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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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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事?”

大概听廖之远那些人提过,认真起来的段晓楼眼光敏锐,看法一针见血,有着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凌厉锋芒。那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何当归从不记得见过段晓楼的这一面,招架起来真比平时吃力一些。

“所以说,你自己选吧,你跟那位婕妤娘娘的关系近,还是和我的交情铁?”她双手叉腰,故意带着点蛮横的表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拜托段少你别耽搁我工夫,认路就帮一把,不认路给打个掩护,等出了宫,我叫青儿帮你找她哥要个说法,啊?”

段晓楼听着她说话,依然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她,看得她生出心虚,勉强让自己不显得狼狈。

对峙没有维持太久,隔着一道墙的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沉闷划地声,刷刷地一下又一下,洒扫的声音,这是宫中一天日常的伊始。段晓楼转身向另一侧的门走去,何当归默默跟在后面,又扯了几下衣角,双手端在袖子里,缩着头走路。

拐弯的时候,在视野的余光里,熟悉她的段晓楼微微一滞,她行动走路跟宫里任何一名公公一般无二,面孔也稍微修饰了几笔。走在宫道上,她看起来毫不起眼。

“走错了,”何当归开口提醒,“这里往北不到了上朝的地方吗,去那里干嘛?我事儿没办好呢!”

段晓楼投过来深深一目,“你对宫中路径不陌生?这是第一次进宫?”

在宫里行走,哪怕是常来的人也要带一二个引路的公公,以免在绕来绕去的红色宫墙里迷了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段晓楼能走得这么熟,也是得益于晚间在宫闱上空飞来荡去,俯瞰过无数次的缘故……何当归可不是宫里的常客。

何当归正要编个理由含混过去,宫墙那端走来个细腰款摆的人物,双手捧着个白胎大瓮。走近了看,原是个白面公公,擦脂抹粉的模样分外娇媚。何当归不由肃然起敬,脑里只找到“娇媚”二字能勾勒那公公的风情。随后,又迎面来了几名公公,也是大幅度摆腰的走路方法。

尽管知道宫里的常识是,公公和宫女没有本质区别,除了力气大能干粗活,一样可以涂脂粉打扮,靠漂亮面孔搏出路。可是,记忆里的公公还是比较正常的范畴,没见过这么花哨的。汗颜,难道这一世的宫里更流行男风?那为了让自己不起眼,她也要学那样走路?

晃荡着肩部和臀部,走了两步就捂脸了,这个丢人过头了,不行!她要改装扮宫女!

高度优势,段晓楼将她孩子气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感觉很可爱呢。英挺的脸侧线条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忘记“审问”她的来意,暗自想道,可以借机和她多呆一会儿。

“……大人,段大人!”

捧白胎大瓮的太监本来擦身走过,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人又转头追过来,在后面连着喊了好几声。段晓楼回过神来止步,高大的身材刚好遮住了旁边娇小的公公,清透的声音隐了几分不悦:“马公公清晨高呼大叫的,不怕耽误了你的差事么,手里的瓮是谁的,盛的什么东西?”

御前行走的职位在宫里,大概类似于民间的坊长、里正,挂着大刀可以横着走,见到可疑人物则就地扣押。段晓楼平时办的就是这种事,不过他的性情温和,宫里是出了名的无害之人,连小宫女都不怕。突然对那马公公的“疾言厉色”,说白了也是私心,谁让他没有一点眼色,不分“场合”的打扰?

那马公公额上冒出汗来,可惜腾不出手擦,“小的该死,忘记大人辛劳了一夜,这会儿身子正乏,还惊扰大人养神,真真该死。”

何当归低头想道,声音也很娇媚,宫里真是风情滋生的地方,应该让青儿那个男人婆多见识见识,女人就该这样。耳畔传来那二人的对话——“行了,快说手里拿的什么。”

“是罗妃娘娘要的东西,小的不曾打开看过。掂着够沉的。”

“打开。”

坛子放到地上的声音,然后,“呀!口儿还是泥封好的,撬不开呢,嗯嗯您看这~~~”何当归捂一把脸,虽然被段晓楼挡着看不见,但那销魂的腔调里她仿佛见到了公公的兰花指,受不了了!

顿了顿,段晓楼清冷中带着质疑:“这是往药庐去的路,不通后宫,你说坛子是送去给罗妃的?”

马公公受宠若惊地解释着:“大人恕罪,看大人走路急又身子劳碌,奴家心里也急,竟没把话说清楚。”——“奴家!”何当归掂起脚尖,想重新膜拜一下那位马公公的长相,怎奈神明赐给了段晓楼一副宽阔的肩膀,比她的头略高——“这坛子是奴家从罗妃娘娘宫里抱出来的,让送到药庐里小火焖三个时辰再送回去。奴家猜着,可能是人参鸡锅之类的滋补之材。”

“人参鸡锅?”段晓楼的目光无声掠过。

这时,公公的语调忽而转低了,“大人要看时,奴家打开给您看便是……”那叫一个含羞带怯,那叫一个盈盈欲诉,那叫一个欲语还休!

“行了不必了,走好你的路。”

将要转身,马公公又喊道:“啊呀,奴家光担忧大人的身体,不觉竟忘了正事。昨个儿午间,何婕妤身边的嬷嬷就传话给奴家,请大人有空去碧波亭一遭,有话说。奴家一直都揣在心里头,谁知御花园里遇到一只疯猫,把奴家吓得三魂不见了五魄,到现在想起来心肝儿还扑腾呢。真该死,昨天晚上遇见大人,奴家愣是把传话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耽误了何婕妤的事。大人您~~能否在婕妤面前圆托一句,奴家能仰仗的人,一个是曹公公,另一个就是您了……”

那马公公再说了什么,何当归都无心听了,只诧异着他刚才话背后的含义。

何婕妤,何在梅,那个女人跟段晓楼有联系,听上去两人关系还不错。一为朝臣,一为后妃,可以“明目张胆”地找人传话约见,听那情形,似乎还是常有的事。她与何婕妤的关系,段晓楼不是不知道,却从来没提过这么一茬,如果不是完全无心,那就是有心瞒着的了。

☆、第731章 草木皆兵中计

默默走了段路,两个人都出奇的沉默。宫道上扭屁股走路的公公,腮帮涂得红红紫紫的宫女,途径一座座药庐,里面飘出浓浓淡淡的药香,只要何当归仔细分辨就能说出里面的每一种药名……这一切全部都失去吸引力。

她望一眼身前男子水洗墨绿的背影,心头一时想着,他向来愿意帮我的忙,这一次正儿八经地开口求他,不过提了提“何婕妤”,他就变得好难说话,一副想追根究底的架势。从没见他这样过,难道那半老徐娘的何在梅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

不由一慌,后悔不该把自己进宫的目标人物坦白交代,万一段晓楼是对方那边的人,她这一趟不容有失的宫中之行就多出一个障碍……段晓楼是敌对方的人?这个结论一旦真的成型,听来又觉得很可笑,第一反应是——荒谬,那怎么可能?

她可以全心全意相信段晓楼,就像相信青儿那样。难道是最近经事太多,让她变得太疑神疑鬼了……为什么前面走的段晓楼不说话,不解释一句“碧波亭相见”是怎么回事,他明知道她也听见了,因为那公公说完之后,段晓楼的背脊是僵直不动的……胡思乱想中,头顶上的声音传来,“我去上朝,你去茶房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走,有人问你时报我的名。”

何当归只顾闷头走,不知道前面的“墙”停下了,闷头撞上去,感觉自己的假鼻子好像撞歪了,连忙在掉之前捂住,“哦我知道了。”送走段晓楼,找个没人的地方修理鼻子,郁闷地发现已经断成两截了,只好改造成一只鹰钩鼻。

戴好之后拿出镜子一照,与自己的脸真是……绝配!对镜嘿嘿咧嘴一笑,有种阴险小人的味道……估计孟瑄在这里都认不出他老婆是谁了。

“你!”背后一声喝,“说你呢,哪个公公手下的,敢在这里闲晃?!”文人小说下载

何当归回头一看是个年老的太监,衣服料子很光鲜,可知品级不会低。循着记忆脉络,随便报了个管事公公的名字,李万福,谁知引得那名老太监大怒,“怪不得李万福抱怨人手不够用,底下人磨洋工,好啊,让咱家抓住个现行!”

何当归换个少年嗓音说:“我起来去当差,可路上让罗妃娘娘叫住干了个散片儿,因此耽误了工夫。公公收怒,我不敢偷懒的。”

“哦?罗妃娘娘?”老太监一脸狐疑,“差你干嘛去?”

“说是一坛子‘千日钱’今天正好到时日了,要砸开赏给底下人呢,我运气好,先得了二两银子的彩头。”

“真的!在哪!”

鹰钩鼻小太监笑眯眯得像一只天真并狡猾的狐狸,用手比划着说:“一个圆白坛子,端去药庐里焚香祷告了,罗妃娘娘怕闻香味儿才不在自己宫里点。这会子就要挥捶砸坛子了,听说是见者有份哦。”

“千日钱”是金陵的一个小习俗,跟酒中的“女儿红”差不多,是闺中女孩封存的时间罐子,出嫁之前埋在地底下,若干年后再起出来,讨一个吉利彩头。尤其是大家千金的钱罐子里,除了钱外还有别的好东西,等到开封的时候往往争抢着砸开,先到先得。

老太监用相对不凶的语气支使了一件差事,匆匆忙忙往药庐方向去了。何当归冲他的背影挥手作别。

罗白琼的罐子装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意外被打碎了,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

这时候已开始早朝了,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十日里有八日是皇帝不朝,由监国的皇长孙处理大小事。朱元璋的龙椅下有三道九九八十一阶梯,朱允炆的座位就放在二十七阶上,殿里站的有他的五六个皇叔。坐着的人比站着的人有天然的优势,他们之间的对决想必很精彩,可惜不能现场看。

远处的红柱子下,几个小太监围成一圈,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中间夹杂着几个词,“祁嫔”“何婕妤”“男子”“私会”“车裂”“眼珠子”……引发了听者的各种联想,何当归东张西望地走到那些长舌公后面,谁知他们十分警觉,立刻作鸟兽散,一个都不留在原地了。

何当归尾随着其中一个长相水灵的小太监,一直跟到一个冒着滚滚浓烟的院落。从外面看还以为是失了火,进去一看,是屋里生炉子的炊烟。

水灵小太监晃了几间屋,手里多了烧饼和番薯,烤得黑乎乎的。正屋里走出个布裙荆钗的女人,梳丫鬟头,隔着半个院子喊:“小六子你又偷吃的,都被你拿光了我们吃什么!让你去打两桶水,你的水呢?”

太监哼哼唧唧地走出院子,嘟囔着:“过气主子,连累我们还不够,还支使起我们来了……”气得那丫鬟又一阵破口大骂。

等院子里平静下来,何当归走近那间主屋,点破窗纸窥视。正中的土炕上坐着一个宫装女子,左右各一个火炉,烧着劣质的黑炭,把她的衣服和脸都熏得一层灰,不时咳嗽一声。炉子上滚滚煮的只是一点清汤寡水,用不用弄屋里这么多烟?奇怪。

那宫装女子生着一双水波荡漾的眼睛,一边蹙眉咳嗽,一边泪汪汪地看着丫鬟的背脊,丫鬟只顾对着火炉摇扇子。宫装女子那副楚楚不胜,我见犹怜的样子,估计当年的西子捧心也就这般光景了。

熟人,祁沐儿,长相肖似故去的大脚马皇后。上次只是一眼看上去像,这次再看见,简直就是神似了,马皇后留下的几个女儿孙女里都没一个像她的。这样一个人材,拉去让朱元璋看上一眼还了得?起码能当成一幅活画像观赏吧,怎么半月不见却落魄成这样!

“祁嫔娘娘,”烧火丫鬟粗声粗气地说,“你歇口气消停会子吧,再咳就把肺吐出来了。你坐着享福,我跪着烧火,你吃着我饿着,你再这么金贵拿主子的款儿,我们都没法儿活了。”

祁沐儿用手背抹泪,咳得更不可开交了:“你们别欺负我,我有罗妃当靠山,咳咳,她不会不管我的,咳!”

丫鬟冷笑一声,丢开拨火的钳子,走到门口和一个嬷嬷私语道:“去会罗妃娘娘罢,这一位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不用怕她掀起浪来,这里有奴婢看着呢。”

嬷嬷离去,丫鬟回屋里仍继续烧火,背对祁沐儿蹲着。这时变故突生,祁沐儿美丽的面孔不复柔弱,反而露出两分阴狠,森森凉凉地弯了唇角,纤手摸过炕头的瓷枕,照着烧火丫鬟的后脑狠狠一下。

丫鬟惊叫回头,脑门上又吃了一记重击,脸上依次闪过错愕、震怒、惶恐的神色,断续着开口求饶:“好主子饶命,奴婢也是听命做事,没,没办法的呀。好主子你别生气,奴婢这就去给你寻好吃好喝的来,饶命呀!”

“我不生气,”祁沐儿笑着,动人的面容被火光稍稍扭曲,“一只跳蚤臭虫哪能让我动气——虫子就应该被拍死。”

“呜啊,娘娘饶命,奴婢改了!”

“改了?”

“奴婢真心改了,从今后再不敢做不利主子的事了,也不听罗妃的差遣了……对了!奴婢还知道一个罗妃的死穴,奴婢有证据!”

“……说。”

“罗妃和东宫的彭大公子私相授受,刚传出一只香囊,奴婢还拾得了里面的一块香。”

丫鬟双手奉上香,祁沐儿接过收进腰里,红唇一扭,迎面一击,瓷枕碎在丫鬟的天灵盖上,血流如泉,丫鬟这下连惨呼声都断绝了。何当归推窗户的动作猛然收回,发出“嘎吱”的声响。祁沐儿警觉地回头看,只看到窗纸上映出的竹影婆娑,以为那是风吹出的声音。

看来杀人是预先做好准备的,暗处望着祁沐儿把尸身绑上石头,拖进门外水池边弃尸,动作不慌不忙,连气息都不紊乱。何当归叹道,若非亲眼看见,谁能想象一个小白兔外表的女子杀人不眨眼,一种可能是她不止一次杀过人,还有一种可能是这次杀人前,她已预先在脑中温习了几十上百遍,才会这么驾轻就熟。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够毛骨悚然的。

“祁嫔,有人找你,跟我走罢!”

一名年老的宫女在院子外喊了一声,祁沐儿抓了把煤灰抹脸上,低眉顺眼地站出来,问:“不知是哪位娘娘找,求姑姑指教。”双手递上一吊钱。

宫女不接钱,扭身便走,用威胁的口吻说:“跟丢了我盖不负责的。”

祁沐儿掂着小脚,一副没人扶就很难走路的样子,纤弱的身子不经风吹,但经过了刚才的一幕杀人沉尸,如何敢小瞧于她。何当归还是利用轻功的优势,像浮游灵一般远远跟踪。

“你自己进去。”

宫女在一间屋外止步,粗鲁地按着祁沐儿的肩膀,推人进去,关门上锁。下一刻里面就传来祁沐儿凄厉的尖叫,“啊——啊——不要,救命救命啊!”

何当归绕到后面上了屋顶,揭开一片屋瓦,待要看时,一支裹挟着劲风的羽箭破空袭来。偏头躲过,却还是被箭尾的羽片擦到,耳垂剧痛,闷哼着捂住回头看……那是什么伟大的阵仗?

里三层外五层的羽箭阵包围了这间灰瓦屋,而她很凑巧、又很不巧地蹲伏在屋顶上面,变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

☆、第732章 冒牌藩王殿下

目光捕捉到羽箭阵的指挥官,似乎是今早那一位“看,有流星”的大内高手。他举手打了一个手势,所有弓箭手搭箭候命,动作整齐划一。

有一瞬间,何当归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了,脱身的说辞也想好了。把郡主身份亮出来,再解释说变装成这样混在宫里,是因为和长孙殿下朱允炆一起发现了皇上用的药渣里有毒物,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不过下一刻,羽箭阵的前锋冲到门口,一脚踹开守门的老宫女,再一脚踹开门,马蜂群般涌进去,桌倒椅子翻,针对的好像并不是房顶上的她。

然后,七八个络腮胡须的男人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小鸡子一样拎出来。毛发之茂密,足可以与公公之流区分开来,在宫闱里开发出这么一批雄性动物,一场大风波已然能够预见了。

屋里面,祁沐儿的哭声停了,一排宫女端着盛清水的盆、女子梳妆用的各色物品、浅粉色的精致宫装,鱼贯走进屋里,为祁沐儿梳洗装扮。发现她很久没洗澡的灰头土脸,又迅速抬来了花瓣桶浴。

从屋顶的缝隙中看进去,祁沐儿身上的衣衫七零八碎,眼睛哭肿成核桃,看上去好不可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祁沐儿从进门、惨叫到被解救只是一个弹弹指甲的工夫,连何当归都要以为祁沐儿的清白经受了不小的考验,为她鞠一把同情泪。

直到周围的百人羽箭阵撤退,屋里的祁沐儿也洗得白白嫩嫩香酥可口,包进华贵衣料里,被一乘飘纱无顶轿抬走——这整个过程里,何当归只是安安静静地伏在屋顶上,也没有人和箭再光顾过她。

纳闷啊,若是那些人根本没发现她,那射伤她的箭支从何而来?难道是流箭误伤?跳下屋顶检查发现,连窗户纸都是完整的,如果真是不长眼睛的流箭,她的运气未免太好。

“咝——”小巧的耳垂火辣辣的扯痛,看血色是无毒的,所以只简单贴了块膏药。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青儿,进宫前给她下的任务是“送点心给祁沐儿”,点心馅里有一封油纸信,本来打算拉祁沐儿做同盟。可见识过祁沐儿与瓷枕不可不说的故事后,何当归直觉着计划需要改改了。

老虎一样强大的对手,不怕;小猪一样的队友,我忍;狼狈为奸的同盟,万万不能找,万一给你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这位小哥,能给俺带个路吗,俺迷路了还灰常滴赶时间。”

听到这个嗓音,这个语气,何当归偏头走路的身姿蓦然一僵,嘴角抽搐着回头。这家伙,怎么到处都有他?他不是蒙古贵族的遗老遗少,最讨厌大明皇宫,最厌恶跟姓朱的一家子打交道吗?!

怎么最近扮完朱元璋的外孙女李仙茜,又扮朱元璋的侄孙子朱赞仪,他还上瘾了不成?这个变装狂柏炀柏!

明亮的日光逆着视野,巧妙勾勒出一位翩翩贵公子的非凡身影,杏子大眼水汪汪的注视着你,星河璀璨也比不上他的顾盼生辉。淡黄底子的鱼纹缎衣袍,领口处露着暗银的镂空木槿花镶边,与之相映成趣的是俊颜文雅一笑,左上方那颗闪闪发亮的黄金牙。数不尽的风流骚包,道不完的骚包风流。

“小哥,小哥?”芙蓉花般妖娆的磨砂嗓音,天真无邪地轻唤,“你给俺带路嘛,俺有钱!”

何当归收回对黄金牙的注视,眯眼打量着“柏氏冒牌”靖江王朱赞仪,堂堂藩王之尊一身全套的行头——头顶的发箍,价值一座宅院那么多钱的宝玉镶宝石;小细脖子上的项圈,价值一条街的波斯手工切割玉石;腰带,金银丝编织的,绣着大朵大朵的……吐舌菊花?

手里一把孔雀开屏的折扇,象牙骨上贴着双层金箔,银粉大字写着李太白的《将进酒》摘诗,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认识俺吗?干嘛这样盯着俺看?”他笑得像花蕊的顶端部分,明媚灿烂地召唤春天快回来。

“呐,你觉得和燕王、宁王、‘玉面郎君’孟瑛三人相比,俺能排第一还是第二?”

“比起那个……”何当归咽下口水,伸手戳了戳'冒'靖江王的淡黄锻制外袍,十分忐忑地告诉他,“宫里和整个皇城里不能着黄色,只有当今圣上能穿明黄,皇后偏黄,皇贵妃和皇太子次之,这是宫里的常识中的常识,穿错了要掉脑袋的,诛九族的那种。”

“诶?”

“当然了,你姓朱的话就只砍你和你的老子、儿子,稍稍轻一点儿。”

“诶诶!!”

无力抚额,“您大爷从宫门走到这里,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吧,都没人告诉您吗?”

“貌似……”

继续好心纠正'冒'靖江王的衣着品味,“除了颜色要注意品制,衣饰的花样、绣边也不能乱来,木槿花是贵妃们喜爱穿的,一般人都不敢跟那几位撞衫,至于菊花……是当今圣上最讨厌一种花,因为饥荒兵马的年代里他吃多了吃烦了。还有你的靴子不能穿高筒的,面圣的话,有在靴筒里藏刀的嫌疑。”

“哇,你懂的真多呐小哥!俺葱白你!”

“还好啦,随便问哪个宫里呆过的人都知道吧,您的家产这么多,为何不买几个教引嬷嬷学学?”摊手。

“诶?家产?俺全部穿到身上了,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不信你摸!”说着这话,大手拉起何当归的小手,毫不吝惜地请她随便摸,“多摸出来一个铜子儿都归小哥你!”

何当归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最后告诉他:“靖江王朱赞仪十六岁都在京城住,说的是一口地道京话,真的,我亲耳听过。我不知道您大爷这口是广西话还是山东话,总之靖江王真不这么说话,乍一听就露馅了。”

“!!!”

从'冒'靖江王那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看,他还没认出太监外表下的何当归何许人也,不等他和她暗通款曲(……),已经有一个管事太监打扮的人跑来向'冒'靖江王献殷勤了,“王爷吉祥,小人西三道管事王喜,来给您请安了,您老的身子一向可大安?您是先用膳,先沐浴,先观赏歌舞,还是先面圣呢?”

对方一双小眼聚光,用贪婪而巴结的目光看着'冒'靖江王。

何当归撇嘴,腹诽刁钻老道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终于招来野狼了吧,看你的伪装还能撑多久,而且对方明显是认得靖江王朱赞仪的。伪装李仙茜也就罢了,人家先一步去走黄泉路了,你多假扮两天还能带给人家母亲多一点虚幻的幸福。

朱赞仪不同,活生生一个人住在京城里,说不定还每天上早朝,熟悉他的人遍地都是。再次等再花哨再智障,人家也是一个占地为王的王爷呐。

柏炀君,你这是要闹哪样?从哪里受刺激了你大爷?

脸色阴晴变幻,'冒'靖江王并没搭理太监王喜,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何当归的脸瞧,脖子左歪一歪,右斜一斜,那一双销魂的桃花杏眼越睁越大,越睁越圆……何当归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询太监王喜:“皇上说过要召见王爷了吗?面圣岂同儿戏!”至少先把他那件诛九族的外衣扒下来吧!

“你是谁?”

“呃,小人王悲,一个普普通通的扫花园的太监。”何当归随口扯道。

“……”

“!!!”柏炀柏睁大眼睛。

'我招谁惹谁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买药糖的道圣。'这可是他的名言,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烧洗澡水的道圣。'——为了这一句绝对代表纯洁的话,孟瑄那死小子心生妒意,还差点儿没一手捏碎了他老人家的肩膀!

这么说,这个鹰钩鼻子的小太监就是……孟瑄?

连连摇头否定,目测下去,肌肉好干瘪的说。那假如是何丫头的话,胸口很有料很柔软的那一部分去了哪里?

在'冒'靖江王纯洁袒露的探索目光之下,干瘪太监缩缩肩膀,下意识地做了个护胸的动作。顿时,'冒'靖江王嘴角一咧,露出邪恶的笑容,“小妖精,不错嘛你~~连本王都看走了眼,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何当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没有啦,意外而已,我也不想的。”如果不是假鼻子被撞断,她又怎会发现,鹰钩鼻才是最毁灭的造型!

“你谦虚了。”摸头。

“没……比您差远了。”害羞。

“时光总把人催老,我的绝世宝刀也渐渐生锈了,以后这些女变男、男变女的变态事就交给你们去深入探索了。”远目。

“……”握拳!滚啊,只有你才有那么变态的嗜好好不好!

观察着二人之间的诡异互动,王喜一开始一头雾水,紧接着又恍然大悟了,点头哈腰地笑道:“王爷的房间早就已备妥,除了枕席被褥,别的(皮鞭系列、蜡油系列、蒙眼系列)还需要准备什么,您老尽请吩咐。”

“给他找一身新袍子。”何当归代为回答。

“哈?”王喜张大嘴巴看'冒'靖江王。这样华美的衣袍,一次就报销了?

小脸肃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请给王爷找身新衣。”说着,抢过那把晃眼的折扇,撕下一条金箔递出去,“算他买的,不用找零了,谢谢。”

“好嘞,奴才马上让人准备香汤——小悲子,伺候好了王爷,保你过得不比宫里的主子差!”王喜鼓励地拍肩,“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可是最好的归宿了,等你发达了不要忘了你师傅我哟。”

“……哈?”

☆、第733章 洗澡水与治国

蒸气腾腾的浴室里,两个面目全非的人交头接耳,交换彼此的情报。

“你进宫来弄啥,何丫头?”

“交易。”

“解释一下。”

“关于我和朱允炆的交易,我和祁沐儿的交易,还有我和自己达成的交易等等。”

“好复杂哦。”

“对,你呢小柏?”

“贫道的目的比较单纯,听说你家孟小子集齐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把钥匙,只等朱老头一翘辫子就开启皇宫的地下宝库,用里面的各种财资和兵器发动政变,扶持'哔——'当新皇帝,孟小子当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干嘛这样看着人家。”扭动,忽闪着大眼睛,“你不相信吗?”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相信?小柏你想啊,我家孟瑄上有老下有小,一族上百口老老小小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孟家的底蕴和富贵已极,气数饱满得鼓胀——易数算卦是你的本行,应该不难算出来吧。所以,孟家什么都不用争照样有,为什么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为了天下苍生啊!”柏炀柏理直气壮地说。

“哈?”

柏炀柏双手交叠在背后,突然转变成一副正气凛然到不能更正气凛然的圣人面孔,眼神略有沧桑地凝视屋顶——何当归评之为“标准神棍”的形象,加上被花瓣香汤的蒸汽一熏,莫名予人些许仙风道骨之感。他叹气道:“丫头,老夫夜观天象,咱们大明朝的乱世马上就要到了啊。”

“哦。”

“老夫掐指一算,老皇帝死后,新皇帝是一只弱鹿,周围有虎豹豺狼环伺,那,将是一场恶斗啊!”

“嗯。”

“虽然老夫对朱元璋反感到不行,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当得上君王的称谓,相比之下,新的继承人就烂得像一坨屎,拿他糊墙,呸呸呸只能污染空气!”

“耶?其实朱允炆也没那么差,主要是那几只王厉害过头了。要我说,老皇上肯狠心除掉其中一个儿子,未来天下就太平了。”

听到这么独到的见解,柏炀柏目露异彩,盯着何当归看了又看,“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妇人之见有时候也能听听,比朝堂上的党派之争犀利得多嘞。呐,小悲子,快给本大王宽衣吧,人家要泡澡。”

何当归翻眼皮,纤指抚过鹰钩鼻,呲牙道:“想泡自己回家泡去,你究竟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假扮靖江王朱赞仪,身穿特殊含义的黄衣,横行宫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似的。你难道不知,老皇上最恨的就是奢靡享乐的纨绔子弟,浪费大明米粮的天生米虫,米缸里的老鼠多了,缸子永远不会满的……”

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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