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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宅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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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之扭过身来,在她腰上一拨,便将人揽到了怀里,抬手拧住她的鼻子。

“你这妮子,我不过去了一回,如今倒成了你的把柄!”

金秀玉只笑着不说话。

男人么,总是要时不时地敲打一番,才能在关键时刻守住分寸。

第八十八章 管了小妾管小姑

柳弱云的脚伤已经痊愈。

按理,妾原该每日晨昏定省,与正室夫人请安伺候。因以前并没有正经少奶奶,金秀玉刚进门第二天柳弱云便伤了脚,所以这个规矩一直到今日才恢复。

一大早,柳弱云便带着莲芯到明志院来。

真儿、春云正带着小丫头们,给李承之和金秀玉梳洗更衣。

柳弱云进门先给李承之和金秀玉分别行礼问安。

金秀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春云替她绾发,口里说道:“脚伤可疮愈了?”

“已然痊愈。”柳弱云回答。

真儿笑道:“少奶奶快瞧。这些日子你总是给柳姑娘送些个补气益血的药材,她明明是养伤,如今瞧着反倒胖了一圈呢。”

金秀玉在镜中看到柳弱云的影像,不过笑了一笑。

李承之闻言也看了一眼柳弱云,她本是楚腰纤瘦袅袅婷婷,今儿一瞧果然比往日珠圆玉润。想到真儿说这是补身的缘故,他心中不禁一动。

“真儿,回头请大夫来,与你家少奶奶瞧瞧身子。”

金秀玉一愣,回头道:“我没病没痛,无端端请大夫做什么?”

李承之微笑道:“你每日操持家务,辛劳得很,我瞧着你比做姑娘时可消瘦了几分,请个大夫来瞧瞧,调理调理身子,也是好的。”

金秀玉听了,心里很是甜蜜。

真儿眼珠一转,便将李承之的心思猜到了几分,不由促狭道:“大少爷想的远,怪不得咱们家生意做得这般大。”

李承之一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他们这里和乐融融,柳弱云早退到外室,摆布着早饭。莲芯扯了她的袖子,冲内室努了努嘴,柳弱云不置可否。

小夫妻两个吃了早饭,李承之自然走出门打理生意。

金秀玉这边撤了碗盘,往那椅子上一坐,招了柳弱云过来,说道:“前些日子,我同老太太商量了,这府中内务繁杂,我一个人打理看着实有些忙乱。你是大家出身,又最是聪敏细心的,往日只叫你在清秋苑闲住,既委屈了你,也叫你无聊。我已是请示了老太太,今后你便跟着我,打点内务,同我做个帮手。”

柳弱云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心中忍不住扑通乱跳起来,仿佛当初入府的心愿,伸手便能达成。幸而她还不至于喜形于色,只是面露惊诧,说道:“少奶奶,从前似乎没有这样的规矩……”

金秀玉摆手道:“规矩都由人定。老太太都已经应了,你还担什么心。只是往后你可清闲不得,可不要怨我令你操劳。”

柳弱云忙道:“贱妾不敢。能替少奶奶分忧,才是贱妾的福分。”

金秀玉笑道:“这才好呢。来,随我去书房。”她站起身来朝外走,一面嘴里继续说道,“我打算着,将那外头庄子每月的供给交给你来掌管……”

她那边说着话儿,柳弱云却一句都未听见。此刻,她面上平平常常,内心早已波涛翻涌,扶着莲芯的手,不知不觉抓得越来越紧。

莲芯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柳弱云回过头,见她目光鼓励,主仆两个都是一般的欣喜。

金秀玉虽是走在前头,她身边的真儿却微微侧着脸,用那眼角余光注意着柳弱云和莲芯的神色,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进了书房,金秀玉摊开各处明细账目,将柳弱云需打理之处都一一指给她。另一方面,又吩咐了真儿,将府中一应用度应酬都交给她来打理。

“你们两个,往后可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她笑着说道。

春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只觉头晕眼花,不由说道:“花老虎,老虎花,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晕了,晕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

真儿指着她笑道:“这协理内务上,你可帮不上忙。你只听大少爷的话,仔仔细细地服侍着少奶奶便是了。”

她方才已经偷偷将李承之给金秀玉请大夫的用意告诉了春云,春云此时便会意道:“是了,是了。你们算账我管饭,大家一般的能干,少奶奶,我说的可对?”

金秀玉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是了,你最能干。父亲明明是个账房先生,你倒是连个账本都不会看!”

其余人都偷笑,春云撅了嘴。她头一次见金秀玉是在一品楼,那之前不过是因在李府,得了青玉一日的调教,到了金秀玉跟前,十分地谨小慎微。结果,金秀玉后来发现,这丫头分明就是个马大哈,当日的精明表象全是唬人的,这才每每以此来取笑她。

金秀玉见柳弱云、真儿都将自己该打理的账目明细略略翻了一遍,又各自问了几个问题,她一一答了。

“今儿不是会账的日子,倒不着忙。咱们先去长寿园给老太太请安是正经。”

众人齐声应是,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出了明志院。

到了长寿园,果然老太太也已用完了早饭。她们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椅上,抬着手臂,虚空指着门外,对青玉道:“你瞧,你瞧,那就是个野猴子,哪里管得住她!”

金秀玉一面走进去,一面笑道:“哪个野猴子惹老太太生气了?”

李老夫人挽了她的手道:“还不是阿喜那个野丫头。”

她说着,看见了金秀玉后头的柳弱云,便伸手指着她,对金秀玉,道:“喏,前些日子不是她伤了脚,在自个儿院子里头养着么。可倒好,原本叫她教导阿喜的女红,她这一休养,阿喜成了脱缰的野马,愈发地爱往外头跑,今儿早饭都不吃,便带了人跑出去了。哪里像个大家的小姐,分明是那山里头来的野猴子!”

秀秀正端了茶过来,闻言笑道:“三小姐那脾性,还不是老太太您给惯出来的!”

老太太把眼睛一瞪,道:“这话可该打!阿平也是我从小带在身边,可从来都是老老实实,你瞧他今儿吃完早饭,就去先生那里学功课,可乖巧着呢。”

青玉叹息道:“那是您没见着他疯的时候,若是同阿喜一起,那就是两只野猴子了!”

李老夫人无奈地摇头。

“豆儿,你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话说,长嫂如母,你既进了门,就得好好管教这两个弟妹才是。阿平倒也罢了,只要不跟着他妹妹,那就是个省心的。阿喜这妮子,却无法无天,再不管教起来,往后可怎么嫁人?”

金秀玉笑道:“老太太,阿喜这性子,只怕是拗不过来了。你瞧,当初可是我没进门之前,就与她定了学女红的规矩,只是拖到今儿个,也没学成。于她来说,这叫老天爷保佑;于咱们来说,只怕也是强按牛吃水,它就是吃不下。”

老太太想了想,说要学女红,阿喜却是一日针线都没拿过,好不容易拿那么一回,倒把花瓶也给砸了,又大哭了一场,嚎得她脑壳疼。从那日以后,或是家中有大事,或是柳弱云这位教习师傅受了伤,总未学成,倒把她逼得愈发跳脱,恨不得住在外头才好。

她扭头看着青玉道:“这可如何是好?”

青玉聪明绝顶能干绝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金秀玉道:“依我说,咱们这样儿的人家,将来为阿喜找婆家,也必是门当户对的。阿喜过了门,也用不着亲自做针线,自有底下人效劳,何苦叫她吃这一遭罪。”

老太太叹气道:“女红不学倒也罢了,只是这性子,哪个婆家容得下。”

金秀玉揉了揉额角,也深感头痛,只好说道:“只盼着将来的妹夫,能制得住她。”

老太太同叹一口气。

青玉、秀秀、真儿、春云四个大丫鬟也摇头叹息,就连那柳弱云也是深感无奈。

这边厢众人正犯着愁,门外头突然有下人匆匆来禀报,门上的婆子也着急地将消息递了进来,秀秀出了屋子,问明了情况,感到事态严重,赶紧回屋。

“老太太,少奶奶,出事儿了,三小姐在外头将人给撞伤了!”

李老夫人和金秀玉大惊,异口同声道:“怎么个事情?”

“说是小姐的马车到了平安大街上,因跑得太快,撞了一个小哥儿,当场就把人的腿给撞折了。”

李老夫人差点没跳起来。

金秀玉忙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秀秀回答:“如今小姐把人带回来,请了大夫来医治,只是那小哥儿的家人正在外头闹呢!说是他们家小哥儿若有个好歹,要叫小姐偿命。”

“偿命?!”青玉叫了起来“,哪家的小哥儿如此精贵,撞伤了腿也不过伤筋动骨,总有好的时候,哪里就到了偿命的地步,莫不是趁机讹上咱们家了?”

秀秀苦着脸,道:“听下人们说,只怕这位小哥儿的身份不简单。三小姐她,她可是被人家扭着押回来的……”

众人都面色大变,又惊又怒。

只听青玉大声道:“外头的奴才们都是死人么!由着人家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李老夫人和金秀玉则面面相觑,都脸色灰败。

总归是阿喜撞伤了人,怎么样都已经理亏了。

这才为阿喜的性子犯愁,她立马就闯了个大祸回来!

金秀玉起身,扶了老太太。

老太太反握着她的手,道:“走,咱们祖孙两个替她收拾烂摊子去。”

金秀玉苦笑着,主仆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长寿园。

第八十九章 闯祸的李婉婷

还没进花厅,就听见里面嘈杂如同菜市场一般。

李老夫人和金秀玉都是脚下一紧,几步迈进了厅去。

只见五六个陌生男人站在厅中,其中一个背着手,双目如鹰眼一般锐利。

他脚下放着一张软榻,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正躺在上面,左腿的裤子卷到了大腿根,膝盖以下肿胀不堪,鲜血直流,十分地吓人。

早上李承之吩咐请大夫给金秀玉调理身子,来的是李家惯常请的大夫,姓许。他来到李家,金秀玉都还没见到,就正好赶上李婉婷跟被她撞伤的男孩回来,先被拖过来医治了。

除了那鹰眼男人,其余还有四个劲装打扮的汉子,个个都是肌肉虬结,目光刚毅的硬汉。其中一个果然将李婉婷的双手背剪,用一只手拿了。

李婉婷在他手里,就仿佛一只小鸡一般。只是她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痛,原本红润的面色此时已转为苍白,肩膀和手臂上的疼痛,让她泪流满面,一见到金秀玉和李老夫人进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奶奶救我!嫂子救我!”

李老夫人一进门就叫那软榻上男孩子的伤势吓了一大跳,听到孙女的惨象,一颗心立马揪了起来。

金秀玉忙对拿着李婉婷的汉子说道:“这位壮士,咱们家撞伤人是理亏,只求先放开我们家小姐,你们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

那汉子冷冷瞥她一眼,嘴皮子都没动一动,只拿眼睛望着那鹰眼男人。

金秀玉这才知道他才是管事人,又马上转过去道:“壮士,可否先放了我家小姐。咱们既然撞伤了人,就绝不会推卸逃避,您有什么吩咐,尽快开口便是。”

鹰眼男人的目光比起那汉子来,又要冷酷几分,他不过看了金秀玉一眼,金秀玉便只觉脊背后面窜上来一股寒意。

“放人。”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李婉婷终于脱了禁制。她方才挣扎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此时身后男人一放手,她立刻就软倒在地,两条手臂奇怪地瘫软着。

真儿和春云立刻窜上去,将人扶了过来。金秀玉和李老夫人都围上来,摸她胳膊。

骨头似乎并未异样,金秀玉和老太太自然还是不放心的,只是眼前就这么一个大夫,还正在给人家治伤,总不能拖了过来给李婉婷这个肇事者先诊治。

因此她们谁也没说话,金秀玉拿帕子替小婉婷擦干净脸。李老夫人在另一张软榻上坐下,金秀玉将小婉婷送到软榻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

小婉婷此时已经止了哭声,只将头埋在老太太怀里,怯怯地流泪,偶尔拿眼睛瞥一眼对面软榻上的男孩儿。

金秀玉这才有功夫去看那男孩儿。

他腿上的伤势,方才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实在吓人,这会儿许大夫已经将表面的血迹和污秽都擦去,原来皮肉例没什么,不过擦破一层油皮。不过那小腿依旧肿胀着,将那青筋都绷了起来,仿佛正当季的萝卜,只是粗壮得可怕。

金秀玉晓得这必是骨折了,只盼着许大夫医术高明,能将他的小腿治得完好无损;又盼李婉婷只是一时不小心撞了人,这男孩儿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

她看着男孩儿的脸色,自身都可以想象腿伤有多痛,这小男孩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难得的没有呼叫出声,只是紧紧闭着眼,五官皱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好坏,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几乎已经渗出血来。

许大夫不过是平常出诊,可没有带麻沸散,要正骨,自然是非常人的疼痛。

金秀玉暗道,这男孩儿好生倔强坚毅。

那鹰眼男人只冷冷地盯着许大夫的手,幸而许大夫专心于医治,并没有感受到这目光的冷酷凌厉,饶是如此,脑门上也已经全是汗水。

金秀玉招了身边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命她去给许大夫做帮手。

四下一扫,见惯常跟着李婉婷的下人们正畏畏缩缩躲在一角,其中就有丫头银碗。

春云去将银碗带了过来,金秀玉问了李婉婷是如何撞伤人的,银碗这才一五一十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李家人都知道,李婉婷素来是爱飞车奔驰的,即便是大街上也有这喜好。这个毛病,却是早年李老夫人也有这个喜好,李婉婷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起来。等到后来再劝改,便不大劝得过来了。也是准安城人人都卖李家的面子,这丫头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虽是平民,却自然有了高人一等的姿态。

平时若是有张妈妈跟着,她倒还有些收敛,因此出门这么多次,也未曾惹出麻烦来。今儿却是她甩了张妈妈,自个儿出了门,小厮们哪里管得住她,那车一飞驰起来,果然就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到了平安大街,就将正在带了随从满大街乱逛的男孩儿给撞了。

听到这里,金秀玉转过头看了看那男孩儿的服饰,也顺便打量了那鹰眼男人和其他四个汉子的服饰,果然都是好料子,尤其那男孩儿胸口挂的一块玉玦,显见的不是凡品。

她回过头,示意银碗接着说下去。

果然这男孩儿的身份不凡,即使街面上有人说出这是李家的小姐,他身边的随从也丝毫不惧,当场就将李婉婷扭住,押着她来到了李府。一方面是男孩儿需要找个清净地方医治,一方面也是上李府来讨说法。

也万幸,正好李承之今日心血来潮,叫下人请了许大夫。许大夫本是来给金秀玉调理身子,一进门,就正好碰上了这档子事儿,自然就先给那男孩儿治腿伤了。

这边金秀玉刚把事情问清楚,就听那边许大夫大大舒了一口气。她回过头去,见男孩儿腿上打了木板,包扎得严严实实。

“皮肉伤并无大碍,这腿骨也已接好,莫要轻易动弹,好好静养,只消时日,自然也就痊愈了。”

鹰眼男人问道:“需多少时日?”

许大夫说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小哥儿年轻,长得快,若是养得好,两三个月就能行走如常了。”

鹰眼男人看了一眼男孩儿,说道:“我们主子日后还要习武。”

许大夫笑道:“虽急不得,不过时日长了,倒是不妨碍的。关键,还在一个养字。”

鹰眼男人大约也是心里有数的,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金秀玉上前对许大夫道:“多谢许大夫了,诊金自会奉上,来人,先送许大夫。”

许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告辞离去,自有小厮一路送出府。

金秀玉看了看软榻上的男孩儿,见他脸色已是恢复了,小丫头正拿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汗,显出清秀俊挺的轮廓来。

男孩儿恰好睁开了眼睛,金秀玉只觉的那眼眉英气逼人,暗叹小小年纪便如此,长大只怕又要祸害多少好姑娘呢。

男孩儿却没理会旁人,在屋内扫了一圈,目光抓到了李婉婷,便定住了视线,只盯着她一瞬不瞬。

李婉婷正埋头在李老夫人怀里,转脸看见,顿时一惊,忙把脸又埋了回去。

男孩儿眼神愈发凌厉起来。

金秀玉暗自心惊,这主仆六人都是一般的眼神,不得不叫人猜测他们的身份。

她上前对鹰眼男人福了一福,道:“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鹰眼男人冷冷说道:“我不过是一介下人,贱名就不足为夫人知晓了。夫人只需知道,我家主子姓杨即可。”

金秀玉点头道:“原来是杨公子。”

她这边尚无异常,那边李老夫人听到“杨”字,却吃了一惊,对那位杨姓的小男孩儿也多了几分注目。

“这事儿是我们李家理亏,贵公子不知有何赔偿要求,请尽管说来。”

鹰眼男人将视线移到李婉婷身上,嘴里答着金秀玉道:“李家乃是准安首富,家财万贯。只是若我家公子真有个好歹,你们李家再富,也赔偿不起。”

他气势太强,金秀玉只好附和道:“是。贵公子面相华贵,定非凡人。只是我李家有错在先,不敢椎卸,只有尽力弥补。”

软榻上的男孩儿一直没有出声,此时突然开口道:“咱们走罢。”

鹰眼男人立刻上前将他抱起,男孩儿指挥着他先走到李婉婷跟前。

李婉婷忙将身子更缩紧了一些,怯怯地抬了头。

男孩儿面无表情,只盯着李婉婷,说道:“记住,我叫杨麒君。”

他说完了话,也不管李婉婷什么反应,自行指挥鹰眼男人转身。

鹰眼男人抱着男孩儿,经过金秀玉跟前的时候,停了停,冷冷道:“公子的伤,日后自会追究。夫人若想赔偿,只等时机便是。”

金秀玉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另外的四个汉子走上来,跟在鹰眼男人身后,一语不发,簇拥着离去。

李家众人都是愣愣看着,由着他们来去自如。

金秀玉走到李老夫人跟前,见李婉婷缩着身子,小脸透着茫然,眼神也是直直的,不由心提了起来。再一转眼,见李老夫人也有些失神,不由疑惑,轻轻推了推,叫了声“奶奶”。

李老夫人轻声道:“杨,可是国姓呢。”

金秀玉一愣,杨?方才那鹰眼男人说他主子姓杨,杨,可不就是当今的国姓。她在准安,可从来没听说有姓杨的人家。

只见李老夫人轻轻抚摸着李婉婷苍白的小脸,叹息道:“阿喜啊,你这回只怕是真的惹上麻烦了。”

第九十章 淮安来了大人物

李婉婷今日是真个被吓着了,就是李老夫人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定,金秀玉忙吩咐青玉、秀秀扶了她祖孙二人回长寿园歇息。

青玉、秀秀簇拥着李老夫人和李婉婷,前脚刚出了花厅,后脚就有下人飞奔来报。

金秀玉认得是跟着李承之伺候的小厮,忙问是什么事情。

“大少爷吩咐,说今儿有重要宴会,让小的来请少奶奶拿更换的衣裳。并请东哥儿随小的去见少爷,自有差遣。”

东哥儿就是陈东,因他在李家各个主子前都有脸面,底下人人都唤他一声东哥儿,这是尊敬的意思。

金秀玉问道:“少爷现在何处?”

“正在一品楼。”

她看了看天色,将近正午,便问道:“可是在用午饭?”

小厮答了,果然是在一品楼同淮安本地的一些名士豪绅用饭。

“你等会跟着我去明志院,衣裳我自会取给你。只是阿东今日却不在,你常跟着大少爷,也知道阿东最是行踪不定,如今一时之间却到哪里找来?”

小厮想了想,说道:“若是东哥儿不在,小的也没辙,只好这般回复大少爷。”

金秀玉点点头,让小厮跟着,带了真儿、春云等丫头回明志院去。

李承之只吩咐了小厮回来拿更换的衣裳,却并未说明是怎样的场合。金秀玉挑了几件衣裳,虽说都适合见客的隆重场合,只是依旧难以确定,干脆叫春云统统包在包袱里,打算亲自给他送去。

她命真儿在家,只带了春云和一个小丫头,和那小厮出了门。小厮是坐马车回来的,现成,正好载了金秀玉主仆三人,不必再另套马车了。

金秀玉方才没瞧仔细,原来除了春云,另一个小丫头却是花儿,王婆子的女儿。

王婆子那日认罪后,原本是要发卖出府,只是被打了二十大板,去了半条命,到如今也只能在床上趴着。金秀玉没那么恨的心,吩咐等她痊愈后再找人牙子。这么着,王婆子如今还在府里头待着。

因着这一层,花儿对金秀玉便十分地感恩戴德,到了明志院以后,既勤快且忠心,真儿、春云都极喜欢她,常把她带在身边。今日金秀玉出门,春云也是拉了她来同行。

一品楼就在平安大街和广汇大街的交界上,金秀玉从前也来过,自然记得这是李家的生意。

小厮驾着马车进了一品楼后院,引着金秀玉主仆三人先到了三楼的一个雅间,嘱咐稍等,这才去请李承之。

金秀玉三人刚坐下,便有一品楼的伙计送了茶点上来,大约是得了那小厮的吩咐,可见是个细心的。

不大一会,那小厮回来了,说是大少爷正同人筵席中,说正经的重要事,抽不开身,且请大少奶奶多等一会。

金秀玉摊手道:“这倒好,咱们肚子空空,可得就着这茶水点心,等他大少爷呢。”

正好这时候,不知是春云还是花儿,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十分地应景儿。

小厮笑道:“少奶奶既是未曾用饭的,倒不如就在这吃了罢,也叫一品楼的师傅和伙计们,伺候您一回。”

春云想起上回在一品楼的螃蟹宴,虽说她是个丫头,不曾上桌,但是主子们吃完了,也赏了她们这些下人好些个菜,那美味,她现在想起来,还垂涎三尺呢。

“少奶奶,大少爷既是在筵席中,他们男人不是最爱在饭桌上做生意的么,只怕一时半会儿可歇不了。咱们这么空等,可得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就在这用饭罢。”

金秀玉斜睨她一眼,笑道:“你当我猜不到你的心思,不就是盼着吃一顿好的,在家里头天天大鱼大肉,也没委屈了你呀。”

春云讪讪道:“不是想着上回的那个螃蟹么……”

小厮忙道:“可赶巧了,今儿也进了几筐螃蟹,又大又肥,少奶奶若是用饭,小的得赶紧叫厨上留下几只来。”

春云忙捉住了金秀玉的胳膊,撒娇恳求。

金秀玉也想起上回螃蟹的美味,便应了,春云自然高兴,小厮也忙忙下去吩咐厨下预备。

“亏得我带来的是你,若是带了真儿,留你在家,只怕过了饭点,你还不晓得叫大厨房摆放,还不饿坏老太太和阿喜!也就真儿在家,我才能放心。”

金秀玉笑着调侃春云。

花儿却捂嘴笑道:“少奶奶,春云姐姐旁的倒是能忘了,只有这吃饭一事绝不会忘,这点您倒是不用担心呢,她就是不怕饿着主子们,也怕饿着自己!”

春云瞪大眼睛,拧着她的脸,道:“好丫头,进院不过几日呢,就学得这般坏,定是真儿教的罢!”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那前头点了菜,就一道一道流水一般上来了。

一品楼上菜那是出了名的快,厨上三个大厨,各有各的锅灶,可不就快了,就是办个几十桌筵席,那也慢不了。

春云、花儿今天算享福了,金秀玉是最没架子的主子,叫她们只管坐下同吃。那螃蟹大个,蟹黄又多,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等到用完了午饭,自有伙计撤了盘盏,又重新沏了茶,换了果点上来。

金秀玉刚喝了一口,李承之就推门进来了。

“怎么亲自送了来?等了这许多时候,可用了饭?”

金秀玉笑道:“你身边那小厮是个心细的,早吩咐厨上与我们整治了一桌饭菜,这才刚撤了呢。今儿的螃蟹倒是十分地不错。”

李承之一面坐下,一面笑道:“倒是个好奴才,回头我赏他。”

金秀玉嘻嘻一笑,吩咐春云打开了包袱,里头有三套衣裳。

“不晓得你要见什么客,我想着你既然吩咐了小厮回来取衣裳,定是十分重要的场合,马虎不得,我拿不定主意,只好亲自与你送来了。”

李承之将手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娘子。”

他刮金秀玉鼻子的动作,几乎已经成了招牌,也是非常重要的信号,春云当下就拉了花儿,互相打着眼色,悄悄地退出房去,带上了门。

金秀玉推开李承之,红着脸道:“你瞧,这两个丫头出去了一定又要笑话。”

李承之故作威严,道:“回头我罚她们。”

金秀玉虚拍了他一把,起身取了一件紫色的袍子,道:“这身可好?”

李承之按了她的手,道:“不着忙,今儿晚上的筵席。”

金秀玉抬头道:“那晚饭,定是不回家用了。”

李承之点点头,将衣裳从她手上推开,将人拉过来坐到自己怀里,打了个哈欠,道:“同一帮子酸儒谈话,罗嗦的,直叫人犯困。”

“说是乡绅名士,到你嘴里,倒成了酸儒了。”

李承之摇头道:“不过是一帮沽名钓誉之辈罢了。日前便得了消息,有大人物近日要到准安。这几日,大家都预备着,今儿得了确切消息,人已经到了,侯知府做的东,召了大家今夜为这位大人物接风洗尘,筵席就定在一品楼。”

金秀玉笑道:“侯知府倒精明,拿咱们家的开销做他的人情。”

李承之摇头叹息。

金秀玉随口问道:“却是怎么一个大人物?”

“如今还不晓得,侯知府那头卖关子呢。只说是京城来的,大约是官家人。”李承之随意回答。

李家虽是淮安首富,却并无官场上的根基,当初二老爷李铭,可是在上任途中去世的,自然还来不及营造官场的人脉。如今李家的基业,都是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实打实的生意人,于官场上并无多大交情。

这也是李承之的烦恼之处。从古到今,官商总是相结合,若无官场的势力支持,再富有的生意人,那也只是有钱的平民罢了,保不定哪天叫官家人一句话,就灰飞烟灭。

譬如眼下,大人物已经到了淮安,侯知府不说,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晓得。

金秀玉心里却咯噔了一声,京城来的大人物,叫她瞬间想到了那位姓杨的主子。

李承之见她面色有异,便问道:“想的什么?怎的入了神?”

金秀玉想了想,还是将李婉婷撞伤人,对方上门讨说法,亮出国姓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他。

李承之听完沉思片刻,问道:“他只说姓杨么?”

金秀玉道:“那小哥儿倒是亮出了自己的名姓,叫杨麒君。”

“杨麒君?”李承之觉着好生熟悉,将这名字反复念了几遍,突然灵光一闪,将金秀玉往旁边一推,噌一声立了起来。

金秀玉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脸色瞬息万变,忽而凝重,忽而纠结。

李承之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轻声道:“难道会是那一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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