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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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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也并不愚笨,终于看出晋王妃的敷衍之态,自然颇觉不适。好在有胡夫人这样圆滑的人来圆场,才不致让场面过于尴尬。

景王妃因为与杨家算是族亲,也出席了小世子满月盛宴,因为她尊贵的身份,出手也颇为大方,竟是御赐的一柄长达三尺的玉如意,可谓是此次宴席中最为抢眼的贺礼了。

总而言之,佑王府小世子的这次满月大宴,热闹而隆重,一时成为长宁城中的街头巷尾的必谈之话题。

满月礼之后,阮蒙与杨恬的亲事就开始正式议定。因为杨恬年龄渐长的关系,晋王妃也就没有过多托辞,爽快地答应年后春闱之后便把喜事办了,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三月十八。

阮茂见阮蒙竟得了这样一门好亲,又得知杨恬不仅人生得美貌,且还性情温良,加上又是那样高贵的出身,自然少不得一番羡慕感叹。好在这几年他年纪渐长,也渐知世事,比起肤浅的阮薇来又多了几分见识,只在羡慕之余作出几声感叹,也并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毕竟,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阮蕙因为阮茂与阮薇之前对自己那样恶劣,对阮茂也并未心存好感,此时见他心态平和并没有什么艳羡之态,又想起当年他毕竟年小,很多事情只怕也是受了李氏的指使与蛊惑,对他的恶感不免就减少了几分,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与以往并没有分别。

阮蒙的亲事议定,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笑容比起以前更加明朗,就连步履,也似乎更加稳健有力了。

因为之前阮蒙一直以柔弱的形象示人,现在一改从前那种文弱书生的形象,阮继丰看在眼里,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了。

日子过得飞快。

阮薇终于从宫里传出了消息。

不过,这样的消息,并不比杳无音讯传来让人多出半点欣喜,反而让人忧心不已。当然,忧心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兄弟,再无他人。

前来朱雀胡同的宫人姓李,是贴身侍候淑嫔的,听说是淑嫔花费了大笔银子贿赂了宫人才让她出得宫来,说淑嫔得罪了圣上最宠爱的向贵妃,圣上看在她是佑王姨妹的份上才没有把她打入冷宫。淑嫔还说,她自入宫后,只蒙受一次圣恩,这数月来一直忍受着不堪重负的痛苦,希望母亲能请大姐入宫去看看她。

李氏听了李宫人简短的叙说,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女儿自小捧在手心,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可万万想不到,她会在宫里受到那样的待遇!

李氏没有诰封,没有圣谕宣诏自然不能入宫去见淑嫔。阮蕙就不同了,她贵为佑王妃,有着一品诰封,如果想入宫去见妹妹,自然可以入宫请见,再加上秦秋水的关系,皇后娘娘就是想拒见,也得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才行。

李氏左思右想,在重重谢过了李宫人之后,便来到孔雀大街来见阮蕙。

308、进内宫

吃过午饭,阮蕙逗弄了一会儿小杨宁,正打算歇个午觉,就听芍药在门外说道,“王妃,太太来了。”

能被芍药称为太太的,自然就只有李氏了。阮蕙心里一忖,想了想,便道,“请她进来吧!”

芍药遂应声去了。少时,亲自领着李氏进来。

李氏老远看见阮蕙,就堆起满脸笑容,“听芍药说你正打算歇午觉,我可来得不巧了。”

阮蕙淡淡一笑,“可是有事?”她对李氏,再没有从前那般的恭顺卑谦了,就算阮蒙现在还在阮家,她也不再担心他会受到李氏虐待。

李氏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可不是有事?方才你薇妹妹从宫里传出信来了……”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说是过得不好。”

“哦?过得不好?”阮蕙似乎有些意外,“不是封了淑嫔么?怎么会过得不好?”

“她性子素来高傲,又不会做低伏小讨好圣上,想必……”李氏声音低了一度,“想必又得罪了宫里一干得宠的贵人,所以……”

见李氏吞吞吐吐的样子,阮蕙不由得淡淡说道,“这是您的猜测,还是她托人传出来的口信?”

李氏怔了怔,随即道,“是她托人传出来的口信。”

“您当真就信了传出来的口信?”阮蕙看了李氏一眼,“这个传信的人确实可靠?”

李氏不由得一愣,“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这样吧,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改天我请旨进宫一趟去看淑嫔。”阮蕙轻笑一声,“您也跟我一道进宫吧!亲眼看到了淑嫔。您就会放心了。”

李氏想不到阮蕙竟会如此为她着想,感激之下,只觉眼眶泛酸,差点就落下泪来,想到自己从前待她的种种,更是心下羞愧不安。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了。“……若能进宫见薇儿一面。那是再好不过了。”

阮蕙扫了她一眼,道,“您既如此担心,那我明日就进宫请旨。等得了消息,我再通知您吧!”

李氏自是喜不自禁,连连称好。

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李氏也就不再逗留,又问了小世子一些情况,这才告辞去了。

这一次。阮蕙亲自去李氏出门,直到二门处,才折了回来。

李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毕竟,自来到长宁,阮蕙虽然不曾得罪过自己,却也几乎都没有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过。没想到 这一次,她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帮助自己进宫见阮薇。李氏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份,想着如果现在与阮蕙亲近,只怕又会被她误认为是在巴结佑王,一时心绪纷乱,悔恨交加。

且说阮蕙送走李氏,就吩咐芍药去准备明天进宫要穿的衣饰。她是一品诰命,进宫面圣,自然要按品着装。

待芍药去了,阮蕙就在床沿坐下,微微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

这个阮薇,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才进宫不到数月,就落魄到了如此田地,看来深宫之中,的确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险恶。阮薇就算心中有恨,也只能恨她的母亲,毕竟,进宫的主意,最初是出于李氏的意思。

明天进宫见了阮薇,又该说些什么?仅仅说几句安慰的话?或者送她些金银首饰以备她不时之需?似乎,这些都不是关键。阮薇急着要她进宫,很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吧!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不过从李氏闪躲的眼神里,阮蕙总觉得有些不对。

芍药备好服饰回来,见阮蕙倚在床头靠着引枕,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连忙过来展开被褥要为她盖上。

这微小的动静,立即惊醒了阮蕙。她睁开眼睛,看见芍药,便微微一笑,“没想到随便一靠,竟会睡着了。”

芍药便笑道,“这些日子您可费了神了,趁着现在小世子正睡着没有哭闹,您也赶紧眯一会儿吧!”

“太太这一来,跟我说了会儿话,倒把这磕睡赶走了不少。”阮蕙道,“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帮我磨墨,我写封书信。”

芍药一听,连忙去书房备好笔墨纸砚。少时,挽着袖子过来,笑道,“王妃,墨已经磨好了。”

阮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笑道,“世子这会儿歇着呢!”

“是。刚刚吃过奶,这会儿睡着正香。”芍药笑道,“采青正守着他呢!”

说到采青,阮蕙也不由得笑了。自从小杨宁降生,那丫头就跟着了魔似的,除了睡觉,眼睛整天都盯在小杨宁身上,仿佛这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芍药一边说,一边掀起帘子请阮蕙出来。

出得房来,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阮蕙便笑道,“你也不必在书房候着了,有事尽管忙去吧!”

芍药答应一声,遂快步下去了。

阮蕙缓缓往书房踱去。她走得极慢,脚步显得十分沉重。

内院里的小花园已经修好了,且还种上了时鲜的花卉,乍眼看去,姹紫嫣红的竟还十分娇艳美丽。

阮蕙的目光在小花园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有些悠远,脚步也微微一滞,好半晌,才继续前行。

书房与睡房,其实只隔了三间屋子,拐个弯,就到了。

可这短短的一段路,阮蕙却走得十分艰难。

就在这一段路程之中,她已经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决定。

……

次日一早,阮蕙派人送了书信入宫请旨。

午时,宫中传出消息,准了阮蕙入宫的请求,并且还准许她携带一名随伴。

阮蕙当即让人去朱雀胡同送信,让李氏做好明天一早进宫的准备。

李氏在得知可以随阮蕙入宫的消息之后,显得十分激动,重重地赏了佑王府前来送信的人,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起明天进宫的行头来。

阮蕙听人叙说了李氏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的表现,不由得冷冷一笑——难道她真的以为这天下有掉馅饼的好事?或者,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待阮蕙阮蒙姐弟俩的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仇,不能不报。就算不为自己,仅仅因为冤枉致死的柳妈妈,阮蕙也不能让李氏如此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那就借着这次进宫的机会,让李氏也受个小小的惩罚吧!

……

次日大早,杨恪一如往常地出门上朝。

杨恪出门不久,李氏便乘了辆平头黑漆小油车来到佑王府前。

因得了阮蕙的吩咐,看门的家人自是十分热情地将李氏迎入二门。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的天气,按理说,整个长宁都应该降温了。可这几天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竟有些初夏的味道,人们都只穿了单薄的中衣。

因而在看到李氏满头珠翠,全身捂得不透一丝儿风的模样出现在内字,不仅阮蕙暗暗好笑,就连二门上的婆子也觉得有些太过庄重,不过想到是进宫见淑嫔娘娘的,便也不敢笑出声来。

李氏初着品装,本就觉得十分不适,进屋看见阮蕙虽然着了品装,却妆容清淡,并没有十分隆重的模样,想着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不免心内有几分忐忑,便有些不安地问道,“我这样妆束,可有不妥?”

“这样,挺好。” 阮蕙淡淡一笑。“您初次进宫,自是隆重些的好。”

采青这时候已经斟上茶来。

李氏一见清亮透底的茶水,便知用的上品茶叶,便端起茶杯小啜了几口,才问,“现在,可以进宫了么?”

“自然可以。”阮蕙笑道,“现在便动身。”

一边说,一边吩咐采青叫人为李氏备车。

李氏忙道,“我刚才是坐了家里的马车来的,就不用备车了吧?”

家里的马车,便是那辆看去有些破落之感的平头黑漆小油车吧?阮蕙心里暗笑,“既然用的是佑王府的名义进宫,这车,也就一并用了府里的吧!”

李氏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当即陪笑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阮蕙便不再答,只叫人赶紧备车。

少时,有婆子来回,说是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

婆子的话音刚落,李氏就已经站起身来。

阮蕙不露声色地打量了李氏一眼,也慢慢站起身来——没想到,李氏竟已经急到这种程度了。

于是,阮蕙便吩咐小丫头搀了李氏出门。

出到府门,芍药与采青两个扶两人各自上了马车,随即也收了脚踏上车。

因两人各坐一辆马车,这一路上,显得颇为安静。这一路行来,

前后两批跟车的婆子仆妇也保持着沉默,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马车轱辘,碾着大街上的青石路板,发出清脆的回响,更显得格外宁静。

孔雀大街与长宁皇宫,相隔并不远,若走得快些,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

这一次,也不知是马车夫故意把速度放慢,还是李氏心里特别焦急,总觉得马车走得十分缓慢。有好几次,她甚至忍不住掀起车窗的帘子向外观看,却终是强行按捺住心内的冲动。

仿佛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到达了长宁皇宫。

高高耸立的朱红的围墙,巍峨庄严的古仆皇城,已经近在咫尺。

309、见淑嫔

因为圣宗在女色上面并不十分在意,故此内宫妃嫔也并不多,品阶低如阮薇者,也有单独的宫院,位于西宫最西首,名曰清云宫。阮蕙与李氏进了皇城,便上了内宫派出的步辇,两人上了步辇,曲曲折折行了约摸近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清云宫。

清云宫布置得十分简单,各处陈设也极其朴实,简直看不出是皇宫里妃嫔的住所。宫里的宫人也仅有几个,都是些个头瘦小缩手缩脚的,一看就是别处拣剩下的。

宫女领着两人进了正门,阮薇端坐在东面上首,正等得心急,看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她身边侍立着一个容长脸儿的宫女,见此情景,飞快地伸手压在阮薇的肩膀上,阮薇就如同瘪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软了下来,坐回了锦榻。

虽然想象过阮薇落魄的模样,但看到面前形容消瘦得如竹竿一般的女子,阮蕙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李氏更是大为震惊,若不是有宫女太监在跟前,就差点上前搂住阮薇痛哭一场了。

虽然有着嫡亲的血缘关系,可在这深宫之中,却终有君臣之别。阮蕙贵为一品诰命,自无须恭行大礼,只略略福了福便算是见了礼。而李氏则需上前长跪,以行君臣之礼。

阮薇满目蕴泪,眼角的余光瞟到身边贴身的宫女正带着警告的神情望着她时,连忙抑制住心内的悲意,忍着眼泪命宫女扶起李氏,强颜欢笑地命人给阮蕙和李氏赐座。

两人安座,宫女斟上茶来。

阮蕙接了茶,看了看阮薇身边的宫女。笑道,“母亲想着淑嫔娘娘进宫也有不少时日了,就特意请旨进宫来探望……不知淑嫔娘娘最近身体可好?”

阮薇听了这等关切之语,自然也是真情流露,眼里的泪花泛上眼眶,只略眨了眨眼就流了下来。她嘴唇微张。刚要开口,就听身旁的宫女轻咳一声,她脸色顿时一变,从袖里掏出绣着金边的手帕把流到颊边的泪水揩干。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噪子,这才勉强笑道。“我身体还好,多谢大姐和母亲的关心……”

话音未落,又听见身旁的宫女轻声咳嗽一声。

阮薇忙改口道。“本宫承蒙圣上恩宠,在宫里一直过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家里的亲人……”

这时,那容长脸儿的宫女又清咳一声。

阮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位宫女无缘无故地连声咳嗽,就连李氏也觉得异样来。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她心里窝火。也不好发作。

阮蕙却故作不知的模样,望着那位宫女,颇为关切地问道,“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噪子不舒服?要不,下去喝杯水吧?”

那宫女被阮蕙灼灼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奴婢只是昨夜受了点凉,并无大碍。”

阮蕙便“哦”了一声,又向阮薇道,“淑嫔娘娘也要多多体恤奴婢们才是。这位姐姐不顾身体不适,还尽心尽力地侍候着淑嫔娘娘,你看,是不是让她先下去喝杯热茶?”

阮薇怔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便向那宫女道,“春娥,你先下去喝杯茶吧!”

那名唤春娥的宫女欲待不从,却又找不出理由,只得勉强笑道,“多谢淑嫔娘娘,那奴婢就先下去喝口茶再来。”说着微微躬身,快步退了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阮薇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想说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氏见状,也知女儿在宫中一定受了不少苦楚,可眼下这等情状,却又不是倾诉的好时机,一个不小心,还会带累女儿担受罪责,所以,她勉强压抑着内心的酸楚,低声说道,“好薇儿,都是为娘不好,不该送你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来……”

阮蕙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遥遥相望泪眼相看,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阮薇听了李氏之言,更是难抑心中悲伤,不过瞥见帐幔处有宫女的衣襟闪动,急忙用锦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强颜笑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在这里很好,不过是一时想家,便差人出去请母亲进宫来看看罢了。”

听到这里,阮蕙不由得轻轻冷哼一声。

看样子,阮薇在这宫中,只怕是受尽了欺凌。不说别的,就说刚才那位让她看尽脸色的名唤春娥的小宫女,就可窥见一斑,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连跟家人说句话,宫纱帐幔里都躲着偷听的人,想必已经到了举步维艰地地步了。

阮蕙不由得有些心软。毕竟,阮薇和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只是,她一想到李氏当初的手段,心里那点怜悯之意就如微风一般吹散开去。

她要的,就是李氏的伤心难过。

所以,当阮薇那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的脸落入她的眼帘时,她便轻轻地垂直了眼睑,佯作没有看见一般。

此时此景,李氏就算是个愚笨至极的人,也明白了女儿的处境艰难。此次她能借着阮蕙的名义进宫来探看女儿,本还是十分高兴的,只是没想到阮薇竟会是这样的处境,不免让她心里难过。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她再难过,也已经于事无补,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女儿一些鼓励,让她能继续在宫中生活下去。

李氏顺着女儿期期艾艾的目光,也看到了宫幔深处那角衣襟,她心里暗叹一声,就轻声说道,“你过得好,为娘也就放心了。来日方长,等你将来有了子嗣,这日子,自然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阮薇神色更是一黯,她嘴唇微微一张,想要说点什么,抬起头来,就见春娥已经匆匆进来,便将涌上喉头的话吞了下去。

那春娥一进来,便向阮薇躬身禀道,“淑嫔娘娘,会客的时间已经到了。”

阮薇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李氏与阮蕙进宫来看她,好不容易盼进来了,没想到憋在心里的话连半句也没有说出来,时间就到了。她一时悲愤交加,脸色更加难看,豁然站起身来,大声嚷道,“我知道了,不用你来提醒!”

春娥脸色也陡然一变,挺直身板说道,“娘娘,请您注意风仪!”

风度与仪表,对于现在的阮薇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连尊严都没有了,还要风度做什么?阮薇狠狠盯了春娥一眼,保持了沉默。

阮蕙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看着那春娥,不温不火地轻声喝道,“放肆!一个小小的宫娥,竟敢对堂堂的淑嫔娘娘无礼,这宫里的礼法还要不要了?!”

春娥眼神一闪,连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对淑嫔娘娘无礼,不过是提醒一下淑嫔娘娘,请她别太失态。”

“失态?”阮蕙冷笑一声,“就算淑嫔娘娘失态,也不过是在她至亲的家人面前,又有什么问题?你身为奴仆,不好好侍候关心自家主子,反而在主子面前吆三喝四,视宫中规矩如无物,这等胆大妄为的奴才,要你又有何用?!”略顿了顿,看那春娥将头垂得更低,便又说道,“想是你看淑嫔娘娘良善可欺,才敢在她面前作虎作威吧?你是宫女我管不着,等我见了你们皇后娘娘,且看她如何处置。”说着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春娥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连声告饶,“还请王妃饶过奴婢……并不是奴婢故意怠慢淑嫔娘娘,实在是奴婢不敢违背贤……”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说漏嘴了,不过相比起面前皇后娘娘的危险,她还是选择了说出真相,“是贤妃娘娘逼迫奴婢如此行事的。”

贤妃娘娘?

对于宫中的妃嫔,阮蕙并不太熟悉。不过这位新晋的贤妃娘娘,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此次选秀充盈后?宫,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只选了三位妃嫔,除了阮蕙是杨恪推荐,另两位也是由人举荐而入选的。其中一位,便是新晋内阁大学士郭子相的孙女郭月华。听说此女性情娇纵,不过生得十分美貌,近来颇得圣宗欢心。

阮蕙之所以知道郭月华,也是因为杨恪曾经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过她身为内阁大学士之首的祖父郭子相,而阮蕙之所以对郭子相印象特别深刻,也是因为这位郭子相现在朝中所居的官位,就是当年她干爹,也就是苏启明的当年的位置。

能让身为先旁贵妃的苏瑾死因不明的人,放眼整个长宁,也就那么几个位高权重且与苏家不和的人,而这个郭子相,就他现在升迁的地位来说,不能不让人起疑,况且,他那位做了贤妃娘娘的孙女儿还刻意对地位比她低了几个品级的淑嫔这般“看重” ?

阮蕙脑中就像有一束亮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从眼前闪过,却又稍纵即逝,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她还是望着春娥,不紧不慢地问道,“贤妃娘娘与淑嫔娘娘可有过节?”

310、会贤妃

“这个,奴婢就不敢妄言了。”春娥连忙垂下头去。

阮蕙便转向阮薇,“淑嫔娘娘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贤妃娘娘?”

“我之前并不认得贤妃娘娘,又保以会得罪于她?” 阮薇茫然地摇了摇了头,“也不知是为何,这位贤妃娘娘总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寻上几个茬子来找我的麻烦,她脾气十分古怪,一句话说得不好,便……”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一个娇脆的女声笑道,“便如何?”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门口俏然走进一个身着嫣红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她微昂着下巴,款款走了进来,微微上挑的细眉间,熠熠生辉的黑眸里,仿佛都写满了骄傲与不屑,与她满身华丽的装束极其相衬。

阮蕙的眼睛,却落在这位傲慢女子略显粗壮的腰身上。

长挑的身材,高耸的胸脯,透过轻薄的宫纱隐约可见的修长的纤腿,一眼看去十分妙曼,可如此婀娜的身姿,却配上一个并不纤细的腰身,看上去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不是说圣宗不育么?眼前这位女子,却分明是怀了身孕的样子。

随着这位傲慢女子的脚步,阮薇已经急急站起身来,敛首向她行礼,“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原来真是贤妃。

李氏闻言,也急忙起身,向贤妃行礼。

阮蕙缓缓站起身来,面向贤妃,也款款弯下腰去。就算眼前的人贵为贤妃,也不过与自己品阶相当,没有必要向她示好。更何况阮薇还受尽了她的欺负?自己就更不能示弱了。

贤妃的目光慢慢从阮薇身上扫过,又扫过李氏,最后落在阮蕙身上,良久没有移开,“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了。”说是不必多礼。却是等她们行完了礼。才命人虚扶一把。

礼毕,阮薇神色恭敬,疾步上前来搀贤妃,“贤妃娘娘。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千万要小心。”

阮薇这句话,让阮蕙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从阮薇的表现来看。这位贤妃娘娘打破了圣宗不育的流言,此时一定圣眷正浓,否则。阮薇也不会如此惧她了。

既然这位新晋的贤妃娘娘正得圣意,那么,圣宗的发妻秦若水,此时定然如坐针毡了。

只是不知道,秦若水对这位贤妃娘娘,持的又是怎样的态度?

不过,不管秦若水如何对待眼前这位艳若桃李的贤妃娘娘。她的内心里,必定是对她恨之入骨的。毕竟。贤妃娘娘肚子里怀的,是皇室的皇长子,就算是个女儿,也是长公主,比起膝下空虚的秦若水来说,那无疑是在她心里戳上了一刀,她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看来,自己还真有必要去东宫拜访一下皇后娘娘,否则,这一趟内宫之行,还真是白来了。

这次的内宫之行,本意是想让李氏难堪,可看到眼前这位气焰嚣张的贤妃娘娘,阮蕙心里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怒气来——她阮家的女儿,虽然本分,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凌的。李氏与自己的过节,那是私人恩怨,现在可是关系到整个阮家,甚至佑王府的脸面问题了,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如此一忖,阮蕙遂直起腰来,向贤妃微微一笑,“早闻贤妃娘娘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贤妃秀眉微颦,佯作不认识阮蕙的模样,“你是……”

阮蕙不卑不亢地继续微笑道,“臣妇是佑王之妻阮蕙,也是淑嫔的大姐,贤妃娘娘怕是认识臣妇。”

贤妃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佑王妃,请恕本宫眼拙,竟没有认出你来……还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呀!”十分热情的样子,一改方才的傲慢。

阮蕙也不客套,径直往锦杌上坐下,又招呼着李氏坐了。

阮薇扶着贤妃在上首坐下,自己则侍立在她身边,并不入座。

贤妃见状,便冲她一笑,“你也坐吧!都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刚进来时那样拘谨?让你姐姐见了,还道你在这宫里受了多的委屈的似的。”

听她这么一说,阮薇倒还真不好再站在她身边了,只得拣了张锦杌在她下首坐了。

贤妃这才说道,“听说佑王妃与皇后娘娘的嫡妹是妯娌?”

“是。”阮蕙道,“贤妃娘娘真是心怀天下,竟连这些许小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心怀天下这四个字,用在皇后身上倒还恰如其分,用在贤妃身上,无疑是太抬举她了。

不过,贤妃听起来却十分受用。直到此刻,她眉宇间才真正露出一丝笑意,“佑王妃谬赞了。本宫常恨自己身为女子,不能如男儿一般驰骋沙场报效国家……不过,本宫虽然处在内宫,却也常以能为圣上分忧而感到自豪。”

听着她毫不自谦的言语,阮蕙便笑道,“贤妃娘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哪是我们平庸之辈可以望其项背的?只是请贤妃娘娘在操劳大事的同时要多多注意身体,毕竟,您是万金之体,又身怀龙嗣,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贤妃点点头道,“你说得极是……”说着又问起了她的“妯娌”秦秋水的情况。

对于贤妃如此关注秦秋水,阮蕙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下便笑道,“自迁到长宁,她便与二叔搬了出去,住得虽然不远,平日里来往却也不多,毕竟,各家有各家的事情,总不能天天呆在一起。”

贤妃不由得笑道,“是么?听说这位秦小姐性情骄纵,当初还曾被圣上赐婚给佑王为妾,那时候,佑王妃已经嫁到佑王府来了吧?这段公案,一时传为街头巷尾的奇谈,本宫一直十分好奇,不知佑王妃能否告知一二?”

阮蕙笑道,“这其中的隐情,不仅臣妇毫不知情,就是咱们家佑王,也被蒙在鼓里。”见贤妃秀眉一挑,便又说道,“不过,臣妇在府里时,曾听说秦小姐未出阁时曾立下过非臣妇家佑王不嫁的誓言,至于前情如何,臣妇也是不知而知了。”

贤妃自然不满足于这点原本已经知道的八卦,便又说道,“皇后娘娘生得天姿国色,她的嫡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绝色女子,又何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夫君?为何偏偏赖住你们杨家?可真是奇了怪了……依本宫看,不是你们家佑王太过出众,便是她太过死心眼了。”

关于这个话题,阮蕙实在不想再跟贤妃继续讨论下去,当下便敷衍道,“贤妃娘娘说得极是。”说着话锋一转,“听老人们说,怀有身孕的人不宜久坐,不知贤妃娘娘可曾听说?”

这些常识,身边环绕着众多太医的贤妃又岂会没有听说?听她说完,便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佑王妃果然是生过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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