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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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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北后撤半步,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刚欲开口说一些什么的时候,他骤然间激烈地连续咳嗽了几声。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地平复下来,可是一道鲜红的血线却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来,滑过优美的下颌曲线,最后滴在了他的亮绿官服上。

※※※

“你说什么?”老太太手中的汤盅一歪,把雪白的汤汁淋在了她的花翎褙子上,皱眉道,“我没听懂,什么叫做逸姐儿‘早就做梦梦见过竹哥儿会死的事’?逸姐儿她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根本不知道竹哥儿生病的事,又怎么会梦见这些!”

汤嬷嬷连忙从小几上抓过一块帕子给老太太清理汤汁,纠正着自己的话:“老太太你别这么激动,是老奴一时嘴快说岔了,三小姐的原话并不是这样的,梦见‘竹哥儿会死’也是老奴根据她话里的意思猜出来的。”

老太太拨开汤嬷嬷的手,焦急地说:“别擦了别擦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原原本本地把逸姐儿说过的话给我重复一遍!咱们家究竟是撞上什么邪神了,古怪的事一桩接着一桩的来,逸姐儿她在城外的山上住着,怎么又跟家里的竹哥儿扯上关系了!”联想到大儿媳妇赵氏、二儿媳妇孙氏,以及大孙媳妇董氏都曾提起过的“何当归妖孽说”,老太太攥紧了手下的紫缎面卐字如意纹被褥。

汤嬷嬷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深吸一口气,盯着跳跃的烛火回忆道:“开始的时候,三小姐吞吞吐吐地问我,‘罗府是不是有人正在生病,生病的人是不是双胞子韦哥儿竹哥儿中的一个?’我自然很吃惊,问她从何得知,她回答说是‘做梦梦见的’,我自然不信了,于是继续追问她梦境的详细内容。三小姐一副很怕的样子,只略略地提了一下那是个噩梦,还说是梦里的一个老仙人告诉她的。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竹哥儿即将不久于人世’,而之前我离开罗府的时候,家里的竹哥儿还能吃能睡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我就制止她再说下去,并告诉她以后也不要向别人提起,以免言语失当得罪了大少奶奶那边儿的人。三小姐也听从了我的建议,于是我们都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老太太屏息听着汤嬷嬷的话语,尽管布满了岁月的风霜痕迹,却仍然可以被称之为“美丽”的脸庞上阴晴变幻不定。

“后来我回到家里,甫一进门就看见家里的红灯笼统统换成了白灯笼,连忙问小厮这是怎么了,这才知道竹哥儿病危的消息。”汤嬷嬷搓一搓红肿的手心,叹口气说,“竹哥儿乖巧懂事,是咱罗府所有人心尖尖儿上的好孩子,听得了这个噩耗,我又是心疼又是心惊,没想到三小姐的梦境竟然成真了。老奴反复思量着三小姐当时说过的话,仍然参详不透这其中的玄机,这才深夜来吵醒了老太太,想把这个怪事跟你说一说。”

老太太左手的五个指甲深深陷入了右手腕部,声音在空寂的室内留下了颤抖的回声:“难道那天湄娘让李相士算的一卦……说咱们家有个妖孽女子……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是真的?

真的?

☆、第069章 萌物小狼求食

汤嬷嬷张口结舌,呆了一刻连忙摇头道:“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也没往那个方面想过!”看到老太太脸上依然疑云重重的样子,她心头一急反而倒笑出声来,道,“小姐,你睡迷糊了么?忘了咱们那天才听说一桩趣事,那李相士家中闹了家变,惊悉小妾之子不是他的亲生子,之后把小妾关起来拷问奸夫,却被她半夜里卷了两百两家当跑了。既然他连自身的吉凶祸福都无法预料,又怎么能帮别人算卦呢?真正的命理大师齐玄余不是给三小姐批过命了吗,说她是个贵人托生!”

老太太面色有所缓和,舒一口气说:“唉,家里出了竹哥儿的事,我的精神也短了,一时间就想岔了。”顿了片刻,无助地看向她最信任的身边人,征求她的意见,“依你看,逸姐儿提前梦见竹哥儿的死,此事是凶是吉呢?我们又该如何处置?”

汤嬷嬷答道:“之前三小姐说的时候,老奴压根不信她的话,因此也没有细问。现在想来,三小姐曾经被老神仙救过一回,是个有福气的,这一次会不会也是有天上的神仙庇佑咱们罗家,要通过三小姐再救罗家子孙一回呢?”

“真的会是这样吗,红姜?”老太太双眸恢复了一些神采。

汤嬷嬷回思之前跟何当归的对话,却也想不起更多能宽慰老太太的言辞,只好自责地说:“都怪老奴没让三小姐把话说完,如今竹哥儿那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若真是有神仙要帮咱们却叫老奴给耽误了时机,那老奴岂不成了罪人了!不如我连夜赶回水商观,把三小姐的那个梦问清楚再作打算……”

“咚咚咚”,绩姑娘站在门口敲了几下半敞的梨木门,一脸哀戚地通禀道:“老太太,大房那边儿报丧的人来了。”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何当归带着蝉衣和槐花在山下的路口小憩,三个人把昨天预备好的吃食摆在箱笼上,吃着简单的早点谈论着那个一路跟随她们下山的“不速之客”。

“好漂亮!眼睛是浅绿色的,皮毛是白色的,一点杂色都没有。”蝉衣吞一口芙蓉糕,问何当归,“它一直跟着咱们,是不是想也吃咱们的点心啊?”

何当归摇头道:“犬类吃面食我还听说过,狼怎么可能吃这个,它想吃的应该是肉……”

槐花瞧着那一只巴掌大小的绒毛团儿,无限的母爱涌上心头,央求何当归道:“小姐,咱们收养它好不好?它这么小一定没办法自己找食物,如果饿死了就太可怜了!你看它在盯着你的脸瞧呢,多通人性!”

何当归匆匆地把一块南瓜饼塞进口中,拍拍手上的粉渣说:“对啊,你若不提醒我,我差点就忘记了!”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描花磁盖盒,四下观望两眼,笑道,“之前怕汗水冲掉了,就想着到了山下再搽脸,我记得北边山脚下有一道山溪,我过去当镜子照一照,你们慢慢吃着等我回来。还有,别跟那只小兽套近乎,小心它张嘴咬你们!”说完蹬足疾奔,用电光火石的速度奔走了。

槐花好奇地问蝉衣:“小姐干什么去了?照镜子搽香粉?”

蝉衣点点头一带而过:“差不多吧,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喂槐花,趁着小姐不在,咱们去逗逗它吧。多稀奇啊,一只雪白的小狼!瞧,它对着我们摇尾巴呢!”

“对啊对啊,我在乡下住了十多年,也没见过白色的野狼呢,它一路跟着咱们,定然是找不到它的娘了,肚子饿了来讨吃的呢!”

两个女孩子双眼晶晶闪亮,面上带了一丝梦幻的笑容,向不远处的小白狼走去,四只白嫩的手中捧了几块糕点,弓着腰一步一步地逼近。地上的那只小白狼原本坐在地上观望着她们这边,见二人向自己走过来,它就立刻变坐为站,还歪着脑袋张了张嘴,那神情分明像是在笑。

两人一狼靠近的瞬间,那毛团儿一般的小白狼突然从地上高高跃起,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它迅速地探头张口咬住了槐花的手指。

“呀——呀——”槐花甩着手臂连连后退,“救命,小姐救命啊!”蝉衣也吓得大叫不止。

一道绿影裹挟着青草的香气瞬发瞬至,探臂把小白狼捉入手中,同时,一把优雅轻柔、令人安心的女声由远及近,却比那道绿影慢了半拍到达事发地点。“你们两个丫头太皮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招惹它吗?”何当归把四蹄乱蹬的小白狼举到眼前,庆幸地对槐花说,“还好它还没长牙,否则就要用它的血给你解狼毒了。”

槐花受惊过度,从浅啜变成大哭,十七岁的高个子在何当归面前却犹似一个孩子,抽抽搭搭地说:“它咬人……没牙还咬人……”

何当归摇头责备道:“你能在一只狼身上期待什么?嗜血吃肉才是它的天性吧。”说着把小白狼远远一丢,又把一只被扭断脖子的野山鸡丢在它的面前,冷喝道,“快走吧,不许跟来了!”

再野性不驯的动物也照样畏惧强者,那只小白狼体验到三人之中最纤细的那个女孩子的强大威慑,浅绿的眸底闪烁出恐惧的光,只见它前爪一屈趴在地上,以头贴着地面,仿佛是在叩拜何当归一般。正当蝉衣看得很不可思议的时候,小白狼的双爪一蹬站起来,颇吃力地驼着比那个体形比它还略大一些的山鸡就跑了。

何当归转头对二人微笑道:“碰巧在草丛里看见一只花羽山鸡,我就想试试自己狩猎的本事退步了没有,呵,也算它运气不好,我只是搂草一样探手将它抓起来,结果它就……”

“你、你的脸!”槐花呆望着何当归的脸,当下忘记了哭泣,讶异地叫道,“怎么变成这样啦!”

蝉衣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小姐她只是涂上了一种可以美容的药粉,据说是一种汉代武皇帝的妃子们用过的养颜药粉呢!”

美容药粉?槐花惊疑地望着眼前那张暗淡无光的小脸,之前还白中透粉的娇俏脸庞,如今变成了黄黄的小麦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的眼睛看起来小了一些,相对的,鼻子和嘴巴却显得略大了一些,鼻梁上还多出两三点小小的雀斑……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姐她变丑了!

※※※

“老大,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的拳头这么重!”廖之远惊慌地扑过去扶住陆江北,一脸恨不得立刻抹脖子谢罪的懊悔神情。

陆江北摆摆手并不张口答话,只是在廖之远的搀扶下走到花案边坐下,静坐调息了两三柱香的功夫,他的脸上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却仍然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虚弱。陆江北转头先对一旁的柳穗说:“姑娘,我突然想吃点莲子羹,烦你去厨房给我做一碗。”柳穗答应着下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走远,陆江北才回过头,郑重其事地对廖之远说:“山猫,我有几件事要交代给你,等你见到了高绝和段少之后再告诉他们两个。”看到对方的表情难得的正经起来,陆江北略略欣慰,又补充道,“我说的第一件事情乃是绝密,之前高绝问过我,我都没有跟他讲出来,如今我变成这样……唉,身边最可靠的就是你了,你可要仔细听清楚了再传达给他们两个,但你不要对锦衣卫的其他人提起,知不知道?”

廖之远慌乱地一把抱住了陆江北,带着哭腔说:“老大,我只打了你一拳,虽然确实打重了一些,但你也不用交代遗言啊!走,快去床上躺着,我帮你疗伤!”

陆江北立马抖开这个贴上来的大男人,中气不足地斥责道:“你这死猫,有你这么咒人的吗?我只是要去山庄地下的冰窖里闭关疗伤,把几件没办完的事交代给你,你居然敢说这是遗言!死猫你走着瞧,等下个月我出关之后,少不得要找你算……咳咳,算账。”这一咳,又有一缕鲜血溢到了唇边。

“你先别说话了,我用内力帮你疗伤!”廖之远看得心惊,又贴上来想把他抱去床上疗伤。

陆江北还是拒绝:“免了,好意心领,不过你的内力对我帮助不大,就算我自己运功疗伤也要花上半个月才能恢复六七成,痊愈至少要等到下个月底,所以才要把事情托付给你。”

廖之远哭丧着脸劝道:“我又不收你的疗伤费,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既然能打伤你,也一定可以治好你!”

“我的伤势跟你毫无关系,你的拳头比棉花还软,怎么可能伤的了我,其实我昨天就被人打伤了,刚才碰巧伤势复发,跟你那一拳没有任何关系。”陆江北无奈又虚弱地解释道,“昨夜初更时分,在通往应天府的官道上,我遇到了一个被伍樱阁杀手唤作‘阁主’的蒙面人,于是尾随查探。但是对方非常警醒,不多时就察觉出我藏身在蒿草丛中。几番言语来往后,我跟那个人交上了手,对方的武功奇高,与我在伯仲之间,不过毕竟我是单枪匹马,他却有八个一流高手在旁边为他掠阵,情势对我大大不利。最后我出其不意地施用了自己的绝地杀招,才让他败了一阵,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己也不好过,受了严重的内伤,勉强借着毒烟的掩护遁走。”

廖之远听得入了神,呐呐地发问:“那你知道伍樱阁阁主是谁了吗?”

陆江北点点头说:“我心里已经有四个人选,但是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那人就是宁王朱权。”

☆、第070章 卿有功于社稷

“朱权那个小鬼?呿,他怎么可能打伤你?他连我都打不赢,一个十五六的毛头小子而已。”廖之远立刻摇头反驳道。

陆江北沉声道:“不管昨天打伤我的人是不是他,我都非常肯定,朱权是一个天生的武学奇才,而且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你说他打不赢你,我却要告诉你,只怕在两三年之前他就能打败现在的你了。”

廖之远仍然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西北大校场演武练兵的时候,他可是每次都完爆朱权,事后对方因为对自己的武艺深表佩服,还曾请自己吃酒呢!

陆江北勉力压下翻涌的血气,继续对廖之远说:“目前我手头上的线索是,和我对阵的伍樱阁阁主是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他的武功路数诡异,不似中原各大门派的武学,当时他用的那把柳叶刀大概不是他的惯手兵器,而是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意换用的兵器,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在百招之内击败他。他的刀法简洁流畅,于平静无奇的闲笔中带出杀机。山猫你听好了,日后你若独自与此人照面,什么都不必多说,直接用最快的速度逃命就对了。”

廖之远乍一听自然不服,可再一看陆江北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也说不出什么长自己志气和灭他人威风的漂亮话了。

别看他们老大陆江北从打扮到谈吐都像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初次遇上他的对手常常把他当成软脚虾看待,可是只要跟他交手一个回合就会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大错特错,这个白面书生不但不“软”,而且“硬”到了变态的程度,即使最硬的金刚钻碰上他也要崩坏一个角!在厂卫之中,除了十年前就隐退到幕后的老一辈高手,陆江北的武功大约是最高的,可以称得上是“新生代锦衣卫第一人”。在茶余酒后的非正式较量中,强横绝伦的高绝对上陆江北时候,也是十战七负的战绩,而且陆江北还看上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之前高绝问我是否有了伍樱阁阁主的线索,我却对他隐瞒了此事,山猫,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陆江北目光中意味不明。

廖之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点头回答道:“因为你们现在变成了情敌,你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糗样,所以装酷死撑……”

陆江北表面上虽然为了节省体力不跟他多作计较,却在心里的小黑账本上又给对方画了两个叉叉。

陆江北望着庭院中的白沙,回忆道:“当时我与他硬撼了三掌,都是不分胜负,可见他的内功绝不弱于我。最离奇的是,他的轻功身法跟高绝的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能让对手在极短的时间内的产生视感上的错觉,在短短一段距离之中不断变化,动作看似慢至极点,但实际上那种速度迅比闪电,往往会让对手感到难以招架,进而落败。若非我常年跟高绝切磋,对这种轻身身法已经熟悉,当时我也招架不住他的快攻杀招。”

廖之远惊奇道:“高绝的身法是在东瀛用密法练成的遁术,就算我们几个有意学他两手,学来学去也是外行看热闹。既然你说伍樱阁阁主用的是类似遁术的身法,那他会不会是个东瀛人?”

陆江北摇头:“如果他是陌生的异国人,又何须换用不顺手的兵器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几番接触下来,我敢肯定那个少年是你我的熟人,而且从前还不止一次交过手。而我之所以不跟高绝讲这些,就是因为我心中怀疑的那个人选是宁王朱权,他是圣上的爱子,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你们决不能贸贸然去找朱权,也不能去探他的武功底细。尤其是高绝,这一点你要特别嘱咐他。”

廖之远用指节摸着下巴,皱眉质疑道:“可是,朱权那小子今年三月份被圣上新封为宁王的,圣上还对他委以重任,调他去大宁府镇守内蒙边境,就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平白无故的他干嘛要建起一个伍樱阁,专门跟圣上的长夜阁对着干?”

陆江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动机是什么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不管,我只知道比我年轻十岁,武功却能与我比肩的人,放眼天下也不会超过五个,朱权是其中一个。昨夜回来之后,我已经让飞毛腿全速赶去大宁府,瞧一瞧宁王在不在任上。那伍樱阁阁主伤势比我更严峻,绝对经不起车马劳顿,本月二十二是大宁校场的演兵仪式,届时如果宁王出现在大宁校场上,他就没有嫌疑了。反之,你们就可以密奏圣上,建议他把宁王从封地召回来观察一段时间。”

“好,我明白了。”廖之远点头应下,转而又好奇地问道,“老大,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朱权身怀绝世武功的?以前也没听你提过!朱权那小子在我面前都扮成软脚虾,耍得小爷团团转,他又怎会在你面前露了底?”

“就是两年前杨妃死的时候,此事我和段少都曾亲眼目睹。”

“杨妃?朱权的母妃?”

“对,那一次你和高绝人在广西所以不知道,”陆江北叹口气说,“我和段少回京述职,刚到京城就听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不知何故又发了雷霆之怒,已经将杨妃斩首剜心,并把那头颅埋在宫门东侧,把那颗心埋在宫门西侧,又把那具尸身挂在太平门外的旗杆上命侍卫们看守,下口谕说等天上的兀鹰啄尽其肉只剩白骨的时候,再把白骨放下来丢去乱葬岗。”

廖之远听得头皮发麻,这几年圣上的脾气随着年岁一起渐长,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最受他青睐的发泄对象就是后宫的嫔妃,连诸皇子的母妃也不能幸免。

洪武二十三年在乾梧殿上,唐王之母李贤妃、鲁王之母郭宁妃、伊王之母葛胡妃不知何故激怒了圣上,李贤妃当场就被圣上用书桌上的玉镇纸砸碎了半个脑壳,郭宁妃和葛胡妃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在殿内四处躲藏起来,圣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大殿门插上,弯腰从地上抄起一个金痰盂跟她们玩起了抓猫猫。过了一会儿,殿外的御前侍卫只听得里面先后传来了两声惨叫,然后大殿的门就突然弹开了,圣上阴测测地走出来吩咐,去拿个竹筐来,要最大的那种,说完又退回殿内“啪嗒”关上了门。

于是有内监小跑着去御膳房寻来了一个大竹筐,得到圣上的允许后,他推开一条门缝小心地把竹筐塞进去。又过了半个时辰,圣上打着哈欠走出来说晚膳想吃鱼脍和烤小羊羔肉,让御膳房快去准备,又扭头一指乾梧殿中央,对侍卫们说去把那个竹筐抬到太平门外埋了。于是侍卫们照办,将那个蒙着黑布的竹筐抬走埋掉,而李贤妃、郭宁妃和葛胡妃从此于后宫消失。

半个月后边关捷报频传,圣上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感慨地说道,想起贤妃等人也曾伴驾多年,又哺育了三位皇子,实在是有功于社稷的大功臣,于是圣上给三人赐下了谥号追封,并让人去把太平门外的竹筐挖出来,重新用上好的檀香雕花棺安葬。内监们奉旨挖出了竹筐,掀开黑布一看,那三具尸体早己腐烂得无法辨认,他们只好根据记忆中三人的衣饰钗环胡乱指认了一通,草草办完了这趟差事。

类似这样的事情,偶尔就会在宫中上演一两次。廖之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听说过了这样的事情后,仍然巴巴地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往宫里送的那些官员,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态?

陆江北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打了一个结,摇着头说:“朝堂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表面上只是圣上发一顿脾气,盛怒之中杀了一个妃子,水面之下却是暗流诡谲,各方势力角逐的权谋大戏。杨妃也不过是无辜地作了一回投石问路的石子,可是她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母族为她撑腰,死了之后又有谁会替她收尸呢?”

廖之远也附议道:“除了那些没有诞育皇嗣的下层宫嫔,杨妃的确是一众皇妃里最没有后台的人,我听说她是圣上在民间捡回的一个女子。”

“当时杨妃唯一的儿子朱权也只有十三岁,和众位年幼的皇子一起住在东宫后的皇子别院里。早年他并不为圣上所喜,圣上说一个男子长得竟比女子还娇气,将来想必也是个不成材的。后来几年之间,他的文采武功在十多位少年皇子中脱颖而出,才渐渐受到了圣上的重视和喜爱,但终究因为没有母族的庇护,被其他的皇子孤立排挤。”陆江北叹道,“在那种情况下,朱权自身难保,却有胆子跑去为他母妃收尸,也算是难得了。”

“哦?如此违抗圣旨,圣上没有迁怒于他么?”廖之远没想到宫中曾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他向来自诩“京城百晓生”,却对此一无所知。

陆江北唇边似笑非笑地一抽,没头没脑地说道:“不知他怎么会想出那么一个刁钻的计策,因此后来谁也没把杨妃尸身失踪的事跟他联系到一起。当时我和段少恰巧经过太平门目睹了那一幕,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十日之后,曾看守过杨妃尸身的几个大内高手离奇死亡,头颅不翼而飞,我和段少回想当时的情况,这才怀疑那个牧童是朱权变装的……我怜他年幼丧母,所以就跟段少商量着为他瞒了过去。”

☆、第071章 佳人倾城倾国

汉书记载:汉武帝的男宠李延年有一次在武帝酒宴中献歌一曲,曲调缠绵悱恻,歌词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汉武帝听了后叹息说:“好歌!好词!可是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位绝色佳人吗?”于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掩口一笑,趁机进言道:“皇上不必伤感,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成的咱们京城里就有一个,据我所知李延年的妹妹就是这样一位倾国佳人!”

于是汉武帝乘着酒兴下旨召见李延年的妹妹,不多时,一个事先被平阳公主和李延年精心装扮过的年轻女子,就婷婷袅袅地从大殿尽头走过来。一身雪锻华衣,一匹乌锻长发,赤着一双玉足,盈盈拜倒在殿下。汉武帝醉眼朦胧之间,只觉得那女子就像个仙女一般足不沾地的飘过来,于是让她把头抬起来。

女子缓缓抬头,登时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夹菜的人菜掉在桌上,喝酒的人酒浇在领子上,用衣袖掩住面部偷挖鼻孔的人手指停下了,大殿两侧奏乐的乐师的手指也停下了,骤然变得寂静的室内留下“叮——”的一声尾音。

汉武帝的后宫多美人,容貌多么秀丽,五官多么细致,身段多么妖娆的美人尽皆有之,但是也没有收藏有这么一位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的女子。她的容貌固然是上上之流,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整个后宫的美人都比下去,最让人惊叹的是她肌肤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柔和,还要皎洁,当真是灼灼其华,容色天成。汉武帝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立刻册立此女为李夫人。李夫人就此得幸于帝前,十六年容貌不改,十六年隆宠不衰。

据说,她只要不奉驾的时候,总是在脸上涂上一种黄褐色的药粉保养容颜,因此她的容颜多年都没有半点瑕疵,冰肌莹彻地胜过少女的肌肤。后来她病危时,把她最疼爱的侄女儿李香果唤至床前将药方告诉了她,并说这种药粉叫做“滢滢粉”,是她幼年偶尔翻阅古籍时从里面掉出来的一块帛上记载的药方,常年用这种药粉敷面可以美容保湿,去除皮肤上的暗沉和斑点。

香果回家照方抓药,研成细末后往脸上一涂,拿过镜子一照,登时尖叫起来,呀!镜子里的黄脸婆是谁?药粉真的能美容吗?姑姑不是骗自己的吧?香果将信将疑地勉强涂抹了半个月,吃饭涂着、睡觉涂着、绣花也涂着,其他不知情由的闺阁姐妹都嘲笑她已经未老先衰了,还没嫁人就变成了黄脸婆。气得香果回房去好好洗了一把脸,再拿过镜子一照,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肤一丁点儿变化也没有,原来有斑点的地方照样有斑。她顿时觉得姑姑肯定是临死之前脑子变糊涂了,在跟自己说胡话呢!就此把药方扔在一边,不再理会。

几年之后,李夫人的一个兄弟奸乱后宫,被汉武帝下诏狠狠申斥一番,另一个兄弟胃口更大胆子更肥,竟然勾结丞相刘屈髦和匈奴人,密谋推立李夫人的儿子刘髆为太子。事发之后,李夫人的所有亲族都受到株连,香果居住的李府也被抄家查封,那记载在手绢上的药方原本是夹在香果的妆奁盒中,可搬运途中被风吹落于地。搬运的小太监不以为意,一脚就踩过去,跟了上前面的搬运队伍,后面的小太监也有样学样,踩上一脚再去追前面的人。

等人群散尽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上前弯腰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收进怀里,笑道:“滢滢粉啊滢滢粉,既然世人都不识得宝物,致使明珠蒙上灰尘,美玉堕入泥淖,那你还是回我这里来睡上一觉吧!”

这个故事,是上一世的时候柏炀柏讲给何当归的,据他说,那个老道就是自己的太师父的太师父的太师父的太师父,而如今这张“滢滢粉”的药方就传到了自己的手中。

柏炀柏的年纪比何当归大二十岁还多,容貌看起来却年轻得像是何当归的弟弟,他笑嘻嘻地走到桌案边,挥毫写下了一张墨汁淋漓的药方,大方地递给何当归,又笑嘻嘻地告诉她,虽然驻颜汤浴的药方是自己的绝密,只能传给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不过滢滢粉的药方却可以破例告诉她这个外人。他还补充说,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药方,那她必须得跟他姓才行。

何当归为难地蹙眉答道,拜他当义父倒是不难,可是自己的姓氏跟名字都记在罗家的族谱上,要改谈何容易?柏当归、柏当归的,听起来就很奇怪。

柏炀柏精明地摇一摇手指,告诉她说,族谱上的姓名就不用改了,只需要去一趟官府的户籍部左手边的第二间房子,然后在她的原姓名之前添上一个“柏”字,柏何当归,百合当归,百年好合,够好听的了吧!别再犹豫了,他柏炀柏说到做到,从不食言而肥,若是她不信的话,他们可以一手交名册一手交驻颜汤浴的药方,另外还附赠驻颜香水一瓶,驻颜点穴簪一支,驻颜按摩服务一套。

何当归傻呆呆地听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个“户籍部左手边的第二间房子”是管什么的房子,顿时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拒绝道,不行不行,自己现在已经是“朱何当归”了,再添一个字岂不就变成了“朱百合当归”?

她拿起药方细细研究了一番,上面大多数的药材都是中规中矩的美肤美白的药材,比如白及、白术、白芷等药材,随便翻找几本医书就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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