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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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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的人正是青儿,她双手捉住了何当归的肩头,跳着脚说:“喂!还有更吓人的事儿呢,你猜燕王府里的小郡王是谁?”
“谁?”
“那个叫子尘的,生的好俊俏的那个,他就是何君昊啊。”
“何君昊?”
“就是美大叔何敬先的儿子,小你几个月的那个小妾之子。”青儿口齿清晰地描述着。
☆、第756章 丫鬟血泪遗言
何当归拖着青儿,青儿拖着她的甲乙丙丁丫鬟,一长串糖葫芦拖出燕王府,大家俱是松一口气。青儿皱眉道:“这个王府里的人怪怪的,呆得我浑身不自在,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们立在巷子口上,不一会儿,有只“五彩大鸟”从墙头落下来,是扛着一个麻布袋子的三公子孟瑛。他足尖点着红瓦墙头,缓缓飘落下来,姿态从容潇洒。
青儿发牢骚说:“这个时候还摆什么pose?快打开袋子,看看人还有救没救!”
孟瑛把俊脸拉长,嘟着嘴说:“脖子都断成两截了,有救才奇怪。”
青儿大叫:“不可能吧,何君昊又酷又帅,从前还是出家人,怎么一下手就要别人的命?小逸你快给她治治!”
孟瑛的脸变得比马脸还长,瞪眼质问:“又酷又帅?你对小郡王的印象蛮不错嘛,你和他很熟?”
青儿挥苍蝇的手势说:“别搅局,别打扰我们救人。”
何当归叠裙蹲下,检查麻袋里的尸身,果然是被子尘单手掐死的那个丫鬟。一般来说,非正常死亡的人,若是身体没有什么重大损伤,譬如枕头闷死、清水呛死的人,紧急施救的话,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把人救活。
而就像孟瑛说的那样,子尘下手狠辣,直接断了颈骨。颈骨是人全身上下出头骨之外最重要的骨头,与脊椎连成一线,只要断了一截,整个人就会变得软绵绵的,最好的情况下也要终生瘫痪。
“没办法救了,咽喉里插进了碎骨。”何当归一边施针,一边叹息摇头。
青儿没什么接触死人的经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有种感同身受的恐惧。大概是在暗自庆幸,没有被子尘的“美色”所迷惑,自己主动贴上去示爱,否则难保下场不同这丫鬟一样。
孟瑛冷哼一声,伸手捉住青儿的后脑勺,重重按进自己的胸膛里。青儿抗议:“鼻子啊!你撞歪了我的鼻子!”
“不,不要杀我!”
地上死挺的丫鬟突然睁大眼睛,嚷嚷出的声音和青儿的闹声重叠起来,吓得青儿脚踝一崴,跌进孟瑛怀里。孟瑛享受地眯眼,脸色也好看多了。
活过来的丫鬟紧紧捉住何当归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深色痕迹,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嘶嘶作响。
青儿怯怯地问何当归:“是你救活了她……还是她诈尸了?”
何当归摇头道:“我确实无能为力了,只剩最后一小撮天机子的神奇粉末,试着喂给她吃了。不过,你们看——”
青儿孟瑛顺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的地方看,活过来的丫鬟,颈骨还是断成两截的!
也就是说,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搭配上丫鬟那一双血红怨恨的眼睛,让青儿生生打了个寒颤。何当归还算镇定,用银针固住了丫鬟几道补气的大穴,让她能尽量多撑一会儿,有交代遗言的力气。
何当归轻声道:“你叫绿衣,对吧?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也没料想到小郡王是那种人。绿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有让我带给你父母家人的话,都可以告诉我。我不是燕王府的人,只是个过路人,我可以替你传话。”
绿衣的嘴巴张合两下,说话声音极低,双目都凸出来。何当归凑近耳朵听了一会儿,面色凝重,而旁边站的孟瑛、青儿也高竖着耳朵,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最后,绿衣痛苦地呜咽了一声,眼神变直。何当归用手为她阖眼,手指过处,闭好的眼角挂着两滴血泪珠。
青儿道:“刚才在王府里,我看见何君昊和这丫鬟肩并肩地走,问了别人才知道,何君昊就是王爷王妃的义子,很受宠爱的小郡王。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就咽气了,死得这么惨。上次也是一样,我打发孟府的香芝、荷藕去王府伺候小逸你,结果香芝直接死在王府里,荷藕也没再回去。太可怕了,太残忍了,燕王府会吃人!”
孟瑛拍着她的头说:“妞儿,别怕别怕,那些能伤害到你的人和事,小爷都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青儿依偎着孟瑛不算宽阔的肩膀,闭眼默思,最后得出结论说:“还是我哥靠谱一点,武功也好,我先回家找我哥治愈一下。那,阿三你也回家找爸爸妈妈吧,咱们后会有期了。小逸,你晚上来我家住,行吗?咱俩一个床上睡。”
“什么?!”孟瑛气得头顶冒青烟,“你还嫌弃小爷?小爷哪里配不上你?”
青儿扶额道:“你别老学我哥的口气自称‘小爷’行吗,你说的没他拽、也没他魅惑。我没有嫌弃你啊,可是你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枕起来没什么安全感,就这样,结婚的事让我回家再考虑两天,拜拜。”
“不行!你哪里也不许去,跟我回家!”孟瑛强硬地说。
“不要!我不要去跟你房里的春夏秋冬比美!”青儿的头摇得似拨浪鼓。
“比什么美?小爷就觉得你美!”
“啊呀~~讨厌~~”青儿先是害羞,然后翻脸比翻书更快地说,“臭阿三,别给姑奶奶灌迷魂汤,我不吃你这一套!回家找你妈妈和你的四大美人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何当归将绿衣的尸身重新收回麻袋里,在麻袋外点燃一小簇火苗。做完这些,她回头,对孟瑛正色道:“青儿离家很久,一定是思念父母了,三哥你就先送她回家吧。来日方长,给她一些时间又何妨,再说,咱们孟家里面现在也不大太平,对吗?”
孟瑛微微皱眉,不大情愿地说:“那好,我跟她回她家,你自己回孟家,没问题吧?”
“当然。”
三人分道扬镳,孟瑛领着青儿和她的甲乙丙丁走了。王府之外,另有孟瑄安排的八名暗哨,何当归刚走出一条街外,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凑上来。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嚷一声“冰糖葫芦,甜!”走近何当归,低压着嗓门说:“公子还在王府里,被燕王给绊住了,公子说,如果郡主先出来就让郡主去一趟彭大人的府第。”
“彭渐的家?”何当归挑眉。
“正是。经过公子的费心寻找和营救,终于在昨日寻得了彭家二公子和郡主的两个小侄子,都送去彭府医治了。”
“医治?”何当归的担心得到了应验,“他们的情况如何?”
卖糖葫芦的小贩说:“这个么……小人也不好说,还是郡主自己去看吧。虽然彭二公子谁都不肯见,不过若是郡主登门探望的话,想必彭府会请您好好开解彭二公子的。”
何当归一把提溜起小贩的领子,低低吼道:“少跟我卖关子,快说,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否则我让孟瑄给你派个好差事!”
小贩发下抖,求饶:“郡主开恩,小人只是个小人物,齐央宫的广大信徒中的一员,禁不起您的贵手这一抓啊。若是传到公子的耳中,小人,小人……”
“够了!”何当归松手,站远一些,负手望天道,“有屁快放。我现在很想揍人。”
小贩犹豫着,禀告了实情:“两位罗家小公子,只是稍稍吃了些苦头,休养些时日也就好了。可彭二公子么,他,他……”
一双贼眼转了又转,就是不把关键的话吐出来,气得何当归说:“再吞吞吐吐的,我先挖了你的贼眼!”
小贩一愣,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的?彭二公子正是被挖去了一双眼珠,变成了瞎子!”
何当归如遭雷击。
彭渐,二表哥他……变成了没有眼睛的人。
她在彭府外绕了三四圈,还是没下定决心敲门。只要一想到走进那扇红漆高门,走到彭渐的房间里,对上一个眼眶空空荡荡的彭渐,也不复从前的率真活泼。她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手捏得透不上气。
“郡主?如果郡主不打算进去,还是跟小人走吧!这条街人来人往,三教九流都有,您又美似天仙下凡,不宜在此久立。”
劝说的人是个挑扁担、沿街剃头的手艺人,也是孟瑄安排的暗哨,因为剃头人在街上走着很寻常,就承担了护送何当归的职责。见何当归来了彭府,却又不进去,于是想领她回孟家。
何当归摇头。还是在彭府门口打转,时远时近,并让手艺人先离开。
手艺人为难地说:“小人就是多生两个脑袋,也不敢当街把您丢下呀,传到公子的耳中,小人祖孙三代都无颜面对他了!”
何当归偏头出着神,幽幽叹道:“多生脑袋有什么用,多生一双眼睛才好,能换给彭渐才好。”
“……”手艺人下意识地摸自己的眼。
何当归又静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即使彭渐还肯见她,但她不觉得彭府中会有人欢迎她。要想安慰彭渐,也等夜黑无人的时候,悄悄进彭府看吧。
打定这样的主意,她决定先去柏炀柏藏身的宅子里,看望一下柏炀柏的伤势。顺便问问稀奇古怪办法最多的他,一个人的眼珠被挖走,还有机会重获光明吗?还能开开心心的,和正常人一样幸福生活吗?
说不定,她能从柏炀柏那个神人那儿听到一个“可以”的答案。柏炀柏总能化不可能为为可能,带来奇迹。
见她走的方向不对,不是回孟府,也不是去廖府的路,手艺人一边小碎步追赶,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这条街再往前可就没有公子安排的下属了,太不安全了!”
“何宅。”简略地回答。
“何、何宅?不行,绝对不能去!”
何当归解释:“不是何敬先何校尉家的何宅,是我亡母生前住的那一所,以前是道圣府第的那一所,不久前刚被杀手血洗过的那一所。”
“那里?那里就更加、万万、打死也不能去了!”手艺人慌道。
☆、第757章 为何天理不容
“为什么不能去?”何当归皱眉看手艺人。
手艺人的嗓子像被车轮子碾过,低得可怕,但再可怕也可怕不过他的脸色。只听他说:“现在那栋灭门宅院中,旧的痕迹全部被一洗而空,什么都没留下,就像连一只蚂蚁都没死过一样!”
“这个我知道。”她已从陆江北那里听过了。
手艺人又说:“那您可能也知道,那些杀手不知接了谁的命令,将宅子里的死人和血迹都抹去后,又买了一批新的下人,用着从前死人的名字,还服侍着那座宅子。”
“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这个么,大约他们并不知郡主您曾去过,您去的时候,他们正好躲懒出去了;等您离开后,他们才回来重新布置宅子,想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没想到,血案早被郡主给识破了——这是公子勘察现场时说的。”
“那,他们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手艺人道:“公子说,根据您描述的现场情况,屋里的桌柜没有被翻找过,贵重的金银细软都在,只有人全死光了,平均每人中了十刀以上。照那么看的话,是报复寻仇的可能性,高过打劫杀人。也有可能是江湖仇杀,毕竟住在这里的聂大侠从前也是刀头舔血的黑道人物。”
“江湖人找聂淳寻仇?”何当归挑了挑眉,打从心底不相信。假如是聂淳惹来的一场天祸,他绝不可能一走了之,而那堆死尸里面没有聂淳的。
手艺人偷觑了她一眼,才犹犹豫豫地说:“正是如此,所以小人劝郡主还是少惹为妙。”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来到那座凶宅的后巷。何当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安分守在这儿,我去宅子里看一眼就出来。”
手艺人面色一变,坚决地阻拦道:“不行,这座宅子是受人监视的,万一您有半点损伤,小人的祖孙三代都无颜面对公子了!就请郡主为己身安全计,不要……”
“啪!”
何当归拍了一下他的肩井穴,将路边的一筐茅草盖在他的身上,很民主地征求他的意见:“还需要封哑穴吗?我对点穴不大在行。”
手艺人快哭了,或者说已经流下了他的男儿泪,求道:“郡主,您听小人说哇,真不能去凶宅,纵使要去,也应该是小人的贱命以身犯险,您是金枝玉叶,白玉观音,妙手医仙,您还是公子心尖尖上的……”
“打住!”何当归受不了地打断。这位仁兄口中的人绝对不是她,她连认都不认识!
盯着手艺人的泪脸,她慢慢说道:“我能听出来,你的话有真有假,还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一则,江湖仇杀的理由我不能接受。二则,灭门案过后,孟瑄亲口说了会处理此事,现在凶宅还没收复回来,还是处在敌人的监控下。这让我奇怪之余,又不得不往深处猜——凶宅有什么魅力,能成为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手艺人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现在,何当归给他的感觉就像另一个七公子,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睿智,一样的气势,一样的皓月之辉不可蔽于乌云。
无怪乎公子会将郡主看的如此之重,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最后,手艺人只得垂下眼睑,交代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实情,“其实,我们的人早就摸着了杀手的底细,只是对方太强,连公子对上他们的时候也凶险异常。公子又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只好先搁置了这一端——求郡主莫要因此怪责公子不尽心,实在是对方太强了。至于他们为什么特别看重这一座凶宅,小人就真的一无所知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何当归闻言却大吃一惊:“你是说,连孟瑄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多少人,领头的人是谁?”
手艺人答道:“那一伙人里露面的总共有十一二人,可能还有后续力量,带头指挥的是个师爷打扮的人,看上去不懂武功,只管发号施令。”
“孟瑄斗不过那十二人?”
“准确地说,对方上五个人,公子只能勉力战平,对方又多来了一个人,公子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我们未央宫的下属,连四位坛主在内的八十九人,也想尽力护公子周全,但是无人能在对方的手里走三招,最后全体挂伤败阵,还反过来让公子救我们,惭愧万分。这是三日前发生的事。”
何当归心惊,照这种形容,简直就是绝顶高手组成的战团!京城里怎么还有这样一股势力?
手艺人忧心忡忡地回忆着说:“昨晚,公子又进宫一趟,出来宫后,熠彤公子急火火问药房要了大还丹和金创药,听说是公子肩上受了剑伤,流了很多血。”
何当归呆愣,讷讷追问:“你是说,孟瑄先在杀手那儿受了内伤,又在皇宫中受了外伤,所以现在是伤上加伤?”
手艺人反问她:“郡主不知道吗?”
“……他没告诉我。”
手艺人顿时变成一对星星眼,崇拜而憧憬地说:“公子就是那样的人,不管多少刀剑加身,不管境况如何险恶,从他身上从来都看不到一丝狼狈。跟着公子走,永远都不会缺少信心,这就是我们所有人追随公子的理由!”
何当归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抬头微笑道:“看在你透露这么多的份儿上,我就不点你哑穴了,所以你善自珍重,别狼叫,会引来更多的黄鼠狼哦。”
“什么?郡主你还是要去!”手艺人不可思议。哪有明知是死,还自己上门送死的?
何当归沉声交代:“你身上的穴道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就会松动,到那时,若我还未归,你自走你的路,既不许你冒险进宅子里找我,也不许你回去跟孟瑄打小报告。听清楚没有?”
手艺人瞪眼:“这,这如何使得?公子知道了,他会疯的!”
何当归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跟那些杀手有点故旧,现在打算去攀攀交情,处理好的话能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不是少了个强敌吗?反之,如果你泄露了消息而置我于险地,孟瑄才要跟你没完没了呢。”
“真……真的!”
“当然了,”何当归挑眉,“我从来不骗聪明人。”
“那……请您千万保重!”
“也请你保密。”
“小人遵命。”
※※※
这个变装成手艺人的探子真名叫戴品,是齐央宫的教众,从爷爷辈起就跟着上一代魔主孟兮翻江倒海。但何当归并不认得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问,就把这么个天大的包袱丢给他背了。
戴品当时就觉得提心吊胆,两个时辰后他的穴道解开,何当归没回来,他又多等了四个时辰,直到天色黑透,四周空气中暗喻的危险被无限放大,何当归的音讯仍是石沉大海。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句俗谚在戴品的心间徘徊。
弄丢了公子最重要的人,他愧得没脸回去,只用叠字信传了个普通的信号回去,报告一切如常。等到第二日天明,戴品又一大早去凶宅周围探听消息,见大门打开,眉目慈善的管家正在施舍乞丐,戴品灵机一动,也弄了套乞丐装去要饭。
吃了两个包子,他还是一脸饥渴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行行好吧,小人有的是力气,会劈柴挑粪,只求两餐饱饭,有个睡觉的马圈就成!”
管家看他长得不算吓人,宅子里又正好缺一个干力气活儿的壮丁,瞌睡有人送枕头,何乐而不为?
于是,戴品成功潜入进了宅子里。他很勤快地四处走动着,什么活都包揽下,没活就洒水扫地,实际上是为了找寻何当归的踪迹。
是在小黑屋里挨饿呢,还是在密室里哭叫呢……戴品有了各种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时还是惊愕了。
因为他看见,何当归衣着光鲜、容光焕发地坐在厅堂上烹茶,素手兰指,旁边坐着三名笑容可掬的老妇人,都等着她奉茶。这么和谐的场景,实在让戴品下巴咚咚落地,在他的心里,这个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太不吉利,多站一下都毛骨悚然。
那三名老妇人穿金戴银,都不像是这里的下人。既不是下人,那就是买下凶宅的新主人了?戴品眯眼观察,心中疑云重重。
这时,何当归的香茶好了,将碧绿滚沸的茶浆慢慢注进三只小玉碗里,她的脸都被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随后是奉茶,一名老妇面前一个玉碗,各自开始品茶。何当归静立一旁。
“砰!”
“砰!”
“砰!”
三声闷响之后,喝了茶的三名老妇陆续栽倒,殷红的血汩汩从嘴里冒出来,身子痛苦地抽搐。藏在窗外的戴品大惊,差点暴露了自己。
其中一名老妇怨毒地仰头看何当归,怒声大骂:“死丫头,你竟敢下毒?”
何当归平静道:“原本是不敢的,可我那一整包蒙汗药都被人偷走了,手头上紧缺毒药用,刚巧路过外面的夹竹桃林,就收集了点花粉,没想到这么管用。”
“你!”
那老妇气不能言,脸色涨成深酱紫,用一种憎恶并苦大仇深的目光死死盯着何当归。戴品觉得老妇跟何当归一定很大仇,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何当归绕着三名老妇踱步,问:“你们有谁愿意告诉我,口令是一句什么话吗?夹竹桃花粉的毒性可大可小,几位都是识时务的长辈,定然不愿与我这小女子认真计较,对吗?”
另两名老妇疼晕过去,而那个怒视何当归的老妇咬着牙,蘸血在地上写下“天理不容”四个大字,也一歪脖子昏死过去。
天理不容?什么意思?
戴品往屋里探头,想看清何当归的神情,脑后却突遭了一记重击,眼前顿黑。
☆、第758章 新晋贵族是谁
屋中的何当归正蹙眉俯视着地上的三名老妇,听到窗外有动静,顺着望过去,就看见一脸泥灰的戴品缓缓倒下,而他身后站立的那个人是……
“齐玄余?!”何当归睁眼惊呼,“你居然还在京城!”声调中有着惊喜的上扬意味。
齐玄余的神奇粉末,彭渐的眼睛,起死回生,枯骨生肉……
这些字眼瞬间掠过心头。
“齐玄余是小僧的俗家名字,如今转投佛门,法号机尘。”那人启唇道。
那是一个水蓝僧袍、足蹬麻鞋的清俊和尚,修眉入鬓,顾盼神飞的双目,神色严肃得近乎严厉。以前的齐玄余从来没有这种表情,道号“天机子”的齐玄余给人的印象,总是玩世不恭的戏谑笑脸。
但那眉,那眼,又是不容错认的。
齐玄余一记手刀,放倒了趴在窗外偷看的戴品,举步走进屋里,用拖长的腔调说:“不赖嘛——数月不见,郡主比以前更加心狠手辣了,让机尘也望尘莫及!”
那双冷冽的眼睛与何当归对视,何当归只能在里面找到冷冷的嘲讽。齐玄余走到写下“天理不容”四字的老妇身后,用僧鞋踢了踢那昏迷无力的手,撇嘴哂道:“郡主应该知道,这房老太太,是你生父何敬先之母,也就是你的亲祖母吧?一个连亲祖母也能狠心加害的何当归,真令人齿寒。”
“是么。”何当归的情绪没有太多波动,显然是预先知道的。
她也是淡淡哂笑,道:“齐先生从前是道士,现在当和尚,法名是什么……机尘?一直当着出家人,难怪如此悲悯世人。我就比较惭愧了,太多的人想加害我,利用我,想把我当成一柄刺入我的爱人心口窝的匕首。我一不想死,二不想伤害我的爱人,三还想拯救我在乎的人,只好事有从权,牺牲那些我不在乎的人。”
齐玄余袖底倒出药丸,捻成了三份,分喂给三个中毒的老妇。口中仍是冷嘲:“好一个‘事有从权’,用这种方法强逼小僧露面,用‘不择手段’来形容更合适吧。”
何当归挑眉:“好说。可我万万没猜到,已经跑去闲云野鹤的你,还会回来趟京城的浑水。”
昨日,她走到大宅门外,光明正大地敲开了门,自称是这儿的“大小姐”。可不就是大小姐么,她的父母买下了这座宅子,还在这里安过一个家。
据陆江北的情报透露,经过探查,宅子里的这批新下人、新管家,身家都是完全清白的,与那批可怕的杀手不是一路人。
开门的下人不认得何当归,听说是“大小姐”,就通报了管家。管家老头儿出来接待何当归,态度有些倨傲,不承认她是此间的主人,道,“姑娘不知道吧?这处宅院易主了,我们的主人家可没有一个像您这么大的女儿。”
“易主?”何当归故作惊讶,“你是说,我家的整所宅子都转卖给别人了?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我们有房契的。”老头儿优越感十足地说。
何当归又震惊又慌乱又无助,沉默了半晌,楚楚可怜地咬唇问:“能请你家主人拨冗抽空,同我见一面吗?我真是这里原来主人的女儿,半年前嫁出去了,我爹是个员外,我娘还怀了弟弟。就算这里已不是我的家,我也想打听打听亲人的下落。”
何当归是冷美人,能从她脸上看到小可怜的表情,大概要追溯到前世去。不过,这张梨花带雨的美丽小脸,杀伤力是巨大的,连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也不能幸免。
当即,她得到了一桌热汤热菜的客饭,洗了热气腾腾的花瓣浴,最后还睡上了松软香暖的床铺。
管家老头儿说,他家主人是做大生意的富豪,非常之忙,这宅子只不过是主人闲置中的一处居所,让二十名仆人看护打理着,偶尔过来小住。就连管家老头儿,也只见过主人两次。
何当归问主人姓名,老头儿摇头说不知,她面露失望。
老头儿见状就说,这家还有个姓房的老太太,是主人的亲戚,也是京城大户的老夫人。她很喜欢吃炸蝉蛹,而这里的树上就有不少,每次一收集够了蝉蛹,传信给那边的房老太太,她隔日必定过来吃的。巧的是,老太太明早就来。
何当归面沉若水,向老头儿道谢,回房就寝。
“房”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而最有名的房家人,是北边儿贩骆驼起家的一个大商户。那户人有个女儿,五十年前嫁进京城医药世家何家,生了一女一子,名字分别叫何在梅、何敬先,如今都成了很了不起的人。
朝堂上和后宫中,一波波大风巨浪把人吹得心儿慌慌,但房老太太和她的儿女们都很镇静。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刚换了新的年轻天子,比从前老的那一位,威望、经验和心机都远远不足。但新天子最多的是隐忍的耐心,打破陈规的勇气,以及打从心底里想要大干一场,收拾打理好这片属于他的万里大好江山的雄心壮志。
废除东厂和西厂两大特务机构、削除十几位藩王皇叔用了很多年的封地,是新天子上任之后烧起的两把火。
如今的朝堂上,又烧起的第三把火是高品级的官员的升迁、裁撤。经过短时间的试用,新天子要给他的心腹之臣升一升官,要把那些看着碍眼的老古董撵到看不见的地方,这本在意料之中。
但是,当太师、太傅、太宰和六部尚书全体换人时,还是让一大批人患上了急惊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唯二风光的两个官宦世家,一是有着屹立不倒的“常青树”之称的孟家。
老天子在位的时候,兵权相对分散,孟家的儿郎们只在北方练兵,京城的精兵和骑部一向分别控制在常家、耿家的手里。常家和耿家都是新天子的外戚,多年前战死的战神常遇春是天子的亲外公,耿璇是天子的亲姐夫。可让人心脏超荷运转的是,连这两家的兵权也被剥走了!
如今整个京城的御林军和城防营,除了天子手中的那一部分,余者分交给孟家老大孟贤和老五孟宸。也就是说,整个大明朝的雪刃马刀,刀柄完全攥在了孟家手里!
人们不由猜测,孟家有什么理由能得天子如此信任,连外戚世族都比不上?
没人能找到原因,只有眼红的份儿罢了。好在,孟家到底是诗书礼义传家的大族,底蕴沉稳,就如保定侯孟善的人品一样,可靠,不张扬,不攀附结党。这让很多清流文官和御史言官对新朝廷充满了信心。
另一个风光无限的,却是孙家。
孙家本是扬州四大家之一,“伍罗关孙,贵满乾坤”是当地的俗谚。早些年,孙家在运河上倒腾丝绸茶叶,与富得淌油的盐商们打交道,虽然族中子弟动辄腰缠万贯,但孙家绝对比不上其他三家的名望。
伍罗关三家,曾出过太师、太子太傅、国子监祭酒、平疆大将军等人杰。直到近几年,罗家人才凋零,族中子弟多荒淫颓废之辈,没有一个成器的,又在晋王谋逆案里坏了事,才渐渐走下坡路。
孙家是走上坡路的那一种。科举里连中了文榜眼、武探花的“才子儒士孙炎彬”,就像一道耀眼的彗星划过,让孙家登时抖擞了起来。借着孙炎彬当跳板,孙家的子弟至少有二三十人走上了官途,不过都是区区芝麻小官。
那位文武双全的孙炎彬没有当官,只在东宫做了个小小幕僚,为当年的长孙殿下献计献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来真的就遇刺死了,殿下甚怜之。
于是,长孙殿下登基后,大大启用孙家子弟,每个人都量才厚用。一场官制改革下来,工部、户部、礼部和中书省的紧要职务,几乎全被姓孙的人给占领去了,权力直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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