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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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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何当归与柏炀柏都露出不可置信的错愕,彼此对视,用眼神展开了如下对话:
柏炀柏:“哇哇好可怕,看清了吗丫头,最可怕的人出现了!”
何当归:“不过看他目前的状况,对咱们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一头没牙的老虎了。”
柏炀柏:“为什么你这么平静!那个人是皇帝朱元璋!还听到了你说的种种大不敬,小心被砍头!”
何当归微笑:“有你垫背啊。”
柏炀柏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谴责,瞪得眼角抽筋了也引不起何当归的愧疚。果然不论交锋多少次,都是柏炀柏完败。
“咳咳,”老皇帝用沉重的咳嗽声唤起二人注意,他紧紧盯着柏炀柏的脸,黯哑的嗓音问,“能做出那样的推论,你不是普通的宫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知晓撤藩之事?”
柏炀柏呆,而后注意到何当归的装扮,以及他自己的裙子,才意会过来是皇帝他老人家搞错了。在门外听到了一男一女间的对话,进门又看见了一男(何当归)一女(柏炀柏),所以认定了那些话是出自柏炀柏之口。
聪明绝顶的脑瓜在一瞬间弄清了逆转的状况,清清嗓子,用何当归的声音开口道:“您的样子好狼狈呢,是遇到行刺,逃到这里躲避的吗?”
“……”老皇帝瞪柏炀柏。
柏炀柏拉着何当归商量:“看这情形,那老家伙是虎落平阳了,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揍他一顿再逃走吧!”
“那未免太狠了,”何当归汗,好心阻拦道,“光听咳嗽声就他活不了多久了,不光他吃的药里被下了混乱神智的药,连他酷爱服用的金丹也是跟长寿相反的东西,又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所以还是袖手旁观,看着他死掉吧!”掐指一算,朱元璋的大限就是这几天的事,皇家说是寿终正寝的,民间说是服丹而死,现在看起来还受了内伤。
“这样做又好到哪里去了拜托!”
“至少半夜遇鬼,不是朱老皇帝的那一张老脸。”
“哦,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的对话可能被朱元璋听见了,只见他的脸一片黑漆漆,脑门上青筋跳动,如果还能动的话铁定会上来找麻烦。何当归交代柏炀柏:“你善后完毕就出宫,老地方等我,我最迟明天会去与你汇合。”
“老地方?那是哪里?”
翻白眼,“我们共同认识的地方有很多吗,当然是……我娘和聂叔叔住的那座宅子。”
柏炀柏抱歉道:“提起你伤心事了。”
何当归拍肩告别:“好好招待老皇上,别贪玩太久。”
※※※
第二日注定是密云无雨的一天,洪武三十一年的这天,宫里迅速传开“皇帝驾崩,为东厂大太监曹鸿瑞所害”的恐怖消息。
朱元璋享年七十一岁,庙号太祖,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史书上一位伟大的像太阳般耀眼的人物,离开人世之后也只剩一张灰败不堪的旧皮囊呢。何当归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心中无悲无喜。
这时候她已换上了真正郡主品级的精美衣裙,脸上的表情是肃穆庄重,作为调查朱元璋死因的主要人员而站在龙床旁,举止优雅。谁能想到,一刻钟之前她还在手忙脚乱的找湿布,努力把老皇帝脸上的乌龟擦去。
那个无厘头的柏炀柏,玩耍也分场合好不好!就算床上这一位夺了你的国,杀了你的亲族,但是,往死人脸上画乌龟很有快感吗!!
“郡主?郡主!”
朱允炆从旁唤着,好几声才把何当归的魂叫回来,询问着:“皇爷爷的身子明明大安了,为何突然驾崩,难道真是如宫中传言的那样,死于曹鸿瑞之手?”
何当归先打听:“曹鸿瑞和他的人呢?”
朱允炆轻松自在地背着手,笑眯眯道:“听了郡主的忠告,该布置的早就布置好了,还有宁王、燕王与锦衣卫方面,似乎都极有先见之明,各方联手之下,没让曹鸿瑞翻起多大的浪。御花园一战,他被高绝几人打成重伤,负伤逃脱,成擒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啊,那请殿下在曹鸿瑞一党灭绝前加强守卫,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至于陛下的死因,真是很惨的……”
听过朱允炆的介绍,知道曹鸿瑞变成落水狗,何当归毫不犹豫地把谋害老皇帝的元凶、祸乱朝纲企图篡位、迫害大臣和生食小孩、毒害懿文太子朱标等一系列真真假假的罪名加在曹鸿瑞的头上,说的有理有据,并绘声绘色,仿佛当年曹鸿瑞买通关家,往朱标的茶里下毒的时候她就一旁看着。
朱允炆越听越怒,身后隐隐出现黑色巨焰,当即握拳表示,他登基后第一件是就是废除东西二厂,不让那些宦官继续为害人间。
当然,老皇帝朱元璋宠信和放纵宦官,最后又死于宦官之手,实在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对外宣称的死因还是“病逝”。因为有辅政大臣和传位诏书,朱允炆的登基大典顺顺溜溜地过去,他还没册立太子妃,因此暂时没有皇后。
另一方面,凌妙艺留下的小婴孩在清园被姝琴喂了毒奶,脏腑的肾气不足,抱来京城时最多就只能活四个月,何当归也回天乏力。
凌妙艺也参加过皇长孙选妃,朱允炆又急需一个名义上的继承人,那时的情况刚好吻合,就顺理成章地把小娃儿划到他名下了,也算帮上了忙。现在朱允炆手握一国的财势,肯定会想办法让他儿子健康地活久一些,否则传出幼子夭亡的事,对新君也是不利。
燕王显然早就料到这样的局面,沉默的就像一株河草。与前世不同的是,老皇帝的削藩诏书没被毁坏,在驾崩同一天也传下来了,反应还算平静,没有兵变涌起的兆头。
这些都不是何当归最关心的问题,直到朱允炆作为新君第一次下了早朝,忧愁满面地回到后宫时,她知道,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来了!
“陛下为何这样发愁?朝事很繁重吗?”她温和询问着。
“唉,”朱允炆叹气,“今天和朝臣商议皇爷爷的陵墓和送葬一事,与那些老顽固吵了一场,吵得脑仁都疼了。”
“陵墓早就修好了,送葬也是循旧例,有什么为难的呢?”她明知故问。
朱允炆挥手,无限烦恼,“就是旧例才麻烦,前朝崇兴殉葬,本朝里,朕的父亲和二叔秦王都是皇爷爷下令所有嫔妃一同殉葬,一个不留。最糟糕的是,皇爷爷留下了手书,让宫里的二十九位大小嫔妃殉葬,就连……连让她们投缳用的白绫都预备好了。”
何当归惊呼了一声,掩口道:“竟有这样的事!陛下如此为难,是因为那些人当中有您在意的人吗,还是说,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人,使您感觉这个开端不吉利?”
除去这一身龙袍,朱允炆本质上还是个稚嫩的少年人,跟朱权那些饱尝人情世故的“放养野马”不同,朱允炆是一只“圈养绵羊”,很容易被一句话引导到不同的方向。何当归还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加上朱允炆正想找诉苦对象,就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出来了。
“你说的不吉利算是一个理由,另一方面皇爷爷做皇帝时手腕一向霸道,朕现在亟需改变百姓的印象,一气杀二十多名女子,刚好与这个背道而驰。跟朝臣争论半天,依然没有结果。”
何当归含笑建议道:“那陛下就选择做一个明君,不让那些嫔妃殉葬就好了。”
又是一声长叹:“朕何尝不想那样做,可是皇爷爷留下的手书里要求他的嫔妃殉葬,不照办的话,岂非要被朝中老顽固批为不孝?再者,皇爷爷留下的传位诏书、削藩旨意都成行,同时留下的手书却抛弃,更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何当归笑了笑说:“陛下很为难么?我倒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呵呵,可惜我是个女流之辈,不敢妄加议论朝政。”
朱允炆百愁缠身之余,抽空鄙视了她一眼,太会装蒜了吧,她议论朝政的地方还少?口上却恭恭敬敬道:“郡主说哪里话,朕一直都很钦佩你的智谋,这次进宫为皇爷爷治病,皇爷爷驾崩后又协助调查,功臣是也。已经帮了朕那么多的功臣郡主,就再多帮朕排解一次烦恼吧。何况后宫之事,不算朝政。”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清宁斗胆妄言了,说的不对望陛下从轻处罚。”
“好。”
“先皇让嫔妃殉葬,依的是汉朝古例,杀母留子,防止外戚势力坐大。而先皇长寿,诞育过太子和诸位王爷的妃嫔们在世的只有一位成贵妃,年事已大,身体也不好,去了另一边也无法服侍先皇对吧?而几位公主的生母,只有生十六公主的张美人健在,因此那一条‘杀母留子’的古例根本不符合嘛。”
朱允炆蹙眉道:“话虽是如此,但用来说服朝臣,只怕还有说不通的。”
“那从嫔妃里选出十名左右的代表,去那一边服侍先皇他老人家,能不能对朝臣交代呢?把年事大和威望高的太妃供奉在宫里,还能彰显陛下的孝道。”
“哦?你的意思是……”
但见宫装佳人温柔一笑,眉间的朱砂痣这一刻流光溢彩,柔声说道:“我猜啊,先皇大约也是怕寂寞,又怕这边的年轻妃子安守寂寞太过辛苦,才留书要求殉葬。其实殉葬只是一种仪式,不用要求全员,把那些年轻貌美的选出来,就已经够好的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
☆、第737章 宫中流言四起
宫里的女人老得最慢,一方面是由于她们的日子过得慢,另一方面,她们驻颜有术。
虽然不能有幸获得柏炀柏洗澡水那样的宝物,她们也各有各的办法。譬如淘米水洗发可以使头发乌黑,譬如服食一定量的微毒苦杏仁可以让肌肤洁白,再譬如说,水煮紫河车,吃了使容颜焕发,好像骤然年轻几岁一般。
紫河车是人胎里带出的东西,沾着股阴气,在宫里是绝对禁止用的,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这次托罗白琼的福,整个宫里人都知道紫河车能美肤,以及罗妃娘娘很恐怖,用那种东西维持美貌的事。
今天早上,“嫔妃为先帝殉葬”的圣旨颁下,宫里面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再也不曾想到,从前最引以为傲的美貌变成了负担。因为圣旨上说的是,“上循孝义,下谅古例,意甄选十名容颜昳丽之嫔妃随先帝入皇陵!”
二十九位先皇嫔妃,十个准死名额,十九个免死名额,又是宫中一场新滋生的搏斗。那些年轻美貌的,又不敢公然毁坏容貌,被爆出去更麻烦,只好别求蹊径。
一些人把眼光放在了年幼的十六公主身上,那小女娃的生母张美人是“准死名额”的榜首,她娘死后肯定得找一个身份相匹配的养母,将可爱的公主殿下抚养成人。
一时间,十六公主的寝殿门庭若市,把小公主吓得哇哇啼哭。后宫的主事新嫔妃还没确立,太妃人人自危,宦官宫女又管不起主子,最后乱成一团。
“嫂子,咱们家里比这还乱,你都不回去管管?”
说话的是孟家大小姐孟静,她通过特殊途径入宫,专程来劝何当归回家。“我们收到家书说,七哥过两日也要回来了,家里没有你怎么行。”
“是吗。”何当归摆开棋盘,邀请孟静入座,“难得你进宫一趟,下盘再走吧。”
孟静蹙眉,“什么意思,嫂子还不想回去?是担心上次和风大少的事被母亲记恨吗?不会,其实她很开明的,这些小事过两三天就忘了。”
“白子还是黑子?”
“白子。”孟静在棋盘边角落下一子,不死心地游说道,“七嫂,你这种行为在律法上叫做‘逃妻’,万一七哥一个想不开去衙门告你,你就惨了,要被罚去矿窑挖煤!”
何当归暗自好笑,问:“家里究竟出了何事,婆婆有甚处理不了的。”
孟静愤愤,“不就是七房那个紫霄,我敢笃定是她在背后兴风作浪,自从七嫂你走后家里就没肃静过,每次都有一个她。”
何当归落下黑子,眯眼回忆,“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在孟家住着时从未见着过,怪哉。”
“所以说你回家坐镇,不管什么山精树妖都避退三里了呀!”兴奋挥拳头。
“敢情你拿我当驱魔法师了!”
二十步棋里,黑子轻松解决了白子。孟静输人不输阵,单手叉腰宣布道:“总之七嫂你不跟我回去,我就长住在宫中不走了,每天用我的臭棋来烦你!”
何当归笑容可掬地说:“那敢情好,宫里情形你也看到了,年轻的皇帝英明威武,礼贤下士,不幸没有一位合他心意的后宫贤内助。小静你是名门淑女,世上再也找不到你这样好的人,虽说和宁国公主府定有婚姻之约,但哪天圣旨落到头上,他们也不敢和皇上抢人呢。”
“七嫂!”小脸憋得通红,三分羞,四分恼,“我说正经的!”
于是敛笑道:“那我也把正经话说与你听,我在宫里有个大仇人,眼见要翻不了身了,我一定要亲眼见证了那一幕才肯离去。”
“那要等多久?危不危险?还是跟七哥商量下吧?”孟静面露忧色。
“就快了。”
送走孟静,收拾着凌乱的棋盘,何当归隐约觉得忘了什么似的,待想时又抓不到。等晚膳上来,调羹搅拌清粥时,“啪嗒”落在地上。她用膳不要宫女们服侍,因此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样失着神,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血流了不少。
她不禁掩面哀呼道:“青儿,竟完全把她忘掉了!那傻丫头入宫两天却没有一丝音讯,不会是还在筐子里睡大觉吧?不对,她睡饿了,还是要吃饭的,旁边的御膳房并没有遗失菜品的汇报。”
由于后宫没有管事的嫔妃,朱允炆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着急选妃,反而来拜托何当归先帮忙辛苦两天。所以,现在她手攥几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管起了那些妖妖娆娆的太监和七嘴八舌的宫女们。
其实全是些琐碎非常的杂事,手里过的银两也不多,加起来不到五千两,经手的也是御膳房几只乳猪几头牛、公主几个奶娘几套新裙子的小事。可这个芝麻小官,丁点儿权力不知怎么被传的,说新皇上很器重她,什么都听她的,把整个后宫交由她处置。
曾在宫里住过的她,明明清楚宫里人的嘴巴编造故事的厉害之处,但是无意中听到最新版本的“皇上迷恋清宁郡主很久了,从还是长孙殿下的那会儿就是了,不过被先皇驳回,双方只能默默相思,郡主也只能含泪嫁给不喜欢的人,如今风水轮流转,没有皇上办不到的事……估计未来的皇后就是她了……”
多么动人的感情,天知道她跟朱允炆生分的就像夹生饭,冷淡的就像冻豆腐!
无力捂脸,她一定是看御膳房的菜单太久,人也变迟钝了。
出了那样的流言,在势力眼成风的宫里,她一夜成名,变成宫中人人巴结的对象。连朱允炆也有所耳闻,但表示爱莫能助,就算是皇上也管不住别人吃饭喝水和制造谣言的嘴,总不能下道圣旨澄清吧?
何当归不禁腹诽,如果谣言传的是他登基不是正统,传位诏书有假,燕王才是王道,看朱允炆还会不会如此悠然,坐着看笑话!
估计孟静也是在宫外风闻了她和皇上的“苦恋”,才设法进宫阻止的。只能寄望谣言不要在民间传得太凶,被写成话本,制成戏剧。真是那样的话她就考虑改名换姓了。
被朱允炆委托的时候,她倒想一口推辞掉,可转念又想,朱允炆看上去再没有威严,也还是皇帝之尊。应了“伴君如伴虎”那句老话,即使现在跟她和和气气的,人家说出的话也是圣旨。若是老皇帝同样开口一句话,她绝对没胆量公然驳回的。
“唉,真麻烦……”何当归觉得自己是夜路走多遇见鬼了,才会变成如今的尴尬局面。顶着郡主的头衔在宫里行走,所有人却恨不得对她三跪九叩,从头发丝一直赞美到她脚面上的一只癞蛤蟆。始知道被人膜拜也是很痛苦的经历,加上琐碎事缠身,竟把青儿忘得干干净净了。
总之先从御膳房后巷找起好了,一个大活人绝对不可能弄丢的,宫里没人认识青儿,也不会加害她。
简单包扎了受伤的手指,何当归绕开门口提灯的宫女,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去。她走后不久,屋外的宫女就敲门了:“郡主,饭菜用好了吗?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屋里当然没人应声,几名宫女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会儿,有人觉得是何当归不想受打扰,有人说饭菜不可口,如果她们找来更可口的菜肯定能在郡主面前留下好印象。最后终于半敲半推开了门,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再加地上一小滩血迹,引发了各种微妙的猜想。
是遭遇刺客的现场吗?不,宫中守卫森严,刺客闯进来也不认路呀,外面都没听到任何动静!一定是熟悉宫中路径的人干的,说不定有人暗恋皇上,嫉妒清宁郡主,悄悄绑架了她……
宫女太监商议后,刻不容缓地把这一危情上报给皇帝。
新登基的朱允炆忙得睡觉的工夫都抽不出来,不光日日批阅奏折到深夜,还包揽了从前没涉猎过的军国大事,想尽快把军权掌握在手。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形下,听到上夜太监一脸紧张道:“陛下,大事不妙,清宁郡主出事了!”
朱允炆疲惫抬眼:“何事?”
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现场的惨状,并加以分析,太监一脸期待地望着朱允炆,眼神活似等待主人摸头的小狗。
朱允炆打个哈欠,低头继续和一叠奏章做奋斗。
“皇上,郡主她……”太监察言观色,软言请示圣旨。
朱允炆微微皱眉,冷声道:“这等小事别来烦朕,让负责的人去处理,下不为例!”
太监傻傻一呆,等听明白了圣意,她脸上的沉痛表情如丧考妣,恨不能当场切腹以死谢罪。叩头,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件事被迅速传开,宫里人一下子听说了郡主失宠于圣上的消息,郡主喋血房间,下落不明的事反而被大多数人忽略了。但是,其中一个黑脸宫女听闻之后却面色大变,先是冲去事发房间,仔细看了地上的血,又去察看撤下的饭菜,拿着银针试毒。
最后,黑脸宫女竟然不顾太监阻拦,径直冲进了御书房里!
☆、第738章 皇帝审问宫女
那名身形瘦小的黑脸宫女,蛮劲却挺大,横冲直撞进御书房。区区一卑微宫女,她是不想活了,还是想找死?
守门的太监心头惊呼,只希望自己不会被牵连。
室内燃着点点花木香气,静得可怕。朱允炆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森寒的目光如电落在黑脸宫女身上,仿佛用目光就能杀人,一再受到打扰使他愤慨不已,打算拿人下刀立威。
那宫女有点呆,神情还有点局促,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皇帝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朱允炆瞪着宫女,宫女呆呆仰望着宝座上的龙袍人,四目相对,静得连呼吸声都不闻。在守门太监看来透着诡异的对视,竟然持续了一盏茶之久,直到脚步整齐的御前侍卫赶到,守门太监几句话给宫女定了罪,侍卫们包围一圈,预备将宫女拖走处决的时候——
宫女咬唇,眼里带着几点泪花,大呼一声:“郡主有危险,救救郡主!”
侍卫领班的动作一顿,偷眼看皇帝,似乎毫不动容,于是继续拖宫女。这时,朱允炆终于面色一变,沉声喝道:“是你!真的是你!——快说,究竟是不是你?”
宫女蓦然一僵,低头讷讷道:“是、是我。”
“真的是你!”朱允炆虎躯一震,从龙椅中缓缓立起来。
侍卫和太监早就看呆了,那一来一往的没有营养的对话,因为出自皇帝之口,就显得很了不得了!看皇上那十分动容、不错眼珠的样子,他们刀锋下的瘦小宫女究竟是什么人物?
“嗯,是我,”宫女抬头,面上露出恳求的意味,“所以请帮我找找郡主好不好?地上有血……宫里有人要害她……”
朱允炆打断她的话,很激动地问:“为什么东躲西藏,不来见我?为什么不以真面目对我?你究竟是谁?”于是,旁听者的目光锁死了宫女,对啊对啊,快说出你的身份!
宫女轻轻一抖,原本就不占空间的身体缩得更小了,低声嘟囔出几个词,没人听见。
朱允炆不耐地挥退所有人,只留下宫女,御书房的门也紧紧关闭。唇部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朱允炆勉强挤出一个平静的音调,问:“你叫什么名字?”
“……蝉衣。”
“你和柴雨图什么关系,为何代替她做那种事?”朱允炆停顿片刻又问。
“是她逼我的,她骗我说小姐……是我的错,皇上要打我杀我都是应该的……求你先派人找小姐……郡主,她一定是被坏人绑架了,汤碗里有毒……”
这些语无伦次的话,朱允炆一直沉默着听完,黑漆漆的眼珠带着奇异的光,逡巡在她的身上,看得她心头慌慌,有立刻刨地逃走的冲动。
蝉衣知道自己把朱允炆得罪的不轻,如果珍惜生命,她就该听从小姐安排,坐着哒哒的马车远离京城,远离太子府和皇宫,安安分分地扬州的园子里当她的小丫鬟。只有柴雨图知道那件事,只要她不提,自己就还是安全的。柴雨图也没有泄露的理由,所以本来一切都是好好儿的。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变成了皇上的朱允炆会怎么处置自己呢?听说从前的老皇上很喜欢砍人,把人砍成一块一块的,埋到不同的地方……
蝉衣胡思乱想着,最后被朱允炆盯得受不了了,顶着压力问:“你怎么认出我的……”她只在夜里见过他一次,很黑很黑的夜里。生怕不保险,又怕被柴雨图认出来加以迫害,她还用核桃汁把脸涂得漆黑,就算小姐在场也不好相认的。
朱允炆慢慢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慢慢接近她睁得圆圆大大的杏眼,以一种磨人的速度。
蝉衣见过何当归在桃花林里练武,其中一招就是这样的姿势——听说是专门用来挖人眼睛的!顿时吓得不能动,呜呜,她要告别这个明亮世界,从此当一个盲人了吗?呜呜,说不定朱允炆还要把她砍掉,挖坑埋了。呜呜,小姐救命!
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咫尺间停顿,遥遥点住那双闪烁着惊恐之光的眼睛,道:“黑暗中我对你的长相并不清楚,可我还记得你的声音,还记得……你的眼神。你的眼睛和我见过的每个人都不同,是一种不曾被污染过的小狗的眼神。”
“你说我像……狗?”蝉衣一呆。
※※※
故事切换至四个月前,柴雨图嫁进太子府,朱允炆不喜欢过于矫揉的女子,对她态度一直淡淡的,安排侍寝的事也耽搁下来。
柴雨图除了设法吸引朱允炆的注意外,还有一件不能言说的苦衷。
早在罗府住时,大房的养子罗乾义四十多岁,表面正直得像个和尚,暗地里却物色着他周围的一切美貌女子,找机会下手。而她柴雨图从来不受人保护,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很快被那个色鬼罗乾义得了手,还得一想二,纠缠不休。她深知道罗府再也呆不下去了,才哀求彭时带她走,谁知彭时口里答应下来,但跟她想的意思完全不同。
她想当彭时的女人,彭时想把她送给皇长孙当奸细,许下她各种好处。她被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迷住了,蛊惑了,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等进了太子府才察觉不妙——这里是皇家内院,对女子的德操要求高得吓人,没有贞操的女人被查出来,用钉子钉死都不解恨。
柴雨图嫁进太子宫走的是特殊渠道,没查验是否处子,但侍寝时肯定会露馅的!
她想到了找替身,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直到在花园里意外捡到了蝉衣,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红唇溢出笑意,盯得那小丫头背脊发寒。
侍寝的日子安排下来,柴雨图的头脑虽不是绝顶聪明,但是拿来哄骗一个蝉衣富富有余了。搬出何当归的名字,简单扯了几句谎,就把那蠢丫头骗得团团转,凭她差遣。于是侍寝当夜偷龙转凤,按着柴雨图的设想发生。
第二日,蝉衣被送回来的时候,肩头有可怖的剑伤,深可见骨。
柴雨图当即吓了一大跳,以为这蠢货演技不行,暴露了身份而被朱允炆砍成这样的。一问之下才知道,侍寝的经过还是极其顺利的,只是后半夜呼呼睡觉时来了刺客,蝉衣帮朱允炆挡了一剑,朱允炆自己也受了伤。但不知是何缘故,朱允炆很忌讳刺客的样子,不只不喊侍卫来追杀刺客,还让柴美人(蝉衣)保密。
柴雨图眼睛一转,心头泛喜。先把蝉衣藏起来,安排丫鬟看紧了人,然后出其不意地拔出匕首,在自己肩头同样的位置划下伤口。
“为长孙殿下挡剑的人,就是我了。”她得意洋洋地想道,这真乃天助!
如此一来,她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恩宠,不费吹灰之力就源源而来了!她有恩于朱允炆,朱允炆就会给她很多荣耀宠爱,她在彭时眼中就是有用的人,她就有理由不断接触那个男人了!
过了不久,朱允炆亲自送来伤药,眼神透着怜惜。柴雨图退却了他亲手上药的提议,因为她的伤口不像蝉衣那样深,只是一点皮肉伤,万一露馅就麻烦了。
柴雨图很走运,几个月过去都瞒得好好的,当着她光彩照人的柴美人。她担心蝉衣说破,把蝉衣的梳子磨尖,在上面涂了砒霜。只要梳齿划破皮肤,人必死无疑。谁知,看守蝉衣的丫鬟见梳子精美,抢走了,代她而死。
蝉衣惊慌地逃出来,躲在暗处目睹了柴雨图面不改色地处理尸体的一幕,认清了这女人的歹毒用心。
后悔也晚了,只好凭着一点改易装扮的手法,混在做粗活的婢女里,直到在东宫遇见小姐何当归,激动地相认。小姐让人送她回扬州,她明白小姐想要保护所有人的心意,可听说小姐的娘猝死,又看见那一双清冷眼睛里的磐石难移的决心,很难过,很想让自己变得有用。
于是没有听话地回扬州,而是继续留在东宫。朱允炆变成皇帝后,东宫的原本人马搬进宫里,她也晋级成宫女,还打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有关小姐的娘之死的内幕。
宫里为嫔妃殉葬的事闹得天翻地覆,那些人还传言说,朱允炆中意小姐,想让她做皇后。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小姐,很多人等着算计小姐,想悄然接近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在这时,传出了“郡主流血”“郡主失踪”“郡主失宠”等最新新闻。
蝉衣心里一急,头脑一热,就干出了件蠢事,孤身闯进御书房,打算拿人情压人。话语都想好了,就冲着皇帝的鼻子大喊:“我救过你的命,你帮我找找郡主就当报恩吧做人应该知恩图报!”
可直面皇帝的威严,才沮丧地发现,想喊的话根本喊不出口。
随后,她才知道朱允炆能认出她,听着那不完整的话,“真的是你”,她立刻就知道了,朱允炆已经发现了柴雨图是柴雨图,她是她。
明白了这一点,她又忐忑起来。还记得那一晚朱允炆说过什么“第一次”、“第一个女人”的话,事后发现不是柴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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