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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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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她尾音里细微的颤音,阮老太太轻叹一声,慢慢闭上双眼:“没有。”
“她在哪里?我能见她最后一面吗?”阮蕙虽然不想流泪,泪水却像汹涌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片刻就湿透了前襟。
“处事房。”阮老太太点了点头,手里的佛珠已开始转动。
阮蕙不再说话,大步迈出房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见柳妈妈最后一面,但愿还能看见活着的她。
这么一想,她再也抑制不住蜂涌而至的悲哀与绝望,双肩微微抽搐,捂着脸冲了出来。
候在门前的杜妈妈正满腹狐疑揣度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阮蕙飞也似地奔出屋去,一晃眼间就到了院门,她来不及跟姚妈妈话别,提步就跟了上去。
阮蕙任由泪水肆意挥洒着,一路奔跑着,一路痛哭着,经过雅园、馨园、静园、勤园……最后来到了后院的处事房。
想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处事房前并除了几个管事婆子,并没有围观的旁人,看见阮蕙过来,仿佛事前商量过的,齐齐过来拦在她面前:“大小姐,您还是请回吧……已经用过家法了。”
家法,其实就是那个时代的私刑,“罪名”轻的,一般十几二十下,“罪名”重的,至少重杖五十,十杖下来已能让人皮绽肉开,更何况是重仗五十?
“我要见她!”阮蕙只觉心胆俱碎,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几双粗大的手臂,疯狂地奔了过去,一转弯,就从半掩的房门处看到里屋的地上躺着柳妈妈,浑身血迹斑斑,她不由得大叫出声:“柳妈妈!”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已无半点生机。
她扑上前去,双膝跪地,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柳妈妈的头,大声疾呼:“柳妈妈,柳妈妈!”
任她噪音叫得沙哑,地上的人始终悄无声息。
处事房的婆子们已跟进屋来,心肠软的,早已被阮蕙满脸悲怆所动,连眼圈也红了,心肠硬的,便上前劝解:“……人已过了,大小姐请节哀吧……”
杜妈妈只瞥了一眼地上的惨状,就流下泪来,又想起柳妈妈素日的好处,不由得也哀哀地哭泣起来。
阮蕙仰天痛哭。她的亲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她,而且,死得还是这样不明不白。
她不能让她白死。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阮蕙的跟前慢慢蹲下,伸手抚上她满面泪水的脸,轻轻替她揩去泪痕。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双黑眸,眸子里,闪耀着仇恨之焰,如火如荼,似是盛放的罂粟花海。
051、王府赴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阮蕙的跟前慢慢蹲下,伸手抚上她满面泪水的脸,轻轻替她揩去泪痕。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双黑眸,眸子里,闪耀着仇恨之焰,如火如荼,似是盛放的罂粟花朵。
“姐姐……”阮蒙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沉声低语,“柳妈妈不会白死。”
阮蕙闻言,便慢慢站起身来。是的,人都已经死了,在这个没有法制的时代,她又能怎样?
阮蒙说得对,不能让柳妈妈白死。
整件事,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来袭,也如同鬼魅一般转瞬即逝。
阮蕙此时,才把整件事想明白。
李氏先前想把阮蕙许给邵仲平未能如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随即让人在衡州埋伏想劫走她,哪知又被她逃脱,无奈之下只得利用这个德园的内鬼偷出她的贴身衣物,安她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毁了她的名节,就算没有邵仲昆,也会有张三李四来自称是她的“情郎”,再以下的事——议亲、成婚,就全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阮成的随身携带的二百两印有晋阳永庆楼银戳的银锭引起了阮老太太的怀疑。她不动声色地出了手,而且还是通过李氏的手。精明如阮老太太,之所以没有动李氏,想必也是因为李氏那个做着督察院御使的兄长。柳妈妈的死,就是给李氏一个台阶,让她下得合情合理,同时也给了她一个警告。柳妈妈是江婉玉的陪嫁,她的死,无疑是打了江家的耳光,让江宗瑱的脸上也不好看。如此一来,更是一箭双雕了。
至于阮蕙的名节,其实就是件可大可小的事。阮老太太为的,恐怕是她将来的婚事,一门好的姻亲,也就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对于冷漠的阮老太太来说,嫡长孙女的亲事,大可拿来作一笔交易,有利于整个阮氏家族的交易。
在阮老太太的眼里,阮蕙她们,其实根本就是一件物品,又哪里谈得上半点亲情?要不然,又何来阮蕙阮蒙忍辱负重的那七年?
柳妈妈的死,保全了阮蕙的名节,李氏自然也无法再拿这个说事,邵仲昆自然也就应该知难而退,要不然阮家反咬一口,不仅邵仲昆脱不了干系,就连李氏,只怕也会露出马脚来。
而且,李氏肯定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要是阮蕙这个嫡长姐的名声毁了,阮府另几位小姐的亲事应该也会受到牵连,李氏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亲生女儿阮薇也受其波及。
这件事,应该会暂时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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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德园里也静悄悄的。
因为除了柳妈妈,还有人也受到牵连,这其中,包括园子里洒扫的钱婆子和另一个小丫头红儿,两人也未能逃脱家法,被打得奄奄一息之后逐出了阮府,生死不明。
阮蕙则显得更沉静了。
敦园的晨昏定省,她和阮蒙依旧按时前往,面色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意透着淡淡的冷漠,让人倍感疏离。
阮老太太自然也感觉到了。一日无人在旁时,她拉了阮蕙的手,温言跟她说道:“……那件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往后若做了大人,为人母,为人祖母之后,自然也就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阮蕙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露出恭敬的神色,温顺地点头。
想是为了安抚她,阮老太太又正色道:“你母亲当年嫁入阮家,经过颇多周折,于阮、江两家都有些遗憾。你的亲事……我会亲自过问,必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过两天晋王府的小郡主及笄,想必会下帖子过来……苏夫人素来与晋王妃交好,自然是会赴宴的。”看了看阮蕙波澜不惊的脸,又语重心长地道:“席间必有众多王孙贵勋,你就跟在苏夫人身边,多多留心……若有中意的人选,就问问苏夫人是哪家的公子,倘若门第相配,便把亲事定下来,也省得再起风波……”
你们想让我做你们的棋子,想让我嫁到王公贵勋家为你们谋取利益,我偏还不如你们的愿了!阮蕙静静地听着,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
阮老太太也不管她应不应声,脸上还带了微笑:“你不必害羞,此事,我会托付苏夫人,也让她多多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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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风和日丽。
秋风习习,从人的面颊上轻轻拂过,就如同柔软的羽毛,细腻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想闭起眼来享受这刹那的美好。
竟到了秋天了!柳妈妈的五七都过了。
阮蕙微微躬身,葱管般的玉指捻起裙裾一角,另一手扶了采青的肩膀,缓缓从阮家的华盖马车里下来。
这一出来,当即吸引了晋王府邸前所有人的目光。
玉肌胜雪,发赛鸦青,眼波如水,眉不画而黛,唇不描而娇,婷婷袅袅步态轻盈,风流中又添典雅,妖娆里偏带端庄。
众人不由得同吸一口凉气。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姿容?
阮蕙目不斜视,稳稳扶着采青的手,随着引路的婆子入府。
苏夫人已下马车,携着苏容站在门首,回头看到阮蕙,便微笑着向她招手:“阮大小姐!”
众人闻得这声称呼,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阮府的大小姐,怪不得负有盛名,果然有倾国倾城之姿。
阮蕙迎上苏夫人的笑脸,款款上前。
苏夫人伸手过来,携她入内。
进得府门,便有几乘软轿候在门后,请夫人小姐们上轿入内。
阮蕙坐在轿内,留心打量。
只见红墙碧瓦,屋宇富丽,便是来往穿梭的丫头仆妇们,也个个屏息凝神举止有度,处处透着王家气象。
约摸盏茶工夫,软轿在一处庭院前缓缓停下。落轿,打帘,请夫人小姐们下轿,王府仆妇们卑谦合度,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气。
才步出软轿,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声笑道:“阮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阮蕙闻声抬头,只见庭院门边,站着一位年约四旬的贵妇,一身盛装,气度不凡,看起来有些眼熟。
052、苦心筹划
阮蕙定眼一瞧,认出是武则勋的夫人胡氏,一个十分爱美的妇人。
“自从用了你上回给我的那个方子,未出一月竟减了足足三斤。”武夫人近前,亲热地握了阮蕙的手道。武夫人身体丰腴,十分苦恼,之前用过的减肥食疗法正是阮蕙推荐给她的,用过之后十分有效,因而对她更是倍加热情。
这正是阮蕙想要达到的效果。
苏夫人也在旁边凑趣:“阮大小姐那里,除了减肥瘦身,还有美白祛斑、养颜嫩肤诸多的方子,不知武夫人有没有兴趣?”
武夫人顿时大喜,满脸崇拜地看着阮蕙:“阮小姐,苏夫人说的都是真的么?”
美白祛斑、养颜嫩肤的一些小常识对于现代女性,那是必备的基本功,阮蕙虽无心此道,倒也知道一些,当下就略作踌躇状:“方子我倒有几个,就是不知疗效如何……”
又有两顶软轿在院前停下,出来一位年约三旬妆束华丽的女子,接了阮蕙的话头,笑盈盈地道:“若有祛斑美白的方子,我倒乐意试一试,不知阮小姐肯否?”
众人回头,认得是晋王妃的胞妹文氏。文氏五官倒是清秀,就是两颊生了淡淡的蝴蝶斑,大大影响了她的整体美观。
阮蕙刻意接近武夫人,是为阮蒙将来打算,又因武夫人性格耿直也乐意与之结交,此时虽知文氏身份,却因不了解其为人不敢轻易应允,便向苏夫人微微一笑。
“我干女儿那些方子都是家传之秘,哪能随便给人?”苏夫人自是看出她的犹豫,当下就笑道:“不过若是妹妹祛斑的方子,我还是可以为你讨个人情,只是你的肤色与别人不同,须得先找个人试一试……若弄花了你这张脸,简妹夫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可就……”
为了掩人耳目,阮蕙曾说这些方子都是这次去扬州,从江家先祖遗留下来的一本册子里看到的,还特地用笔记录下来,辅以插画,制作成精美的画册,苏夫人那里,就有一本。
文氏睨了苏夫人一眼,娇嗔道:“瞧瞧,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护在头里,等下恬儿见了,一准儿要说你偏心……”文氏口中的恬儿,便是晋王幼女,此次及笄之宴的主角杨恬,也认了苏夫人为干娘。
苏夫人笑呵呵地道:“等恬儿见了她阮妹妹,欢喜都来不及,哪会顾得上计较这些?”却是承认自己的偏心了。
武夫人与另几个贵妇人见阮蕙脸上挂着落落大方地微笑,丝毫没有拘谨之色,也就附和着苏夫人的话,顺口夸起阮蕙来。
阮蕙听着众人或真或假的溢美之词,佯作害羞的模样,挽了苏容的手,跨入院门。
这是一座布置得极其雅致的院落。进门就是一条修整得十分整齐的林荫道,甬道左侧是花园,里面开满各种名贵花卉,百花绽放煞是好看,右侧则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池塘,有五彩斑澜的金鱼追逐嬉戏,令人心旷神怡。过了穿堂(W//RS/HU),转过两道富寿满堂的玉插屏,才入了正院。里面衣鬂香影,一片华美景象。跨入门去,便有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苏容俯耳在正与武夫人、文氏说得热络的苏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苏夫人微微点头,她便过来拉了阮蕙,轻声笑道:“我带你去见杨恬。”边说边拉起她的手,径直进了一间房门。想是这里的常客,侍立在门口的丫头婆子们看到她们,都面带微笑问候。
杨恬是今日的小寿星,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有些不耐地招呼着各府的千金小姐们,瞅见苏容携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进来,忙笑着迎了上来,“容姐姐怎么才来?”又转向阮蕙,“这么可人的小姑娘,真让人眼前一亮。”
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却以大人的口吻说别人是个小姑娘。听着杨恬与众不同的称赞,阮蕙不由得也笑了:“我是容姐姐的干妹妹,姓阮名蕙。杨姐姐……长得也很可人呀!”
杨恬顿时拍掌笑道:“原来是干娘新认的干女儿!果然生得动人,怪不得干娘总挂在嘴上,生生把我给比下去了。”又转头向别人介绍,倒没有半点嫉妒之色。
看来是个性情中人。阮蕙心里一动,遂也打起精神应付。
及至午饭时分,便有丫头来请。
杨恬特地向晋王妃介绍了阮蕙。
晋王妃不过三十余岁,生得明眸皓齿,一身绯红盛装更衬得她美艳如花。她看起来也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对于女儿隆重介绍的阮蕙,自然也另眼相看,和蔼可亲地问了家中境况,似乎心有所动。
一时饭毕,有个年长的婆子进来,说长乐侯的嫡孙杨恪与杨怡兄妹两个请见。
晋王妃脸上就露出几分意外之色,向众位夫人说了“失陪”之后就出去见杨怡。
杨恬之前也曾听说过远在长乐的堂姐妹杨怡文武双全,早存思慕之心,此时便也要随母亲前去。晋王妃略犹豫了一下,便笑着答应了,不过因为杨恪年及弱冠,可以算作是成年男子,便命杨恬她们在屏风后回避。
不多时进来两人,男子身材修长,女子也亭亭玉立,见了晋王妃就上前行礼,口称“三姑母”。
晋王妃满面笑容,起身离座,亲手搀了两人起来,细细看了一回,方才叹道:“都快十年没见了,倒也没有大变……”遂又问起了长乐侯夫妇的近况。
杨怡早已看见屏风后隐隐绰绰的人影,便笑盈盈地对晋王妃道:“今日是恬妹妹的及笄之礼,怎的不见妹妹?”
杨恬在屏风后听见此话,哪里还忍得住?几乎就要跳将出来。
晋王妃听见屏风后低低的笑声,心知女儿脾性,便微笑着道:“你恬妹妹是个跳脱的性子,总静不下来,一听说你来,就跟着我来了。”又向屏风后:“都是自家兄妹,也不必讲求那些虚礼,出来见见你恪大哥和怡姐姐吧!”
就听“格格”一笑,杨恬已从屏风后转出身来,大大方方地走向杨怡,清脆地叫道:“怡姐姐好!”又向杨恪道,“恪大哥好!”
杨恪原本略低着头,听见杨恬叫他,便缓缓抬起头来,含笑应道:“几年没见,妹妹竟出落成大姑娘了!”
声音清朗,十分悦耳。
阮蕙闻声,只觉十分耳熟,不禁抬起眸子向外一瞥,一瞥之下,顿时大惊之色——这不是在广绵救下自己的那位杨公子么?
052、苦心筹划
阮蕙定眼一瞧,认出是武则勋的夫人胡氏,一个十分爱美的妇人。
“自从用了你上回给我的那个方子,未出一月竟减了足足三斤。”武夫人近前,亲热地握了阮蕙的手道。武夫人身体丰腴,十分苦恼,之前用过的减肥食疗法正是阮蕙推荐给她的,用过之后十分有效,因而对她更是倍加热情。
这正是阮蕙想要达到的效果。
苏夫人也在旁边凑趣:“阮大小姐那里,除了减肥瘦身,还有美白祛斑、养颜嫩肤诸多的方子,不知武夫人有没有兴趣?”
武夫人顿时大喜,满脸崇拜地看着阮蕙:“阮小姐,苏夫人说的都是真的么?”
美白祛斑、养颜嫩肤的一些小常识对于现代女性,那是必备的基本功,阮蕙虽无心此道,倒也知道一些,当下就略作踌躇状:“方子我倒有几个,就是不知疗效如何……”
又有两顶软轿在院前停下,出来一位年约三旬妆束华丽的女子,接了阮蕙的话头,笑盈盈地道:“若有祛斑美白的方子,我倒乐意试一试,不知阮小姐肯否?”
众人回头,认得是晋王妃的胞妹文氏。文氏五官倒是清秀,就是两颊生了淡淡的蝴蝶斑,大大影响了她的整体美观。
阮蕙刻意接近武夫人,是为阮蒙将来打算,又因武夫人性格耿直也乐意与之结交,此时虽知文氏身份,却因不了解其为人不敢轻易应允,便向苏夫人微微一笑。
“我干女儿那些方子都是家传之秘,哪能随便给人?”苏夫人自是看出她的犹豫,当下就笑道:“不过若是妹妹祛斑的方子,我还是可以为你讨个人情,只是你的肤色与别人不同,须得先找个人试一试……若弄花了你这张脸,简妹夫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可就……”
为了掩人耳目,阮蕙曾说这些方子都是这次去扬州,从江家先祖遗留下来的一本册子里看到的,还特地用笔记录下来,辅以插画,制作成精美的画册,苏夫人那里,就有一本。
文氏睨了苏夫人一眼,娇嗔道:“瞧瞧,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护在头里,等下恬儿见了,一准儿要说你偏心……”文氏口中的恬儿,便是晋王幼女,此次及笄之宴的主角杨恬,也认了苏夫人为干娘。
苏夫人笑呵呵地道:“等恬儿见了她阮妹妹,欢喜都来不及,哪会顾得上计较这些?”却是承认自己的偏心了。
武夫人与另几个贵妇人见阮蕙脸上挂着落落大方地微笑,丝毫没有拘谨之色,也就附和着苏夫人的话,顺口夸起阮蕙来。
阮蕙听着众人或真或假的溢美之词,佯作害羞的模样,挽了苏容的手,跨入院门。
这是一座布置得极其雅致的院落。进门就是一条修整得十分整齐的林荫道,甬道左侧是花园,里面开满各种名贵花卉,百花绽放煞是好看,右侧则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池塘,有五彩斑澜的金鱼追逐嬉戏,令人心旷神怡。过了穿堂,转过两道富寿满堂的玉插屏,才入了正院。里面衣鬂香影,一片华美景象。跨入门去,便有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苏容俯耳在正与武夫人、文氏说得热络的苏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苏夫人微微点头,她便过来拉了阮蕙,轻声笑道:“我带你去见杨恬。”边说边拉起她的手,径直进了一间房门。想是这里的常客,侍立在门口的丫头婆子们看到她们,都面带微笑问候。
杨恬是今日的小寿星,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有些不耐地招呼着各府的千金小姐们,瞅见苏容携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进来,忙笑着迎了上来,“容姐姐怎么才来?”又转向阮蕙,“这么可人的小姑娘,真让人眼前一亮。”
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却以大人的口吻说别人是个小姑娘。听着杨恬与众不同的称赞,阮蕙不由得也笑了:“我是容姐姐的干妹妹,姓阮名蕙。杨姐姐……长得也很可人呀!”
杨恬顿时拍掌笑道:“原来是干娘新认的干女儿!果然生得动人,怪不得干娘总挂在嘴上,生生把我给比下去了。”又转头向别人介绍,倒没有半点嫉妒之色。
看来是个性情中人。阮蕙心里一动,遂也打起精神应付。
及至午饭时分,便有丫头来请。
杨恬特地向晋王妃介绍了阮蕙。
晋王妃不过三十余岁,生得明眸皓齿,一身绯红盛装更衬得她美艳如花。她看起来也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对于女儿隆重介绍的阮蕙,自然也另眼相看,和蔼可亲地问了家中境况,似乎心有所动。
一时饭毕,有个年长的婆子进来,说长乐侯的嫡孙杨恪与杨怡兄妹两个请见。
晋王妃脸上就露出几分意外之色,向众位夫人说了“失陪”之后就出去见杨怡。
杨恬之前也曾听说过远在长乐的堂姐妹杨怡文武双全,早存思慕之心,此时便也要随母亲前去。晋王妃略犹豫了一下,便笑着答应了,不过因为杨恪年及弱冠,可以算作是成年男子,便命杨恬她们在屏风后回避。
不多时进来两人,男子身材修长,女子也亭亭玉立,见了晋王妃就上前行礼,口称“三婶母”。
晋王妃满面笑容,起身离座,亲手搀了两人起来,细细看了一回,方才叹道:“都快十年没见了,倒也没有大变……”遂又问起了长乐侯夫妇的近况。
杨怡早已看见屏风后隐隐绰绰的人影,便笑盈盈地对晋王妃道:“今日是恬妹妹的及笄之礼,怎的不见妹妹?”
杨恬在屏风后听见此话,哪里还忍得住?几乎就要跳将出来。
晋王妃听见屏风后低低的笑声,心知女儿脾性,便微笑着道:“你恬妹妹是个跳脱的性子,总静不下来,一听说你来,就跟着我来了。”又向屏风后:“都是自家兄妹,也不必讲求那些虚礼,出来见见你恪大哥和怡姐姐吧!”
就听“格格”一笑,杨恬已从屏风后转出身来,大大方方地走向杨怡,清脆地叫道:“怡姐姐好!”又向杨恪道,“恪大哥好!”
杨恪原本略低着头,听见杨恬叫他,便缓缓抬起头来,含笑应道:“几年没见,妹妹竟出落成大姑娘了!”
声音清朗,十分悦耳。
阮蕙闻声,只觉十分耳熟,不禁抬起眸子向外一瞥,一瞥之下,顿时大惊之色——这不是在广绵救下自己的那位华服少年么?
053、只如初见
杨恪含笑与杨恬说话,正面对屏风,忽见屏风后一角天水碧的裙裾,下意识地抬眸一看,屏风后半边白玉般的面颊倏地闪了进去,饶是这样,他还是瞥见了一双湖水般澄清的眸子,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微微一怔,旋即向晋王妃笑道:“家里还有几位妹妹,不如也一起出来见见吧!”
晋王膝下二子三女,除了长子和幼女为晋王妃所生,其余皆是庶出,同是晋王血脉,自然也应以姐妹相称。
晋王妃呵呵一笑,“你另两位妹妹呀,比你恬妹妹不知好了许多倍,只是去年都出了阁……今日必是要回来的……不如你们先见见祖母吧!”又向杨恬道,“你领你恪大哥和怡姐姐去吧!”
“好啊!”杨恬兴高采烈地拉着杨怡的手,又向杨恪道,“祖母见了你们,不定多高兴!”走了几步,忽记起还有苏容和阮蕙在屏风后头,脚下便滞了滞,旋即向晋王妃道,“母亲,不如让容姐姐和阮妹妹也跟我一起去见见祖母吧?”见晋王妃脸上似有犹豫之色,便又撒娇,“容姐姐都好久没来了,祖母必定想得紧,反正恪大哥和怡姐姐也不是外人,就一起过去吧!”
晋王妃与苏夫人是挚交,想着苏容已年过十五还未定亲,一向又是心高气傲的,寻常子弟瞧不入眼,眼下这杨恪一表人才如玉树临风,便有意让她见见,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桩良缘,当下就含笑应允了:“好吧!你容姐姐是你干娘的女儿,也不算外人……你们就同行吧!”
杨恬顿时大喜,忙去屏风后拉出苏容和阮蕙,笑盈盈地向杨氏兄妹介绍:“这是我干娘的女儿苏小姐,这是我干娘的干女儿阮小姐……”又向她们介绍了杨氏兄妹。
杨恪自阮蕙从屏风后走出,只一眼,便立即认出她来,不知为何心里竟是一喜,想着两人是在那样尴尬的场合认识,当着众人自不好说,只作是初识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向苏容和阮蕙问了好,就作目不斜视之状。
杨怡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容,又停在阮蕙脸上,好半晌,才出声赞道:“两位妹妹真似画里的人儿一般……”
苏容本是个直爽的性子,可在看到风姿出众的杨恪后,双颊却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来,此时听见杨怡称赞,更是害羞地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姐姐谬赞了。”
华服少年虽然没有给阮蕙留下多好的印象,可他毕竟曾救过她一命,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就算没想过怎么报恩,却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因此也就落落大方地与他见了礼,甚至还抬起眸来打量了他一眼:束发的玉冠莹莹生辉,淡紫的襟边绣满金线,不经意间流露出华贵富丽之气,一个十足的王族公子形象。
一行人遂前往老王妃的住处。
杨恬一手拉着苏容,另一手挽着杨怡,向她问着长乐的情形,一时竟忘了阮蕙似的。
阮蕙略垂了眼睑,步伐沉稳地跟在她们身后。
杨恪自然而然走在最后,距离阮蕙不过三步之遥,目光无意有意地扫过她垂在脑后柔顺的乌发和半掩的雪白耳垂,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投在她身上,愈发衬得她的玉肌好似透明一般,连耳廓处细细的茸毛都清晰可见,不觉让他的心怦然一动——这个女子,原来竟是这样的美丽!
拐过游廊时,阮蕙侧脸,不经意碰上两道幽深的目光,顿觉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扭过头去,脊背上竟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在老王妃的住处并不远,拐过两道游廊就到了。
阮蕙不由得吁出一口长气。
杨恪似乎听见她如释重负的一吁,唇角竟微微翘起。
早有丫头仆妇们站在门口,远远看见杨恪,心中十分诧异。想到今日是小郡主的及笄之礼,贵宾如云,这位少年既然能进内院,又由小郡主亲自领着,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也就笑着迎了他们进去。
老王妃素来喜净,又信了佛,还在院里设了个小小的佛堂,平常除了几个孙子孙女过来请安,鲜少有人在院里走动,此时听说杨恬带了人来,便叫他们进去。
杨恪等人依次见礼,郑重地给老王妃磕头请安,苏容与阮蕙也上前磕头。
老王妃离榻起身,把杨恪和杨怡搂在怀里,眼圈发红,好半晌才哽咽出声:“……我还道你们再不肯到晋阳来了……”一语未了竟热泪盈眶。
侍立在她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轻咳一声。
老王妃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忙又命苏容和阮蕙起来。苏容是王府常客,又是她极喜欢的,让人赐了座,又叫阮蕙上前,细细看了一番,听说她是苏夫人新认的干女儿后,不免夸赞了几句,还道苏夫人好福气,又令了搬了锦杌过来安座。
阮蕙这才抬头,飞快地打量了老王妃一眼。老王妃看起来不过五旬的模样,保养得宜,慈眉善目的,依稀可见当年的美人风采,对杨恬也极是宠溺样子,听她说起外头的热闹景象,眉眼弯弯的也露出喜庆的笑容来,又叮嘱她好好招呼着各家小姐,不能失礼。
随后,老王妃就留了杨恪兄妹两个在屋里说话。
杨恬便领了苏容和阮蕙出来。
苏容临出门时,悄悄地回头一瞥,竟发现杨恪不经意往门口看了过来,当即垂下眼睑,心儿却似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止。
阮蕙面色端庄,目不斜视地迈出朱漆门槛,仿佛没有看见杨恪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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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小郡主的及笄之礼,自然十分隆重,所收的礼物成堆成了小山似的,司礼房的人造册登记,都足足用了两本礼簿。
阮蕙也送了一份薄礼,略表心意。相对于众位贵妇来说,她送的那支虫草玉籫只堪拿得出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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