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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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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墨兰
【】
卷一 大宅门里的暗涌
身为嫡长小姐,却是个傻子;亲娘之死,兄弟病重,奶妈暴亡,处处透着蹊跷;大宅院里风雨飘摇,她再不能坐以待毙!
001、嫡长小姐
大周历宗二十八年六月初九。
中午,烈日当空,明晃晃的阳光刺人眼目。
晋阳城内阮府大院德园。
几株参天古树倚园而栽,树上的叶子被晒得蔫蔫的耸搭着,微风轻轻拂动着叶子,却没有半分凉意,枝丫间的知了声竭力嘶地呐喊着,让人更觉这天气火烧火燎热得难受。
阮蕙顶着大毒日头,站在空旷的天井里,脸上的汗水浸到唇边黑墨画就的胡须上,立即变成混浊的珠子叭嗒叭嗒地滴落下来,让她身上那件心爱的雨过天青色百蝶穿花的轻罗衫裙很快就污垢一片了。
她只觉背上濡湿一片,头上脸上被烈日炙烤得仿佛脱了层皮,听着廊下传来格格的笑声,她不由得狠狠地咬着牙,往廊下斜睨了一眼。
廊下安然坐着两个少年男女,身后各站着两个丫头为其打扇,正是阮家的二少爷与三小姐。少年阮茂,不过十三、四岁,生得面目俊秀,可眉眼之间隐隐有些暴戾之色,少女阮薇,与他年龄相仿,也是容色俏丽,目光冷冽。他们衣着华丽,神情悠闲,满脸讥笑,一副怡然之态,身侧处还有个中年妇人微躬着身躯,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却是阮蕙身边伏侍的杜妈妈。
怎么还没来?阮蕙心中焦急,目光从廊下扫过,看见院门处进来一个华服中年男人,男人的后面跟着自己的贴身丫头采青,她暗自舒了口气,身子微微晃了两晃,便缓缓歪倒在地。
“老爷!”“老爷!”只听廊下顿时传来丫头婆子此起彼伏的问好声略微带了些惊惶,阮蕙更觉放心。随即有个女子奔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探了探了她的鼻息,焦急地叫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样了?”
阮蕙听出采青的声音,不禁暗暗为自己打气——只有铤而走险,才能绝地逢生!
老天原本待她不薄,让她梦想成真,考上了戏剧学院,还未毕业,已接拍了多部电视剧,虽然不是主角,对于初出毛庐的她来说,却已心满意足了。她从古装剧的拍摄现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一年有余。而她所穿越的这个身份,正是她拍摄的古装剧里的角色。在她所拍摄的剧中,这个嫡长小姐只是个配角,戏份也不多,她能倒背如流。不过,有一点令她十分不安,那就是——剧中年仅十四岁的嫡长小姐在剧情过半时就被继母嫁给一个浪荡子活活折磨而死。
穿越这一年来,她眼前时常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场景,却并不是剧本里的剧情,也非前世她所经历过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这些归为本尊残存的记忆,或者,是她即将经历的事情与剧本中记述的有所不同。不过,眼下最为迫切的事情,便是想方设法改变自己危险的处境,不致于让自己在那样的花季年纪就夭折。
本尊阮蕙,嫡长小姐的身份虽然尊贵,可惜是个傻子,所以地位低下,连个高级的仆人也不如,还要经常忍受阮府另几位少爷小姐的欺压谩骂与丫头婆子们在饮食起居上的苛刻怠慢。听说这个嫡长小姐在七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时而清醒时而恍惚。阮蕙还有个嫡亲的双胞胎兄弟阮蒙,也在不久之后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不过因阮蒙是阮府的嫡长子,阮府在他大病时也曾重金聘请名医诊治,可惜未见起色,这数年来汤药不断,仍就缠绵病榻,鲜少能外出走动。
根据本尊零落的记忆和剧本原来的剧情,阮蕙自然知道他们姐弟俩生的那场病有些蹊跷。加上阮茂阮薇他们对自己的欺凌羞辱,更因阮家家长,阮蕙姐弟的亲生父亲——阮兆丰的不闻不问,让她心中的惶恐愈来愈浓。
因为有了这样的担忧,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扮演着阮府嫡长小姐的角色,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稍有疏忽便遭了别人算计。
丫头婆子们口中的“老爷”,便是阮蕙的父亲阮兆丰。时任大周都转盐运使,权势虽不显赫,却是个肥差。想是因人奉承惯了,行事颇有一些张扬,为人也有几分倨傲,这一个多月,阮蕙只见过他一面,却被他怒气冲冲地责骂了一通!这会儿竟然亲自到内院来了,自是让丫头婆子们吃了一惊,也让阮蕙甚感意外。
阮蕙心中暗暗警惕,却依旧佯作昏迷不醒的模样,任由采青招呼人把自己抬入房去。
而阮兆丰在跨进德园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阮蕙汗流浃背地站在火辣辣的日头下。他还未及反应,就见她栽倒在地了。在她倒地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她目光里的深深的惶恐之色。
就那么惊鸿一瞥,让阮兆丰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有麦芒扎入,隐隐有些刺痛,面色也不觉阴郁起来。
阮氏兄妹扭头看见父亲进来,身后连个小厮也没带,只觉有些愕然,立即站起身来行礼问安。
阮兆丰的目光扫向倒在地上的阮蕙,沉声问道:“她——又惹什么事了?”
阮茂神情一滞,不由自主地看向阮薇。
“女儿好意给大姐来送荔枝,没想到正碰上大姐发病,把这荔枝撒得满院都是!您看——”阮薇伸手一指地下,“这可是舅父从广州府专程派人送来孝敬祖母的!”她顿了顿,又说,“女儿有些生气,便说了她几句,哪知大姐便动手要打女儿,还摔了许多东西,连上次才到恒宝阁镶好的籫子都被她抢了去……又给折断了!”她瞄了瞄阮兆丰的脸,见他面色不虞,便从袖中摸出断成两截的玉簪来,“喏……您看!”
阮兆丰扫了一眼阮薇手中精雕细琢的玉簪,脸色更沉了些:“这丫头——当真越发病得厉害了!”
阮薇闻言,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得色,脸上却露出些许不安来:“父亲,这簪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镶一次……”
又是这支簪子!
上一次他进德园,是在一个月前。之所以亲自过来“探视”自己这个嫡长傻女,也是因为三女儿阮薇说阮蕙跑到雅园抢了她头上那支金镶猫儿眼玉籫,还把它打断了。
阮薇虽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可这话他也没全信。
阮蕙固然是个傻的,可她身边侍候的人并不傻,无端端地怎么会让她随便跑到妹妹的园子里去惹事呢?况且打断的那只籫子也并非普通寻常的籫子,乃是阮家祖传——只传长房嫡长女之物。而阮家真正的嫡长女,正是阮蕙。这就不能不让阮兆丰心生疑虑了——按说以阮蕙那般痴呆,又怎么会明白那些?自然是她身边有人挑拨了。而德园里头,算得上精明的人,除了自己的继室李氏从她屋里拨过去的杜妈妈和阮蕙的奶娘柳妈妈外,大概就是那个生得十分俊俏的大丫头采青了。方才,便是她跪在二门处拦了自己到德园来的!
002、父女相见
阮兆丰抬起眼来,看着采青指挥着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把阮蕙抬往东厢房,眼中便多了几分凛厉之色。
事情,也许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今天,本就不是个寻常的日子——阮蕙和阮蒙的十四年前生于今日,他们的亲生母亲江氏也在这日死于难产。
阮薇看到父亲面色暗沉,还道是不喜阮蕙所致,自然心头窃喜,撒娇说道:“父亲,母亲说您这些天操劳辛苦,今天特意在敦园置办下两桌酒席,祖母今晚也跟咱们一起吃饭呢!”边说边轻轻摇着他的胳膊,“您可一定要陪陪祖母和我们哦!”
这阵子朝中多事,运司也出了好些纰漏,作为运司的头号官员,阮兆丰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几日忙得是焦头乱额脚不沾地,每日只在书房处理司中事务,身边因有三姨娘向氏侍候,夜里便宿在书房了,连李氏房中都未曾踏入半步。女儿这话,兴许是受了李氏所托也未可知。
“也好,我都几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阮兆丰点了点头,眸光扫过东厢房的半掩的房门,停留片刻,又缓缓说道,“你们先回敦园,我去瞧瞧蕙姐儿。”
此言一出,不仅阮薇大吃一惊,阮茂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父亲……”
阮兆丰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往后别再到德园来闹了。”
阮薇与阮茂面色陡变,彼此对望一眼,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出言辩解,怏怏而去。
阮兆丰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好半晌才低低叹息一声,负着手往阮蕙的房间缓缓而来。
此时,采青到二门处着人去请郎中,屋里便只剩了杜妈妈一人伺候。
杜妈妈向来不把阮蕙放在眼里,等采青走出院门,她便大刺剌地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只管拿着大蒲扇自顾自地使劲扇风。
阮蕙也不理她,安静地躺在炕上休息,忽瞥见台阶处走来的一人,便从炕上下来,笑嘻嘻地冲杜妈妈道:“杜妈妈,我要喝茶。”
杜妈妈冷冷瞅了她一眼,语气颇为不耐,“这会儿工夫渴不死你。”话音才落,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扭头看见来人,不禁脸色一变,忙陪笑道,“老爷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大小姐有些不舒服,正要歇息呢!”
阮兆丰目光凛厉睃了杜妈妈一眼,抬起手来轻轻挥了挥,示意她出去。
杜妈妈不敢再说,低着头慢慢蹭出门,站在门口不远处支起耳朵聆听屋内的动静。
阮蕙似是不经意地仰起脸来,陡然看见阮兆丰,立刻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父……亲……”
阮兆丰的目光落在阮蕙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她已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瘦弱的黄毛丫头。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十四岁了!她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衫裙,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犹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虽然衣衫有些汗渍污垢,却仍然有一种独特的清丽脱俗的气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四年前死于难产的江氏。
阮蕙秀美的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容,静静地看着阮兆丰,并未出声。
父女俩就这样相互凝视,半晌没有说话。
屋里有短暂的寂静。
最后,还是阮兆丰打破了这种尴尬:“蕙儿……”一语未了,却欲言又止,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怜惜和温柔的表情同时出现在阮兆丰的脸上,这样少见的事情,不禁让阮蕙心里暗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表现出如此慈爱的一面来?莫非是因为那件事情他心存愧疚?
还未及细想,阮兆丰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肃然,他轻轻咳嗽一声,飞快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又缓缓开口说道:“蕙儿,若是伺候的人有什么怠慢,你只管让柳妈妈处罚,我和老太太自然会为你作主。”顿了顿又道,“柳妈妈和采青怎么都不在?”
阮蕙不知他为何突发此问,当下笑嘻嘻地指着外头道:“他们都让人叫出去了。”
阮兆丰眼神微沉,看了看阮蕙天真无邪的面孔,沉默片刻方才说道:“过几天你外祖父要来看你……”未及说完,想起她已痴傻,只怕不能领会这与久别至亲相见的喜悦,当下便硬生生地吞下了涌上喉头的话,只淡淡说道:“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也会在阮蕙心里激起狂澜。她好不容易忍住激动,做出茫然的表情,嘴里喃喃说着:“外祖父?外祖父要来看蕙儿了……”心里却在暗叹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扬州江家虽是小门小户,到底是阮蕙的至亲,若他们肯尽力相助,那桩亲事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时,采青与郎中已穿过甬道径直往厢房而来,进门看见阮兆丰,采青忙行礼问好,那郎中却毫无异色,隔着床上垂下的纱缦为阮蕙仔细诊了脉,又让采青取了纸笔开下方子便告辞了。
郎中走后,阮兆丰的脸色便有些阴沉——通常,阮府的太太小姐们染疾,都是由晋阳名医罗贤志亲自问诊的,方才这个郎中,竟穿着粗布衣裳,一看便知不是高明的医者。如此一忖,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加上父女俩因为长时间没有沟通交流,更因阮蕙是个傻子,阮兆丰又心中有愧,只草草问了几句病情,提也没提刚才阮茂阮薇他们到德园来闹的事,连隔壁的阮蒙也没去瞧上一眼,就直接出了德园。不过在临出门前,他特意叫住杜妈妈,声色俱厉地叫她小心伺候。
送走阮兆丰,采青便扶阮蕙上床,吩咐小丫头打来冷水,绞了湿帕子敷在她脸上,一边跟她说话:“方才可吓死奴婢了,小姐要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想是觉得这话说得不大吉利,忙又岔开话题,“这会儿好些没有?头痛不痛?……”边说边上上下下仔细察看,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似乎并未将阮蕙当成傻子。
“不痛,不痛……”阮蕙傻傻地痴笑两声,摆了摆手,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垂手站在门边的杜妈妈,看她满脸平静,心里不禁暗暗冷笑。
003、主仆连心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采青扶着她在炕上躺下,又把水盆里的帕子拧得半干,轻轻柔柔替她擦着额角、脸上的污渍,眼里满是怜惜。阳光透过朱漆的窗槅,斑斑驳驳落在水盆里,潋滟的光影映照在采青的脸上,让她瘦削的脸庞更显柔和温润。
阮蕙的目光掠过采青俊秀的脸庞,只觉心房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满足——除了奶娘柳妈妈和弟弟阮蒙,采青便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了。在阮府这样的环境里,能有一个不把自己当成傻子看待的人日夜陪伴,也算是上天对她的厚赐,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少了几分孤寂与冷清,更多了几分希翼与慰藉。
只是,阮蕙对采青却存有几分愧疚之心——不管采青对她有多么关心体贴,她也没有让采青知道她并不痴傻的真相。
采青不知阮蕙心中所想,看着阮蕙呆呆的模样,只觉心里一酸,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便低下头去,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动。
不久,柳妈妈也匆匆赶回了德园。她满脸惊惶地跨进房门,一眼看见安安静静躺在炕上的阮蕙时,泪水禁不住一涌而出,颤声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了?”
采青看了看杜妈妈,轻声说道:“妈妈别着急,小姐方才只是受了热,歇一歇便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妈妈已奔到阮蕙跟前,俯下身去细细打量,握着阮蕙纤细的手腕,好半晌才说道:“都是我糊涂了,竟丢下小姐不管出去买什么糖葫芦,害得小姐被他们……”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个蓝布包袱解开,露出两串红艳艳圆溜溜的糖葫芦来。
“糖葫芦好,糖葫芦好……”阮蕙眼睛一亮,从炕上爬了起来,伸手接过糖葫芦,见柳妈妈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举起袖角便要为她去揩,“妈妈也好,妈妈也好……”
柳妈妈见她这般,心里更是酸涩不已,那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直往下掉,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采青站在旁边,想到方才被太太的院里的丫头凤喜叫去,说是请她去描几副香囊的绣样。太太李氏是阮兆丰的继室,现如今的当家主母,又是名门望族出身,听说女红甚是精湛,怎么会如此客气来请自己一个婢女去描绣样呢?虽说采青针线了得,阮府针线房上的人也不俗呀!采青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可主母召唤,不敢不从。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匆匆脱身赶回德园,路上便遇到德园的采平慌慌张张来寻自己,说是二少爷与三小姐他们进了德园。采青无计可施,只得托人去外头寻柳妈妈,哪料竟到二门上看到了阮老爷,情急之下跪倒在地,阮老爷这才随她到了德园……她默默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悄悄揩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泪水,回转身来,轻声说道:“柳妈妈,方才老爷到德园来了。”
“老爷来过了?!”柳妈妈浓眉微皱,显然也吃了一惊,“见了小姐没有?”
采青看着阮蕙晒得发红的脸庞,眼里满是痛惜,声音便低了下去:“见了……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上一次,阮老爷进了德园,不过问了大小姐几句话便匆匆而去,临走时还命她闭门思过一月,昨天大小姐才从柴房出来,今日就遭了二少爷他们的羞辱,老爷虽然来了,却一句都不曾提起——这见了与没见,又有什么不同?倒不如不见的好!
柳妈妈见了采青的模样,自然也能想到当时情景,瞥了一旁的杜妈妈一眼,不由得微微叹息道,“若夫人还在,老爷也不会对亲生骨肉这般冷落无情了。”她口中的夫人,便是阮蕙的亲生母亲江氏。
阮蕙心里想着阮兆丰带来的好消息,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却没闲着,一口一个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忽想起住在东厢的同胞兄弟阮蒙,便擦了一把嘴角的涎水,便将另一串糖葫芦递到采青面前:“给蒙儿吃,给蒙儿吃……”
采青这才强颜笑道:“咱们小姐真疼少爷,奴婢这就给少爷送去。”
柳妈妈爱怜地拥着阮蕙,静默了好半晌,看到日头已然当空,便和颜悦色地请杜妈妈去厨房传饭,自己则绞了帕子继续为阮蕙擦洗。
杜妈妈面上犹有不愿之色,却又找不到借口推辞,只得磨磨蹭蹭地去了。
支走了杜妈妈,柳妈妈便小心地从袖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阮蕙。
阮蕙接在手里,飞快地拆开来看,好半晌才放下信纸,展颜笑道,“幸亏妈妈想得周到,不至让蕙儿遭了别人算计。”
“都是小姐行事谨慎,老奴不过跑跑腿罢了。”柳妈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方才老爷过来见您,可曾提过那桩亲事?”
“没有。”阮蕙淡淡一笑,“不过,他倒是跟我提起我外祖父过些日子要来看我的事。”
柳妈妈面露惊喜,笑道:“这么说来,江老太爷要到晋阳来了?那……那桩亲事,小姐必定能避过去了。”
“能避过去自然最好。”阮蕙将信纸折好,笼入袖中,“若真的避不过去,也只能见计行事了。”
“以小姐的才貌,又治好了‘痴傻’,上门求亲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老爷难道还会让您嫁给那样的花花公子不成?”柳妈妈连忙宽慰道。
“外头盛传的也不可尽信——外头不是都说我是个‘傻子’么?”阮蕙不禁苦笑:“若他真是花花公子,自然阅人无数,又怎能眼睁睁地娶我这样的傻女为妻?”
柳妈妈一想,也觉她说得有理,不免又有些苦恼起来,只得劝慰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等江老太爷到了晋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去看看蒙儿吧,他还不知道外祖父要来的消息呢!”阮蕙自然知道事情没有柳妈妈说得那般轻巧。要不然,江家也不会数年毫不理会嫡亲的外孙。不过眼下的情况还不是太糟,至少,江老太爷就要来看望他们姐弟了。
这时采青已从东厢房回来,柳妈妈便不再多说,亲自为阮蕙换过干净衣裙,扶着她的胳膊去东厢房,留了采青在屋里照看。
004、姐弟情深
本来,阮府年满十岁的小主子都有属于自己单独的院落。不过阮蕙姐弟与众不同,两人共用了一间院子——因为他们一出生,生母江氏便病故了。阮老夫人因他们两个是阮府嫡长子女,初时倒也怜爱,可惜两人到了七岁时都生了场大病,孙女烧坏了脑子,说话颠三倒四条理不清;孙子更是病得连床也下不了,只能依靠人参保着性命。时日久了,阮老夫人对他们姐弟俩人也渐渐冷淡,对阮兆丰的继室李氏把原本在敦园住着的阮蒙安排到德园与姐姐一同居住这事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阮府上下人等,更是不将这一对姐弟放在眼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氏的安排在外人看来是苛待了这对姐弟,却无形中方便了阮蕙行事。
德园里的下人不多,阮蕙身边除了贴身侍候的奶娘柳妈妈和采青,便只有负责膳食的杜妈妈和负责浆洗的采平;而阮蒙居住的东次间,除了贴身侍奉的大丫头明月、明珠,另外还有两个婆子负责膳食、洒扫等。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里面,除了柳妈妈是从前的当家主母江氏留下来的以外,其它的人,明里是阮老太太挑来照顾孙子孙女,实际上都是李氏安借机插进来的。
采青是个面慈心善的,因从前在老太太跟前做过二等丫头,心机胆识比寻常丫头要略高一筹,对阮蕙也十分爱护,并不因她是傻子而略有轻慢,倒是个难得的;采平胆小怯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不是个合格的间谍人才;杜妈妈老谋深算,是阮蕙第一个要防范的对象——她是李氏的陪房,之前曾一度想取代柳妈妈的位置接近阮蕙,只是后来被阮蕙夜半梦游吓了个半死才放弃了那个念头;明月和明珠生得十分俏丽,从阮蒙隐晦的言语可以猜出她们大约是李氏想送给阮蒙做通房的,经常偷偷去见李氏,也需时时提防;另外那两个婆子,寡言少语只喜清静,倒也不足为虑。
此刻,东次间的正门前倚着两个明眸皓齿的丫头,正是明月和明珠,远远瞧见柳妈妈扶着阮蕙过来,便笑着迎了上来:“大少爷正念叨着大小姐,说采青姐姐送过来的糖葫芦很好吃,下回若出去,别忘了再捎两串回来呢!”边说边上前挽了阮蕙的另一只胳膊,搀着她进了屋,看起来也完全把阮蕙当成正常人。
屋里躺着一个白衣少年,五官清秀,眉目与阮蕙有几分相似,正是卧病在床的阮蒙。他早听见屋外的对话,当即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柳妈妈疾步上前相扶,明月与明珠两人也忙拿了引枕靠在阮蒙身后。
这一番动作,在常人说来习已为常,却让阮蒙颇费力气,额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蒙儿今日乖不乖?身体好些了吗?”阮蕙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揪然生痛,当着明月和明珠,脸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心疼之色,只能挂着傻乎乎的痴笑。这阮蒙,在七岁时便能想出装疯装病的主意来自保,而且还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谓是聪慧异常。只是,为了保全姐姐,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终日吃着继母差人送来的汤药,让他原本就不算强健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孱弱了。他为自己作出这么大的牺牲,虽说不求回报,可自己终是愧疚难安。
“姐姐不用担心,蒙儿今日很乖,没有走出房门半步。身体……也好了许多。”阮蒙今日躺在床上养息,虽未出屋,却也知姐姐受辱,眼见她佯作无事,心里不免难受,只是当着明月明珠不便流露,待坐正了身子,便向明月道:“明月,去给大小姐倒杯茶来,就泡早晨太太差人送来的碧螺春。”
明月答应一声,随即出门去了,临出门前有意无意睃了明珠一眼。
明珠便殷勤地上前扶了阮蕙坐下,又端过桌上的一匣点心捧到她面前,热情地请她品尝,“大小姐尝尝吧,这是太太早晨差人送过来的,少爷舍不得吃,特意留着给大小姐呢!”言语谦和有度,并没有因阮蕙是个傻子而有所怠慢。
李氏突然关心起阮蒙来,倒让阮蕙有些意外。她抬眼一扫,只觉明珠捧着的糕点有些熟悉,不免多看了几眼,忽然想起这是醉仙楼的芙蓉糕,不觉更是心惊不已。
李氏一向待他们苛刻,饮食起居的档次不过比寻常下人略高,这醉仙楼的糕点是晋阳名产,价格昂贵不说,每日还限量发售,就算是李氏他们吃剩下的,通常也都入了下人们的口中,哪里还有机会让阮蕙姐弟尝鲜?她之所以认得,也是因为她对美食有偏好,在背剧本的时候无意中记住了它的特点。
而这匣芙蓉糕的出现,正是剧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身体虚弱的阮蒙吃了这匣醉仙楼的名点之后,病势就日渐加重,不出数月便命丧黄泉了,而李氏所出的二少爷阮茂,从此之后便以嫡长子的身份上了族谱,名正言顺地成了阮府的大少爷。
眼下,自己的遭遇虽与剧本中的情况略有不同,可阮蕙与阮蒙的处境却是完全相同的。若按剧情发展,不出三个月,阮蕙就被李氏草草嫁出,婚后半年,便在夫家猝然病逝,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如此一忖,阮蕙突然有些悲愤,心头的怒火也腾腾燃烧起来——这世间,为什么总是弱者受尽欺凌?!就算阮蕙阮蒙他们竭力自保,终究还是抵不过李氏的一匣有毒的芙蓉糕!
明珠看到阮蕙定定地看着芙蓉糕发呆,还以为她是垂涎所致,当即将匣子捧得更近,笑道,“大小姐看来很喜欢这个,快尝一块试试。”
阮蕙本想推辞不要,心念急转间,不由得伸手拈起一块,慢慢咬了一小口,笑嘻嘻地说道:“嗯……好吃,好吃!我要,我全要了!”
“反正少爷这几天胃口不好,不如大小姐就带回去慢慢吃吧!”明珠见阮蕙这副馋样,只道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好糕点,便随口说道。
看来这丫头还不知道李氏要害阮蒙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让阮蕙把糕点带走了。阮蕙听明珠顺手推舟地答应下来,忙从她手中抢过芙蓉糕,如获至宝地揣在怀里,生怕别人夺走似的。
阮蒙自打七岁时生了那场大病开始,对整个阮家都保持相当的戒心,而且他行事谨慎,自己养了一群猫仔,不论是对李氏送来的吃食还是德园厨房里自制的三餐,他都会给猫儿狗儿试吃,刚才这糕点,他已让猫儿试过,所以才敢放心让阮蕙来吃。此时见了阮蕙开心的样子,不觉心里欢喜。
柳妈妈见惯了阮蕙装疯卖傻的模样,自然更不知这糕点中的异常。
005、风雨欲来
阮蕙乐呵呵地傻笑着,突然间双眼上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含在嘴里的芙蓉糕便随之喷溅而出。
柳妈妈一见,心知有异,忙请明珠去端茶。
明珠只道大小姐是吃得太急给噎住了,急忙奔出门去催明月了。
阮蕙咳得眼泪横流,好不容易才吐尽嘴里的糕点碎末,满脸通红地指了指芙蓉糕,“这个有问题。”边说边飞快地从袖里掏出那封信来,“看了毁掉,一切从长计议。”
柳妈妈忙上前接过,将信递给阮蒙。
阮蒙把信藏入怀中,脸色愈显苍白,正要说话,明珠已托着茶盏进来,疾步走向阮蕙,揭开茶盖,将茶递到她面前。
柳妈妈则捧了桌旁的小痰盂,安静地候在阮蕙身后。
阮蕙也不接茶,只就着明珠的手喝了一大口,随即又猛然咳嗽起来,不动声色地把茶吐在痰盂里。
明月跟着也进来了,见此情景,急忙上前替阮蕙抚背顺气,一副关切至极的模样。
好半晌,阮蕙才算止住了咳嗽,兀自拍着胸脯喘粗气。柳妈妈放下痰盂便掏出帕子为她擦溅在脸上的糕点粉末和嘴角的茶渍。
杜妈妈此时已从厨房端了午饭回来,不见阮蕙,便到东次间来请,阮蒙心中担忧,正好趁机让明珠送阮蕙过去。
阮蕙把怀里的糕点匣子递给杜妈妈拿着,便径直回到自己房里。看到已经摆好的饭菜,她便净手洗脸,安然入座,端碗执箸,采青忙为她布了一碗蛋花汤,她端起碗来,调羹微动,汤汁便溢出碗来洒在她的腕上,她手指一松,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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