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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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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他可能还在罗府住,可以找他借钱,于是就守在角门观望。
结果没望到常诺或常言常语,却看到了何当归的那个壮头壮脑的手下何当游,跟踪了他半日,窥得了不少秘密,虽然不解其意,可也觉得是一些鬼祟勾当。凌妙艺从前听罗白琼谈过,何当归在罗府的处境不好,跟琼母孙氏是互成犄角、两足鼎立的天生仇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凌妙艺找上了孙氏的爪牙,说愿意出面揭发何当归的罪行,要求二百两银子作为报酬,保证一次就让何当归在罗府无法立足,这才被孙氏当成一张王牌打出来。
……常言常语?何当归发了愣。
……常诺?何当归继续发愣,呆愣愣地走出祠堂,消化着这一不同寻常的信息。
她不知道什么“常言常语”,可是却目睹那个不知叫风言还是风语的小厮,在角门上递给凌妙艺一个包袱。事后,风言风语非常着急地找上她,缠着她保守秘密,还让她发誓不把此事说出去,也不要跟“危险人物”凌妙艺讲话……
原来如此!
何当归微微笑了,风扬的面具下面,就是常诺——两年后名满京师的武状元,京城常府公子,常遇春嫡孙。现在回想起来,前世柏炀柏曾多次提到常诺这个名字,仿佛跟此人的私交不错。原来,朱权招揽到的旷世英才,就是常诺。这也难怪,他们都是自小就生活于京城的权贵圈中,有大把的时间去相知相恋么,呵呵。
这条消息真是令人愉悦,常家三代都是保皇派,跟孟家一样受朱元璋重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孟家为老朱家守着边疆,常家为老朱家守着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京卫军有半数以上都掌握在常诺老豆的手中,难怪常诺手眼通天,想虐何阜那种京卫指挥使司知事的小官儿,虐他没商量。要是朱元璋知道,京城最快的一把青锋剑,剑柄就握在他的第十七个儿子朱权手中,不知吾皇陛下今晚还能睡得着觉吗?
何当归一边走一边笑,心中对凌妙艺的到访生出一点感激,这可真是有如天助,原来上天遣来凌妙艺,受益对象不是孙湄娘,而是自己。罗白及走在何当归身旁,听到她泠泠的笑声,不知她在笑什么,可心下还是松了口气,还会笑就好,总比笑不出声要好。
罗白及让身后随着他们的家丁缀得远一点,然后软声安慰何当归:“质问你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便不再问你为何要往罗家祖坟挂死老鼠,我知道,你做事总是有你的道理,也不会为了泄愤而去做无谓的事。可如今形式利彼不利己,我也没辙了,不知该怎么帮你才好,实在不行……咱们就私奔吧?”逃离这个令人厌恶的家。
“私奔?”何当归闻言心道,奔是要奔一回的,可跟你奔的人不是我啊,二哥哥。
侧头看到罗白及急火攻心,又倦得双目生出血丝的模样,她忍不住安慰道:“旁的事我也不方便讲太多,话我也不想讲得太满,毕竟世事变幻如棋,一招变局的情况也不鲜见,可是……”她附耳告诉罗白及,“这一次,我是岸上的垂钓者,孙氏才是水中鱼儿,只因她太肥,为了把这条大鱼拉出水面,我才不得不把鱼线放得长点。二哥哥,你不需担心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等着看戏吧。”
罗白及在她凑近说悄悄话的一瞬间就僵直了身体,暖如夏日晨风的幽香萦绕鼻端,不绝如缕。她软糯的耳语只传到了他的耳中,却没能立刻到达他的脑中。少顷,他才意会过她的意思来,失声道:“你放的鱼线……”语声倏而转低,“今晚发生的这一串事,全都是你布的局?可是,那忽明忽暗的天象乃是天数,你不可能预先知道,三妹妹,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何当归仰望夜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道:“你会知道的,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罗白及也不迫她讲出,回身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提盒,眼见经阁就到了,他把提盒交给何当归说:“这里面有大分量的清水点心和风干肉,你收藏在经阁隐秘处,足够吃三四天,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送新的进去。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丁被我买通,他们不会讲出去,但是看守经阁的人是二婶的心腹,我也不能通关,只能暂时让你受些委屈了。”
何当归感激道:“多谢,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晚上读书有夜宵吃真不错。不过不用三四天的分量,我今晚吃完,明天就轮到别人被关经阁了,干嘛给她留吃的。”
罗白及不解其意,想了想又问:“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桃夭院的人吗?小游和蝉衣他们肯定会急坏吧,一旦听说你被禁足经阁之后?而且,二婶子和丁熔家的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听说桃夭院众人今晚暴打丁熔家的,还把二婶子的手下都扔出院门,一旦你有什么不测……二婶子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说着这话,何当归已一脚踏入经阁的门槛,她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轻笑道:“把这么多人绑上我的战车,我当然要加倍努力的让孙氏一次死挺,不能再咸鱼翻身来找我们大家的麻烦。正是打定了主意孙氏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来秋后算账,我才会让桃夭院的大伙儿来了一个新年里的狂欢,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暴揍丁熔家的一顿,不过他们还是太含蓄了,居然让那老虔婆直着出门去了,真不给我争气。”
☆、第265章 素雅竹屋藏娇
门锁“啪嗒”一响,一扇朱红木门将二人分开。“”听得罗白及离开,何当归拎着食盒上了二楼,知道经阁没有床铺,打算择一蒲团,打坐调息到天亮,经脉中的外来真气至今还没炼化成自己的呢。她于此项上不大在行,一天只能收用到丹田一两滴,那感觉就像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衔了一粒又一粒,衔了一粒又一粒。
不得不承认,身为人造高手的她跟真正的高手差别就是这么大,而她跟仇人朱权也有着比这更大的差距,要向他复仇,无异于移山填海,没有毅力是不成的。
上了二楼,角落的阔背椅里静静坐着一人,何当归有料想过他可能会来跟自己私下见面,可乍一见他,心中还是略感不自在。她打了个招呼:“舟逝,如此深夜,你有何贵干?”
常诺折扇一收,叹气说:“是他让我来的,他让你去昕园伺候他,我跟你家老太君说过了,我妹妹请你去风家玩几天,她也同意了,只要令堂一回了罗家,交代清……她的罪行,罗家就能放你去风家做客,住多久都不是问题。”
“昕园?”何当归问,“风公子的那座城郊别院?不是说年前就要接我过去住吗?怎么直到今天二位才露面,让我等得好苦,公子你言而无信也就罢了,怎么爽约后都不遣人来给我送个信儿呢,你不是给我安排了保镖吗?”她将食盒摆在经案上,一盘一盘地往外端点心。
常诺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和气态度,怔愣一下,他致歉说:“对不起,前两日事忙,忘了这一节。你我分别那夜,我办完你交付的几件事,就收到王爷传信,要我在昕园中给他盖一座竹楼,请你在竹楼中下榻,那楼至今才建了一半,就延迟了来接你……”说到这里他觉得不对劲,刹住话头问,“你不生他的气吗,他方才在祠堂那样对你。”
“竹楼?”何当归端盘子的动作一顿,生出一点狐疑,“什么样的竹楼?”
常诺笑着形容道:“十丈十尺高的一座竹楼,通体的材质由碧绿的新竹充当,这还不是最新奇的,最新奇的是,那竹楼的扶栏和装饰皆由玉石雕成,绿玉和绿竹相映生辉,丫头你见了一定喜欢,清淡素雅,最合你住。”即使隔着一层面纱,也能感觉到她又惊又奇的表情,他以为她听后太开心了,于是进一步描述道,“楼有三层,一层有浴池,二层有寝房,三层有,摇篮,呃,是婴儿房,他说以后让你们的孩子就睡那里。寝房的床上方挂有一面水镜,也是他特殊要求,我当时就跟他说,镜子直对卧房,不合风水地利,也不利于睡眠,可他坚持要做成那样的摆设。”
何当归用帕子慢慢拭着手心中的冷汗,慢慢问:“我不过客居半月,你们如此破费给我盖新楼住,真叫我不安,我何德何能,有幸住进那样一座玉楼呢?”
常诺走到经案边坐下,自发地拣出一双竹筷夹点心吃,吃了一口惊讶道:“肉馅的!”又连试两种都是肉馅,鸡肉猪肉点心和羊肉饺子,再看提盒里面,还放着两盘镇江名产芝麻肉脯,常诺不由笑出了声,“你表哥真贴心,肉食最是顶饿,难为他那么短的工夫给你置办来这么多。”
何当归前世跟眼前的这名男子打过数次交道,主要是去为罗白前的小女儿罗石燕提亲,印象中的常诺是个非常正经严肃的人,一个笑脸都没见他露过。自从得知这位风公子就是那位常大将军,她觉得易容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帮人换脸,还能帮人换心。
她坐下夹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羊肉饺,只看不吃,诱人的香气隔着面纱透进来。她默然一刻,发问道:“何阜一家人的情况如何了?他的家资到手了吗?”
常诺边吃边往怀里掏,口中含混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添了一千多两,给你凑了个整数,两万四千两银子,就当为王爷之前的言行赔罪了,你就别气恼他的那些无礼了,我保证,以后他不会那样了。”
何当归不置可否,翻着那厚厚一叠银票,虽然其中的两万两都是外祖父的古董四珍当出去之后的银子,但她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权势真是个好东西,能带来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便捷和财富。她辛苦赚了三年才有一万五千两身家,如今手中翻动这一叠银票、田契和金劵,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财富已经跟罗府三房的北方产业相等了,等孙湄娘一完蛋,她就选择携款潜逃也不是不可以。
常诺又提起何阜家人的状况:“那厮一进大牢,他的两个小妾都跟家中下人私奔了,官府抄没家产后,他家里还剩一个六十老母,一个四岁女儿,还有他的姐姐姐夫也是常年跟着他住的,这些人的近况都是王爷讲给我听的。瞧吧,他对你真的很上心,连你继父家的境况都费心去了解,”常诺自觉有趣地逗她,“你跟王爷和好,我便把始末讲给你听。”
和好?何当归发出一声尖锐的笑,道:“我可不敢同他那等大人物置气,不管是翻脸还是‘和好’,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你讲吧,我当佐餐的笑料听了。”说着,她端了两盘点心,走到屏风后,边摘面纱边嘱咐,“我怕自己病中的样子吓到你,你不要靠近。”
常诺恍然记起上次分手时她就病着,自己还曾允诺带她去找齐玄余看病,可一忙起来就将此事忘得无影无踪了。他连忙道歉说:“我明夜就带齐玄余来给你看病,他妙手回春,定能让你康复如初。”
何当归倒真想会会那一位钦天监监正大人,就也没推拒看诊。她忽而想起,青儿曾说过,齐玄余的爹国师齐经曾不止一次地“偶然”出现在她的左右,有一次青儿差点被狂奔的马车撞上,千钧一发之刻被齐经给拉开了。当时受惊闭眼的青儿听得一个男声在头顶上响起,不禁满怀感动,以为是命运的邂逅,可睁眼的一瞬间就幻灭了,国师大人比她爹还年长二十岁。
既然齐玄余有卜算前世的本领,齐经定然更在行,他曾对青儿兴致盎然,是否是卜筮出了什么呢?毕竟,青儿一直把她自己当成是这世间独一份的存在,肆无忌惮地说着那些异世新奇词语,处处表现的特立独行,这些都可以当成她的身世的佐证。
齐经对青儿的研究,是纯属好奇,不带恶意,还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呢?下次见了青儿,一定要好好跟她讨论一下此事。
常诺望着屏风上那影影绰绰的纤细影子,笑道:“你听了肯定胃口大开,何阜的姐姐姐夫常年不事劳作,只靠何阜从你母亲处骗去的银子过活,他姐夫跟别人合伙开酒庄,却以地契需银子周转为名骗走合伙人两千两银子,而合伙人碍于何阜的嚣张跋扈不敢上门追债。正好何家这几年在京城的花用加一加,也是个两千两银子,我就一并收走这笔银子,当做是何阜原数偿还给你母亲的嫁资。如此,你们跟那混蛋就两清了。”
何当归小口咀嚼着鸡肉卷,两清?早着呢。
常诺继续说:“可是,何阜一坏事,那追债的人立刻就上门了,何家早已家徒四壁,就算把他们几人论斤论两的卖了,也买不到百两银子,何况是两千两。”
“吔?”何当归关怀地问,“那可如何是好呢?他们家的人向来不懂赚钱,只懂花钱,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住了四年多,不知有没有巴结上新的钱袋子,肯跟在他们身后毫无怨言地付账。”
“哪有那种好事,”常诺微笑,从白瓷尖嘴壶中斟出一盏清水,如品尝美酒一般细品着说,“唉,提起此事还真是大动恻隐之心,怪只怪何阜的姐夫与虎谋皮,找了一个那般没有人性的合伙人,又财迷心窍地骗走人家银子。如今人家老虎一发威,给何阜的老母、女儿、姐姐、姐夫四人种上北直隶流行的疫病病邪,大人就打跛一条腿,小娃娃就削去一只耳,让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城闹市行乞,什么时候讨到连本带息的三千两银子,什么时候才肯将他们脖颈上的铁锁解开。”
何当归蹙眉:“什么人如此狠毒,连小孩儿的耳朵也要,那合伙人是谁?”京城真是人才辈出的地方,还有这般讨债的法子,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就算想出还真是做不出。
常诺回思片刻,掰着手数道:“临安公主府管家的小舅子的堂弟的表外甥,哈,也算是一个有后台的人了。他的做法如此不义,又让下人日日牵着铁链,像遛狗一样拉着老少四人招摇过市,原本应该激起民愤,责骂他们的残暴行径。可是何阜一家住京城的这几年,不知京城的水有多深,水下有多少鳄鱼与蛟龙,一到了京城就以南方富豪名流自诩,横行街市,让附近一带百姓都深受其害。他们不知道,人家那些鳄鱼蛟龙只把他们的霸道行径当成看猴戏,真要跟他们认真,恐怕他们连人家一个喷嚏都承受不住。”
何当归用筷子拨弄着盘中餐,问:“这么说,何家是恶贯满盈,天怒人怨,落魄到如此凄惨地步都没人为他们抱不平喽?”
“是啊,没人同情他们,”常诺望向屏风上的影子,笑问,“清逸,你听后是不是很开心?你要想取这些人的性命,眼下是易如反掌,他们从地上和垃圾筐中捡食物吃,什么都往嘴里送,要是其中有一两个毒包子,也只能怪他们运道不佳。”
何当归问:“扬州跟京城也不远,他们有无可能讨饭讨到扬州来呢?几年不见,我都快忘记何老太长什么样了。”
☆、第266章 吓死登徒浪子
常诺诧异道:“你还想念何阜的母亲?莫非,当年她对你很好?”
何当归哑然笑了:“他们对左邻右舍都那样坏,怎会对我一个年幼的继女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听舟逝你形容得这样精彩,我只用听的实在不大过瘾,想着要是能从怡红院中喝茶,转头往楼下一看,就看到昔日故人为生计奔波,那才叫痛快呢。”
常诺闻言思忖着说道:“这也不难,我叫人贴补那个牵铁链的下人一些盘缠,让他带着那四人来扬州一游,等清逸你看够了再放他们回去。”
“那就多谢啦。”何当归望着屏风另一侧的影子笑了。
常诺不放心地嘱咐说:“你远远看几眼就罢了,他们可是带疫病的人,全身都红疹密布,甚是怖人。那种疫病已爆发了一冬,虽然不易传染,只有亲密接触才传染,可却极难治愈,连玄余都拿那种疫病没辙。”
“哦?”何当归歪头,“齐神医妙手回春,竟也对那疫病一筹莫展?”口中这样问着,她手下突然迅速地取出斗篷内衬中的小布包。还好,今天随手带上了她的妆匣,可以随时随地变装,否则被关在经阁,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常诺和朱权强行摘走面纱,露出她的“真面目”来。
常诺奇怪地看着屏风后一阵摇动的影子,不由自主地站起走近,问道:“清逸你怎么了?让我瞧瞧你病成什么样子了,也好回去跟玄余讨教下你的怪病。”
“你别过来,”何当归连忙喝止道,“我突然觉得热,正在脱衣纳凉,连鞋袜都脱掉了,你确定你要看吗,按照你的‘江湖规矩’,你岂不是要拿刀扎自己的脚。”见成功喝止了屏风那头的影子,何当归松一口气,背朝屏风开始化妆,同时腹诽道,常诺说的那种“江湖规矩”真的有人遵守吗?看到了女子的肌肤,就挥刀自残谢罪?世上男子通常都会选择顺手捡便宜,多收一个小妾吧。
她打开明晃晃的玻璃镜子,镜中映出一张“绝色倾城”的失血容颜,那些被面纱遮住的部位,“长”着大大小小红通通的痘痘,即使是这样贴近镜子瞧,都瞧不出一丝破绽。这个绝妙妆扮,是她在孙湄娘院子里藏身暗处,观赏众人举着铁锹锄头刨地的奇景时,突然萌生出的好主意。|全手打小说|原本她打算扮的病病殃殃,让朱权放松警惕,或生出点怜悯,给她一点转圜的时间,这一点时间对她非常的重要。
可是这样的计策,是基于常诺口中的深情朱权制定的,虽然她打心眼里不信此事,可还是想打张同情牌,搏一搏运气。反正她比朱权弱了几十倍,偶尔放低姿态,示弱于他也没什么丢脸的。然而,今天下午,听朱权对齐玄余提起她时那种时而漠然冷酷,时而又咬牙切齿的语气,根本和“深情”沾不上边。
再联想到那日他用幻梦操纵自己,欲行不轨之事的行径,何当归突然想到,朱权对女子的仪容要求非常高,女人不要说老了胖了丑了,就是不够整洁,不够清爽,都会被他深深嫌弃。那个时候在王府中,有不少姬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雪藏,还有几个人是到了面上多生油的年纪,加上饮食不当,洗脸的方法不对,以致面上生痘。痘痘又不是什么绝症,过些日子痊愈的可能性也很大,可朱权却将所有长痘的姬妾都送去小南府,再不跟她们相见。
何等悲哀,只是几颗痘,就葬送了那些女子的一生,一辈子被软禁,守活寡。何当归在宝芹阁蹲点儿看好戏时想到了这些,为那些女子叹息不值的同时,又忍不住掩口吃吃笑出声来。她跑到孙湄娘的梳妆台前,择了几样脂粉,给自己化了个惟妙惟肖的妆容,比照着罗白琼长痘长得最多时的那一张脸,把自己的清颜妆点得惨不忍睹。
想到好色的朱权贴上来揭她面纱,受到惊吓的表情,她就一边化妆一边笑。她的化妆手艺是从柏炀柏的易容术中精简提炼出来的,就跟一张假面差不多,即使上手摸都摸不出破绽,一定第一时间吓退朱权,从此都不敢再来扬州鬼混,哪怕他记起了上一世的美姬何嫔,也无法从她身上找到影子。
如今,听说朱权身边的“第一神医”齐玄余对北方盛行的疫病毫无办法,她立刻又想到了更好的主意,让朱权以后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只要她“得”过一回疫病,那么即使以后痊愈康复,朱权也不会再与她有什么亲密举止,他就是那样一个有洁癖又谨慎小心的人。
常诺缺少与女子打交道的经验,他看着屏风上影影绰绰微动的少女,担忧地说:“你生着病怎么还乱脱衣服,仔细着了凉又病上加病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寻几床棉被搭个地铺。”说着身形一展,从头顶的气窗羽箭一般射走了。
何当归心道,常诺如此单纯又热心肠的人,竟然被朱权蒙蔽,陪着朱权一起做着王霸皇权的美梦,到头也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一个朱权,毁坏了多少人的人生。
她的化妆手法很娴熟,只盏茶工夫就化好了一张长痘又长红疹,连手臂和胸口都长红疹的妆容,穿好衣服又戴好面纱,她开始考虑着收拾了孙湄娘之后,是继续留在罗府等京城的圣旨来传老太爷进宫,还是带着母亲脱离罗府,另辟蹊径去京城宝地捡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听起来很想是有人蹑手蹑脚地在接近这里,她正要起身察看情况,一个亮绿锦缎包裹的团子状物什已攀上了她的膝头。
“姑姑!姑姑!”
竹哥儿一边叫嚷着,一边攀着她的膝头爬,想要坐进她的怀里。
何当归叹口气,这小子三岁时十几斤,张臂让她抱,她见他白胖可爱就抱了。谁知这一抱就把他抱出了瘾,如今这小子七岁,吃得太好,像白面蒸馍一样蒸到了四十斤,还是成天要她抱。就算她是大力士,也不想成天抱着个四十斤的胖儿子啊。
手臂一揽,把团子揽上腿来,见这胖小子挂着一道鼻涕牛牛,她取出手绢,掩住他冻红的鼻尖,问:“你怎么找到经阁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竹哥儿擦净鼻涕,在她的怀里扭动如蚕,汲取她身上的暖意,转头看见小几上的点心,撒娇道:“姑姑,我要吃那个,你喂我吃喂我吃!”说着伸出短短的胳膊,环住何当归的腰身,幸福一笑,“姑姑你终于肯见我了,这几天看不见你,我连过年的卤煮全套和炸馓子都不想吃了,这两天饿得肚子老叫,就是不想吃饭。”
何当归也怀抱住他,调整他的坐姿,首次发现这小子的腰都赛过自己的腰粗了,照这样吃下去长下去,估计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大夫人赵氏的亲孙子……比起韦哥儿尖嘴猴腮、敏捷如猴的样子,竹哥儿实在圆滚过头了,小时候毫无差别的一对双胞子长成一猴一猪的两种形态,两相比较,她倒像是疼孩子的亲娘,董氏倒像是个刻薄后妈了。
“竹胖,你怎么进的经阁?”何当归喂他吃了块儿点心,又重复她的问题。“竹胖”是两人私下相处时的称呼,是何当归突发奇想给他起的乳名。
于是竹哥儿把他的冬夜历险记细细道来,怎么逃出桃夭院,怎么艰难辗转地寻到这里,怎么穿过狭小的地窗到达屋内,最后,他摊开白胖的手心,递给她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说是青姑姑的贴身丫鬟今天晚间送来的,反复说一定转交给她。
何当归打开字条,立刻皱了眉头:“字迹全都花了!一个字也看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呀!”竹哥儿傻笑地嚼着满嘴的点心,仰头看了一眼字条,略有抱歉地说,“字花了!一定是让我的手汗抓模糊了,对不起啊姑姑,我来这里的路上被好几只大猫拦路,那些猫壮大如虎,长得跟我一般高,我差一点儿就没命来见你了。”
何当归一直挂心着青儿和珍珠姐这些日子的情况,遣人去了两趟卢府,都找不到正主,据说卢府里面非常之乱,热闹得有如一群乡下人赶早集,何当归听后又疑惑又担忧。现在,好容易收到了一张指名交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三行蝇头小字,可是却被竹哥儿小胖手的手汗打湿了!
何当归气恼地看着被鸡肉卷噎得直翻白眼的竹小胖,有一种抓狂的冲动,她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倒霉儿子来!如此关键的一张字条,青儿的丫鬟怎么交给了这只小胖子!足月不见,珍珠姐她无恙吧?
何当归耐着性子问:“竹胖,这张字条你有没有给蝉衣和小游看过?你自己有没有看过?”见胖脸点头,说“我看了”,她欣喜道,“快,背给姑姑听听!”
竹哥儿继续抱歉:“对不起啊姑姑,我一路上受惊过度,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何当归看到竹哥儿胖脸上的一对狡黠的黑眼珠转出一轮精明的光,有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他这又是来的哪一出?
恰在此时,何当归听见外间有脚步声响起,于是立马捂住了竹哥儿蠕动的小嘴,扬声问:“对了,风公子,何阜如今被关押在牢中,他还不知道他家人的近况吧?”听得外间传来了一声闷哼作为回答,她忍不住开怀一笑,贝齿咬唇,慢慢道,“烦公子你找个好时候,把这些新闻透露给他,叫他有空给家里人唱声佛号。”
屏风外的那个男声优雅低沉,却不属于常诺:“好啊,乐意之至。”
☆、第267章 两人品尝心痛
彷如面前突然窜出了一条剧毒的蛇,何当归周身的血液骤然被冰封成一件冰衣,紧紧地贴附在身上,禁锢住她的心跳和呼吸——只因这个声音,是朱权的声音!
何当归深深吸气,缓缓吐出,戳一戳竹哥儿,对他比了一个手刀杀头的动作,又在他的手心里写了“静”、“藏”两个字,将之放在地上,然后整理了衣袂和面纱的带扣,再做一个深呼吸,才举步走出遮蔽视线的屏风。
真的是朱权,他是不带面具的,近在咫尺的,十九岁这一年的宁王朱权。他负手而立,侧对着她,整个人一柄出了鞘的青锋剑,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何当归对这种危险的朱权并不陌生,三年前,她揭穿他是一个私离封地的藩王时,他就对她动了冰冷的杀机。而现在她再回忆起来,前世的朱权至少有四次以上的这种类似情形,想要杀掉她这个众多秘密的掌握者,永除后患。可恨她居然还迟钝地想着怎么保养容颜,怎么吸引他的目光夺走他的注意力,她的脑子被兀鹰啄走了吗?
何当归作无知状,困惑地问:“公子何人?夜闯罗府经阁所为何事?”
朱权略转向她,凌厉的目光如刀,沉声发问:“何当归,你从何而来?你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对本王做那些事情?”
“本王?”何当归的眼神继续困惑迷茫,“风公子湛湛离去,公子你就出现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位非凡的大人物。莫非……公子你就是风公子口中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亦是三年前宁公子那一张面具下的本人?”
朱权不答她的话,负手绕着她走了个半圆,忽而出手如电,骤然掐住了她纤细的颈,略扣手指,她的雪颈就有了一道红痕。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溜出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音:“你说你是齐央宫的人,当时我还不信,可过后我深陷你罗织的幻梦中,每每不能自拔,我料想齐央宫的杂学包罗万象,有如此鬼魅的伎俩也不奇怪……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事?你是冲着宁王妃的位置来的吗?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何当归的呼吸被掐断,深知自己拼武力,对上朱权根本不够看,所以她也不去做徒劳的挣扎,一双手在水袖中握拳,反复默念心经,驱动经脉中的真气带来生机,弥补不能呼吸的窒息死机。朱权在讲什么鬼话,她罗织了什么幻梦?她觊觎宁王妃的位置?呸,她觊觎他的项上人头!
朱权恶狠狠地瞪着掌下那个不挣扎不哭叫也不求饶的少女,手下发狠用了一分真力,只一分就能置她于死地。她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悍不畏死吗?那就去死吧!他的双目凝上一层寒冰,只要这个女人死了,那缠绕他三年的梦梦醒醒、醒醒梦梦的幻梦就会全部消失,他又可以像从前一样了无牵绊了。
这样想着,他手下再加一分力,没错,就这样,一鼓作气杀了她。那些心情,那些感觉,全部都是梦境中的那个“朱权”强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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