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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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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一眼身侧,关老夫人和宋知画不易觉察地抿弯唇角,何当归明白自己还是被算计了。然而,出乎关老夫人的意料,何当归不光不为自己辩解,倒冷着脸色,带着几分高傲说:“杀鸡焉用牛刀,有些人行事不端,开罪了本郡主,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下,赵氏和董氏亲耳听何当归“承认”了,是她在罗家背后捅刀子,害她们失去大笔财产。怒火一下子勃发出来,一胖一瘦的两个女人叫嚣着模糊的音节,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然而在她们找上何当归之前,却先撞上了别人。

“嗯?你是谁,快让开!”赵氏的大饼脸挤出凶恶的表情,吼道,“老娘跟那个小贱人拼了,滚开,谁也不能护着她!”

气势汹汹的赵氏没能威胁到那个人,反而将周围一大圈儿人吓得够呛。这个肥蠢如豕的妇人,疯了不成,她知道自己面前站的人是谁吗?再不懂看眼色,也能看见对方服饰上那一条巨大的蟠龙吧?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人家都能一根指头碾死蚂蚁一样处理掉她,如果人家认真跟她计较的话。

赵氏或许真的年纪大了,反应也迟钝了,可董氏已经注意到所有人过分震惊的表情,包括关老夫人在内。只有那个蟠龙银袍的男人身后站的何当归,还是但笑不语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董氏忐忑地细瞅那个男人,终于认出来,他是那位曾经幸临过罗家一次的宁王爷,高高在上的存在!

连忙把这个认知,贴着耳朵告诉了她婆婆赵氏,赵氏的脸色顿时变成一副七彩的画,有摇摇欲坠要昏过去的趋势。天哪,她竟然冲犯了一位藩王,这是老天要绝她吗?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

连关老夫人都暗悔,出现这样的事,是她安排上的失误。希望不会牵连到关家头上。

静默的空气流淌了一刻,朱权的俊颜彻寒得几乎能掉下二两冰渣,最后,他言简意赅地说了,“都滚。”顿时,所有人都放弃看热闹的念头,给这一条长廊全部清场了。

☆、第705章 想分粥的皇子

何当归也想走,不过朱权说:“你留下。”目光并没落在何当归脸上,但是除了何当归之外,没有人觉得宁王在说自己。她们投去余味无限的一眼,然后鱼贯离开。

等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何当归终于憋不住问:“你和孟瑄达成了什么交易,又要去做什么事?”

朱权见她这样的表现,知道孟瑄信守约定,没向她透露一字。何当归的怒意反而让朱权的火气消弭去,他端赏着修建光洁的指甲,悠悠道:“他听本王的,不听你的,这是否说明,本王的手段比你高一筹?”

何当归一怔,冷笑回道:“笑到最后的人笑得最好,你能让他一直听你的才叫本事。我只是奇怪,死了所有嫔妃、化身孤家寡人的王爷,不在京城扮孝子,又来扬州赏什么花。转念再一想,或许这并不是你情愿的,或许是受到要挟,选择的退招。”

朱权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刀裁的眉真如要刺人般,危险地眯眼问:“你想说什么。”

何当归也不惧火上加油,这个男人最狰狞的面目她也司空见惯,况且这儿还是别人的家。她出神地望着地上一丛雏菊,曼声道:“两个和尚分粥吃,三个和尚没粥吃,你的好四哥和好侄子朱允炆也是念经的和尚,他们在京城经营的时间比你更久。粥马上要熬好了,他们不喜欢被人多分一碗,宁王你不被欢迎,受到双面夹击了。”

风扬惊呼一声,从后面冒出来,提醒何当归:“小渊心情不好,你别惹他了!”

说“心情不好”实在太轻了,朱权失去支持他的高相国,致使多年来布好的京城暗卫走了一半以上。他的愤怒是毁灭性的巨浪,要将每个人都卷进来。

“嘘——让我想想,”何当归竖着一根葱指,让调停的风扬闪边去,兀自笑吟吟地说,“王爷嫌自己的势力涨得太慢,盯上了东厂的杀人工具,就跟大宦官曹鸿瑞有了一手。先是把看不顺眼的谢巧凤之流除去,跟晋王一方切断合作关系,过了没几天,晋王暴毙而死,尸体被秘密掩藏。新的晋王出现在世人面前,拉着不足一万的兵勇,声称要勤王,最后却被宁王你消灭了。你可真了不起。”

何当归说一句,风扬就把她和朱权隔开一分。不让她说,她却越说越过分了,还字字说在点子上,好似在故意撩拨朱权的最后一道理智底线!她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吗?

“让开,”何当归推一把风扬,挑眉道,“你挡住我的路了。赏花宴的庭院是在那边吧?”

风扬无奈,只好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发出善意的忠告:“小清逸,听我劝,你且消停消停吧。你以为他没了内力,就是拔了牙的老虎?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像孟瑄那样的绝顶高手,朱权还可以调遣十二三个,他本人也是装备了各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轻轻扣动机括,‘啪’的一声,你的小命就……”

“让开,”朱权立在几丈之外,阴冷的气息缠绕周身,只有死人才会不察觉,紧盯着风扬问,“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而何当归就像死人一样感觉不到,从风扬身后绕出来,经过朱权,轻飘飘地行远了。临转弯之前,还最后抛下了一把老虎钳:“皇上全部都知道了,知子莫若父,他会不清楚自己的儿子么?一个杀人如麻的父亲,该怎样处理儿子间的手足相残?”

朱权的反应,她欣赏不到了,后面的两个人并没追上来。行了不多时,就循着声音找到人最多的地方,桂花凉丝丝的馥郁香气飘过来,勾惹着人和翩翩的蝴蝶接近。

这种桂花也是关家独有的,色泽嫩黄,只在六月开一旬的珍奇花种。关家年年办两场赏花宴,第一场是家宴,第二场是客宴,而罗家的几位太太里,能收到请帖的只有罗老太君和大房的三个女人,只有拿着帖子才好上门叨扰。如今经了一事,罗老太君的人已不大中用,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了。

“奇怪,怎么看不见罗家大小姐?”有两名姬妾打扮的女人咬耳朵,说话声传进何当归耳中,“听闻罗家出事之后,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烂了根的朽木里,谋划着要出嫁呢。她肯错过这样的觅婿机会?”

另一人道:“二十多的老姑娘,要是我就不出来丢人,莫说现在罗东府的境况,就是以前罗家还好时,也没人肯娶一个眼睛生在头顶上,全然不知礼数的媳妇吧!”

“可是,我听说还真有男人要她,还是个锦衣卫将军呢!”

“什么人肯做这么大牺牲?”

“那人来头可不小,只是两家的门户不相当,娶罗白英做二房倒能匹配……”

何当归完全被这番谈话吸引住了,连有人从背后接近她都没反应。等反应过来时,她觉得背上湿漉漉的,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很不舒服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侧身一避,手指蹭着一个硬物。

咣当!金属撞地的声音。

何当归瞳孔放大,一下愣住了。怎么也不能想到,关老夫人刚刚还好端端站那里,拿话给她下绊子,现在却躺在地上扭身,腹部有大量殷红的血冒出。

本来庭院里的人没注意到,因为庭院里有更引人注目的一景,一个美色妖娆的小生,正踩着圆桌一样阔大的牛皮鼓边沿跳舞,力与美在他的肢体上完美诠释着,让每一个雌性动物看得目不转睛。冰冷的短刀落地时,也没人去看。

而宋知画是唯一走神的人。或者说,她可能看见了全过程。

可她尖声喊的内容却是:“杀人了!清宁郡主刺伤了婆婆,清宁郡主杀人了!”她哭叫着跑过去,抱起地上流血的关老夫人,向众人求助,“谁来救救我婆婆?”

鼓舞和舞乐停止,众人哗然一片。人潮涌动,有想多看两眼的人涌上来,也有怕被波及和误伤的人向后退。何当归看着右手上湿漉漉的血迹,又看看足下那一把沾满关老夫人血的短刀,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妇下了血本来陷害她,狠绝的程度不输给其女周菁兰。

“何当归!你为什么杀我婆婆?”宋知画的泪水沾了一脸,凄厉地喝问。

“我杀人从不用刀,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我回头看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那里了。”

嘈杂的环境没有埋没何当归的声音,还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循着混乱赶过来的关氏父子,也听见了这话,立刻把带来的一百精卫派出去:“快,把守好每一个进出口,不能放走行凶的刺客。”

关白快步跑近,拥起地上的关老夫人,伤心地呼唤她:“娘,你不能有事!等我救你!”检查关老夫人小腹的伤口,发现没有刺中要害,伤口也不深,只是血流不止。关白立刻将她放平,用衣袖为她止血。宋知画将她的一整件鱼纹缎小褂脱下,作为止血的干净布料。

关白的父亲关之岳,一个双目敛着精光的男人,从旁眯眼观察了一刻,抬指一点何当归,吩咐精卫:“把她扣住,关进地窖里。”

几名精卫顿时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何当归的身份是皇族,不论犯了什么罪,能抓和处置一名郡主的人都轮不上他们!

关之岳看出精卫们的顾虑,沉声道:“不论有什么原因,杀人大罪都是不可被宽恕的。我关府只是暂且扣留凶手,等跟京城取得联系后就移交大理寺。你们只负责抓人,一切后果有老夫担着。”

精卫们神情松动,有人举步接近了何当归,绳套滑在手里,似乎想要用这个伺候何当归。

另一方面,何当归还在心平气和地跟他们理论:“我觉得后背被推了一把,手也碰到东西,回头看时,关老夫人已经躺在地上了。我察看过自己背上的血手印,跟关老夫人的手掌是吻合的。假设我真是凶手,正面出刀刺伤老夫人,又怎会背后沾血?”

众人一看,果然如她所说的,一个半干的血手印在她背上。这么想来,她的话也有道理。第一,人家是郡主,杀人哪用自己动手,买杀手就行了。第二看何当归的样子也太平静过头了。世上会有行凶被捉住之后,镇静如斯的人吗?

“不行,娘的伤口不停地淌血,完全止不住血!”关白焦虑地抬起头,大声嚷道,“整瓶子的三七散倒上去,都被血水冲开了,再这样下去,娘就要流尽所有的血了!”

他的一身白袍染上了斑斑鲜红的血迹,双手也是如此,比何当归更像凶手了。宋知画只是哭个不停,喃喃着:“大夫,快请个大夫,婆婆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我们不能没有她,谁请最好的大夫来?”

自从罗家的三清堂一蹶不振后,他们关家的仁术堂里集合了南方最高明的大夫。关白本人就是享誉一方的名医,他都没办法,谁还有能耐为关老夫人止血呢?

宋知画一双含泪的眸子溜向了何当归,目光露出恳求的意味。关白也跟宋知画想到了一处,恳求道:“郡主想想办法吧——银针!用银针能不能止血?只是一个不深的伤口,为什么血会一直流个不停呢?”

何当归被提名求医,缓慢地瞅一眼半昏迷状的关老夫人,推拒道:“这不好吧?我是行刺的疑犯,再让我接近老夫人,做出什么危害她的事可怎么好?”

关白是真的想救她母亲,不顾一切地说:“谁说郡主是疑犯?你不过是碰巧撞上我娘被人行刺,真正的凶手扔下刀就跑远了!”他松开关老夫人,冲着何当归的方向单膝一跪,埋首求道,“救救我娘吧,我娘不该死的,我已无能为力了!”

何当归指出:“尊夫人声称亲眼看见我行凶,总不会有假吧?”

宋知画立刻说:“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看见婆婆一身血躺在地上,心里一怕就叫出声来。凶手一定另有其人,绝对不是郡主!”

何当归又扫一眼包围了她的精卫,关之岳也转口道:“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刚才情况太紧急混乱,才会出现那等误会。郡主你大人大量,莫跟我们计较这些枝节,一切以救人为先,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好。”

随后赶来的朱权和风扬恰逢其会,风扬接道:“她有嫌疑,让她救人,如果救成功了还好,如果没成功,她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到彼时,关老爷你们会否又是另一番说辞呢?还是别让她沾手了,救人么,本公子也会。”

☆、第706章 女神医的师父

风扬也会救人?他不是个脂粉堆里的贵公子吗?

自然没有人相信他的吹嘘,觉得他只是在为何当归解围。关白带着恼意瞪他一眼,咬牙道:“风少,你我一向交好,我每次去风家都对风夫人恭恭敬敬。现在我娘危在旦夕,你就别再添乱了!”

风扬摇着他的招牌骨扇,脸上的笑容让人想挥他一拳头。只见他摇着优雅的脑袋,绕着关老夫人的一滩血转了半圈,驳斥关白说:“关大少你也太小觑人了,本公子没展露过本事,不表示咱没医人的能耐。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不信,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等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风扬突然拿扇锋一指何当归,爆料道:“其实,我是她的师父。”

“师父?”有人怀疑地研判着风扬。风扬严肃地点点头,何当归也没有作出否定,于是竟有人真的把风扬当成了深藏不露的高人。关白也说:“什么都好,你们谁能医好我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娘遇刺的事也不追究了,只要她能安然无恙!”

风扬收扇,抚掌,赞同地哈哈笑道:“这才是了,我救好老夫人,就能皆大欢喜了!”

交谈的过程中,关老夫人并没有好一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量出血。谈好后,关白让开位置,风扬蹲在关老夫人身前细细叩脉,很专业的姿态。

何当归对风扬不能说很了解,却也记得上一次自己随便装晕,就骗过了风扬,还收走他不少真气。说风扬会医术简直是笑话,他就是个大萝卜。这么想着,耳畔忽而响起一个求教的声音:“怎么治,快告诉我,让我好好表现一下。”

这是个只有何当归能听到的声音,用的是高手间的传音,还额外补充道,“你小声讲出来就成,我听得见。”

何当归道:“我没有办法,师父是高人,请用你自己的办法。”

地上的风扬虎躯一震,然后略抬起头,投来隐晦的愤愤不平的一瞥,密音控诉何当归:“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本公子特特给你解围,你却比冰窖里的冰砖还冷酷!”

何当归低声答道:“我说的是事实,看见老夫人腹部止血用的那件褂子了吗?那是宋知画的衣裳,织造坊精加工的布料。风扬你也有份参与织造坊,应该知道鱼纹缎里放了什么东西吧?这根本就是一场诡计,关老夫人自己不想活了,宋知画就是她的帮凶,帮助老夫人自杀。”

“哈?”风扬白痴地问,“鱼纹缎,那是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

“是一种花青酸,”何当归进一步为他解释,“平时贴身穿可以润泽肌肤,是女子的恩物,但身体有伤口就不能穿,会让伤口不能愈合,乃至溃烂。她们比谁都清楚,还用那块布止血,外人还能插手吗?”

“哦~~原来如此,受教了!”

风扬迅速吸收了这些知识,现学现卖地搬出来,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最后直盯着宋知画说:“夫人,承认吧,你才是害老夫人的元凶!不是郡主,而是你!”

众人闻言,又把怀疑的目光投给关老夫人的儿媳妇,也觉得她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怪怪的。宋知画立时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关白身后。她的三个孩子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最小的女孩儿才两岁,抱着娘亲的腿呜哇大哭。母子四人抱头痛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提花鱼纹缎的布料从老夫人伤口上移开,大出血的现象缓和了不少,也印证了何当归的判断。

关白压抑着情绪,道:“风少你误会了,知画从没去过织造坊,更对染制布匹的用料一无所知。而且我们都被吓坏了,别说她,连我都忘了缎子中有花青酸。我是娘的儿子,那岂不是我也成了疑犯之一?再者,我已说过,事情的起因我们不想多做追究,只想救人。”

风扬连忙密音问何当归:“老太婆还有救吗?”

何当归回道:“给她上些普通的金创药,多余的事不必做,交给关孝子罢。”

风扬又照着何当归的话去做,不一会儿,止住血的关老夫人睁开眼睛,虚弱地说:“口渴了,抬我回房。知画,你代我招呼客人,好生向大家赔罪。”

关家人有默契地分头行动,很快把场面恢复成原状,也无人问一问老夫人,刺她那一刀的刺客,可看见是谁了。

一刻前还喊打喊抓地拿人,转眼的工夫,关家人就统一了口径,何当归重新变成座上客,还是仅次于朱权的上上席位。有血手印的衣裳被换下来,精美簇新的对襟长衣被端上来,清园里带来的嬷嬷服侍何当归更衣。

然而,就在关老夫人睁眼的那个瞬间,何当归捕捉到了她的失望,以及宋知画明显松口气的释然。这里面还有文章。

一幕刺客惊魂,竟然是关老夫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只差一点儿就把何当归拖下水,也只差一点儿,关老夫人就成功丢掉她的老命了。

赏花宴的座位,董氏坐在何当归斜对面,没等她捂热板凳,又把长廊里的公案翻出来了。

“何当归,你好狠的心!”董氏拔尖了嗓门,怨毒地瞪着何当归,问,“我们怎么得罪的你,使你要放火烧我们的家产?如今罗家的家底空了一片,一定是你希望看到的?”

何当归品尝着桂花酿,不徐不疾地道:“对,我不否认,有时想起这件事会生出大快人心之感,但是我从没承认过自己放火。大表嫂对官府库房失火一事抱疑惑态度,光在这里叫嚷也于事无补,你应该挖出证据,到府衙门口击鼓鸣冤。”

“大快人心?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谁家的米饭把你养这么大?没有我们,现在你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董氏最恨的就是何当归这种连嘲带讽,高高在上的样子,见一千次,就刺激一万次她的神经。因为那让她觉得自卑,因为她也想如何当归那般,慢悠悠地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董氏声调一高,引来诸多人注目。何当归低声提醒她:“话说,大表哥好像不预备继续当罗家的乖孙孙了,大表嫂你也该为自己重新打算一回。别的不论,从前表嫂还享有一个书香门第嫡女好家教的名声,现在这儿的人颇多,你真的打算抛了最后那点儿美名吗?”

董氏暗咬着银牙,半晌后,等别人都移开目光,她憋出一句:“小小年纪就如此之毒,你的婆家也容不了你,你会遭报应的!”

刚说完,头顶上的桂花木发出一声脆响,好巧不巧的,一截断枝落在董氏面前的碗里,几片叶子之间,一条软胖的绿色毛虫愉快地扭动身躯,拱到董氏的勺子上。

“哇——啊——”董氏发出刺耳的尖叫,双眼一翻,差点儿没吓背了气,推开桌子跑远。

何当归又用了半盏佳酿,鼻端袭上熟悉的青茶味道,馨香而温和,只专属于一个人。她偏头看一眼,见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孟瑄重新出现在身后,酷酷地摆着一张脸孔,下颌上的一点胡须特别被修饰成粗犷的感觉。

“你太坏了。”何当归道。

“她应该积些口德。”孟瑄道,“这回是小惩大诫。”

宴席上的女人们兴奋地喳喳了一会儿,分析着刚才发生的血案,过了一个时辰,就没人那么精神了。原来,桂花酿尝着味道甜,不醉人,后劲却非常猛烈。连小酌两盏的何当归都有些不胜酒力,说话也大舌头了。

她对一直试图跟她套近乎的风扬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再聪明,也计算不出人心。跟那样的人为伍,等你后悔的时候,你已要跟着他陪葬了。”

孟瑄从后面戳一下她软软的身子,低声劝她:“放下杯子,你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何当归又回头说孟瑄:“你也一样,被那个人蒙蔽的大傻瓜,走开,我不跟傻瓜讲话!”

这时,宋知画上来笑道:“我家的桂花酿放了三年,能醉倒一个豪饮的客人,郡主饮得急,一下子就掌不住了。这会子最不能吹风,否则难保不生病,对过的院里有干净的厢房,不如郡主去那里歇一宿?”

何当归碰歪了酒杯,面颊粉得像蒸上了云霞,任性地说:“不歇,我要出城去骑马!”

“这可万万使不得!”宋知画半真心半假意地劝阻,“郡主可得听我一句劝,您有个好歹,我可担了大不是了!”

风扬隔着桌子举杯笑道:“不用跟酒醉的人争辩,这时候的人根本不讲理的。宋夫人只管备妥房间,我们让夏那日将军送郡主歇息。只是打扰贵府太多,我们心里不安。”

宋知画连忙说:“各位都是寻常请不来的客人,婆婆曾再三嘱咐,要好好招待各位,能留着多住几日再好不过。”

朱权像个木头耳朵的人,旁人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也不理睬。风扬就代为答应了:“果真这样,我们就全部住下来了!怎么也得等关老夫人伤愈了再走,稍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宋知画拘谨地笑道:“神医肯看顾婆婆的伤,我们全家感恩戴德。”

风扬则说:“应该的,她老人家也是我的世伯母。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我的亲娘,真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宾主双方又说了很多暖烘烘的话,修补着宴会前产生的那道裂痕。而何当归彻底不胜酒力,脑袋一歪,趴倒在桌上,被她的嬷嬷架进厢房去。当着人前,孟瑄不能跟进屋里,只往床帐里深深望一眼,将房门掩了,门神一样守住身后的门。

宴会上醉倒的女客约有二十人,宋知画既然挽留了何当归,就不好厚此薄彼,只为何当归一人准备厢房,那样做就太明显了。于是,周围的十几个院落迅速被收拾清爽,供留宿的各家夫人们住。董氏被何当归气着了,也大口喝了半壶酒,醉得神志不清,赵氏只好陪她一起留下来。

安排妥了这一切,宋知画乘上软轿,粉衣侍婢在里面帮她松着肩部的筋骨,柔声道:“奶奶辛苦了,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场面。”

宋知画垮在靠垫上,愣愣地只出神不说话,跟人前娇俏如少女、偶尔举止笨拙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回到房间,关白早等在那里了。宋知画一步步走过去,见关白的面色十分不善,心里就有点怯,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意料之内,承受之外,关白扬手一掌将她推倒,力道大得惊人。宋知画原地打了个转儿,额角磕在方桌上,立刻就见了血痕。

成亲九年,她从未见过关白如此发怒的模样,脑门鼓着一道道青筋,双目赤红得比野兽更加骇人。从来都温和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才最可怕。

关白现在的样子就很像他死去的弟弟关墨,眼睛里藏着毒蛇,磨着牙齿,一字一顿地问:“是不是你?在背后做了种种手脚,甚至算计了娘的性命的人,究竟是不是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第707章 休书后的风波

宋知画大哭道:“你那么凶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切都是娘的安排!是娘,让我挑拨何当归跟罗家的关系;也是娘,让我在她倒下去的时候,脱下我的衣裳给她盖上。甚至连这件衣裳也是娘昨日送我的,我又怎会知道,娘,娘她……”

“不必狡辩了!”关白双手握拳,骨节吱吱作响,“就算是娘的刻意安排,你也不会一无所察,你没那么无辜。明知娘要自残,你还顺水推舟,我关白没有你这样的妻子。滚——带着你的休书,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他扯过宣纸,大笔挥就了一封用词激烈的休书,因为太过激动,墨点四溅飞开。宋知画跃起,上来抢走撕烂,白皙的凝脂小脸也被弄脏了。她毁了一封,关白头也不抬地开始写第二封,她又用指甲去刮关白的脸,抓破他的手背,都不能让他停下挥毫的动作。

宋知画往地上一坐,哭叫道:“好啊,我明白了!你借娘的事情撵我,就是你的借口,你想把那几个小的扶正,嫌我碍事,你是早有预谋的!”

关白笔触一顿,恼火地瞪着她说:“别谈那些没用,这封休书是你应得的,因为你不孝。若是你自己的亲娘,你肯眼睁睁的看她赴死?只因她是你的婆婆,她一旦有个长短,整个关家都将落在你的手上——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关白,你没良心!”宋知画有些藏不住的心虚,用披散的长发藏住,骂道,“我早料到了,你存心泼我脏水,为了给她们腾地方!好,我腾,我马上就给她们腾!”她摇摇晃晃地扶额爬起来,冲向针线簸箩里抄剪子。

“别再玩花样了,疯妇!”关白丢开笔,冲上去夺剪子,“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的秘密,我早就掌握了!”

宋知画拿着剪子乱铰,夫妻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直到关老夫人乘轿赶来,他们正吵到最精彩的部分。关白嘶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生孩子的,你的肚子三个月大时还是瘪的,里面装着枕头。第四个月突然就鼓起来,你当我是瞎子?”

“那是我的家传秘方,并非什么巫术,只是一种茶里煮出的香液,我怕生产疼痛才用的!”宋知画泣道,“现在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哪一个长得不像你?亏你有脸说这样的话,当年若不是我把寒绿茶带到关家,引来了懿文太子,你们能不留痕迹地除掉太子?不光销毁了关家地下兵器坊私售火器给藩王的证据,还买好儿给几个王爷。”

“你再胡说八道,我掐死你。”关白话音里掺入杀意,这一次,连门外的关老夫人的目光也冷了。

宋知画失控地大叫:“我说错了吗?若非如此,关家哪有今日的风光?好啊,现在你移情别恋,又跟我提什么孝悌仁义了。你怕关墨多分一份家产,勾引他的小妾姝琴爱上你,没几天她就流产了,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关白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关老夫人,情急之下,拇指上的扳指飞出去,不偏不倚地砸进宋知画的眼窝,宋知画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关老夫人尚不能下轿,乘坐的轿子堵住了门口,说话的声音一抖一抖的:“关白,你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任凭她长着一张嘴,到处说她的疯话。你还像个男人吗?”下午那一幕,全是老夫人的布置,伤口扎的不深,包好后才过几个时辰,她就恢复精神了。

关白用愤怒与厌恶交织的目光盯着宋知画,很坚决地说:“休妻,我一定要休妻,这种女子,怎配做关家的当家媳妇!”

关老夫人默然一刻,问:“她做错了什么,七出了犯了几条,你的休书又怎样列原由?”

宋知画一听婆婆有向着她的意思,连忙告状说:“都是张姨娘黄姨娘几个狐媚子,是她们迷惑了关白,在背后处处诋毁我。还有关墨留下的小太监,关墨一走,他又缠上关白了,关白还肯买他的账,成日跟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厮混!”

关老夫人全不理会宋知画,只盯着自己的儿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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