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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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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忙伸手相搀。

阮蒙也扶着座椅站起身来,明珠就进来扶他。

阮蕙忙制止他,“你坐着别动,小心牵动腿伤……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撞伤了一个人,正在医馆诊治,我去看看……”

阮蒙只得作罢,便叫明珠代送。

看他们一行人走去院子,阮蒙才收回目光,脸色显得有些黯淡,眼里却闪过一丝倔强。杨恬分明是喜欢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不赞同这门亲事呢?就算晋王府门第高贵,若是杨恪以佑王的身份出面,凭他堂堂佑王爷嫡亲小舅子的身份,晋王恐怕也不会一口拒绝,怎么就会像姐姐说的那样全无可能?

他呆呆地出了会儿神,眼前只晃动着杨恬灿若春花的笑脸。这样的天真烂漫的美丽少女,若能娶她为妻,将是何等的幸运!这一生,也就再无遗憾了。

明珠回屋,看他目光呆滞地盯着某一处看得入神,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少爷,你怎么了?”

“他们走了?” 阮蒙回过神来,抬眸看着明珠红扑扑艳丽的脸庞。

明珠点点头。“刚才那个杨林风风火火的,好像有什么大事似的,偏咱们大小姐镇定得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到底做了王妃了,举止行事都不同了。”

“哪里不同了?”阮蒙不以为然。“你看她带了几个奴仆?还不是跟从前一样,只有近身的两个,依我看呐,半点王妃的架式都没有。”

明珠笑道,“大少爷这话可就差了。亏您还是读书人呢!奴婢说的是气度,可您说的,却是派场呢!这气度,能跟派场是一回事儿么?又怎么好比?”

“哟呵,到底识得几个字了,就跟我诡辩起来了。”阮蒙不禁笑道,“依你说,我姐姐气度有余,派场不足了?”

明珠连连摇手笑道,“大少爷,您可真是……爱钻牛角尖!奴婢不跟您说了!”说着便要出去。

阮蒙叫住她,“你去给我办件事吧!”

“什么事?”明珠回头。

“去给我送封信。”阮蒙道。

明珠点点头,“不知道要送去哪里?”

“送去晋王府的下处。”阮蒙缓缓说道,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

明珠想起刚才出门时阮蕙的嘱咐,不由得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奴婢初来长宁,连道路都还没认清……要不,我托大小姐那边的人去一趟?”

阮蒙不由得豁然站起身来,这一站,顿时牵动伤腿,只疼得吡牙裂嘴,便又颓然坐下,无力地摇了摇手,“那就……不必了。”看来,姐姐是什么都为他想到了。

155、流言飞

杨恪下朝回家,却见往常半开的府门紧闭,不由得心下奇怪,杨森上前叩门,见开门的竟是杨林,不由得笑道,“你回来得这么早?”却见杨林一反常态绷着脸不答话,便知有些异样,就闭了嘴不再问他。

杨恪一眼看见马车停在外院,便知阮蕙已然回家,就大踏步进了二门。

杨林抬腿就跟了上去。杨森伸手想去拉他,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捞着,不由得在后面低声嚷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竟还往内院闯去了?敢情你老婆在里头,你就没了顾忌不成?”

杨林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依然没有说话,快步跟上杨恪,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杨恪脚步一顿,旋即又往内院走去。

杨林便停下脚步,在二门处站了片刻,这才返身回来,盯着杨森冷笑,“你这小子,今儿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阻起老子的行事来了!”

“我这不是看你走得急,倒像忘了内院是咱们进不得的地方嘛!好意提相醒,你还真动了怒气了。”杨森见了,唇角露出一丝讪笑,“明日结了月钱,我请你喝两杯!”

“喝酒误事,少喝为上。” 杨林见他软了下来,便也放缓了语气,“这时节,大家都要多留心点儿,别误了事儿。”

“那是那是。”杨森连连点头,“杨爷交待的事,咱们还能不牢记在心?回头我叮嘱那几个,夜里睡觉都不许把眼睛闭严了!”

杨林这才扑哧笑出声来,“你这小子,就这张油腔滑调的嘴脸!咱们家爷可不喜欢你这一套!回头让他听见,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哦!”

杨森便讪笑着蹭到他面前来。“……杨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胡说八道!这大好时节,哪会发生什么大事?看好你的嘴!”杨林瞪了他一眼。“若外头有什么传言,我第一个就拿你试问!”

杨森不由得撇了撇嘴,“哪有什么传言啊?全城都在议论那桩传国玉玺的事,别的流言放在它跟前。哪还算得上什么流言?”

“你方才又听人说起这事了?” 杨林往院门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记得开门,倒忘了关门了。”说着便去将院门栓上。

“可不是么?”杨森低声嘟哝着。“大街小巷,老少妇孺,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谈了。”

“不管别人怎么谈,你可要好生把府里人的嘴都给管严了。回头我听见咱们府里有人乱传这话,你小子今后也别在这府里再呆下去了!”杨林冷冷瞥了他一眼。

护卫们之间向来喜欢说笑。借以活跃一下气氛,杨林又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待这些下级们和善有余威严不足。今天这般三番两次警告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由不得杨森不认真点头称是,眼睛却向内院的方向瞟去,似乎想从那里得知点儿什么讯息。

……

内院。

阮蕙与杨恪相对而坐,正跟他叙说今天发生的“撞人”事件。

“……当时颇有些蹊跷……杨林车行速度并不快,虽说是拐弯处。但马车头已经上了朱雀胡同那一条街道了,那人迟不迟早不早。恰巧就在那时候往车辕上撞来,而且一撞就倒地不起,任杨林唤了数声还是不动,我也看出不对,便让杨林给他十两银子就欲走开,哪料那人就醒了过来,连声呼救……”阮蕙简略地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杨恪听着,满脸沉吟之色。

“后来我与蒙兄弟见了面,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杨林便返来跟我说起那人在医馆的事。我到的时候,那人都已经快……”阮蕙脑中浮现那人满脸惊恐的表情,只觉心里一阵悸然,“只跟我说了两句话就……死状十分惨烈,杨林说,那是中了一种剧毒。”

当时在街上的情状她没有看见,不过后来听杨林说,那人在杨林返回时就已经毒发了,口味血沫浑身抽搐,引得路人驻足围观。杨林本心知有异,本不欲理睬,可守着那人的杨家厮儿却是个新买的半大小子,见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老远看见杨林过来就一把拉住他,央他赶紧送那人去医馆。围观的路人早已经从那厮儿的口中得知那人是被杨林的马车所撞伤,所以纷纷出言指责,杨林迫于当时的形势,情急之下别无良策,只得把那人送往医馆。

后来,那人死在医馆,这附近的人都已经知道是被佑王府的马车撞死,傍晚时分,苦主的家属就寻上门来,一家子老老小小十数口人,跪在杨府门前哭声震天,整个孔雀大街的人家都给惊动了。这条街上,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姓杨的几乎占了多半,因而纷纷派了管事过来向杨府的管家问明情况。

随阮蕙来长宁的管家便是老管家的儿子杨良,也就是采青的丈夫,虽然年轻,因随父亲在杨家处事多年,耳濡目染的倒也十分能干。他有条不紊地接待着众位贵勋之家的管事们,尽量把事情往小化的方向去说,只说那人先前就受了重伤,且还喝醉了酒,是杨家的马车不凑巧撞上了他,之后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软硬兼施,好歹算是把那家子人给劝走了。

自然,这事也惊动了长宁官府。

因涉及到新晋封的佑王,官府们不敢怠慢,也不能佯作不知不过问。毕竟,舆论的压力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杨林做为杨家堂堂的一级护卫,可以不用去官府对质,不过那个随车的小厮就难以幸免了,被叫到府衙审问了好半天,直到晚饭时分,府衙里的差人才给杨家送信,说是事情没有解决之前,那个小厮就暂时留在衙门里,说的是“留”,并没有提及拘押。

这个时候,就连芍药与采青两个,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府里新买的小丫头和外院的小厮儿们,更是唬得抖衣而战,要不是因为新主子是圣恩涛天的佑王,只怕个个都家中的父母都拿了卖身契来赎人了。

阮蕙自从那人撞上车辕的时候,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针对杨家?

还是因为杨恪最近晋封了佑王被人妒嫉?

或者是因为上次在贤王府的行刺事件有人泄密,苦主寻隙闹事?

又或者,是因为很快就要发生变化局势所致?

她只觉得心头纷乱。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人与她猜想的哪一条有任何关联。可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死,就是有人存心要往杨恪脸上抹一滩淤泥,让他的名声受损,给他脸上抹黑。

背后的人,必定与杨恪有着无法缓解的恩怨。

她不由得想起那一次在路上遇袭,她躲在草丛中里听见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对话,其中,他们提到了某位王爷。

既然他们把手伸到了千里之外的长乐,眼下在长宁,住着大周几乎所有姓杨的老、少王爷们,行事自然更加便利了。

此时回忆起当时的点滴,阮蕙愈发肯定,这次动手的人,应该就是上次在长乐指使黑衣蒙面人设下陷井的幕后主使。虽然这一次不至于让杨恪受到什么伤害,可舆论的压力是巨大的,在某方面来说,比直接对杨恪下手并不逊色多少。

而此时的杨恪,脑中也在把昔日与人的恩怨串连起来,尽量往这此次的事件上拼凑。此次晋封,是孝宗提出来的,自己当初也有婉拒,但朝中几位老王叔纷纷联名保奏,自己只得勉强应承,毕竟,有了官爵在身,就如同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行事多多少少会受了拘泥。不过,给阮蕙一个诰封,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达到,他也乐见其成。

当然,朝中也有几位重臣对他晋封佑王爵位有所不满。其中,有兵部尚书胡大人,还有晋王,这两人是表现最为突出的,不仅出言反对,还列举出他种种劣迹,甚至连他十三岁的时候去过青楼的事都给提出来了。

有心人都知道,那时候的他,就是为了掩住先帝的耳目才装出风流不羁的表像来自保的,而在孝宗面前重提旧事,无疑也就是在提醒当初孝宗——他的父亲当初犯下的那桩风流旧债。晋封一个父亲赐死的女人的儿子为王,而且还委已重任,岂不是在作茧自缚?

杨恪的能力,从来没有单独显现过,可他几乎参与了朝中所有重大机密的事件,仅仅因为这个原因,朝中无人敢垢秽于他。值此非常时期,胡大人与晋王此举,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块巨石。

他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令孝宗追忆往事?自然不会仅止于此。他们必定还有更大的阴谋。晋王是杨恪的堂叔,当年因为举报老长乐侯的事而跟杨恪这一门几乎断绝来信,后来还是老长乐侯既往不绺,令杨恪兄妹前去为晋王祝寿才算把此事揭开。

谁知道,事情还是如此不尽人意!

晋王的心,仍旧如火山里面涌动的岩浆,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稍微柔软,依然带着致命的锋刃毫不犹豫地刺向杨恪!

这一次,绝不仅仅是要传播出“佑王府豪奴横行街道撞死无辜行人”这样的流言。

等待着杨家的,还有更为不可预知的凶险。

156、众闹事

采青掌起灯来,又去为杨恪和阮蕙两人斟上热茶,又叫小丫头去厨房烧了小小的手炉来给阮蕙捧着,这才退出门去,让他夫妻二人说话。

“眼下,还是先安置苦主的家属最为要紧。”杨恪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旁的事,先暂且搁一搁。”

阮蕙捧着手炉,目光灼灼地望着杨恪,“那人的尸体,已经拉到府衙,杨林已经派人守在那里,说是等仵作难过伤后再行安葬……这几天,你外出,可要万分小心了……”

“他行事到底还算稳妥。”杨恪赞许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阮蕙的手,微微一笑,“你放心,他们既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不会在我身上动手了。我一回,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到事情闹到什么地步才肯收手。”

阮蕙不无担忧地道,“不管背后的人如何行事,咱们也要有备无患,首先在安全上不能再出差错,其次,咱们也得想想应对的法子才是。”

“这个自然。”杨恪缓缓站起身来,眸光投向窗外幽深的暗夜,“只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行事难免有些掣肘。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他们既然敢在背地里下阴手,我们也可以予以还击。我就不信,还揪不出背后的黑手来!”说着转过头来,双手抚在阮蕙肩上,柔声说道,“你不用害怕,只管安心养胎,眼下距产期只有两个月了,我会多派人手在家里看着,你身子愈发沉重,往后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我会抽空多回来陪你。”言下之意。是让她尽量少出门了。

阮蕙自然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她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人,信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可如今人家逼上门来,若再不反击,岂不是处处受制?当下她便正了神色,肃然说道。“你说的是。在生产之前,我还是多在家里走动的好,你只管在外面做事,不用担心我。”说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挽着杨恪的胳膊,微微笑道,“眼看天气渐渐转暖。这院子挺空旷的,正好叫人买些花种回来播上,来年开春。等孩子出世,就能看到这满院姹紫嫣红的花儿了。”

杨恪看着她眼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不禁有些动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声说道,“是啊,等孩子出世。知道这些花儿是他娘亲手为他种下的,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呢!”说罢眼睛一转。忽又笑道,“这院子四周都是空旷的,要不,你再种上一株青柏,等将来这院墙边种满了青柏,咱们满院子的子女们也都个个都如青柏一样亭亭玉立了。”

阮蕙不由得笑道,“……你都说些什么呢!你要满院子的子女,多纳几个妾室不就得了,说不定还能一年抱俩呢!等不了几年,也就能达成心愿了。”她的预算,最多生两胎,最好是一儿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但想着古人素来信奉“多子多福”,到时候实在不行,也可以将自己的预算稍稍放宽一些,但是最多也只能再添一个了,她可不是生育机器。不过这些想法,她还从没有向杨恪透露过。

听到纳妾,杨恪的手就微微用了点力,将她圈得更紧,把脸俯到她的颊边,沉声说道,“自我祖父起,咱们杨家三代,都没有妾室,只有黄姨娘,是个例外。”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阮蕙心坎儿里去,只觉心花一下子瞬间怒放,不过她脸上还是露出戏谑的神情来,“这满大周有几家豪门子弟没有纳妾的,独独你们家开辟不纳妾的先例,可不是招人嫌么?”

杨恪好不容易说了句形同誓言的话,却被阮蕙一句戏言给岔了开去,当下苦笑不得,依旧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你若要打破这个先例,也不妨替儿做主纳几房妾室回来,反正这院子也挺大的,再住几个女人也无妨。”

刚才沉闷的气氛经过两人一茬戏言,已经缓和了不少,再回到先前那个话题,阮蕙的心情也没那么焦虑了,便把之前自己心里所想一古脑儿全倾了出来。

杨恪静静听着,不时轻轻点头。等她说完,最后才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些天,我自会多加小心的。” 顿了顿,又道,“对了,听慷兄弟说,胡夫人已经给秦氏家里的那两位妹妹说媒了。一家说的是她家里一房远亲,一家也是与胡家连宗的侄子,两人都在长宁供职,且都与兵部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回头我去请秦氏过来,你跟她提个醒儿。”

兴许这桩婚事,秦仁德也掺合进去了呢!不过这些道理杨恪显然也是知道的,让自己跟秦秋水提醒,也就是个幌子,把事情做到明面上,让杨慷将来也不至于埋怨他们。秦家怎么样与阮蕙无关,但她终是不忍看到杨慷因此受到牵连。因而就点头应允下来。

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两人这才洗漱歇下。

次日,天还未亮明,苦主的家属去而复返,又都齐刷刷地跪在悬挂着鎏金牌匾的佑王府门前,他们个个披麻戴孝,只是这一回并没有大声嚎哭。

杨恪出门上朝,随着院门打开,他一眼就看到外面跪倒在地白晃晃的一片,两道浓眉微不可见地颦了颦,旋即松开,冷冷地吩咐杨森套车,只当没有看到他们。

待马车驶出来,杨恪正欲上车,便见一片跪倒的人中爬过来一个人,高声喊道,“请王爷还小民一个公道!”

杨恪扭头,看清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精瘦老者,两只细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一般普通贫民看到达官显贵的惧怕。他顿时沉下脸来,肃然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向我来讨公道?”

那老者见他说话,跪在地上的双腿顿时如行走般挪过来几步,只差抱到杨恪那华美的锦袍了。

杨森在一旁看见,连忙厉声喝道,“有什么话赶紧跟咱们王爷说了,咱们王爷还要上朝呢,误了正事可不得了!”

此时杨良也闻讯带了几个厮儿出来,看见一群披麻戴孝之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便凑到杨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杨恪眉心跳了跳,抬腿便走。

老者眼见情势不对,急忙伸臂拦在杨恪跟前,疾声说道,“小民是昨日被贵府马车撞死之人的父亲,小民的儿子正值壮年,死得可真是冤枉啊!”

杨良见状,跨上前去就将老者拉住,沉声喝道,“我已经将此事报官,是非论断自有官府作出公正判决,你休要在此胡闹!”

杨恪伸手轻轻拦了拦杨良,脚步略顿了顿,“这位老丈,昨日的事件,正如我家管事所说,自有官府做出明断,昨日我家管事已与你二百两纹银,办一场隆重丧事已是绰绰有余。”瞥见那老者又欲接上话茬,便神色一冷,加重了语气,“我虽来长宁不久,却也知道你那儿子是有名的泼皮,绰号‘肖三骗’,他的为人,想必你这个做父亲也一清二楚吧!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还请你好自为之!”说罢再不理他,径直上了马车。

那老者见势不妙,急忙站起身来意欲拽住杨恪的衣襟,杨良冷眼看着,只略一伸手,就把老者拉了个趔趄,等老者再次站稳,马车已绝尘而去,老者只气得一跺脚,狠狠骂道,“真是一干狼心狗肺的东西,撞死人了也跟踩死只蝼蚁差不多,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杨良听罢,只恨不得上前煽那老者一个耳光,极力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道,“兀那老丈,你家儿子向来骗吃骗喝骗钱,先前撞上马车那一幕也有人亲眼看见,分明就是你儿子自己喝醉了酒撞上去的,关咱们家王爷什么事?咱们王爷是心慈,要换了别人,早把你们给绑到府衙里见官去了!还容你们在这里敲诈勒索!”

跪在老者身后一众的老老少少,先前只看见杨良和善可亲的给他们赔小心的神态,这会儿陡然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有几个胆小的顿时就吓得垂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出。便有那胆大的,也暗暗埋怨老者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从佑王府里讹诈些钱财。

老者却是不惧,迎上杨良的目光,“谁敲诈勒索了?我家儿子死得不明不白,我来向贵府的主人讨个公道,又有什么不对?这个世道,终究还是有王法的,你们可别仗势欺人!”

杨林这时也领着两个厮儿出来,看见老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禁越众而出,走到老者面前,冲他冷冷一笑,“老丈好一张利口,这红口白牙的说起谎话来也不怕雷劈!”

此言一出,跪在老者身后的一群人顿时觉得身上一凉。

这时天已亮明,陆续有看热闹的人过来围观。

那老者将脖子一梗,“你说什么?!谁红口白牙说谎了!我儿子活生生被佑王府的豪奴撞死了,难道我连一声都吱不得?今日当着众人,你可得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杨林怒极,一把拽住老者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说清楚是吧?那好,今日咱们就到公堂上把话说清楚!”

话音未落,老者就大声叫道,“所谓官官相护,你们主子贵为佑王,衙门里的官员们还不上赶着巴结讨好,这要去了衙门,不用说,我儿子的死必定与你们是不相干的!”

157、应对策

人丛里也有附近杨姓王爷的管事,听了这话,顿时有人冷笑道,“那依你这么说这,天子脚下都没有王法了吗?”

“肖老丈此话差矣!” 此言一出,便有人应和,“如今朗朗乾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要说佑王府里的奴仆,便是佑王爷触犯了刑律,也要认真伏法的。”

围观的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纷纷把矛头指向那老者。

“那肖三骗向来不行正道,这次也算是遭了报应……”

“谁知道这是不是肖三骗的家人联合起来讹诈佑王府呢……”

“这肖老丈也不是个吃素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泼皮,娶妻生子后才算改邪归正了……”

“是啊,肖老丈年轻的时候还打死过人呢,蹲了几年牢狱,后来也不知怎么给弄出来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让肖老丈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自不能灰溜溜地收场了事,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强大的靠山呢!少不得硬撑着,冲着人群高声叫道,“你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痛,有种的,就帮我说句话!”

便有人大声嚷道,“有理不在声高!若你儿子真是被佑王府的奴仆撞死,自然会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便是官府管不了,上头不是还有圣上么?咱们也学一会古人,告一告御状!”

人群里又是一阵喧哗。

杨良瞄了瞄说话的那人,从穿戴上看,依稀可以看出是位富贵人家的仆人,他心里一忖,不由得笑道。“刚才这位爷说的不错,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由不得自己说了算。今天就请各位做个见证,随我与肖老丈去一趟衙门,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便又好事者人哄然叫好。

肖老丈铁青着脸色,“我一介贱民。只能由你们摆弄了!”

杨林在旁听了。盯着肖老丈冷笑道,“你老这话可说得不对了。方才还有人说要替你老告御状呢!再说了,青天白日之下,有这么多人当面作证。就是咱们想赖,又怎么能赖得了?”

此时,芍药就候在府门内侧。听杨林说完,便唤过身边一个厮儿,低声吩咐道。“……去跟杨管家说,火候差不多了,该领着人去衙门了,由着他们浑闹下去,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小厮便出来,走到杨良身边把话传了。

杨良便高声道,“咱们说得再多。也抵不上仵作一纸证书,不如此时就去衙门。看仵作当着咱们老老少少数十口的面来验伤,在此的各位,不管心怀同情还是心怀义愤的,都可以随咱们一起前往,相信当着咱们大家的面,仵作断做不了手脚!”

此言一出,当时就有人大声应和,“好,即刻就去!”

原本跪在地下白晃晃的一片人也相继站起身来,纷纷望着肖老丈,好像在等他表态。

肖老丈无奈,只得恨恨说道,“也罢!就请各位为老汉做个见证!”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府衙的方向而去。

芍药听得众走远,这才命人把府门关上。

回到内院,阮蕙正用铜钳子夹着核桃,桌上摆着只白瓷小盘,里头装了满满一盘。

芍药便将刚才听到的话简单地说了。

阮蕙微微点着头,“这个肖老丈,昨天杨林打听出来说,年轻的时候就犯过事,是个狡诈之辈,就算这回后头没有指使的人,也要让杨林和杨良小心一些。”

芍药“嗯”了一声,又道,“奴婢已经交待他们了。”

“今天就不出门了,在家歇息吧!”阮蕙没有抬头,兀自夹着核桃,“把这些拿去厨房,用文火慢慢熬些核桃粥,等王爷回来了吃。”

芍药端了核桃去了。

听说核桃是补脑的,杨恪这几天可算是用脑用得厉害,吃几颗核桃,也勉强让他补一补一时之需吧!阮蕙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铜钳子,缓缓站起身来,又唤采青,“你差个人出去问问,看哪里有卖花种的,买些适宜初夏种植的花种回来……”

等采青答应了,又道,“把院中那块空旷的地方收拾出来,我画个图,你找了工匠来按我的图来砌个小花园……”

采青略显诧异地抬头看她,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她知道,阮蕙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总会显得特别冷静,这个时候了,她竟想着要种花,必定是因为心情不好,弄些别的事出来,也能适当缓和一下心情。

“衙门那边也派个人过去看看,叫他们定时送消息回来。那肖老丈怕咱们在衙门里做手脚,我得也防着他做手脚。”阮蕙踱到窗边,沉声吩咐。

采青忙应声,“是。”

“听说新雇的这个厨娘桃花糕做得好,今日就多做几碟,回头家里恐怕会有客人来。”阮蕙抬眸,看着围墙边那株桃花正开得鲜妍,缓缓说道,“就用家里的桃花吧!既新鲜又干净。”

采青答应下来,却略显疑惑,“好像没给谁家下过帖子吧?家里出了这事,便是有客人来访,说不定也要推迟几天呢……这会儿,谁会来……”后面两句,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清。

“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阮蕙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正该是重要客人登门的时候了,昨夜杨恪与她就这个问题可是探讨了许久的,“就是客人不来,咱们去请,她们还能不来?”

采青就不再提出疑问,答应着下去了。

这时,芍药送了核桃回来,在屋外隐隐约约听见阮蕙说请客人的话,便笑道,“您这是清闲不得一天呀!好不容易今天不出门了,王爷吩咐咱们在家好生歇息,您就闹着要请客了……您肚子里的小少爷都要抗议了呢……”

她向来也阮蕙说笑惯了,除非杨恪在跟前,她一向都是很随意的,这回见家里出了事,怕阮蕙心情不好,更是刻意要把气氛弄得活跃一些。

阮蕙笑笑,“你来得正好,替我去朱雀胡同一趟,把三夫人请过来,再去请请胡夫人,她若是借故不来,你就说我有很要事与她相商,请她务必过来小坐。”

“不用拜帖么?”芍药笑道,自搬到长宁,家里鲜少请客,便是偶尔去请,通常也都是先几天就下了拜帖的,这回如此匆忙上门,还真那位胡夫人不会答应。

“不用了。”阮蕙笑道,“你只需跟胡夫人说我还请了三夫人,她正跟三夫人攀亲戚呢,怎么会不肯来?要是当真不想来,应该也不会扫了我的面子——你只管放心去请好了。”

芍药这才笑着答应,“现在就去?”

“嗯。”阮蕙点头,“这时候正好,刚过了晚饭时辰,正好请她们过来吃午饭。”

“午饭就吃桃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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