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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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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府的女人们住得忐忑,要反抗,又奈何没人给她们做主。这一回官府来抄家,看阵仗很大,虽然没落实“谋逆”的罪名,但所有人都知道,罗家败落了。就算最后查无实据放了人,罗家也复不了元气了!
三老爷罗杜衡的姨娘们将罗西府聚众淫乱的事一告,罗家几辈子的老脸没地方摆,往后想再在扬州充名门望族,可不会有人买他们的面子了。
信纸飘落地上,罗川乌跌倒在圈椅里,聪明的脑子罢了工,没料到短短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置身事外的东府、西府都被卷进来,就连他自己,也从西府大爷,一落千丈地变成了“在逃案犯”!可他这边儿仍在辛辛苦苦为湖州的族人奔波游走着哪!那些人的心也未免忒歹毒了!
“哼哼,”二老爷罗杜松冷笑一声,道,“好侄儿,这回你看清真相了吧,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这下全喂了豺犬了吧?!古书上就有东郭先生与蛇的故事,枉你读了二十年圣贤书,还这么不明事理!罗西府自从过继了你来,多少年只将你当成正经主子看待,现在你光想着湖州那帮人,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罗川乌嘴唇发白,讷讷不能言。
罗川谷也抢过信来看,见有“罗东府被炒”的字样,他第一关心的居然是:“二房的女眷呢?现是关押进牢里了,还是被扣在府里?花姨娘的肚子有九个月了,诊脉后是个男胎,生产就在这几天了!”
罗杜松冷笑一声说:“这话你跟我说不着,你真的关心,何不就连夜赶回扬州看看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句不问家中老母,倒记挂着一个低三下四的姨娘!东府教出来的好儿子!罗老太君年轻时也是个有作为的女人,怎么生出这么不堪的儿子来!
罗川谷被噎得无话可说,他还庆幸自己如今人在京城,没亲眼目睹那鸡飞狗跳的乱世情景,否则他还不得吓病在床。他瞧一眼罗杜松,心里盘算开了,现在东西两府算是完了,可依靠的人,也只有这个在京为官的二叔了……
“扑通”一声,罗川谷向着罗杜松直挺挺地跪下去,哀求道:“二叔,好二叔,亲二叔!您可是我的亲叔叔,我父亲死得早,家里几个兄弟都是不成材的,出了事儿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如今又被栽赃了谋反的罪名,虽然我们是清白的,可那些当官的只顾着贪功,未必肯听我们申辩。求二叔你看在死去父亲的面上,好歹疼我一回,给我们做一回主吧!”说完又是“咚咚”几个响头磕下去。
提起十二年前亡故的大哥罗杜仲,罗杜松的心意外地变得柔软起来,要说东西两府还有一个让人念声好的人,就只这一个大哥了。当年自己能在太医院站稳脚跟,也多亏大哥帮衬,只可惜……
罗杜松叹口气,睨一眼地上伏着的罗川谷,收敛了火气说:“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朽,又是个给人看病的大夫,一无钱财二无权势,我能做什么主?不过,东西二府里哪一个不是一个祠堂里烧香的血亲,要是不管他们的事,我也没脸拜见老太爷了。川谷,你起来说话吧。”这回,他是不得不管了。湖州罗家出事,对他而言只是皮肉之痒,挠一挠就过去了;扬州那些人却是宗亲,他们一旦完了,对京城罗府而言,将是唇亡齿寒,心惊胆战的体验。
罗川谷一听有门儿,爬起来扑扑灰尘,捧过茶来问主意:“我也知道二叔艰难,可是老太爷过完年就下不了床了,也不肯搬回府里住,如何敢劳动他老人家!现在除了您,我们还能指望谁去?好在两位内兄都是有办法的人,尤其是彭大人,天天都得面圣,全家谁不承望他。二叔,您就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原来,这罗杜松的子息不旺,只有一个庶子川军,也是个没作为的人,然而,罗杜松的两名嫡女都嫁得不错,长女川贝嫁去彭家,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很得公婆的意;此女川香嫁去北直隶,做了顺天府经历伍临的正妻,也将丈夫握在手心里。所以说,罗杜松指望不上儿子,却能指望上女婿。
话虽这么说,但罗东府和罗西府的事牵扯着谋反,与其让两个女婿去蹚这泡浑水,罗杜松心中有更妥当的考量……
“川谷啊,你说孟七公子的夫人,是你的亲外甥女?是川芎的女儿?”
罗川谷一愣,点头道:“是呀,千真万确!当年川芎被打发回娘家,她也不愿喂那个小女孩,往东府的庄子上一丢就改嫁了,后来还是老太太疼小丫头,留在身边带了两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丫头心里藏奸,狡猾得很,完全不像‘木头’川芎生出来的。”
罗杜松眯眼道:“我恍惚听谁说过,这丫头的经历倒奇,嫁给七公子为妾,却有办法让皇上封她做郡主,又籍着这个身份,一跃成了正室。现在孟家文在内、武在外,京中几位王爷都肯买他家的面子,与其去托关系使银子求别家官员,何不就通过你的这个外甥女,去求一求孟家?”
罗川谷听后有些为难,回过神的罗川乌也说:“孟家拔一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这固然不假,可刚才老二说话没体统,气走了保定侯,那一边已经冷了脸,这是一。还有就是,那个郡主外甥女虽受了罗家些恩,奈何她从小儿没有爹娘管教,性子不和顺,如今又飞了高枝,她哪里还肯认我们这些落魄亲戚?”
罗川谷连忙点头附和:“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小逸逸出阁前可混账着呢,眼里没长辈的!”
罗杜松不动声色,话锋一转,笑问:“我外孙渐儿读澄煦时,好像口上心上一时都放不开一个‘三妹妹’,说的可是这位逸小姐?”
“……”罗川谷愣了愣,“或许吧,彭时彭渐两公子的洗畅园离桃夭院很近,小孩子们成天一处玩闹。”他脑子转的慢,不明白谈论着罗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又扯几个小孩儿的屁事干嘛。
罗杜松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猛然一拍案头,面带十分喜色,连声问:“他们还住一起?住了多长时间?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
却说保定侯孟善为夫人寻药,寻上了罗府,也明白他们不会轻易交出药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走路心不在焉,撞上人也没反应。一抬头,才看清他撞的人是安宁侯段晓楼,连忙道歉。
段晓楼跟他一向只属于点头之交,连同席吃饭都没多讲过话,今天却奇了,搀住他的臂膀,关怀地问东问西。孟善心里愁闷,几句话就把罗家拿“宝药”讹诈免死金牌的事说了出来,叹气道:“老夫不愿用强权压人,可那罗家人也太不知进退了。”
段晓楼淡淡一笑,说:“不过是几丸药而已,世伯何用低头去买他家的账,我今日闲得发慌,正好帮世伯这个忙。”
于是,段晓楼隐身之术一催动,跟着孟善进了罗府,顺利找到了暗格中的“宝药”。他用普通的黄芪丸换出了五丸药,传音通知孟善,药已经到手了,于是孟善二话不说,起身告辞。
出得罗府来,段晓楼显了行迹,将药交给孟善,孟善攥着药瓶千恩万谢。段晓楼趁机说,他有几句闲话想跟孟善说说,请孟善移步雀金楼,用一杯水酒。
孟善心里一百个记挂着家中的夫人,想回去喂她吃治百病的宝药,可段晓楼刚帮了自己天大一个忙,怎好连这点邀约都不允?
两难之际,孟善突然在街头看见了五儿子孟宸,腰佩长剑,往这一处走过来。孟善连忙将药瓶交给孟宸,仔细嘱托,让他把这个药交给家里的大夫,分辨出个好坏再喂夫人服下。孟宸领药而去。
另一方面,芭蕉院的小屋里,何当归几针解决了炕上的病美人,出屋见一口深井,于是就摇出水桶,打了水洗手。
其实她的云岐针法对内伤的疗效一流,有十分把握能治好那位胡杨姑娘。可她完全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知道孟宸和胡杨的母亲是什么身份,也不晓得胡杨跑进孟家后宅,怀的是什么意图。
今天晌午,孟宸将她领到这里来,一个生命垂危的伤者摆到她面前,她心里当时想着,救人是一定得救的,不过,孟宸看着有古怪,不能不小心。于是她故意将救人的难度夸大,一方面让孟宸支她一个情,另一方面,拖缓治疗进程,把孟宸的姐姐胡杨掌握在手里,弄清楚胡杨对苏夫人做了什么。
忽然,院里吹过一阵风去,何当归疑惑地回头看,院里空空荡荡。若不是闻见了一种极淡的薄荷香气,跟孟宸衣上沾的味道相同,恐怕她真的要以为,那只是一阵风了。
推门进屋,就见孟宸从一个描金细颈瓶里倒出一枚龙眼大的药丸,往胡杨嘴里送去,何当归瞳孔骤缩,厉声斥道:“住手!你在喂她吃什么?这是哪儿来的药?我不是让五爷去找公公么,他如今人在何方?”
☆、第621章 医女上老男当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额头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俊逸秀雅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何当归冷眼望着屋里的男人,他不经过她这个大夫同意,竟然直接越过她,拿药给伤者吃!
每个伤病的人,都是主治大夫的专属物品,这是常识中的常识。孟宸倒好,请了她来治病,又乱动她的病人,真是不明事理的笨蛋!
孟宸手下顿一顿,回头看一眼何当归,黑眸静谧似一潭湖水,道:“这是人参肉桂丹,给她吃了能恢复元气。”
何当归隔着三丈远就看出那枚药丸不是人参丹,眼珠滴溜溜一转,她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不阻止孟宸喂药,只是冷笑道:“一病一大夫,中途换大夫是大忌,既然五爷觉得我该回竹园喝口茶歇歇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希望胡杨姑娘早日康复,告辞!”
孟宸手中药丸,就是父亲孟善叫他拿回来救苏夫人的,他虽然不大相信这种药有那么神奇,可还是想扣下一两丸来治他姐姐的内伤。他知道这个药对苏夫人的帮助不会大,因为苏夫人根本就不是生病。
此刻听何当归这么说,孟宸略作犹豫,还是要给胡杨喂药。何当归的医术好不好,能不能治好胡杨的伤,他完全没有底,反而觉得罗家的药丸更可靠一些。
“郡主弟妹是该好好歇歇了,”他不在意地说,“我姐姐住在这儿养伤的事,还请你保守秘密,不送。”
可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中的胡杨突然睁开了眼睛,白茉莉样苍白的嘴唇上下翕动,发出的声音极低,吐字却十分清晰:“小宸,把这药拿走,我不信罗家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也不吃这个东西。咳咳,那位小夫人的医术之高,是我生平仅见,连我的师尊都比不上她,这世上只有她能救我,你不可惹她生气。”
孟宸非常听他姐姐的话,立刻就把药收进药瓶,携整瓶药上来作揖,向何当归致歉:“这药不是一般的药,而是牵动所有扬州人心念的罗家宝药,我将它全部交给郡主保管,乞郡主饶恕我刚才的不敬之罪,医好家姐的伤。”
何当归也不介意他前倨后恭的态度,世上过河拆桥的人多了去了,他过完河不杀人灭口就不错了。
接过细颈瓶,拔了软木塞一嗅,她忍不住笑了:“五爷,这药非但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更加不是罗家的宝药。我不知你是怎么拿到手的,这药丸连常规补药都称不上,这么呛鼻子的雄黄、乌头味儿,难道你闻不出?”
孟宸空有嗅觉灵敏的鼻子,可外行人不知内行话,他怎么知道乌头是什么味,俊美的面容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药不能治伤?”
何当归摇摇头,又轻嗅两下,老练地分辨着:“鬼箭羽、丹参、蓖麻仁、菖蒲、当归……还有秦艽,吴茱萸,全都是活血药物,还有微毒,胡杨现在内脏出血,好容易止住了,你还给她吃这个东西?你真是个傻弟弟。”
孟宸听得脑门冒汗,狂傲气质早已一分不剩,眼神无辜得像孩子,嗫嚅道:“这是毒药?怎么可能?罗家向天借胆,也不敢送毒药给我们哪。”
何当归用指甲戳一点儿丸药搁进口中细品,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毒性很轻微,伤不了人,所以称不上毒药,也不是慢性毒药之属,也不是常规补药……这个方子上的药乱的很,说是治什么病症的成药也不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药,连我这个深知药理的人也不懂了。”
罗家的传家宝药,原本就出自她的手下,不过是治疗中风瘫痪的“回春丹”,只对老太太的那一类风疾有奇效。没患这种病的一般人吃了,连强身健体的功效都没有。她听说罗家向保定侯“卖药”的事,也就当个玩笑话听听,从旁冷眼看着,看他们能闹出什么笑话来。可现在,罗家交出的药并不是“回春丹”,这其中又有什么名堂?
“这药原本是要拿给婆婆吃的,对吗?”她问。
孟宸点头称是,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难道父亲被罗家人给耍了?还是段将军偷换了药?
虚弱养伤的胡杨开口,揭开了谜底:“小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我气不过苏夫人飞扬跋扈,在孟家后宅处处欺压我弟,就要给她一个教训。那一日孟府办喜事,我混到厨房去,在老太太的饮食上做了手脚,让她吃了腹胀。我在京城一带薄有医名,又设法透消息到后宅来,让她们专请我来治病,顺势在孟府住下。”
胡杨边说边坐起来,何当归上前帮她垫了一个靠枕,微笑道:“小夫人这称呼太怪了,胡杨姐不弃,就唤我‘何妹妹’吧。”
“何妹妹,”胡杨伤中容色极差,只有一双眼睛聚着亮光,嗓音是低沉沙哑的,“你的医术真高,我自叹不如。被保定侯一掌击中,我真以为活不成了,没想到你只凭几根银针就能起死回生,多谢你救我的命,我还没活够呢。”
何当归抿唇道:“这是我的一点小技,本该用于造福世人,可世风向来不许女子行医,我只好秘藏自己这点浅薄学识。姐姐你敢以女子身份行医,才让人佩服。”言外之意,是想稍稍提醒胡杨姐弟一声,她的医术是不外传的秘密,他们若真感恩,就别泄了她的底。
胡杨微一点头说:“我明白的,妹妹你神仙一流人品,又有这等奇异医术,传到有心人耳中,保不定让皇城里的人听见了,那你就日子难过了。只有孟府后宅才能保护你,使妹妹的绝学不至于失传。”
何当归倒没有像从前那么自傲于自己的医术了,她的针法在别人眼里是“奇异医术”,可打从见了齐玄余的巫医针法,她也引以为“奇异医术”。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人不是不存在,只是自己见识少罢了。
“姐姐你要教训苏夫人?这么说,祥云园里的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全都是你闹出来的?”何当归不动声色地弯唇道,“苏夫人毕竟是孟家主母,多少人心系着她,一旦她出了事,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胡杨心里一急,重重咳了几下,才解释说:“我没打算害死苏夫人,只想让她吃点亏。我在她院中的水井里下了巴豆散,所以那些丫鬟才会一直呕吐腹泻,出现疫病症状。我给苏夫人准备的是一种荨麻散,沾上了会痛痒几天、长针眼。可我没想到的是,有一个居心险恶的人,偷换了我的荨麻散,换成了一种毒药,才会让苏夫人变成那样。”
何当归皱眉:“婆婆她中了毒?是什么人要毒害她?”
胡杨无声一叹,黯然伤神地说:“都怪我识人不清,当初我来京城行医,因是女儿身而被人嘲笑,有个男人出来帮我,用他的医家名声力挺我的医馆。我渐渐对他倾心,把他当成知无不言的好朋友,连这一次预备整治苏夫人的事,我也全部告诉了他,却没想到他将我当成了枪使,背着我把荨麻散换成了毒药。”
“那个男人是谁?”孟宸没料想姐姐还有这样的经历,一听就火了,有揍人的冲动。
“罗川乌。”胡杨说出了名字。
“罗川乌?”何当归吃了一惊,看胡杨虽不是十分美貌,可清雅沉静的气质、看淡生死的态度,使人一见就能生出好感,实在是位不错的姑娘,她怎么会看上三十好几的罗川乌?别的不说,光看胡杨的这个弟弟孟宸,女孩儿家谁瞧两眼不脸红心跳。胡杨至少该比着她弟弟这个标准去找吧?
何当归忍不住将罗川乌的“恶迹”说出来:“据我所知,那罗川乌今年三十有五,除了正妻冯氏之外,还有一群小妾,生了一个嫡女罗白芷,两个庶子罗白寇、罗白参。长子罗白寇今年十八九,和姐姐一般大。最叫人不齿的是,罗西府风气混乱,老爷罗杜衡的几十名妾室,跟大爷罗川乌的妾室不分彼此,乱得没有尊卑和纲常,罗西府的熊老太太就是看不下去那些腌臜事,被活活气死的。”
胡杨听完愣住了,不可置信地低语道:“怎么会这样?他骗我!他竟然骗我说……自从早年丧妻后,一直鳏居到现在。”
孟宸哪里还坐得住,恨不得立刻跑去罗府,揍那个名为罗川乌的败类的鼻子。他说走就走,身姿如一道逝去的闪电,急得胡杨嘶声叫,“快拦住他!”
胡杨指使的人当然是何当归,何当归挥掌一抓,扯下孟宸半片衣袖,却没扯住他的人,孟宸像阵风样刮走了,轻功不在孟瑄之下。何当归急中生智,喊了一声:“你姐姐伤势发作,快不行了!喂!她吐血死掉了!”
这么毒的话说出口,也没把孟宸他大爷的叫回来。他在空中抛下一句,“帮我照顾她,感激不尽!”就化作一道逝去的彗星,转眼只剩一点星芒。
何当归一阵无语,连着三次见孟宸,性格转变太大了,时而风轻云淡,时而狂傲不羁,时而又变成一块火爆炭,连他姐姐的“死讯”都拉不住他想胖揍欺骗他姐姐感情的老男人罗川乌的心情。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何妹妹,”胡杨捂着胸口,吃力地说,“我猜你手里拿着的,就是苏夫人所中之毒的解药了,你快去救她吧,迟了恐来不及了。罗川乌不是一个出色的大夫,却是一名制毒能手,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毒,制出的毒物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第622章 云彩般的女孩
赶到祥云园的时候,何当归不防跟一名玄衣男子打了个照面,一个曾经极为熟悉的男人。“”
他一身玄色银绣君子兰长衫,腰系白玉带,足蹬青缎皂底朝靴,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人,静静立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给人以清华高贵的观感。他的肤色晶莹,双目黑如点墨,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是寒潭中的冰水,探不见底,更显得神秘。
就是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眸,静静望着她,似要将她吸入他的世界。
何当归放缓了脚步,勉强笑一笑。一向对自己的妆扮有些大而化之的她,突然担心跑乱了发鬓,要不是救人如救火,她真想找个地方照照镜子,重新梳个头。她万万没料想到,在孟府后宅还能重遇故人……段晓楼,他一向还好吧?
“你是……小七的媳妇,清宁郡主?”
说话的人是段晓楼身后站着的华服男人,年约五旬,面容十分英伟,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凿,身形比段晓楼更加高大。这个男人她认得,正是孟府主人,保定侯孟善。
何当归定一定神,上前恭敬请安:“媳妇朱氏,给公公请安,事情仓促,冲撞了公公和贵客,万分歉意。”
孟善让她不必拘礼,进屋去说话,旁边的段晓楼薄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却是不顾孟善在场,又是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一双深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她的脸看。何当归被看得有点窘,又担心被公公孟善看见,只好将脸埋进胸口。看吧看吧,她把脸藏起来没脸了,只看她的发髻去吧。
进屋后,各自落座,丫鬟奉茶上来,何当归说明了来意。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插手苏夫人院里的事,一则她在“禁足中”,没的多招惹是非;二则孟瑄临走前确曾交代过,五爷孟宸跟母亲有些不对头的地方,母亲那儿出的事,多半跟孟宸有关,一旦出现这种状况,让她或者置身事外,或者暗地里帮孟宸一把。
何当归老实勤恳地当她的孟家媳妇,本着“出嫁从夫”的原则,帮孟宸救了一个胡杨。又听胡杨说,苏夫人中了罗川乌的奇毒,何当归对这位以毒药“川乌”当名字的太医也有点了解,知道是个难缠角色。现在她手里的药丸可能是苏夫人的解药,也可能只是临时解药,只有先给苏夫人诊脉后再徐徐观察,因为解毒不是她的专长。
“事情是这样,”何当归编了个理由,“五爷从七爷那儿得知,媳妇懂一些药理,就把这个药拿给我看,我一看之下,非但不是罗家的宝药,连补药都不是,而且含有微毒。所以我猜想,有人向婆婆下了毒,再兜售解药给公公,我手里这瓶不是治病的药,却是解毒的解药。”
孟善闻言,面沉如铁,连声问:“你能确定?这不是罗家那种治百病的药?你说有人下毒?你指的人是谁?”
事情到了这一步,何当归也不打算再隐瞒:“公公,不知您还认得我不,我与您在罗府的酒宴上见过一回。实不相瞒,我曾在罗府住过两年,那所谓的罗府传家宝药,是我炮制的一种药枣,后来我还制过一些名为‘回春丹’的丸药,都进献给了罗老太太。老太太吃枣和药后不止容颜一新,还治好了多年的顽疾,因此渐渐就有人浑说,罗府有返老还童的奇药,吃一丸能年轻多少岁云云,纯属无稽之谈。”
“什么?”孟善不可置信地问,“罗家的宝药竟然是你做出来的?”
何当归肃容点头:“这件事千真万确,但那回春丹是专治罗老太太的风疾的药,症状不对头的,譬如伤风头痛,纵吃一千丸也不管用,又怎么能治一百种病?此事实在是子虚乌有,我也没料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药会被人传成长生不老药。而且据我所知,罗府最高的制药水平做成的药,也就是三清堂的人参鹿茸膏一类,连药师堂的返魂丹、知命膏都比不上,绝对做不出好的丸药来。”
孟善叹气道:“既然夫人是中毒,那先给她吃了解药再论其他。罗川乌等人欺人太甚,他的账我会跟他彻底清算!”
没想到孟善也不糊涂,一下就猜出了下毒的人是罗川乌,目的就是拉孟家下水,陪罗家一块顶“谋反”的大缸。何当归取出里襟藏着的药瓶,眸似一泓秋水,不急不躁地说:“公公容禀,罗川乌是个制毒高手,擅长下连环毒,然后分段做解药。如果这一瓶只是临时解药,那吃了也没大用,缓解了一时疼痛,却加深毒性,所以吃前要慎重斟酌。”
孟善大惊:“罗川乌竟然如此阴险!这该如何是好?”
何当归先抑后扬,又说道:“媳妇只说有这种可能性,具体情况还不明了,现在最好找一个擅长解毒的大夫,为婆婆诊脉后再说。”她倒是想直接举荐自己,可她也没有十分把握治好苏夫人。孟善当朝老臣,权贵人物,或者他认识什么厉害的、强她百倍的解毒高手呢。她还是先别出头了,做人要谦虚,不能自大。
孟善又愁了:“擅长解毒的大夫?太医院里有二十多个御医,谁知哪个会解毒,都是些不中用的老夫子。”
默不作声的段晓楼突然开了口:“世伯莫着急,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孟善忙问。涉及到他爱妻之安危,孟善的心绪烦乱,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也不曾想一想,何当归巴巴的亲自来送药,可不就是来瞧苏夫人的么。
段晓楼一扬下巴,遥点着何当归,眸光黑得叫人心悸。他用叹息似的口吻说:“她,是这世上最高明的大夫,世伯一试便知。”
何当归垂下一双眼帘,终于说出来意:“公公,我想瞧瞧婆婆,若我不行,公公再找更好的大夫来。”
孟善有何不允,当下就让丫鬟引何当归去内堂。
等她进去了之后,主客二人寂然用茶。这时候,孟善也瞧出来,自从七儿媳出现那一刻起,段晓楼的态度就不大对劲,孟善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紧声问:“世侄你提到的心仪之女子,莫非,莫非是她?”
先前饮茶时,段晓楼说孟府中有一女子,萦系他怀,愿用“玄武匙”为聘求娶那名女子。当时,孟善以为段晓楼看中了他三名女儿中的一个,为难地回答道,大女儿二女儿都以有了婚约,虽然对方没有世侄这般的人材品貌和家世,但婚姻之约贵在守信,不能轻易易改,如今只有一个小女儿年方十三,待字闺中,不知世侄意下如何?段晓楼一笑,然后用话岔开,说以后再议这件事。
现在见段晓楼大异寻常的神情,还有那专注而深沉的目光,只盯着何当归的小脸瞧个没完,没有一丝避讳;何当归则是一眼不看段晓楼,一双小巧的耳朵一片酡红。这不能不让孟善疑心。
段晓楼放下茶盏,不回答孟善的问题,反而说:“圣上请波斯第一巧匠大节栗打了一把玄铁天锁,制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把钥匙,天锁制好之后,图纸立刻被焚毁,除了集合四把钥匙之外,就连大节栗本人都无法开锁。孟世伯你手里有青龙白虎,小侄有玄武,至于朱雀,原本收在国师齐经那里,现在想必落到天机子手中。天锁后面的冰库里存放着的东西,世伯,难道从未动过心?”
听到这里,孟善认为段晓楼是皇帝派来,试探自己的。于是孟善敛容道:“老夫位极人臣,一心效忠皇上,手握两把钥匙,老夫诚惶诚恐,决不敢起别的念头。”
段晓楼笑一笑,用极轻的声音说:“世伯快别误会,‘玄武匙’对我而言不过是件死物,我留着它无用,纵使活一百年两百年,也不过是个孤独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个女子能让我快活,我想用那件死物,跟世伯交换一个活人。假如世伯肯成全,小侄愿带着她离开京城十年,等天下大定之后再回归故居。”
“什么人?”孟善两道浓眉皱起。
段晓楼双眼懒散地眯成细长状,黑眸专注地盯着对桌上一只汝窑茶盏,那是何当归刚刚用过的茶盏。一把轻柔的嗓音在室内回荡,轻如一阵风,耳力向来好的孟善,几乎没能捕捉到那些震撼人心的言辞。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是我心头的云彩,多少次我已经放手了,也已经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了,然而再抬头看天时,不知什么缘故,那片云彩竟又飘回来了,还是不远不近地悬在我头顶,心上。如此往复几年,从未间断过。”
段晓楼顿了顿,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些年我效命于锦衣卫,做了不少事,杀过人,也救过人,经过世间极致的富贵荣华,也在玄妙的神功中几近勘破生死之境;于官场之上,我二十余岁袭了爵位,有幸与世伯比肩,也算达到了顶峰。然而每天闲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心里一遍遍想的只有那个人,只有她的容颜。”
“请明说吧,她究竟是谁?”孟善再次问道。
段晓楼从茶盏看向孟善,目中满是恳求的神色,缓缓道:“自今而后,我不想再过问天下大势,愿于乱世将起之前,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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