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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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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将手中的小铜炉递给她,微笑道:“当然要走了,他们虽然跟不上来了,可未必就是回去了,说不定还在半路上剪道呢。”

如此又行了三十里地,何当归认得孟瑄的那座别院的位置,是在扬州城外,城东的护城河外,毗邻有近二三十座大小宅子,往日孟瑄人不在扬州,她和青儿都是过别院而不入,心中也挺好奇孟瑄的别院到底什么样,为什么一切都妥帖精细,独独缺门上一块牌匾。这一次,何当归终于可以自己进去一探究竟了。

在一群宅院和别院之中拐拐绕绕,轿夫们依着何当归指的路,将轿子停在了一座白墙绿瓦的院墙外。何当归整理了面纱和衣袂,下轿后让柳穗从行李中取了五两碎银,分着散给轿夫和挑夫,他们纷纷摆手说已经收过雇主银子了,何当归仍叫柳穗将银子给他们,说是赏钱,于是他们欣然收下,抬着空轿子和扁担走了。

待他们几个一走远,柳穗立刻焦急道:“小姐你打手势不让婢子说话,婢子就一直憋着,可是,您怎么不让他们把咱们送进去呢,这一大堆行李箱笼,还有老爷少爷的两件行李,少说也有三百斤,咱们两人就是牛,也拖不进门去啊,婢子可没力气做这样的活路啊,小姐开恩!”

何当归笑觑她一眼,皱眉笑道:“半路上才觉得你精细,怎么这会子又笨起来,那几个都是孟老爷叫的短工,又不是家养的奴才,他们拿咱们的赏钱,自然也能去拿别人的赏钱。刚刚那两个半路插花的怪人,他们未必见得是真走了,你想啊,他们十两银子买你一句话,这是什么手笔,十两银子都够五个小户人家过一年的了。听他们口气像是底下人,可出手一点儿也不小气啊。”

“哪又怎么样?”柳穗一开始不解,然后突然想起一事,掩口惊呼道,“不好啊!不好不好!”她瞪眼看何当归说,“咱们开始上路时报过了住址,是……你的家罗府!不好啊小姐,你说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原地等着咱们回去,然后遇上那几名轿夫,再花银子买问咱们的消息?”

“所以说啊,”何当归微笑,“咱们不能停在自家别院外面,否则他们万一不怕麻烦来赏玩,跟咱们撞在一处了怎么办。咱们的宅子在前面,从这儿数,再往前四栋左拐就是咱们真正要去的地方了。柳穗你去那里叫人来抬行李,不用说我来了,他们不认得我,只需抱上孟三公子的名号,说他有两件行李捎带,说你是他在外面买的丫头,他们自然会派人来帮忙挑行李。”

柳穗还是没明白过来,犹疑地说:“可是小姐啊,你不怕那些轿夫将你住在罗东府的事给讲出去?我听刚刚那个太监二人组的话里意思,会不会是长孙殿下……他现在人就在扬州,来玩儿或者来干什么,身边儿缺个服侍的,因此就在大街上抓壮丁抓到了你。要真是这样,您可未必有好运能逃得掉,你不知道,那些太监都很执着的,比男人有毅力多了。”

何当归眨巴两下眼睛说:“怕什么,就算他们买得一个‘鸿沛大道罗东府’的地名儿,区区两名下人,也不可能投递帖子上门‘验货’,最多就是守在后角门上再跟罗府下人买个口信儿。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花上一通银子,最后就只得买一个模模糊糊的‘我家小姐是府里一等一的美人花’的消息。日后仰仗贵人之权势来下聘、讨人,也不干我什么事,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

“嗯?”柳穗天真地问,“小姐,您不是家里的‘美人花’吗?”

何当归顺一顺耳际的碎发,在面纱下笑道:“傻丫头你真能忘事儿呀,忘了你在半路上喊我什么了?二小姐的蟑螂,不记得了?”见柳穗总算有点了悟的意思,她催促道,“快喊人来挑行李,这里不是个站处,待会儿该有这个院子里的人察看了。去吧,往前跑第四栋,莫数错了,敲开后门就行,别说我到了,只让他们将我当成一同买回的丫头就行。”再这样嘱咐了一番,她就静等柳穗喊人过来了。

待柳穗跑得无人了之后,她就听见身后有个轻笑声,慢慢道:“女人不坏,男人不爱,真是一点儿不错。何小姐,没想到你这么阴险,这可是移祸江东啊。”

☆、第420章 轻佻的人是谁

何当归闻言倏地回头,口中叫嚣道:“你给我种了什么古怪东西在身上?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致令阁下初次见面就出手教训?”

她的后方站着一名雪服洒然的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他眯眼一笑,歪头道:“上次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我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姑娘的。”此人一双凤目神采粲然,年约二十六七上下,却很有童心地叼了一串扬州独有的野花穗子“糖葫芦串”,再配上一副戏谑亲善的表情,倒很像柏炀柏摘下面具时给人的感觉。

不过何当归深知道,此人跟柏炀柏最大的区别就是,柏炀柏没有一点儿野心,除了追求长生不老,就是个亲善的老小子。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来头,又带着什么样的使命穿梭游走在朝野与山野之间,在幻梦中听他的口吻,他跟朱权也只是合作关系,并不隶属于伍樱阁,而且他还敢出手挑衅过朱权一次呢,上次朱权发病扯坏她的小像时。不过,她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这是一名有野望的男子,他连有可能问鼎帝位的朱权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其志不小啊。

没错,他就是天机子齐玄余,到目前为止,对何当归而言最为神秘的一名男子,每次想到这个人,她眼前就仿似蒙了一层纱雾,怎么都看不分明的一个人,会让她产生不安的感觉。她不明白的是,齐玄余的医术传承,以及另一个鬼魂齐玄余的目的,那个鬼魂齐玄余告诉她那么多不可泄露的天机,又为朱权说项,她当时义愤推拒。可等她想再找他问清楚一些事的时候,在幻梦中住了一年都见不到他,让她的迷惘一天天与日俱增。

何当归一直光看不说话,将眼前的年轻道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寸寸像刀割一样地瞧过去,本来这样一个人,搭眼儿一瞧就是个很能唬住人的得道半仙,很悲世悯人的那种。可想起了罗白前的遭遇,她警惕地退后两步,并将柳穗给她取出遮冬天太阳的油纸伞横在胸前,充当防御兵器。

齐玄余见她这样,亦缓缓倒退两步,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的一面,并提醒她说:“何小姐你别怕,我是个出家人,从不作伥为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城外小径相逢,并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何当归经他提醒,意会过来,他指的是在她重生之前,也就是这具身体里“本来的她”死之前,他曾在罗府施以援手,送过她衣服鞋子,问候过那只没人管的小弃猫。可现在,她偏偏不想开口道这声谢,于是偏头哼道:“我大概知道阁下说的是三年前的一桩旧事,好像和假山还有换衣服有关,不过阁下可能不知道,我曾撞过一回头,从前的事记不得多少了……我现在最有印象的,便是几日前在城郊,有个蒙面人曾给我留了个会开口叫曰‘假的!假的!’的红点儿,而那个蒙面人和你的声音一样。”

齐玄余愣住了,不可置信地问:“你真认得我?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何当归倨傲地点头道:“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也对你的侧脸有些印象,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眼前的重点是,阁下要不将那颗钻进我身体里的小红点吸出来,我就不同你善罢甘休。”

“哦?何小姐有什么高见?”齐玄余的震惊之色褪去,转而笑道,“你能拿我怎样?我倒是好奇得很。”

何当归平静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两人默默对着站立了一会儿,然后齐玄余率先开口问:“你,真的还记得三年前假山后发生的事?其实我……印象已有些模糊了,你能否讲给我听一听,那次在罗府的事。”

何当归下颌高昂,慢吞吞地说:“行啊,我还能背出你说过的那些话呢,不过在我讲之前,你需先将上次给我点的那个叫‘琊’的怪东西取走,我知道那个根本就不是守宫砂,那是个活东西,能吸附肌肤,在肌肤上游走,还能跑到别人身上去。”

齐玄余点头一笑并向她走过来,口中应着:“好啊,我帮你取出来,没想到‘琊’也有不受欢迎的一天,唉。”

“站住!”何当归冷声喝道,“别靠得那么近,我不相信你,你看上去很像一名邪道士。”她知道,齐玄余从来还没正式自报过家门,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知道”他就是天机子齐玄余。既然不知道他是那么高贵的大人物,她当然就可以随便对他无礼,将心中的真实看法说出来了。

齐玄余止了步,无奈地说:“那你想怎样?你让我取回‘琊’,又不肯让我接近,那小道怎么能办到?小道满身正气凛然,哪里像个邪道士了?”说着负手而立,似乎想展示点儿仙风道骨出来,可他的嘴里还叼着糖葫芦串呢,真是不伦不类。

何当归心道,说你邪道士都是口下留情了,你分明就是个妖道,大妖人,鬼魂妖人。沉吟一下,她强硬地说:“你先说清楚取出此物的过程,每一个步骤都要说清楚,待我研究无误后,你跟我到那边的院子里去,我要找到十名以上的目击证人,你才能走近帮我取。在此之前,你若是敢多走近一步,我就立刻发动我的秘密武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齐玄余闻言一晒,歪头道:“小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姑娘你,你确定要在众人面前取走此物吗?唉,小道静心修行二十余载,早就无心尘务,你确定要将小道拖进这滩浑水中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当归察言观色,疑惑地问,“那个红点儿要怎么取出来?它之前呆在我的左臂上,后来跑到了另一人的眉心,过一会儿又到了我的右臂上,最后又有小半日工夫,它变成了我眉心的朱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无踪了,到现在还没再见着呢。”

齐玄余闻言,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你……”他用拂尘遥点一下何当归,噙着草棒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哈哈,哈哈哈……”

何当归心中一阵着恼,僵着脖子等此人笑完了,方再问:“红点儿怎么取出来,你究竟有何目的,要对我做这种事,别以为我弱质女流,就当我是好欺负的。一旦我认真起来,大家都是头破血流的下场,你若有疑问,尽可一试。”

齐玄余弯腰捂肚地站起来,摆摆手说:“不用试了,不管真假小道都没兴趣跟你一个小女子斗法,赢了你也不光彩。”说到这里,他的清流凤目忽而流动出点儿妖冶的异芒,压低声音问:“何小姐,你真没再在自己身上找过?你确定自己身上没了那红点儿?小道要是你,就去浴池里沐浴,顺便再好好找一找,肯定会有惊喜。”

“就当我没细看,就当它还在我身上某个地方,”何当归压抑住火气,蹙眉问,“那我该怎么将那物什弄走?盼详告。”

齐玄余面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叹气道:“是这样,鉴于那枚‘琊’现在所处的位置特殊,小道实在不便为你接引,可要是让第三人接引,你若是选中个丫鬟之类的女子,小道还可勉力为之,再从那丫鬟的身上接引走;可你若是选的是一名男子,那样的事,小道是断断难办到的。到那时,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小道也帮不了你们的忙,一旦小道不尽快接引走,那‘琊’又要在你和他的身上来回飘移了。不过,小道还是劝你三思,‘琊’其实是个妙物,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寻常人抱着一箱金子来买,小道也未必给他一滴呢。”

何当归听得如坠云雾,冷冷道:“接引的方法是什么,请道长你明示,只要合适,我可以让丫鬟做这个中间人。”加上一个第三人从中传递也好,否则她一跟齐玄余挨边儿就心里发毛。

“你身上的‘琊’是怎么转移的?我倒要请教一句。”

她瞪眼,她的怎么转移的?难道说?

齐玄余唇畔带笑,将口中的糖葫芦串取出来,随手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而后左手缓缓抬起,往自己的鼻息间接近,同时双目一瞬不瞬地直盯着何当归瞧,生怕她没看清楚这一幕似的。接近,接近,最后薄唇微启,含住了他自己的手背,专注地允吸了一会儿才拿开,将留着胭脂红唇印的手背亮给何当归看,并明示道:“这个得用口吸出来,而且异性之间吸出的成功机会更大,何小姐你就算找尊丫鬟来代劳也不一定有用。怎么样?你还想让小道帮忙吗?还要叫上一群人来围观吗?”

结合自己两次的经历,何当归不得不相信,事情还真得这么处理。她想了想,酷酷道:“我知道了,帮忙自然少不了你,不过我会请一人做中间人。事不宜迟,就在明日吧,望勿推辞,这可是你惹下的麻烦。”

“好啊,我无所谓,”齐玄余挠挠脸笑道,“我拭目以待,看看谁有幸做那名中间人,我还想看,何小姐你的‘琊’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面上的涎笑让何当归一阵反感,几步退到行李后,别开了脸说:“道长你不是自诩世外逍遥人么,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的扮相倒是没有问题,可能还比大多数人好一些,可你的表情太轻佻太肤浅了,活似我在半路上遇着的一个公公。这样的表情可糊弄不了多少人,你失态了,道长。”

齐玄余抓一抓眉头,嘿然道:“小道平时也没那么热情,可这次二赴扬州,就碰到了老朋友,小道这是开心的。对了,你在这儿等谁呢,怎么一直不见人来?”

何当归也觉得柳穗来得太慢了,几句话的工夫,说明白了就该来庄丁了呀,怎么用了这么久,柳穗不是个伶俐人么。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几个箱笼,心道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物什,钦天监监正齐玄余也不至于当小贼吧。于是便不再理他,转身拂袖而走,要亲去刚刚指给柳穗的那个后门察看情况。齐玄余似乎脸上痒,只顾着抓自己的眉尖,也未在意她说走就走的无礼。

绕过两三道墙去,何当归大概明白柳穗怎么去了那么久了——她好像给柳穗指错了路了!

在原地四处观望了一会儿,还不算路痴的她弄清楚了一件事,自己上次来这片儿郊游与闲逛,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听说这里是新兴的“金屋藏娇富人区”,没想到才一段时间没来,就新盖起了这么多楼院,将原本的空地都给占了,大多属于半路插队的建筑物。这么一来,自己给柳穗指的从行李处往西数第四栋,岂不就变成了……

她默默地数过去,然后在心中哀叹一声,果然是,居然是,很倒霉地摊上是常诺的“昕园”。估摸着,齐玄余也是住在这里吧,真晦气啊,她亲口将柳穗给遣到“昕园”里去了吗?

此时,天上忽而有异声阵阵,她抬头凝目望了一眼,而后倏然睁圆了双眼。那个东西不是……糟了!齐玄余他!

何当归连忙转身往回跑,一口气跑到行李边上,喘气告罪道:“道长啊,这次要换我轻佻上一回了,嗯,事出无奈,请你莫怪呀。”

☆、第421章 丫的喜闻乐见

“嗯?”齐玄余正斜倚在身后的围墙上发呆,他挠了挠脑门,奇怪地问,“何小姐你在说什么?谁轻佻了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何当归摘下面纱缓缓走近,抬手就将面纱往他的脸上抽,抽了两下才停下来,匆匆说:“我不够高,你矮一下身子,或者蹲下来,愣着干什么?快啊!”她一嗓子喝道。这等妖道,她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可那种尖芒蜂非常厉害,动辄就蛰死一个大活人。齐玄余受难她虽然喜闻乐见,可是她着急让他帮忙治那个“琊”呢!

齐玄余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或者被她急切的情绪感染了,竟都没多问一句为什么,就一撩道袍前摆蹲下来,然后半仰着头,看着她手中的面纱问:“姑娘你就拿这个来教训小道吗?小道的拂尘还比这个劲儿大点,你要不要借来用用?”

何当归只不说话,兜头盖脸地往他的头上面门上狠狠挥动面纱,直有泄愤之势。事实上,她对这名道士的不满的确很多,第一他将她的前世秘密都挖出来了还乱讲,第二他没事吃饱了撑的往她胳膊上点朱砂,第三他老爹齐经在京城偷窥青儿总觉得不怀好意……

于是乎,她下手更重了更毒辣了,直有将近日所有的不快都抽到此妖道头上的意思,作为一只出气筒,妖道的头真是再合适不过。啪!

妖道头上的那一支“糖葫芦串”花穗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抽成了两半。何当归的手顿一下,其实本来已经可以停下来了,可她坏心眼地想到,呵呵,他的头上还沾着好多花粉呢,花粉也很容易吸引尖芒蜂的注意,自己这可是为了救人、救人啊。齐道士,你得感激我才行,反正我又没内力了,抽人也不疼。

于是乎,她手中的一条面纱挥舞的像条小鞭子,虽然对齐玄余没造成什么损害,可那物什屡屡光顾他的眼皮,还是很令人不快的。齐玄余抱怨道:“就算我识破了你要谋害你二姐的事,你也不用这么对待我吧,就算要杀人灭口,你也拿把小刀给我个痛快吧,这样抽来抽去的顶什么事,还是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拿我的头出气?”

何当归被说中心事,冷哼一声,手下不停,道:“切,谋害我二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害了她?”

“两只耳朵,”齐玄余道,“同时听见的,你一定心虚了吧,你怕不怕我去罗府告你一状?我可是那里的贵客,我说的话断无人怀疑,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何当归浑不在意地说:“等我抽完以后你尽可去,说不定我回了家,老太君还要给我表功呢。”嫁给皇太孙可是罗白琼一伙的终极梦想。

“抽完以后?”齐玄余感到纳闷,因面巾迎面落下而眯眼,“你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抽我?我哪里开罪……”

不等他说完,何当归仰头望天,见那一群乌压压黑麻麻的东西飞下来了,而且果然是在往这边飞,她当下就丢了丝巾,转身奔逃到墙角,抱头蹲下,脸埋在双膝之间。耳边只听得“嗡嗡嗡”的恼人噪声,近距离地听非常糟乱,连齐玄余的惊呼声都给掩盖住了,这声音,就是“尖芒蜂”成群结队时,成千上万只翅膀一同震动的声音,可以说是一道死亡的号角。

她记得小时候在乡间,就常常见到有人贪嘴吃甜甜的“糖葫芦串”花,然后召来一群“尖芒蜂”,在有毒而猛烈的尖刺攻袭下,就算壮年大汉都撑不到赤脚大夫去看诊就咽了气。而齐玄余这种人物自然比普通的乡间大汉有机变,还会飞,可天空小部分是人的领域,大部分还是长翅膀的鸟虫的领域,要是齐玄余真的沾了很多糖葫芦花粉和香气的话,那他非得狠狠挨上两扎不可。

最奇特的是,糖葫芦长在地上不引尖芒蜂,摘了放手中不引尖芒蜂,惟有含在口中,让唾液沾过,也格外吸引尖芒蜂,隔着十几里地都能将附近的尖芒蜂召来。大自然何其神奇,今天要不是她,齐玄余的小命休矣。她一见他就救他的命,可他见着了她却害她,她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很高尚的以德报怨?

等那一阵“嗡嗡嗡”的噪音退却之后,她出来察看,发现齐玄余的脸上肿了四五个大包,都是让尖芒蜂给蛰出来的。她奇怪地问:“我都给你清理干净了,怎么尖芒蜂还咬你的脸?”不等他答话,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啊!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曾用糖葫芦蹭过脸,而你又对糖葫芦有刺痒反应,将花粉挠开搽匀,才吸引了尖芒蜂的注意,它们嗅感很敏锐的。唉,大概命里注定你有此一劫,我也帮不了你,看道长你一副高人样,你今天出门没给自己占一卦吗?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齐玄余黑着脸问一句:“既然你知道有蜜蜂来采花蜜,直接让我脱衣罩上头不就完了吗,为何逮住我的脸抽个不停?”

何当归耐心解释道:“道长你有所不知,有道是,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我们扬州地面儿的花草和蜜蜂也是很有地方特色的。连尖芒蜂也比你们京城的有骨气,人家赶了十几里路举家飞过来,只为吃一朵糖葫芦串的花蜜,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你也该试着理解它们对于沾了唾液的糖葫芦的执着,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正好顺便买个教训,以后别再路边揪了花草就往嘴里送了,你都老大不小了扮什么可爱,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取出‘琊’,道长大师?”

“……”齐玄余只觉得满脸刺痛难当,伴有奇痒,比被十只大脚蚊子叮过还难受,又不能用手抓,他满心恼火地问,“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怎知道我是京城人氏而不是本地人?我的扬州话说的有问题吗?”

何当归微怔,自己说漏嘴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她毫不留情地说:“道长您的扬州话是我听过最难听的蹩脚扬州话,夹杂着京城口音,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尖芒蜂的蛰包出奇的赖毒,得立马将脸搁进冰水里冰着,同时,被蛰过的人又不宜挪动,否则你痒的地方将不只一张脸。唉,你说矛盾不矛盾,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长要去哪儿找冰水呢?”

“……”满脸包的齐玄余瞪她,“死丫头你故意整我,你为何不早提醒我有蜜蜂?”

“出家人也爆粗口吗,小女子算长见识了,我不顾危险特意跑回来救你,末了就得一个‘死丫头’作谢礼,这可真叫人寒心呀。你若不信我,下次拿一个面口袋套头上,再嚼一个糖葫芦串玩儿,试试能否阻挡尖芒蜂的利刺,就知道我有无尽心救你了,呵呵。”天机子被尖芒蜂蛰肿了脸,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何当归慢腾腾地弯腰翻行李,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应急药物给他用用,不过既然他不像领情的样子,那她没什么热乎劲儿,找的也不大经心,边找边埋头道:“所以说,做人就得留点儿后路,你平时自以为比别人高一等,欺压了别人图个开心,等到你栽了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你了。看你也像是读过周易会算卦的人,难道不知道物极必反,荣极必衰的道理……呵呵,这次阁下可真够衰的,看来扬州与你的八字不合,往后还是少来为妙,路过扬州界碑都莫要……”

“咚!”

伴着一声闷响,她找东西的动作一停,回头去看,呵,看样这齐玄余的肌肤对花粉和蜂毒都异常敏感,中毒反应也比常人来得迅猛。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怎么处理这厮好呢,她可跟他结了好大的梁子呢,这厮莫不是曾经筹划过谋害她,还修改过她命盘的那个人?

咦?这么一想的确有可能!他是继柏炀柏之后第一有能耐且有动机办成此事的人。为了不让朱权迷恋小妖女,误了他们的大事,他就穿上巫师黑袍,在半夜三更的小黑屋,用邪恶的黑道术,篡改了她一名无辜少女的可怜的命盘……

“小姐!小姐!”柳穗远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挑行李的人来了!你先过去吧,这里让我来就行了!”

何当归诧异地问:“是从我给你指的那一家找来的人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柳穗跑近笑道:“遇着一个老乡,多扯了两句,才发现他是我小姨的外侄子,我的远房表兄呢,不知不觉就多聊了两句——咦?地上那不是我家姑爷吗?!”

☆、第422章 谁最四处留情

何当归闻言大吃一惊,双目圆睁了问:“这厮是你家姑爷?你是说,他是凌家的姑爷?他叫什么名字?难道他是凌小姐的……相公?”这可奇了怪了,凌妙艺凌小姐究竟招惹了多少男子,继段晓楼和廖之远之后,又冒出一代邪恶道士齐玄余?她也太四处留情了吧,真是让人叹服……

(→_→话说,菇凉你自己不用检讨一下吗?掰着手指数,你的桃花比她如何?@_@嗯?伦家?伦家就只有孟瑄一人而已呀,而且他还左拥右抱了好几个,害伦家就只能分得他完整的心和部分的身……t_t幽怨地戳手指……→_→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丫了,鉴定完毕。)

柳穗跑得双颊微红,喘着气,绕着齐玄余走了半圈儿,解释道:“这一位是齐公子,我也不知他叫什么,不过他多年前曾对我家大小姐生情,每日里隔着墙弹琴,我家大小姐一荡秋千和唱歌儿,他就在外面弹琴吟诗,风雅得不得了呢。我们这些当丫鬟的,都喜欢去后巷听他弹琴,因有人问过他姓‘齐’,所以我们私底下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齐姑爷’,渐渐就全都这么叫他了。”

何当归蹙眉反应了一会儿,有点儿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了,挑眉问道:“你说的是凌家大小姐凌妙春?可她不是高绝高大人的亡妻吗?听说高大人娶过门了才发现娶的是二小姐凌妙祺,而大小姐早就在火灾中亡故,高大人心生叛逆,成亲第二日就在高府设灵堂,并在灵堂上跟凌大小姐的牌位拜堂成亲,有没有这回事?”

柳穗讶异道:“没想到您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没错,当时高老爷和我家老爷合力瞒了大小姐的死,半哄半骗地绕着姑爷娶了二小姐,事后他们也有愧疚之心,就默许了大小姐的牌位嫁进高家,摆到高家祠堂里去。而二小姐也一下子从正室跌落成续弦,在婚书上都特意改过来了呢,把她气了个仰倒。她一不自在,我们凌家的大夫人就不自在,连带整个凌家没有一个人自在,真真叫一个祸害人呀。”

何当归更奇了:“既然能得高大人那种木头倾心相许,凌大小姐还同时爱两个不成?”此时,齐玄余的蜂毒之症愈发严重,脸渐渐肿高了,几个大包连成一片。

柳穗考虑着摇摇头:“没有吧,我猜大小姐到死都没跟这齐公子见过面呢,只是琴歌隔着墙相喝了几个月,而且每次都是大小姐唱着唱着,一听墙外有琴声,又明白弹琴者是个男子,就立刻掩口进屋去了。小姐您别瞧我们三小姐疯如野马,我家大小姐可跟她完全不同呢,大小姐打从出生到遇难,几乎都没出过凌府大门,是一位恪守礼节的真正大家闺秀。”

何当归撇嘴:“那你们全都‘齐姑爷’‘齐姑爷’的乱叫,岂不损了凌大小姐的闺誉,明明两者之间什么都没有,被你们这一传,弄得好似才子佳人的桥段似的。万一传到高大人的耳中,他岂不憋屈得慌,一张扑克脸就更方整了。喂,柳穗,你家大小姐很美吗?比你家三小姐如何?”

“美倒不是极美,她长得随我家老爷,不随二夫人,因此五官比较硬气,不像三小姐那么秀美,”柳穗一边埋头研究满脸包的齐玄余,一边答道,“不过她的声音很清甜,就像清泉滴在石头上一样好听,就像……唔,大小姐的声音跟你很像呢,她是秋山里的清泉,你是雪山顶的冷泉,质感是一样的,只是说话的语气有区别。”顿了顿,她又说,“当时我们都管这公子叫姑爷,不是坏心编排大小姐,而是大家都被这齐公子的深情感动了。”

“哦?此话怎讲?”何当归全然不顾齐玄余的境况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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