来做的呢。”
金秀玉笑道:“怪不得有些熟悉。”
杨惜君那帕子掩了下嘴笑道:“一品楼还派了一位管事来替咱们张罗,前儿清明日也见过一面的,就是贵姓那位李勋少爷,李家大少奶奶可要见一见?”
金秀玉笑道:“我今儿是来做客,勋哥儿是来做活,哪有什么特特见面的道理?倒是多谢杨小姐的美意了。”
杨惜君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在座的除了太太奶奶们,自然还有各家的媳妇小姐,有像金秀玉这样的年轻少奶奶,也有杨惜君那样待字闺中的姑娘。
这太太奶奶们一面吃酒吃菜,一面就说着话儿,这说来说去,便说道各自女儿的婚事上了。
就听杨夫人那头叹道:“要不怎么叫天下父母心呢,女儿小时养着她,女儿大了还得替她张罗婚事,等一成亲,又成别家的媳妇了。”
就有人跟杨夫人相厚的太太笑道:“杨小姐这般花容月貌的,求亲的只怕早就踏破门槛了罢。”
杨夫人摆手道:“提琴的媒人倒是不少,偏生我这丫头啊,好生古怪,高不成低不就,若是我们违了她的意,可有烦恼要生呢。”
“贵府就这么一位千金,可不得宝贝儿似的,能做知府大人女婿的,自然也得是人中龙凤才是。”
杨夫人叹道:“你莫说,她眼光高着呢,早年就跟我们放了话儿了,将来的夫婿呀,不是少年丞相大将军,就得是天下第一富人!”
众女眷们只当是玩笑话,都嘻嘻哈哈议论起来。
杨夫人挑了挑眉尖道:“话说回来,我家这丫头说的也在理,婚姻之事,到底还是要门当户对,柴门可配不得木门,李家少奶奶,你说是不是?”
金秀玉这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提防对方把话题引到她这里来。通过杨惜君也不难想到杨夫人这话时含沙射影,她就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杨夫人说的是。不过俗话说,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这女子嫁什么汉子,男子娶什么妻子,都是越老牵的红绳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也抢不着。这呀,就叫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一面说,一面扭身对旁边的一位太太道,“您说是吧?”
于是众女眷也点头起来,纷纷称是。
这算是给杨夫人和杨惜君碰了个软钉子,杨夫人年纪大涵养足,脸上半点变化都无,杨惜君却微微地变了脸,看着她的目光便有些不善起来。
使劲拧了一下帕子,她微微一笑道:“听说当日李少奶奶嫁入李家,靠的就是一个命字。若不是身带福寿、命中带旺的命格,只怕今日的李少奶奶,就不是您啦,大家说是不是?”她一面说一面笑,用帕子掩了嘴,仿佛是在开玩笑一般。
这在座的女眷们也不都是傻瓜,自然有人听出她语气不对,像是专门针对金秀玉。李家是淮安首富,凡淮安的大家族,都与李家有些交情。况且这杨知府一家初来乍到,虽然是官府,却有一句俗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三年任期一到,谁知道你是去哪里。谁会为了她们就得罪淮安的土皇帝。
因此杨惜君一句话说出来,众人只是笑着插科打诨,却没人应她。
杨惜君的脸色顿时愈发难看,但是这么一来反倒更被人看出她居心叵测了。
金秀玉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漂亮的嘴仗,心中略有些得意,暗示真儿过来扶她,便起身离席了。因防着杨家母女趁她不在说些什么,便让春云留在了席上。
真儿扶着她,出了花厅,往那后花园走了几步。花木扶疏,小桥流水,这小花园倒有些别致,主仆两个都觉得胸中一清。
“少奶奶,那杨夫人和杨小姐说话含沙射影,绵里藏针,只怕是不怀好意。”
真儿提醒了一句。
金秀玉侧头望了她一眼,说道:“你也瞧出来了?”
真儿点头,笑道:“不过少奶奶更是聪明,一个软钉子就把她们母女都顶回去了。”
金秀玉也笑了笑。
那屋子里气闷地很,主仆两个便在这花园里歇了一会,正待回到席上,那边假山后头沙沙作响,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假山后头绕过来一个年轻男子。
“咦,嫂嫂?”
金秀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消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不由暗叹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但既然已经碰面,又不好视而不见,只得扶着真儿的手转了过来。
“勋哥儿也在呢?”
李勋见到金秀玉,自然是十分惊喜的,走上来几步道:“原来嫂嫂也是杨小姐的座上宾。”
他站的过近,金秀玉忙退了一步。
“是啊,席上听杨小姐说,今儿是一品楼做客,勋哥儿是管事,真是愈发能干了。”
李勋笑道:“嫂嫂过奖。听说老太太近日身子不爽,勋正想过府探望。”他一面说着,一面那一双眼睛就盯在金秀玉脸上。
金秀玉浑身不自在,刚想说老太太已经好了,但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说不定这可以是个整治李勋的机会,便改了口道:“那敢情好,正巧老太太今儿才说呢,想吃这个季节的春湖鲤鱼,勋哥儿若是来,便带几尾过来。”
李勋立时拍胸脯道:“没问题,自家生意,正好便宜,勋一定替老太太挑几尾新鲜的。”
金秀玉笑吟吟道:“那就多谢勋哥儿了。”
她冲李勋微微福了一下,一对眼睛成了两弯月牙儿,还向上撩了撩。李勋顿时心头一热。
“离席过久,怕是那些太太奶奶们要念叨呢,我这就回席上去了,勋哥儿也自去忙。”
金秀玉又笑了一下,扶着真儿的手,转身去了。
正巧轻风拂过,她手上的帕子滑了下来,顺着风势落在李勋的鞋面上。李勋俯身捡了起来,正待叫她,却见她已经同真儿走的远了。
李勋仔细瞧了瞧手上的帕子,粉色的缎子,丝丝柔滑,角上还绣了一个“秀”字,正是金秀玉闺名中的一个字。他有些怔忡,鬼使神差地将帕子放到鼻尖闻了一下,一丝余香残留,嘴角微扬,珍而重之地将那帕子贴身藏了。
他自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料这一切都被那树丛后头的三双眼睛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杨惜君,和绿肥红瘦两个丫头。
第二卷 秋日胜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假山石洞前
“不出小姐所料,李家大少奶奶跟那位李勋少爷果然有些瓜葛。”穿着红衣裳的瘦丫头先就奉承了杨惜君一句。
杨惜君冷笑道:“我早瞧出那女人假正经。”
她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有了主意,得意地抿了抿嘴。
“走,咱们回席上去。”
杨惜君和绿肥红瘦两个丫头回席时,金秀玉自然早已坐下多时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杨夫人旁边坐下,正正经经地吃菜,听着众女眷们说着家长里短的琐事,装作不经意见“咦”了一声,指着金秀玉道:“李少奶奶,我方才瞧着你那块帕子鲜艳好看,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竟不见了?”
金秀玉见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笑道:“许是方才落在花园里头了,一块帕子罢了,不妨事的。”
“嗳!”杨惜君不以为然道,“这花园里头人来人往的,帕子是闺阁之物,若是叫哪个粗野汉子捡去了,岂不腌臜?”
金秀玉惊诧道:“堂堂知府内宅,竟还会有粗野汉子不成?”
杨惜君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忙改口道:“就算是被丫头婆子们捡去了,她们也糟践了好东西不是!”
金秀玉摆手笑道:“若是叫哪个丫头婆子捡了,便只当是我赏了她了。”
杨惜君又开始咬牙,暗恨对方言辞犀利,顶的她无可辩驳。难道她还能说我们知府家有钱有势的,谁稀罕你一块帕子?!
被连续顶了两个软钉子,杨惜君总算学了乖,不敢再用言辞挑拨金秀玉。
金秀玉也乐得轻松,她早就看出杨惜君不怀好意,却不料是个蠢笨如猪的,说话一点也不小心,自个儿留了漏洞给她钻。
一时宴毕,众女眷纷纷告辞离开,金秀玉走得不早不晚,掐在中间走的。
走街串巷,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辚辚作响。
金秀玉眼神放空,脑子里却开始盘算起来,忽悠李勋上门的借口是放出去了,想个什么法子整治他才好呢?
真儿和春云见她一忽儿皱眉,一忽儿眼睛发亮,一忽儿微笑,一忽儿又摇头,均不知她在谋算什么,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
这一路思思想想的,很快就回到了李府。
金秀玉也终于想到了法子,就连安排什么人,细节该怎么处理,都已经盘算好了。反正这事儿是趁早不趁晚,谁也保不准李勋会不会明天就上门,因此一下车,金秀玉没回明志院,而是吩咐丫头们扶着她去了竹院。
她想的法子里头,还得借助李婉婷和李越之的力量呢。
早上出门的时候,丫头们就禀报过三小姐正在竹院书房里头写信,结果金秀玉都去了杨府赴宴回来了,一进门,见那妮子还在跟纸墨笔研奋斗呢。
“阿喜?”
李婉婷听见有人叫她,抬头见是嫂子金秀玉,便叹了口气,将笔搁到了笔架上,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嫂嫂。”
金秀玉笑道:“怎的了?”
李婉婷撅着嘴道:“写信真是个累活儿,我写了一整天,弄得腰酸背痛,眼睛也花了,手腕子也酸了,还没写完呢。”
金秀玉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谁让你从前不好好学点学问。”
李婉婷叹了口气,将头往下一垂,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
金秀玉推了推她道:“别懊恼了,我这里有件有趣的事情要你帮忙。”
听到“有趣”两个字,李婉婷刷地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亮亮的,盯着金秀玉道:“什么事儿?”
金秀玉趴在她耳朵边上,悄悄将自个儿的计划说了一遍。
李婉婷果然越听越高兴,拍着手道:“这事儿好玩!那得等阿平回来,再同他商量?”
金秀玉点头称是。
李婉婷十分兴奋,对银碗招手道:“你快去二门上守着,一见阿平回来,就带他来我这里。”
银碗一头雾水,不过早就习惯了自家三小姐的作风,也不多问,便领命去了。
李婉婷扯了金秀玉的袖子道:“嫂子快与我仔细说说,我要做哪些事儿?”
金秀玉原等着李越之回来了,一起说,耐不住她磨,只得先把它那一部分的细节跟她说了。李婉婷听得频频点头,一双眼睛跟老鼠似的放着光。
不多时,李越之下差回来,果然在二门上就被银碗给请了过来。
于是,金秀玉召集了真儿、春云、李婉婷和李越之,五人密谋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各人都仔细记住了自个儿要扮演的角色,深深地期待起整治李勋的那一刻来临。
不曾想,这李勋还真是个不经念叨的,第二天便抬了一只小木桶,上门来了。
他到了李府,自然现在前厅奉茶,有丫头去长寿园通报老太太。
那边还没回应,这边倒有个人来了前厅,就是金秀玉身边的大丫头春云。
“奴婢见过勋少爷。”
李勋道:“不必多礼,春云姑娘怎么来至前厅?”
春云抿嘴一笑道:“自然是少奶奶听说勋少爷来了,吩咐春云前来招待。”
李勋今天来,本来就是怀着不清不楚的心思,这会儿见春云这般说,愈发觉得今儿来的对,一颗心肝儿就开始雀跃跳动。
春云开始热情地奉茶,李勋正高兴,一气将一杯茶都给喝了。此时长寿园那边还未回话,春云便陪着李勋说些家常,东拉西扯,又给他斟茶。
李勋犹自不觉,一连喝了三杯,才等到了回话的小丫头。
“勋少爷既要去给老太太问安,春云便先告辞,回明志院恭候少爷。”
李勋听着这话意有所指,很是开心地点头答应。
他先是去老太太的长寿园问了安,献了那只小木桶上来,里面清水养着三条春湖鲤鱼,正是鲜活的时候。
老太太念了声,感谢他的孝心。
李勋又说要去明志院给嫂嫂金秀玉问安,老太太也不留他,自让他去了。
到了明志院的院门口,因李承之不在,这院子里只有内眷,不敢擅入,先由看门婆子指派了一个丫头,进去通报了。
那小丫头进去了半天,才见领着春云姗姗来迟。
“奴婢见过勋少爷。”春云端端正正地一福。
李勋随便抬了抬手,问道:“嫂嫂可方便见我?”
春云不好意思地说道:“勋少爷来的真不是时候,少奶奶这会儿正歇着呢。”
李勋本来是抱着满腔希望的,一听金秀玉在歇息,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上回也是这样,说是正小睡着,连院门都没让他进。
原以为有了昨日的邂逅,嫂嫂好容易眉眼间有了那么一点子意思,他满心欢喜地来了,不曾想又要吃个闭门羹。
春云见他脸色立时灰下去,不由暗暗腹诽,却故作神秘地冲他摆了摆手,道:“勋少爷,借一步说话。”
门外有一小片树丛,李勋跟她走远了几步,估摸着那看门婆子听不见了。
春云上下瞧了他一眼,抿嘴一笑。
李勋顿时有些莫名,不知她何意。
春云斜着眼瞧他,嘴里说道:“少奶奶叫我问问勋少爷,今儿来问安,可是有什么东西要送她?”
李勋先是一愣,继而见春云眼带暗示,顿时脑中灵光一闪,手忙脚乱地从袖口拿出一方帕子,道:“劳烦姑娘将这帕子送还给嫂嫂。”
“咦?这不是少奶奶的帕子,昨儿还说找不着了呢,因何到了勋少爷手中?”
李勋道:“昨儿嫂嫂将这帕子遗落在了杨府花园中,我既捡着了,认得它是嫂嫂之物,今儿自然得送回来。”
春云点点头,露出个原来如此的神情,然后就用帕子掩了掩嘴,笑道:“少奶奶早有言在先,若是勋少爷今儿有送这帕子,足以证明您是个有心人;若是没有送,那便是她看走了眼。”
李勋听她话里有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便张大了眼睛问道:“嫂嫂这么说?”
春云道:“自然是少奶奶说的。她还吩咐过,只有您还了这帕子,才能告诉您一句话。”
李勋立刻上前一步:“什么话?”
春云用手指虚点两下:“湖边柳条下,假山石洞前。”
李勋将这句话默念一遍,顿时心头暗喜,这是金秀玉告诉他在哪里会面呢。他这一高兴,身子就开始有些飘飘然,再不跟春云多说,撩起袍子就往花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春云望着他的背影,拿鼻音哼了一声,回到明志院里。
一掀帘子进屋,迎面便见金秀玉抬头道:“他去了?”
春云点头道:“去了,比猴儿还性急呢!”
站在旁边的真儿冷笑道:“是该狠狠教训他一顿,什么坏心眼而都敢起。”
金秀玉低头抚了抚肚子,想着别的倒也罢了,她如今可是身怀六甲,这么大的肚子呢。李勋是色欲熏心,竟然连孕妇的心思都要动,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不说她们主仆三人等着看笑话,单说李勋,一路火烧火燎地到了花园,绕着湖边走了一圈,果然在那角落隐蔽处,见到假山下树丛中露出一抹浅黄色,依稀便是心中所念之人。
他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因此处正是死角,假山背面,又有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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