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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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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接他的话,问道:“不是回去了吗?怎么站在这儿?”

胤祯掸去身上的柳絮,状似无意道:“闷在屋子里无聊地紧,还是出来转转地好,”他抬头看向我,“想到办法了吗?九嫂要如何处置?”

我摇摇头,“福晋说了,那枚祖母绿戒指是她娘家传了三代的,很珍贵。虽然这次找了回来,为免下次再有人惦记,所以,要杀一儆百,打宛澜二十板子,再撵出宫去。”

胤祯的手一顿,看向我,向来清亮的眼中也蒙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我越说越难受,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究其原因,谁都心知肚明,澜儿究竟有什么错?就因为出身低贱,配不起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吗?还是她不该天真幼稚被花言巧语迷惑,到头来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还要打二十大板,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个?”

我一股脑地吐完苦水,才觉刚刚失言,擦了擦眼睛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

“跟我来。”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他的力气又大,我奈何不得,跟着他一路来到上驷院。主事点头哈腰地牵来一匹马,他一拉缰绳上马,又向我伸出手。

“去哪儿?”我迷惑,刚刚还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谁料没多一会儿便露出了本性,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西郊,今日八哥邀了九哥和十哥赛马。”

待我被他拉上了马才反应过来,扭过头问他,“谁说我要去找他们了?”

他灿烂一笑,一副看透我心事的样子,不答却转移了话题,“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为何你箭射得精准,却不会骑马?”

我黯然地垂了头,两旁的景色飞快地后退,纵马奔驰的畅快淋漓,我也喜欢去感受。

“我原本有个长我两岁的哥哥。从小,爹对他很用心地栽培,几乎倾尽所有去教他。我六岁那年,有次哥哥和二叔的两个儿子骑马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哥哥骑的马受了惊,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脖子,大夫救了整整一夜还是去了……打那之后,爹和娘谁都未提过让我学骑马的事。”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我抬头看向他,伸手拈过夹在他鬓间的一朵柳絮,轻轻一吹,随风飘远。

“我知道,你并不是嫌闷才出来的。”

他轻笑一声,“还不算笨,”随即敛了笑容,“不过有时候,做人还是糊涂一点好。”

正文 雨潇潇

我没心思去谈论别的,他的话也很少,一路无话急奔至西郊。八贝勒、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小厮远远见我和胤祯同乘一骑赶来,微微一诧异,俱赶过来请安。

胤祯翻身下马,转身来扶我,我已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回转了下,对那些人道:“都起来吧,八哥他们现下在哪儿?”

当先一人想必是八贝勒手下的,忙回道:“几位爷刚才都骑马骑累了,眼下亭子里刚刚摆了些酒菜,十四爷来得正巧,奴才引您过去?”

胤祯的架子向来摆得大,只哼了一声,抬步向前走,那人小跑几步弓着腰在前面领路。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下,胤祯回过头看我,“杵在那儿做什么?不缺你这一个马栓。”

我暗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跟在他的后面,一路走向倚松亭。

四月,西郊的杏花满枝,绚烂如云,微风一过,沁入心脾的花香令人神情愉悦。影影绰绰间,倚松亭已近了,果然那兄弟三人正坐在亭中,把酒言欢。

“十四弟?前日听闻你感染风寒,连书房都告假未去,今日怎么出宫了?”八贝勒见胤祯走向他们,笑如春风道。

“还不是听说哥哥们今日出来赛马,独独把弟弟我抛下,这不,两条腿儿抗议了,不听话地就往这儿奔。”

胤祯说着已然走入亭中,大大方方地在空位子上坐了,有眼力价儿的小厮们忙又为他添了一副碗筷。

“给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

我从胤祯的身后冒出来,八贝勒显然没料到我也来了,只道:“快起,给玉格格看座。”

“不用,奴才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九阿哥说,说完了奴才就走,不打扰几位爷的雅兴。”

闻言,九阿哥握杯的手一顿,抬眸看我一眼,冷冷地道:“玉格格要说什么?”

我不逃不躲地直视着他,上前一步郑重地说:“请九阿哥放过宛澜,她天生命薄,担不得九阿哥如此厚爱。”

八贝勒和十阿哥没料到我开门见山说出这句话,俱是一愣,胤祯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九阿哥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她,你怎就知道她担不得?她虽是你的奴才,这天下可还是我爱新觉罗家的的。爷看上的人,又怎会因你的一句话,轻易就放手?”

我垂头,也学着他的模样冷笑道:“奴才早知九阿哥会如此说,只是奴才此次是真心相求,只要九阿哥能对宛澜放手,奴才愿意为九阿哥做一件事,除了杀人放火,有违法纪之外,奴才悉听尊便。”

说完,我缓缓屈膝,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哈,有意思。”九阿哥放下了杯子,随意地执起旁边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只是牢牢握在手里,起身走到我面前。扇尖一挑,我被迫抬起头,直视着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的主人笑得妖娆妩媚,眼神却是冰冷肃杀。

“悉听尊便?”他眯了眯眼,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如果我要你做我的妾呢?”

抑扬顿挫的声音很好听,却似一把刀,猛地一下刺进胸口。

惊疑地看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听不懂他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缓缓神,我却笑道:“奴才自是说话算话之人,承蒙九阿哥看得起奴才。”

他忽而收回手,背过身,仿佛很扫兴地坐回位子上,朗声道:“天尚未黑,格格这梦做得还早了些,格格请起吧,地上跪久了,我可就是天下罪人了。”

他的风凉话刚落,我便起身,胤祯身形未动,却伸了一只手来扶我,我侧过头朝他一笑。笑意尚来不及收回,九阿哥的一句话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置若冰潭。

“刚刚我只不过是同格格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要格格饮了三杯酒,我自然答应你的条件。”

只见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小厮忙附耳去听,随即领命而去。

胤祯暗暗攥了拳,倏地站起身,“九哥,你——”

“九阿哥可是言而守信之人?”我偷偷拽了下胤祯的袖口,上前一步挡住九阿哥的视线“如果奴才喝完三杯酒,九阿哥不会反悔吧?”

他一手拄着石桌,一手打开折扇,风流潇洒地扇着小风,说道:“爷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口的话当然作数。”

话落,小厮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托盘,上面放置着一只精巧的酒瓶和三只酒杯。小厮毕恭毕敬地将酒杯一字排开摆好,动作熟练地斟满了三杯,每一杯都有酒液沿着杯口溢出来。

当八贝勒见到那瓶酒时,双眉便已蹙到一起,十阿哥看了看八贝勒,又看了看九阿哥,摇了摇头。

我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八贝勒和十阿哥,故意忽略胤祯焦急地神色,“奴才素来敬重两位爷,请您二人做个鉴证。”

说罢,我执起第一杯酒,不及挨到唇边,浓烈辛辣的酒气已欲令我窒息,暗暗咬牙,我微仰头,闭目饮下。

只觉滑进嘴里的不是什么琼浆玉酿,却似滚烫的火焰。

“咳咳……”我忙低头捂住嘴,侧身咳嗽起来,酒液仿佛也流进了眼睛里,又化作眼泪润湿了眼眶。

“九哥,剩下的两杯我替她喝!”胤祯忍无可忍地大声喝道。

我伸手去拦,九阿哥一收折扇挡住了他的手,“十四弟如此急着怜香惜玉?待格格喝完剩下的两杯,哥哥我自然给你这个机会。倒是这酒难得,只这一壶,被你喝光可就没了。”

九阿哥笑得不怀好意,我心中立时有些警觉,眨也不眨地盯着余下的那两杯酒。

其中,不会加了什么“佐料”吧?

他许是看出我的顾虑,又道:“格格可是现在要放弃了?”他失望地挠挠头,“真是遗憾,难得见格格同那丫头主仆情深的模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夸张地咂巴着嘴,一副惋惜不已的表情。

我转过头看向胤祯,垂眸用仅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虽不信他,但我信你。”

“呕——”

我一手扶着墙,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

三杯特制的酒入肝肠,直搅得胃里似翻江倒海。不记得是如何从亭子里跑出来的,一路上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吐了半天,胃里、嘴里仍旧酸酸地,起身欲去河边洗洗,奈何蹲地久了,双腿已发麻。

扶着墙默默站立了会儿,直到麻意渐渐退了,才缓缓走过去,弯下身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清凉的河水有如甘甜的雨露,我只觉喉咙火辣滚烫,迫不及待又掬了少许来喝。

“玉儿!”

身后响起胤祯的声音,我装作未听见,不断地舀水喝,紧接着胳膊一紧,他扳过我的身子,急道:“我已叫人煮了解酒汤,别喝这凉水,仔细作了病!”

我拂开他的手,“谁要喝你的解酒汤,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欺负我……”我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水珠,迈着有些不稳地步子往回走。

“你去哪儿?我送你回去。”他从后面追上来,又一次挡在我前面。

我有些烦,有些气,推开他,皱着眉叫道:“回去?你能送我回哪儿去?谁要回那个破笼子里,我要回家……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我蹲在地上枕着双膝,放声大哭,积攒了许久的泪水喷薄而出,止也止不住。

哭得累了,从洇湿了的膝上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蹲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见我不哭了,才扯了扯嘴角欲笑,嘴角边的一抹淤青却让他的表情瞬间纠结。见我盯着他,忙低头用手捂住,起身道:“你若哭完了,咱们就走吧,喝了解酒汤,我送你回去。”

我跳起身拦住他的去路,“怎么弄的?之前还好好地。”

我边说边去掰他的手,他左右闪避,他越躲,我心里越生疑,试探着问道:“这伤肯定不是撞到的,你跟谁打架了?九阿哥?”

他见躲不开,索性放开手,转身呲牙咧嘴地笑道:“你就不能再笨点吗?”

我脱口而出道:“你就不能少对我好点吗?”

话落,他尚在唇边的笑立时僵住,我不忍去看他的神情,低垂了头,“谢谢……”

他冷笑了声,“我要的不是你这个‘谢’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别的……我给不了……”

他忽而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叹气道:“谁说你给不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乌黑的眸子蓄着一丝淡淡的心痛和疼惜。刹那间,眼前恍惚了下,这样的眼神,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

他还是他吗?那个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十四皇子,会当着兄长的面向父母撒娇耍赖,开心的时候会笑得很得意,不开心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银子的霸道少年。

我真的,不认识了。

他又发出一声叹息,“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他松开手,避过我朝前走去。

刚刚收回去的泪又一点一点慢慢升温,我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比两年前我初见到的那个略显单薄的少年已成长了许多。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而又放弃了什么。

即使我再笨,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希望我好,希望我能开心、幸福,即使我最后选择的那个人仍然不是你。

我一直都知道。

“对了,”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过头对我道,“关于你的那个丫头,你不用担心她出了宫没去处,你可以去跟四哥求个情儿,让她去四哥府上做个丫头,等你……等你有朝一日不再住在宫里,自然可以再接她回来。她在四哥那儿你尽管放心,四哥虽然严厉了些,对下人还是很好的。”

心底忍不住滑过一丝暖意,我小跑了几步上前,浅浅一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平时你见到四贝勒摆架子还来不及呢,这会儿怎地又为他说起好话来了?”

他一偏头,不屑地道:“谁跟他摆架子?是他总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喜欢教训人。自小他就偏袒十三哥,我记得清楚着呢……”

说到此,他突然住了声,低着头疾步往前走。我紧赶慢赶地仍跟不上他的步子,又急又气地喊道:“喂,你等——”

话没说完,我突然被地上横陈的树根绊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幸而扶住了树干。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身向我跑来,见我没事,脸上才浮现的焦急一扫而过,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调调,“走个路也能被绊倒。”

我瞪了他一眼,抬头瞥见头上满树盛开至极的杏花,伸手一薅,薅了满手的花瓣向他砸去。

他虽有防备躲开,仍有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摇摇头,刚伸手欲拂开,我忙道:“不许动,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含笑着从他身边飞快跑过,突然一阵晕眩,我只得停住脚步,双手扶着头。

看来那浓度极高的酒,后劲儿也蛮大的,我连洗带饮了这么多凉水,仍觉头晕。

“八哥他们已经回了,咱们也走吧,”胤祯从后面赶上,看了看天色,“阴天了,似要下雨的样子。”

仿佛是老天要印证他的话似的,自我们出了西郊的园子往宫里行去,未走多远便下起雨来。春雨绵绵,淋在他的坎肩上,花瓣已被雨水吹落,却留下一片馨香,我靠在他的怀里,嗅着淡淡的杏花香气,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花香迷人,我渐渐睡着了。

正文 取舍难

原以为宛澜难逃一劫,谁料第二天,她便被放了回来,说九福晋已经不追究了,免去那二十板子,只是出宫是无可避免的。

我不知道九福晋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听秋蝉的意思,佟贵妃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九福晋去处理,不过据秋蝉打听回来说,放宛澜出宫是九阿哥的意思。

知道四福晋要入宫请安,我早早去了永和宫候着。四福晋是当家主母,既然希望宛澜能顺利地进四贝勒府邸,还是该先看看她的意思。

只不过刚到了永和宫便听说胤祯的病情加重了,很久未看见的紫鸢也在,德妃见了我,神色尤为不满。

我只尴尬地请了安,旋即出了正殿,不多时,四福晋也出来了。

“走吧,咱们路上说话。”

四福晋温柔地拉过我的手,我回头看了一眼永和宫,有些紧张地问:“十四阿哥的病……”

四福晋摇摇头,“据太医说是无大碍,只是加重了风寒,听说,是淋了雨的关系。”

我自责地低着头,四福晋又安慰我道:“没什么紧要的,十四弟身子骨硬朗地很,连皇阿玛都常夸他。额娘向来偏疼十四弟,过于紧张而迁怒于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做母亲的心,等以后啊你就懂了。”

我被她最后一句话逗弄地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宛澜的事儿,忙说道:“有件事还请四贝勒和福晋帮忙。”

我大概将事情说了一遍,四福晋便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就是安排一个丫头吗?把她交给我你就放下心吧,外面的事儿四爷做主,府里的事儿,我也做得了主的,又是你的丫头,谁还能亏待了她不是?”

闻言,我忙福了一福,“弄玉谢四福晋,今后有用得着弄玉的地方,四福晋尽管差遣。”

“呦,‘差遣’这个词儿我可当不起,”四福晋轻搡了我一把,又靠近了些,细声细语地说道,“以后啊,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亲疏里外的,那些规矩讲究什么的就都省了吧,自打你第一次来我府上,我可就从未拿你当外人。四爷也是,弘晖生辰时你送来的那只小京巴,这孩子可是喜欢地紧呢,他念叨了一年多了,四爷怕他玩物丧志不准他养,然听说是你送来的,一个字儿都未说。这次临出京前,还设计了些小衣裳的样式,找来裁缝去做呢。”

“设计衣裳?给那只小京巴?”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堂堂四贝勒爷竟也有这种爱好。

提到自家爷,四福晋的脸上仿佛更添了些光彩,挑了些有趣的事与我说了,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知觉间已走到了承乾宫。

“格格托我办的事尽管放心,但是我也有些话想劝告格格一声,”四福晋敛了笑容,轻轻拍着我的肩道,“我明白你将那丫头看得很重,希望她好,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可是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清楚。也许,今日你将她从火坑里救出来,明日她又会跳进另外一个更大的火坑,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到头来,她也许还会怪你,怨你。”

我想了想,笑道:“以后她会不会怪我,我不知道,只是眼下,我若放手不管,我会怪我自己。”

四福晋摇摇头,轻叹了一声,“难怪你会和十三弟投缘,你们两个人啊,都太过重情义,心太软,身上背负了太多,路也会走得艰难。做人,还是要学会有所舍弃。”

回了来仪阁,秋蝉和香凝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晚膳,香凝见了我,微微有些不自然,蹲下身直往灶台里添柴火,我走过去,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臂,她才站起身,忐忑地望着我。

“过几日,我会送澜儿出宫,佟主子那儿,我也会去知会一声,原本初入宫时,我就想说了,我一个人也用不上这么多人伺候着,看哪个宫里缺人手,就求佟主子安排你过去。”

香凝大惊,秋蝉也有些不可思议,两人互看了看,一齐跪了下来,我忙又说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你和秋蝉都是聪明人,比我入宫早,看事情也比我看得透,去别的主子身前伺候着,得了倚重,赏赐肯定也是比我这里多的,最要紧的,还是谋个好夫婿,一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香凝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头应是,声音已带着哭腔。

我看向秋蝉,“前阵子宛澜生风寒时,我记得你煮过生姜苏叶粥的,不知道现下可还有苏子叶?”

秋蝉点点头,转身到身后的架子里取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专门用来熬煮药膳的一些常用草药。

我取了几片苏子叶用小碟装好,秋蝉切了几片生姜,犹豫着问道:“格格……这粥是……”

“不是我喝的,”我低头,舀了两小碗米,“晚膳若是做好了,你们就先出去吧。”

秋蝉理解我的脾气,没再说什么,和香凝一同出了厨房。

娘卧病近三年,我别的没学会,粥倒是煮的极好。熟练地将泡好的米倒入煮开的锅里,然后用小火慢慢熬,不停地搅拌,看着一颗颗米粒在水中一点点膨胀,裂开,直到水已变白、粘稠,再放入苏叶和姜片,立时,米香混合着苏子叶的清香和姜特有的辛香味道弥漫而开。

小心翼翼地倒入碗中,转身欲取再大一些的碗扣住,抬起的手又放下。

恍惚间,耳边响起四福晋之前说的那番话,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要有所舍弃。

既已决定了走哪一条路,纵使别的路上风景再美,我也不该流连。

犹豫着看向那碗漂浮着苏子叶的粥,仿佛昨日的雨又一次落在脸上,鼻间萦绕的还有自他身上散出的杏花香气。

捧起碗,粥尚未凉,触手的温热将我的掌心烫地微疼。

缓缓转过手腕,米粥便顺着倾斜的碗沿落入专门倒剩食的桶中。

“格格!”秋蝉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免不了低呼了一声,我放下碗,只道:“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秋蝉点点头,麻利地走过来取了一瓢水刷锅抹灶台,见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试探着唤道:“格格?”

我正盯着那倒掉的粥发呆,听到她叫我才缓过神,叹道:“可惜了,我又糟蹋了粮食,还是自罚不吃饭了。”说完,我拍了拍脸,朝秋蝉笑道:“你看,我这几日是不是胖了?再这么胖下去,十三阿哥回来该笑我变成猪了,不吃饭了不吃饭了,我要瘦回去。”

我自言自语着出了厨房,靠着门,敛去强露出的笑。刚才,我一定笑得很难看。

“玉儿,你看,咱们的小树是不是没长?”

胤祥站在树旁,双臂交握,歪着头瞅了瞅眼前的小树苗。我蹲在地上,慢慢将一小瓢水贴着根部浇透,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叹道:“这已经是你第五次问我同样的问题了。”

他想了想,呵呵一笑,倚着一旁那棵粗大的树干,仰望树枝上那些粉色的花朵。

“何时咱们的合欢也能开花呢?”

“五年。”我伸出无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别靠了,仔细上面的虫子掉下来。”

“我的胆子可比你的大,”虽如是说,他还是乖乖听话不再倚着树,在背上摸了摸,皱着眉,朝我伸出手,“玉儿,还真被你说中了,有虫子……”

“啊——”

我惊叫一声,吓得后退两步,险些被身后的水桶绊倒,他俯身一把扶住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逗你呢,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我又气又羞,拍着他的肩,“你……放开我……”

“不放,”他霸道地一扬眉,“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说罢,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托住我的腰,我们之间的缝隙更小了一些,他的吻旋即落在我的额上。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他的唇滑过我的耳际,轻轻的抛下这句话。

我倚在他的臂弯里,暖暖一笑,“有匪君子,如金如锡。”

“玉儿,都一年了,咱们的小树好像还是没长高。”

胤祥坐在院子里他亲手搭建的秋千上,一手拄着头,苦恼地瞪着面前的小树。

“怎么会,你看,它长得多亭亭玉立啊?”

他摇摇头,回首看向旁边的那棵合欢,“一定是它长得太高大了,虽为它遮住了风雨,却也挡住了阳光。”

我走过去,坐在秋千的另一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道:“它就像是父母,总想将孩子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中,给予它们最好的,希望它们能够喜乐无忧地成长,却也忘了,成长的过程中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过度的保护,反倒会害了孩子。”

他握住我的手,笑道:“我说的是树,你又在说什么?”

我偏过头看他,一本正经地回道:“你那么聪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他轻轻一用力,将我揽在怀里,“有些事,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只希望我能在你身边护着你,我喜欢看你笑。”

我果然笑起来,摇着他的发辫,“刚刚还怪那棵大树,现在你不也是如此,你想把我宠坏。”

“爷喜欢的,爷就是宠了,谁能耐我何?”他又露出那副霸道的样子,我不禁想问,是不是这些皇子们,霸道都是与生俱来的?

秋天总是容易困,我靠在他的肩上,午后懒洋洋的阳光落进眼睛里,我伸出一只手,阳光又透过指缝穿透进来。

我多想,就这样,一辈子。

“别直视太阳,伤眼睛。”他伸出手握住我的,覆在我的眼睛上,我却反抓过他的手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又嗅,又扭过头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熟悉的皂角香。

我满意地点点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找什么?”

“找味道。”我直接回答。

“味道?”他伸手闻了闻,“什么味道?我昨晚有洗澡。”

我扑哧笑起来,摇摇头,不言,摆正了他的姿势,像之前一样靠着他,却怎样都找不回刚刚的感觉。

不禁在心中一叹,一年的时光,变了很多。

宛澜如约去了四贝勒府,开始时我很不习惯那个陪在我身边多年的丫头突然消失,四福晋也算体贴,不止进宫时会带上她,时不时地也会请我去府上小聚。而去年和今年的两次避暑塞外,皇子福晋本就带的丫鬟不多,还是带上了她。在草原上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现在想来仍觉心头甘甜。

只是,现实生活便是这样,有甜,亦有苦相随。

去年冬,胤祥的守孝期满,德妃张罗着给他的院子里送了通房丫头。

还记得那天是冬至,我躲在屋子里,一遍遍想象着此时,胤祥的院子是何番情景,那个名叫瓜尔佳•;茹薇的女子是如何的容貌。而胤祥,面对她时会不会像对我一样,会牵起她的手,轻吻她的眉眼,露出温暖的笑意。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枕边湿了一片。

“玉儿,下个月,皇阿玛要南巡了,这次只带二哥、四哥和我。”胤祥摇醒了我,我才发现我刚刚竟然睡着了。

南巡?

我揉揉眼睛,那不是又要几个月见不到了?

我有些气,我们相聚的日子总是比分开的日子要短,很短。

然而紧接着他的一句话又让我沉落谷底的心雀跃起来。

“你说你求了皇上,这次南巡会带上我?”我暗暗掐了下手背,不是做梦,没有听错,他是这么说的。

他笑着点头,“皇阿玛已经允了,你果真受皇阿玛的宠爱。你知道吗?皇阿玛南巡可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带过的,这次却答应带上你。”

我得意地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吧,“你们都是爷,带我出门,不是明摆着我做丫鬟,伺候你们吗?”

胤祥乐道:“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吧,皇阿玛有带宫女的,你只管跟着我就好,乖乖地别到处乱跑。”

“那可没准,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皇宫中,一去已三年,”我摇头晃脑地篡改了陶渊明的诗句,念得不亦乐乎。

胤祥伸手敲着我的头佯作怒状,“难道你想‘黄鹤一去不复返’?”

我忙摇头,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小女子不敢,小女子若是不复返了,岂不成全了你和你的一众如花美眷?”

兰花指一伸,我故意模仿着戏词,却唱得荒腔走板,不仅胤祥,连我自己都笑得险些滑到地上。

南巡,我开始期待你了。

正文 南巡行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准备了一个月的南巡终于开始了行程。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得意地哼着小曲,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眼沿路的景色。因是秋天,原本的苍山叠翠此时都披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好似从天河流泻的碎金。

“丫头,出一次远门儿就这般开心?”皇上笑吟吟地浅酌了一口茶。

我收回视线,眨眨眼睛道:“出远门开心是其次,关键是看是和谁出远门啊!能跟着皇上南巡,可是威风着呢。”

看来我的小马屁拍得还不错,皇上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放下茶杯捋着修剪地齐整的胡须含笑道:“朕出来是体察民情,可不是来耍威风的。”

我忙执起茶壶为他续上茶,讨好地道:“皇上说的是,皇上爱民如子,玉儿不过是借着您的气派小打小闹一番,是……狐假虎威!”

“哈哈!”皇上大笑,指着我道:“让你上朕的御驾还真上对了,不然这一路上,朕怕是闷地很。”

我嘿嘿一笑,心下却在说,您是解闷了,苦地倒是我,我跟您同乘一辆车,当然我要伺候您了。胤祥还对我说皇上会带宫女的,可不是带了么,可是就带了一个,人家也是要休息的,休息的时候自然是我顶上了。

“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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