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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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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太后侧头看向佟贵妃,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十五阿哥今年也有十四了吧?该立福晋了,初春时选的那些秀女可有合适的?”
佟贵妃想了想,回道:“有几个不错的,皇上都留了牌子,就等着塞外回来再下旨赐婚,”说完,又忙添了一句,“若是皇额娘心中有中意的人选,便是再好不过了。”
太后闻言甚是欣慰,微微颔首道:“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就看你们安排了。”
韵雪适时向太后请旨先行回府,太后知她有孕,害喜难忍,遂准了行,嘱咐了随行的丫鬟,又让人遣了太医,稍候便去十三阿哥府上请脉。
我示意绮色带上弘明,也跟在韵雪后面请辞。
彼时,已是未时,日渐偏西,暑气不那么重了,台下看戏之人疲态尽显,而台上之人仍津津有味地唱着。
“下金堂,笼灯就月细端相,庭花不及娇模样。轻偎低傍,这鬓影衣光,掩映出丰姿千状……”
出了园子,瞧见韵雪正由丫鬟扶着慢慢上了马车,绮色忙上前道:“十三福晋,我家福晋想送十三福晋一程。”
韵雪一怔,抬头看向我,会意地点了下头,对绮色道:“你家福晋有心了,咱们并不顺路。”
“即便不顺路,弄玉想同十三嫂讨杯茶吃,十三嫂也不请吗?”
我牵着弘明的手走上前,问向弘明,“咱们去十三伯那儿找晨莹姐姐玩儿,好不好?”
小孩子除了“玩儿”和“吃”别的都不放在心上,闻言用力地点了下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韵雪。
正说话间,忽见远处一辆马车驶来,驾车的正是小丁子,他一眼见到我,直接将车停到我面前,向马车里的人回道:“主子,福晋出来了。”
胤祯?他来这儿做什么?
“玉儿……十三嫂,你们这是……”胤祯挑开帘子,狐疑地看着我们。
我笑道:“你来得正好,我要送十三嫂回府。”
“弟妹……”韵雪轻唤了我一声,小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府邸又不远,不会有什么的,既是十四爷特意来接,弟妹就一同回去吧。”
胤祯却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抱起弘明,对韵雪笑道:“十三嫂且别嫌麻烦,既是十三哥不在,做弟弟的理应帮些忙。玉儿,你和十三嫂坐一辆车吧,路上说些体己话也好。”
说罢,他便抱着弘明上了马车。韵雪见再难推辞,也就没说什么。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胤祥府邸行去。
将韵雪安全送回府,再调转方向回家,这一折腾便是近两个时辰。幸好回去的时候,秋蝉已经备好了浴汤。
解下满身束缚泡进水里,身子已然放松。正枕着桶沿闭目小憩,门“吱嘎”一响又阖上,胤祯抬步就要绕过屏风,我忙阻止道:“我在洗澡——”
他果然止住步子,转身回到桌边坐了,随手斟了一杯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路上你和十三嫂都说什么了?”
“想听?”
“嗯。”
“我们说——女人的体己话呗。”
他一顿,半晌未语,我“呵呵”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明年开春……你又要当十四叔了。”
“哦。”他平淡地回了一句。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啊?”
“呵呵,习惯了,又不是我当阿玛,要开心也是十三哥开心。”他突然沉默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继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天色有些黑了,他进屋时又未点灯,隔着屏风看不见他的神情,我隔着屏风唤道:“胤祯,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含糊地回了一句,又问道:“水凉吗?”
我摇摇头,“不凉,挺舒服的。”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哗啦——”一声,水珠四溅,我没有防备,呛了一大口洗澡水。狼狈地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只见胤祯不知何时已除去身上的衣衫,赤着胸膛靠坐在浴桶里,双臂搭在桶沿上,舒服地轻吐了一口气息。继而抬头对上我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
很久没听他这样笑过,像是夏夜里爽朗的风,恣意地吹响。
舀了一捧水泼向他,他一滞,这回换我笑出声音,他轻磨着牙,伸手一把将我捞进怀里。浴桶本就不大,我根本无处可避,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
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带给我的温度,我沉溺其中,继而睁眼抬头看向他。
“胤祯……”
“嗯?”他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一分。
我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地脸像被火烧,只觉水温未凉反而更加滚烫,垂了头小声道:“你……你还是出去吧,我怕这浴桶裂开……”
……
正文 芳菲尽
明明洗得干净的身子,结果被胤祯那斯小气地折腾了一圈,又出了满身的汗,无力地蜷在他怀里,暗暗发誓,若有下回,一定不让他出来了,真的……
胡思乱想了会儿,抬头看向胤祯,只见他微闭着眼,呼吸很是均匀,然而我轻轻一动,他又睁开了眼,清明的眼中哪含分毫睡意?
我被他瞅地不好意思起来,伸手遮住他的目光。他也不躲,任我遮着,待我悄悄移开一丝细缝去瞧,他仍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带着几分好笑又让人沉醉的宠溺意味。
“有什么好看的!”我低忖了一声,翻过身去抓着被角将自己裹个严实。
闻得他嗤笑一声,长臂一伸,连人带被都拥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辗转流连。
暗哑地发出一声低语,“玉儿,我们要个女儿好不好?”
女儿?好啊,我也喜欢女儿,都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一定娇憨乖巧地紧,况且胤祯是真的很疼他的几个女儿……
说到女儿,我恍惚想起了什么,问道:“胤祯,我听阿茹娜说……九爷去年纳的一个妾室有了身孕……”
闻声,他沉默了下,回道:“是宛澜,我也是前两天刚知道,五个月了。”
“哦。”我应了一声,果然是她没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呐呐地说:“九爷府上格格不少,至今倒没有一个小阿哥,若是宛澜有命,一朝得子,九爷一定会对她更好吧?”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这样,怕是九福晋更容不得她了。”
胤祯轻轻掰过我的脸,打量着我的神色问道:“你还关心她?原谅她了?”
摇头叹道:“若是别人,兴许早不放在心上了,可偏偏是她,我不是什么爱记仇的人,可是被我当做至亲的人欺骗,让我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自问我还没那么想得开。”
话落,胤祯抱着我的手臂松了松,轻拍着我的肩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九月,皇上带着儿子和臣子从塞外归来。果不久,为十五阿哥胤禑和几位亲王的贝子赐了婚。
喜事一桩接一桩,喜宴也从一府吃到另一府。随处可见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暖融融地让即将到来的寒冬也没那般让人畏惧了。
胤禑还未开牙建府,遂大婚当日我们都进了宫。
一众阿哥福晋都聚在西五所胤禑的院子里谈天说笑,只等他到了吉时到乾清宫和宁寿宫行礼再迎新福晋入门。
同八福晋和阿茹娜转了会儿新房,屋内硕大的金色双喜字随处可见,墙上一幅富贵荣华牡丹图傲艳争芳,仿佛满室都添了馥郁的花香气息。
凑近了去看落款,才知是十二阿哥胤裪的手笔,恭贺胤禑新婚之喜。
不免想起那年大婚时的光景,宫墙仍新,人却已旧,一时感慨万千。
“金蕊妖娆,锦绣红妆,艳冠天下,唯牡丹矣。”
闻声回头,一眼便瞥见那个一身枣红色长袍,腰束玉带之人,轻倚门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彼时,夕阳流金,洒在他的身上,上好的锦缎亦发出淡淡的光泽,连带脸上那丝慵懒的笑意都平添了几分不真实。
见不惯他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一时嗔道:“你何时站在那儿的?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又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说完,我才发觉几分异样,环顾四周,奇怪地问道:“咦?那两个人眨眼的功夫去哪儿了?刚刚还在屋子里的。”
“自是寻她们的爷去了,谁像你,赖在十五弟的新房里不出来,”他斜了我一眼,迈过门槛进屋,看着墙上的画品道:“十二哥的丹青越来越好了,牡丹华贵雍容,一旁鸳鸯成双,情景交融,相得益彰。”
“是吗?”我歪头打量着,忽而指着远处余留的空白道:“我总觉得这儿还少了点什么……”
胤祯一笑,“不少,这是留白而已,给予观者余味。”
“还是少了,你看,”我不依不饶地拉过他凑上前,手指胡乱比划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再画几只母鸳鸯。”
“自古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有一个公鸳鸯带着几个母……”说到此,他突然停顿了下,侧头看着我,我终于强忍不住笑意,跌坐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险些流出来。
“十四哥、十四嫂,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十四嫂竟乐成这个样子?”适逢身着吉服的胤禑站在门外,闻得笑声站在门口好奇地探进头来。
“笑你的鸳鸯!”胤祯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胤禑闻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胤祯已不再管他,径自拉起我就走,对胤禑道:“我先带她出去了,免得一会儿吓坏了你的鸳……不是,你的福晋!”说完,他又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乖乖地跟着他踏出门槛。
院内,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我和胤祯,只闻八福晋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这世上也只有玉儿能让十四弟奈何不得。”
十一月初十,过了申时,胤祯才从外面回来。弘明抱着一只布老虎在床边玩得正欢,抬头见胤祯似雪人般进了屋,咯吱咯吱地笑起来,扔了布老虎就要下床让胤祯抱。'TXT小说下载:。。'
“嬷嬷,看好二阿哥,别沾了凉气,”我扔下手中的书,同绮色帮胤祯解下落了一层雪的大氅,“今儿个下这么大的雪怎地不早些回来?正寻思着叫陈富去接你,有难办的差事吗?”
胤祯摇了摇头,眉峰紧锁,一言不发,我瞧他的样子很是奇怪,一时又想不出缘由,刚吩咐了一声绮色摆膳,胤祯却示意绮色和嬷嬷带着弘明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二人,他才携我在床边坐下,良久,悠悠地道:“前晚,宛澜给九哥生了个儿子。”
我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仍有一丝不解地道:“很好啊,九爷有了儿子,定是开心地很……不过为何你……”忽然想到了什么,害怕地抓住他的手,“不是澜儿她——”
他苦涩地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却从怀里摸出一页薄薄的信纸递给我,我只伸手一接,那尚存着他温度的纸立时展开,入眼的只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小姐,澜儿欠的,都还清了。”
嗅着淡淡的墨香,似乎还能看见那个秀美温顺的少女趴在桌前,一笔一画地临摹,写完便搁下笔长叹道:“小姐,我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写啊,笔画真多。”
我坐在秋千上剥石榴,一边剥一边笑,“澜儿那么聪明,不过是两个字而已,等澜儿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这些石榴就都给你吃。”
……
“这是九哥要我交给你的,宛澜昨晚……在别院吞金自尽了……”
慢慢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起身抹了一把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笑道:“胤祯,别开玩笑了,澜儿怎么会死?她才刚生了儿子,身子虚弱地紧,怎么会有力气自……”
他亦起身紧紧抱着我,靠在他的肩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流出。
“她怎么这么忍心?只做了一天的娘就扔下才出生的儿子,写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就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了吗?我就会原谅她吗?”
胤祯默默地听着我哭诉,直到哭得累了,他仍没有放开我,只这样抱着,抱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在这无声地安抚中,眼泪渐渐止住,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地抽泣着。
“那年你被额娘留在宫里抄经书,宛澜的爹出了事,早年置的几饷地被人强占了去,她爹一气之下告到了衙门却吃了官司,地被骗去不说,人也被打个半死扔在牢里。那时你人在宫里,宛澜又不敢来求我,只一个人在大街上急得直哭,被九哥撞见了,这才救了她爹,地也还了回来,后来的事儿……你应该都猜到了……”
若不是胤祯告诉我,我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是是非非。而宛澜,竟将这一切藏得这般严实,自始至终未曾透露过半个字。
如果,她爹不曾出事;如果,那年发现胤禟对她有意的时候没有那些顾虑;如果,当年我不曾带她入宫,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只是,哪有那些如果呢?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也是九爷长子弘晸的满月酒宴。
在此之前,妻妾众多的胤禟接连得五女却无一子。而今,终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坐在花团锦簇的福晋中间,伴着几个格格天真烂漫地嬉笑声,偶尔瞥一眼抱着弘晸的刘氏,再瞧了瞧其他几位侍妾,果然都是天资绝色。
都言九爷好美色,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原以为董鄂•;素珩已是福晋中的翘楚,现下一比才真正体会到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别人暂且不提,单说顶着弘晸生母头衔的刘氏。如画般的鹅蛋脸,眉若远黛,笑靥如蜜,最美的便是那双笑起来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甜得似秋天熟透了葡萄,能滴出蜜汁来。
起先,我还对胤禟将弘晸划在刘氏名下抱有异议,虽然心知素珩未必会真心对待弘晸,可她毕竟是嫡福晋,其他人都只是妾室而已。直到胤祯告诉我,刘氏是自小便跟在胤禟身边的,地位虽不及素珩,然却是府中资历最深之人,就连素珩也要忌惮几分。我才放了心,继而想,这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今,见到刘氏对弘晸有如对亲生之子般疼爱,宛澜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吧?
那厢,胤禟正同几个兄弟对饮。看得出来,得了儿子他是由心感到高兴的,却不知那喜悦的背后,他可曾念过宛澜?
也许,女人于他,终究只是一件锦上添花的衣裳,亦或是一件随手可弃的工具。
也许,过不了几年,他会连宛澜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澜儿,你为这样一个男子付出一生,值得吗?
越想心中越不甘,暗暗攥紧了拳,松开又攥起,终忍不住端了满满一杯酒起身走去。
胤祯最先觉察到我的异样,过来欲拦住我的同时,胤锇见我端着杯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十四弟妹也来敬酒?真是稀奇,我以为你和九哥向来不对盘呢!”
我瞄了一眼神色微变的胤禟,笑着问向胤锇,“十爷真是爱说笑,弄玉在十爷眼中可是那目无尊长之人?”
他一滞,左看了眼胤禟,右看了眼胤祯,尴尬地笑笑。胤禟挑眉审视着我,他虽饮了不少,此时,神色尚算清明的,偏偏这份清明,让我有些不自在。
“当年西郊别院,九爷曾赐过弄玉三杯酒,九爷贵人多忘事,不知可还记得?”
我故意提起当年之事,故意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提起宛澜,果然见他眉梢动了动,淡淡地回道:“自是记得,我还记得弟妹好酒量,喝下那三杯秘制烈酒却未倒。”
我看了眼杯中之酒,举到面前,回以一笑,“今日,弄玉再回敬九爷三杯,请九爷允诺弄玉一事。”
闻言,他低头默默拨弄着手中的玉扳指,少顷复又抬头,朗声道:“既然十四弟妹如此赏脸,我焉有不应之理?”
“九爷爽快,今日在场这么多人做鉴证,”我含笑上前一步,轻声续了一句,“九爷可莫要如上次一般食言了……”
说完,微仰头喝尽杯中之酒,眨眼间瞥见胤禟面色白了一白,心中之气便解了几分,将空杯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一放。
“倒满。”
小太监有些怔愣,瞟了瞟胤禟,默不作声地斟满了一杯酒。此时,在座之人都停止了说笑看向这边,偌大的前厅里,坐满了人,却寂静地落针可闻。
一连喝光三杯酒,暗自庆幸给女眷们饮的酒不是很烈,许是喝得急了,脚下不过是有些虚浮而已,稳了稳神,慢慢将酒杯放回托盘,抬头的瞬间瞥到一旁一直隐忍未言的胤祯竟好似松了口气的模样。
胤禟微有些不耐烦地挥手示意那小太监退下,看着我道:“不知弟妹要我允你何事?”
我摇了摇头,慢悠悠地道:“这件事答应不难,做到却有些难,不过刚刚九爷可是答应我了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扬起下巴一指胤禟身后正好奇地打量我的刘氏,目光下移,落在她怀中睡得香甜的弘晸身上。
“我知道,九爷得子,心甚悦之,况又是长子?这孩子生来便尊贵无比,将来也会衣食无忧,我别无所求,只求九爷念在他生身之母份上,能多疼他一分。即便以后九爷还会有其他子嗣,也无人可取代他的位置。”
“十四弟妹这是一时贪杯说起胡话来了吗?”素珩冷冷地看着我,瞥一眼胤禟,对我道:“九爷府上的家事,何时轮到——”
倏地,胤禟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渐渐从我身上移去目光看向别处,“我可以答应你。”
正文 迎新生
素珩面色一僵,看向我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忌恨,我自动忽略她的存在,侧头示意绮色拿出之前准备的一方细窄的锦盒,递给刘氏。刘氏向胤禟投去征询的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才打开盒子,一时愣住。
我淡然道:“弄玉知九爷乃玉器行家,无论是京城还是关外,玉器店铺数之不尽,只不过我这条白翡翠貔貅链子也是取材上等,精心雕琢而成,且在潭拓寺开过光的,定能为弘晸阿哥辟邪佑其平安。”
胤禟低头扫了一眼盒中之物,正要开口,我又将两份折叠起来的纸张递向他。
“弘晸阿哥之生母与我情同姐妹,也算是从十四爷府中出去的,当时走得匆忙,未置办任何嫁妆,如今,我便一并送上。九爷家大业大,定看不上这小小财物,只望待弘晸阿哥成年后交予他便是了。”
明显地感觉到他接过我手中之物时有些迟疑,直到展开后看清上面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看着我的目光变得深邃,快速地折好收于怀中,唤人过来斟酒。
小太监端着托盘匆匆而上,胤禟端起其中一杯看向我,“这一杯酒,我敬弟妹。”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我转头瞥了一眼盛满琼浆玉液的杯盏,上好的红釉描金团花官窑骨瓷,这一只,也要不少银子吧?
遂也未多犹豫,举杯饮尽,不留一滴,继而在所有人注视下,微笑着一松手,杯子笔直地落下,“啪”地一声,碎裂而开。
一瞬间,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却都一言不发,只悄悄打量着胤禟,他几不可闻地挑了下眉,目光逐渐变得锋利。
“九哥!”胤祯一把拨开胤锇,急忙将我护在身后,“玉儿醉了,未拿稳酒杯,九哥就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容弟弟我告退先行一步。”
话落,不顾胤禟是否动怒也是否准许,强扳过我的身子半拖半拉地冲出了九爷府邸。
坐在马车上一颠一颠的,我却还嫌不够刺激,歪头靠在胤祯的肩上,笑得没心没肺。
“胤祯,你知道吗?我当时忍了又忍,才没将杯子砸到你九哥脸上。”
胤祯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我就是怕,所以才趁你未完全喝醉前先把你带出来。”
闻言,我又笑了起来,倚在他怀里闷闷地道:“胤祯,你对我太好了,这样下去,你会把我惯坏的。”
他伸手将我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快地刮了下我的鼻尖,“我怎么舍得不对你好?”
我甜甜地一笑,许是酒精慢慢起了作用,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般不真实,搂着他的手臂耍赖,“胤祯,给本福晋唱首曲子吧。”
他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脸庞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晕,在我不断地催促下,勉强开口唱起来,之前还有些小别扭与不情愿,唱了两句后便放开了。隐约还可以听到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吱声,还有小丁子细微地偷笑声。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在他的歌声里,我沉沉睡去,恍惚中见到了已经离我而去的爹、娘、哥哥还有澜儿,他们似是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对我笑,可是我一伸手,他们便消失不见了。
泪模糊了视线,我紧紧抓着唯一能抓牢的事物,仿若那是可以让我不会沉入沼泽的一叶浮萍,喃喃地哭道:“你们都走了……都撇下我自己了……玉儿没有亲人了……没有了……”
软软地、轻轻地,有什么落在我的眼睛上,抹去湿意,煞是好听的声音摩擦过耳畔。
“傻瓜,你还有我……”
短短的一句话,像刻在转经筒上的箴言,随着亘古的梵音,无声无息地注入灵魂中的最深处。
彼岸千年,是谁遗落了那一滴忘川之泪,离恨天之外,阿鼻地狱之中,苦苦寻觅。
不知这一场轮回,是结束,亦或是,劫数?
胤祯从未问过我送给宛澜的嫁妆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他,只是他不问,我便不曾主动提起。只求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会慢慢自我们的生活中沉淀下去……
其实,以他的才智,即便我不说,也应该猜到了。割断了与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现在的我,只是完颜•;弄玉,爱新觉罗•;胤祯的嫡福晋,还有,腹中孩子的母亲。
三月的春雨一过,万物复苏,入眼皆是一片生机,暖融融的春日里,总会让人对明天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而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我的孩子,延续了我和胤祯血脉的孩子。
它虽然才一个多月大,却注定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家伙,自从开始害喜以来,整日都没有胃口,不论吃什么都全部吐了出来,身子也总是乏地紧,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恨不得这十个月眨眼过去。
胤祯见我这样吃了吐,吐了再吃,反复折腾着,气色也不好,总是忙里偷闲变着法儿弄些新鲜菜色叫厨子做与我吃,只是如今有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在腹中跑马车般乱窜,便是再美味的佳肴,也难以下咽。
我吃不下饭,他也跟着着急上火,府里的厨子换了一批又一批,素来做事稳妥的陈富也有些扛不住了,原本光洁的额头也明显添了两道皱纹。
太医也整日往返于太医院和府邸之间,除了开些开胃健食的方子,也没别的办法,只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可是这段时间要多久?兴许我熬不到那个时候,已经……
夜里接连翻了几次身,还是睡不着,胤祯翻身将我拥在怀里,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难受……”我嘟囔了一句,在他怀里蹭了蹭,不知怎地,只觉心里一阵委屈,鼻头一酸,眼眶便湿了。
胤祯却惊慌起来,起身便要传太医,我忙拉住他小声道:“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有些饿,你也知道,之前用晚膳的时候没什么胃口,都没怎么吃……”
他这才算放心了些,轻抚着我的脸叹道:“现下你可有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煮面?”
闻言,我白了他一眼。皇子下厨房,他竟不以为耻,对煮面的兴趣亦越来越浓厚,又因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常常都是我们两人趁府中上下都睡着了,才偷偷摸进小厨房动手煮面,倒有几分偷情的意味。
我咂了咂嘴巴,对着帐顶开始做梦,“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娘为我炸的馒头,切成薄片,入锅炸成两面金黄,撒上一点点椒盐,咝——真香!还有我娘腌的白菜,抹上红红的辣椒末,葱姜蒜末,好像还有切碎的苹果?反正入口辣辣地,还有果香,最开胃了——”
胤祯突然翻身将头埋入枕头里,纠结地呻吟了一声,“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饿了……”
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撇撇嘴道:“算了,想也是白想,吃不到了。”我拍了拍胤祯,闭眼准备与饥饿斗争到底,不料枕边人却倏地起身套鞋下了地。
“三更半夜的你去哪儿?”
“找点夜宵来填肚子。”他头也不回地披了件衣服出门,走得甚为急促。
我笑着笑着,腹中的孩子不知是感觉到了父母的欢愉还是也饿了,不停地踢踏。
转眼,小宝宝已经五个月了,虽然没了一开始时的不适,这个小家伙依旧精力充沛的紧,总是折腾地我筋疲力尽,且不分时间地点场合。
被他折腾地累了,免不了对胤祯抱怨,“这么淘气,一定不是女儿。”
胤祯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写着公文,“我说过,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疼。”
敷衍我?
我故意很大声地哼了一下,“倘若你说别的我没准倒信,偏是这句,我才不信。谁不知道十四爷向来重女轻男,只喜欢女儿不疼儿子?”想了想,我又道:“不光是疼女儿,还疼女儿们的额娘,”说到此,忍不住叹气,抚着凸起的肚子叹道:“我这命苦的儿,还没出世呢就被你阿玛嫌弃了,都怪额娘不中用,生不出你阿玛喜欢的女儿。”
胤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走过来掐了掐我的脸蛋,吓唬道:“乱说什么呢!仔细教坏了我儿。”说完又俯身隔着衣裳听了听,笑道:“乖儿莫要听你额娘胡诌,你额娘这几日口渴地紧,喝醋解渴来着。”
“你才喝醋解渴,”我怒瞪了他一眼,“不光喝醋,还喝酱油、香油、麻油、辣椒油!”
“福晋——”绮色从门外进来,偏巧听到我说了一大堆油,一脸古怪地看着我,小声道:“福晋要这么多油是要做何吃的?”
我和胤祯互望了一眼,俱转头看向她,异口同声道:“凉拌!”
说完,我俩都笑了,绮色仍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将问题放在一边,回道:“爷,福晋,郑院判来给福晋请脉了。”
郑洁,太医院除院使孙之鼎外医术最高之人,且是妇科权威,宫里的妃嫔以及宫外的福晋们身体有不适或是有孕后都会指名由他料理。
听闻三年前他因父病逝请旨回祖籍守孝,想必如今已是期满回京了。
原本以为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脉,孰料一盏茶的光景过去,郑洁的眉头却越攒越深,半晌未语。良久才收回手,朝胤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待门严实地关上,我的心亦凉了半截。
胤祯回来地很快,脸上云淡风轻地,经过桌边时随手拿了一个切开的石榴在床边坐下,剥了半碗红玛瑙般的榴籽递给我,“喏,多吃点,太医说了,多吃石榴好。”
我慢慢伸手接过,抬眸看着他,努力去探究他外表下的真实想法,“太医还说什么了?”
他轻揉了揉我的头,笑道:“没什么,别胡思乱想。”
“胤祯,我们答应过对方,不欺骗、不隐瞒。”我盯着他不放,在我执着的目光下,他终于一点点妥协。
“郑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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