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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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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事过境迁,燕淇自会好好补偿她。

方婳还听闻宫女说这一日,玉清宫里的妩昭仪一整日都在笑,笑得宫人们都心有戚戚。方婳却知道她笑什么,无非是皇上又有了新宠,在笑她方娬得不到的,方婳也休想得到。

太后急召了燕淇去延宁宫,所有人都被遣退了,外头的人只闻得里头有争吵的声音传出,太监宫女们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谁都知道太后不喜欢韦如曦,皇上转身就封妃了,难怪太后会动怒。

容芷若静静地站在末端,她的目光悄然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还大言不惭地说不是她,也不会是韦如曦呢,却原来,皇上只是不喜欢她罢了嬗。

“芷若姑娘。”宝琴诧异地看着她,因容芷若的身份,宝琴的品级虽比容芷若高一级,却仍是客气地叫她姑娘。

容芷若回神,见宝琴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她这才一怔,赫然发现不知何时竟已落下泪来。

宝琴叹息一声,太后的顾虑她都明白,也不知皇上这是怎么了,竟这样明摆着与太后作对!不过她只是个奴婢,有些话不是她该说的镭。

燕淇从延宁宫走时脸色并不好,看来他并不打算听从太后的意思。

————

晨霭漫漫散漫整个院落,叶尖有露水滴落,此时的晴语苑里幽幽静静。

韦如曦一袭清水蓝衣立于梧桐树下,这个时节的梧桐早已落尽了树叶,稀稀朗朗只剩下交缠的枝干。她素手抚上,脸上似有笑意,好似时间又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夏日里,天气异常闷热烦躁,这一片梧桐树荫下却异常地凉快,她同公主坐在树下软语轻笑的情景仍能清晰可见。

“娘娘。”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皇上派人给您送了新衣裳来,还说今夜召您侍寝呢!”宫女言语间尽是快乐。

韦如曦惊诧地回眸,俏丽脸庞早已飞上一抹霞色,她略低了头,盈盈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告诉传旨的公公,就说本宫会准备好的。”

“是。”宫女笑着退下。

韦如曦微微颔首,阳光洒下,那样温和,她低语道:“公主放心,曦儿回来了,曦儿会好好照顾皇上,好好孝敬太后、太皇太后。”

燕淇赐她宫殿时,她说宁可住在这晴语苑,也不想搬入那些看似奢华无比,实则却冷寂的宫殿中去。莹玉公主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皇上是她最爱的男人,她能留在晴语苑,那她这一生,也算完美了。

————

锦绣屏风后,几道人影旖旎,语声里浅浅夹杂着咳嗽声。近段时间,太皇太后的凤体越发地不好了,时常整日整日都昏迷着,方婳更是在她面前衣不解带地伺候,也不大有时间去龙山行宫。好在苏昀的伤势较重,不易车马劳顿,轩辕承叡定也没那么快要走。

这日过了正午,太皇太后便浑浑醒来,待看清了床边之人,这才低声道:“婳妃怎么还在这儿,去休息吧。”

方婳亲和笑道:“臣妾不累,您醒了,臣妾也能陪您说说话。”

潋光上前扶太皇太后起来,仔细地在让身后垫上软垫,这才又退至一侧,道:“太皇太后和娘娘先说着,奴婢让人去将药端来。”

身后传来珠帘轻巧碰撞的声响,想来是潋光出去了。

方婳落座在太皇太后床榻边,笑道:“您可是睡了好久的,太后娘娘早上才来看过您。”

太皇太后微叹道:“哀家不中用了。”

“您千万别这样说。”

太皇太后一笑,容色里倒是有了几分快意,她示意方婳靠近一些,才欲开口,便闻得外头太监的声音传来:“太皇太后,曦妃娘娘求见。”

太皇太后不觉蹙眉,方婳忙道:“皇上已封韦小姐为妃,您那时候正好睡着。”

“哦。”太皇太后似才想起来,吩咐了太监请韦如曦进来。

方婳自床榻上起身,女子轻盈似风,腰际环佩玲珑,她绕过屏风上来,规矩地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她的美眸流转,落在方婳的身上,眸光里似有诧异,但仍是低头道,“给婳妃姐姐请安。”

入宫以来,她不止一次地听过婳妃,却还不曾亲眼见过,亦只是从容芷若口中得知这个传闻中的婳妃娘娘并不貌美,她倒是不曾想,婳妃的脸颊居然有这样一道丑陋的伤疤。

方婳早已习惯被人盯着脸上的伤疤看,只抿唇一笑,道:“曦妃妹妹不必多礼。”

太皇太后伸手向她,韦如曦这才忙将目光从方婳身上收回,转身上前握住她枯槁的手。

太皇太后温和笑道:“打扮一下,哀家看如曦都不一样了。”

韦如曦脸上一片绯红,娇嗔道:“您就会取笑人。”

太皇太后轻微咳嗽几声,道:“没和皇上在一起吗?竟有时间来哀家这里。”

韦如曦似有顾虑地斜看了方婳一眼,这才低语道:“皇上晚上才召见臣妾,眼下,想来还有政事要处理,臣妾便想着来看看太皇太后。”

这一句“晚上召见”是何意思,自是大家心知肚明。太皇太后略有深意地看了方婳一眼,见她的神色如旧,脸上丝毫瞧不出不悦,到底也松了口气。

她就这样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与韦如曦说话,听她们提及当年的事,那些关于皇上、公主还是少年时的往昔……却独独没有燕修,那时候的燕修,也该还是个孩子。方婳广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曾无数次地祈祷没有那一场惨事该有多好?而柳贵妃一案,她竟也没有任何头绪着手去查。

潋光端了药回来,韦如曦欲亲自侍奉太皇太后喝药,却见潋光微微侧身避过,从容道:“太皇太后的药一直都是婳妃娘娘侍奉的,奴婢怕曦妃娘娘还不上手。”

韦如曦略有尴尬,太皇太后已笑道:“潋光这丫头就是小心得很,如曦,让婳妃来吧,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可别叫皇上等急了。韦如曦眼底淌过喜色,已是施施然起了身,跟太皇太后告退出去。

方婳接过潋光手中的药盏,低头吹凉了喂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喝了一口,目光悠然望向潋光,浅声道:“你不喜欢曦妃吗?即便不喜欢,那一个也是娘娘,是你的主子。”

潋光听了大惊,慌忙敛襟跪下,低头道:“奴婢绝非此意!”

方婳惊讶看向地上的宫女,太皇太后抬手推开唇边的勺子,淡淡道:“既不是,方才又何须那样?”

“奴婢只是……只是替婳妃娘娘感到不公!”潋光咬着唇道,“太皇太后卧病那么久,宫里只婳妃娘娘愿近身侍奉,娘娘心地善良,却得不到皇上恩宠,奴婢心里不快才做出了僭越之事,望太皇太后恕罪!”

“潋光姑娘……”方婳听得心下骇然,她愿侍奉太皇太后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倘若让潋光知晓她就是想借侍奉之名拒绝与皇上同寝,她不知又该如何看她。

太皇太后倒是不生气,苍白脸上尽是笑意,咳嗽一会,才轻声道:“罢了,起来吧,哀家也没说怪你。”

“谢太皇太后!”潋光如释重负。

太皇太后的目光却看向方婳,开口道:“哀家知道你的宫女被西楚太子要了去,哀家不久便要去见先帝,哀家这潋光丫头不算多伶俐,却也是个可人的丫头,哀家想把她留给你。”

方婳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太皇太后,有些慌乱地搁下药盏,道:“臣妾怎敢?”

太皇太后道:“有什么不敢的?往后哀家若是不在,也想给她安排个好去处。此事哀家早已私下问过潋光,潋光已应下。”

方婳蓦地回眸看向身侧宫女,她的眼底渐渐蒙上一抹水汽,却是郑重地点头道:“是,奴婢愿意。”

再次给太皇太后喂药,方婳的心情如潮澎湃,她似从未想过会真的让苏昀离开自己的身边,更没想到太皇太后竟已替她考虑得这样周到。

从此以后,没了苏昀,潋光会忠心待她,同苏昀一样。

尖锐的刺痛自指尖传来,将方婳的三魂七魄都瞬间移回,面前的月季翠色的叶仍在风中摇曳。

“娘娘。”潋光的声音自后面传来,方婳回身,见潋光款步过来,“娘娘怎还在这里?不去休息吗?”

“哦,本宫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她悄然将指尖的血渍用锦帕抹去。

“何事?”

“也许阿昀不会跟西楚太子离开……”她的眸光落在潋光的双瞳,“本宫总想留住她。”

潋光眼底似有慌张,急着道:“娘娘还是不想要奴婢吗?”

方婳忙道:“不是,本宫是怕你跟着本宫委屈了你。”

潋光低垂着眸色,话语轻了:“奴婢原想,哪天太皇太后不在了,奴婢便随她而去。太皇太后了解奴婢,才将奴婢留给娘娘。奴婢是太皇太后的人,娘娘该知晓先太子不是太皇太后亲生的事,是以太后娘娘不会喜欢奴婢,娘娘若不想要奴婢,日后宫里,便没有奴婢容身之处了。”

她说的这些方婳自然也懂。

她终是点头:“本宫不会亏待你。”

“太皇太后!”里头传来宫女惊恐的声响,方婳与潋光相视一眼,忙都跑进去。

太皇太后再次吐血昏迷了,病情更是来势汹汹,刘太医叫人熬了药,称太皇太后大限将至,已是无力回天。

潋光的哭声悲恸,令方婳也跟着泪眼婆娑。她同太皇太后非亲非故,亦不像潋光那样服侍过太皇太后多年,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方婳也感觉出了她的宽厚仁慈,听闻太医的话,她也甚是舍不得。

夜晚的风来得快,那样阴冷那样刺骨,斜阳已落,残光亦被收得干干净净。

御书房里,一盏琉璃灯缓缓跳动着,钱成海躬身入内,瞧见正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燕淇,愣了下,才低语道:“皇上今儿召见了曦妃娘娘,还不过紫宸殿去吗?”

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滞,燕淇紧蹙了眉头,刹那间,他似猛地想起什么,原本疑惑的眼底顿时生出了诧异。朱砂笔顷刻间路在御案上,明黄色的身影已疾步出去。

————

眼前宫人逶迤的身影晃得方婳有些头昏脑涨,帘外,又有宫女的声音传来:“娘娘,司宝房有人来传话。”

方婳支起疲惫的身躯出去,来的是司宝房的典宝,见了方婳便跪下道:“奴婢奉命来禀告娘娘,太皇太后匕首上缺的宝石一时间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敢问娘娘,可否用别的替换?”

方婳蹙眉,怪不得这么久了也不见司宝房的人将匕首送来,原是这样?

典宝又道:“因是太皇太后的东西,奴婢们不敢随意下决定,宝石也找了好多颗出来,就是不知该用哪一颗。”

谁都知道太皇太后命不久矣,这匕首想来也是日后的陪葬品,皇上虽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却最重孝道,故而司宝房的人都不敢怠慢。

方婳亦是知道那匕首太皇太后很是珍视,便开口道:“本宫随你走一趟,本宫也好等你们做好了,将匕首取回来。”太医的话,太皇太后归天也就这几日了,她不想太皇太后临走还留有遗憾。

“是,谢娘娘体恤!”典宝忙回身引路。方婳未着轿撵,疾步跟随在宫人身后。

路过御花园时,闻得钱成海叫“皇上”的声音遥遥传来,方婳举目瞧去,昏暗光线下,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飞快。

“皇上您慢点儿!”钱成海干脆跑起来。

那方向不就是紫宸殿的方向吗?方婳隐隐记起来了,今晚皇上召韦如曦侍寝呢,看这样子他是在御书房忙过头了吧?眼下竟这般着急。

韦如曦等了这么多年终还是值得的,方婳抿唇一笑,仿佛瞧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而她与燕修……”“娘娘?”前头的典宝见她突然停下了步子,奇怪地回头看她。

方婳忙回神,勉强笑道:“没什么,走吧。”

————

整个司宝房都静如无人,上座梨花木案几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宝石静置在华贵锦缎上,方婳扫视一遍,东陵玉、绿玉髓、石榴石、祖母绿、蓝宝石……

何尚工已近前问:“依娘娘之见呢?”

方婳想了想,素手取了上头的一枚红碧玺,低声道:“本宫曾听太皇太后提过,上头少了的是枚价值连城的红宝石,你们虽找不到想通的红宝石,这枚碧玺的颜色瞧着也差不了多少,就用它吧。”

“是。”何尚工应下,回身道,“快去嵌上!”

工匠们忙下去做事了,何尚工请方婳去内殿休息,方婳正倦得很,也便没有推辞。

迷迷糊糊,闻得外头传来说话声:

“这婳妃娘娘也够可怜的,好不容易皇上信她与侯爷之事,现在又来了个曦妃娘娘!”

“哎,你还别说,太后娘娘不喜欢她,太皇太后喜欢她又怎样?太皇太后有风烛残年了,也护不了她多久了!”

“是啊,妩昭仪再不济,也还有个孩子,方婳娘娘有什么?”

……

方婳实在累及了,外头的声音渐渐地模糊了。

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又重新被人叫醒,目光渐渐凝聚,见是司宝房的典宝,称太皇太后的匕首已经重新修好。

方婳这才起了身,接过匕首细细看了看,前后十九颗宝石,各色迥异,一眼就觉得华贵无比。她将匕首收入怀中,抬步出了司宝房。典宝跟着出来,打算叫上宫女相送,方婳却拒绝道:“不必送了,本宫认得路。”

————

夜风幽冷,寒意漫过青纱帐,周遭寂静无声,宫灯碧色的纱罩上隐隐地透出了人影来。

帷幔低垂,朦胧里,闻得太皇太后几声微弱的呛声,她的目光迷离地望着床边之人,苍白脸上带着忧虑:“不是要你别来吗?”

他握上她瘦骨嶙峋的手,墨色眼底是一抹眷眷不舍。太皇太后看出来了,她自是懂,虚弱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喃喃道:“傻孩子……”

……

方婳的指腹淌过匕首刀鞘,心想着太皇太后见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她的步子快了,急急走进延禧宫。

只是奇怪,整个延禧宫静谧得不似凡间,一路往内,竟是半个宫人都不曾瞧见?

方婳抬目瞧去,太皇太后的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方婳略一迟疑,仍是快步过去。却在外头,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

那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哀家帮不了你,等不到那一日了,咳咳,咳咳咳——”

“太皇太后!”方婳推门入内,却见一抹玄色身影猛地从太皇太后床榻边起身,未待方婳回过神来,那人已从西窗一跃而出。方婳惊叫一声,忙转身出去,黑暗中,那抹身影似还在,她不顾一切,大声道:“来人啊!来人!”

“不许叫!”颈项一凉,那人的手不知何时已掐上她的脖子。

内室忽而传来器皿坠落的声响,太皇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不要……不要伤她!”

方婳本能地抬眸看了一眼,那双深色瞳眸溢出一抹震惊,掐在方婳颈项的手蓦然松了,方婳飞快地拔出怀中匕首,反手刺入他的身体。他闷哼一声,退了数步,脊背抵上冰冷墙壁。方婳惊慌地往前跑了几步,不慎跌倒在地上,却仍是不忘回头看去。

灯火自西窗内透出,半照在他半侧身上,他的脸上蒙着面纱,清迥目光诧异地看着她,似是不信她会伤他。

方婳被他看得一愣,她咬着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还紧紧地握着刀鞘,而原本在她手中的匕首,此刻已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她见他突然抬起手来,方婳吓得叫道:“你……你别动!”

他不理会,手指微微用力,脸上的玄色面罩落下。

天空忽然间又稀疏落下雨来,隔着明晃的光,宛若闲花碎落。

一时间,万籁俱静,连胸前的心跳声亦是那般清晰。

面前之人,仍是如初见般俊秀,今日却是黑色的衣,黑色的夜,仿佛他周遭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方婳茫然站着,他已喘息开口道:“婳儿,是我。”

是燕修!她怎么也想不到是燕修!她亲手伤了燕修!

第102章 给他取暖

外头的宫人听到方婳的叫声匆匆跑进来了,内室,一地的狼藉。虺璩丣浪太皇太后昏迷在凤榻上,衣襟上、地上都有斑驳血迹,方婳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床头。

“娘娘,发生了何事?”宫女见此,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来问。

外头,脚步声近了,潋光带着几个大宫女冲进来,见方婳在此,潋光的神色巨变,忙疾步上前来,她才欲开口,又瞧见太皇太后唇角的血渍,更是大惊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方婳广袖下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吩咐了宫女去请太医来,这才回眸看向潋光。她方才进来时的神色,方婳一眼便知,她知道实情!

怪不得整个延禧宫空无一人,定是潋光将他们都支开。可潋光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尚工局回来了嬗!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东西,方婳起了身行至帘外。潋光回头朝床上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这才急急跟着方婳出去。

外间无人,方婳一手撑住桌沿,潋光忙扶住她道:“娘娘没事吧?”

她的声音颤抖,拽住潋光的衣袖问:“你到底瞒着本宫什么?恋”

潋光的眸子微微撑大,她愕然道:“您……您看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方婳的衣袖上,华贵锦缎上的血迹清晰可见,竟是这样多……潋光猛地想起什么,心口一震,忙又问,“王爷呢?”

她问王爷,方婳还能蠢到不知她问的是谁吗?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本宫以为他是刺客,不慎……伤了他!”

“什么?”潋光大惊,“那……”

太医从外头匆匆进来,潋光忙缄了口,她的目光随太医瞧去,遂又压低了声音道:“现下全宫上下的目光都在这里,娘娘快把王爷带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何为安全之地?”她心中冷笑,她们放他进来,早已将他置于危险境地,试问如今宫中,还有安全之地吗?

潋光忧心于太皇太后,闻得方婳这样一问,她猛地怔住,半晌,才道:“娘娘的住处,便是延禧宫里最安全的地方!”

————

潋光早已不在眼前,她的话却一遍遍萦绕在方婳的耳畔。诚如潋光所言,宫人们都焦急地关注着太皇太后的病情,无人注意到她悄然离场。

西窗下的阴暗处,他仍在。

趁着夜色将他扶回了房间,也不敢点灯,凭借着昏暗的光线将他安置在床上。

“师叔。”方婳颤声叫他,他的神智尚且清醒,握住她的手问:“太皇太后如何?”

方婳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已失尽了血色,墨色瞳眸低垂,虚弱道:“是我不好。”

“不……”她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下手伤你!”她都后悔死了,他扼住她的手已经松了,她为何还要下手!

“婳儿……”

“先别说话,你等我一下!”

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药,方婳急得快哭了。

外头却突然有人敲门,方婳震惊望去,听见潋光的声音传来:“娘娘,是奴婢。”

方婳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忙打开了房门,潋光将手中的瓷瓶塞入她的手中,低声道:“奴婢借口说娘娘伤了手才问太医要的,再多便是不能了。王爷……怎么样?”

方婳紧紧握着手中的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潋光的神色凝重,只道:“娘娘既没有告发王爷,便是会救他的,是吗?奴婢只想告诉娘娘,王爷入宫只是来看看太皇太后,别无其他!”

方婳这才想起潋光不知她与燕修的关系,今夜于潋光来说已是万般无奈,才会冒险信她。见方婳点了头,潋光才松了口气道:“奴婢该回去伺候太皇太后了,今夜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娘娘。”

语毕,她已伸手拉上了房门。

方婳来不及细想,转身匆匆入了内室。将所有的帷幔全部放下,她才在里头点了一盏宫灯。

他煞白脸上尽是汗珠,她将宫灯移近,他这才抬眸看她,低声问:“是谁?”

“你放心,是潋光。”宫灯被搁在床头,烛辉微微闪动在她亦是苍白的脸上,在听到是潋光时,她见他稍稍松了口气。她半咬着唇,俯身颤抖地去解开他的衣裳。才揭开衣襟,便见他胸口露出一样东西,藏青的布裹住什么东西在里头。方婳蹙眉伸过手去,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师叔……”她吃惊看着他。

他自顾将东西取出,塞入枕下,强忍住不适道:“婳儿,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婳此刻只想着怎么救他,哪里会执着于他藏起来的东西?眼下什么也不顾,找了剪刀来小心地剪开他的衣裳,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去。

“师叔!”她抚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在她的掌心下几乎微不可闻。她忙取了他身上的药喂他服下,一手握住了匕首,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匕首拔出,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倒上,用干净的纱布紧紧地按住。

剧痛使他又清醒了些,迷离的目光渐渐聚拢,缓缓落在眼前女子瘦弱的身躯上。

她死死地咬住牙,避免自己因害怕哭出声来,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

他艰涩一笑,道:“傻丫头,哭什么?”

她哭得更厉害,却又想拼命地忍住。她只想他过得好,又怎想到,竟是她差点不慎就杀了他!

“你……你怎么会在延禧宫里?”她的声音透不尽的颤抖,此刻仍是后怕。

他疲惫合上双眸,嘘声道:“我得知太皇太后病重,入宫来……来见她最后一面。皇上顾忌我,必不会让我去见……见太皇太后。”

他的呼吸声急促,话语越发微弱,方婳忙按住他摇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他终是点了头。

逾子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方婳蓦然心惊,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疾步行至窗边。悄然打开一条缝望出去,外头到处都有人走动,宫灯仿佛是要映照亮半壁天空。方婳不觉回头看一眼,床上之人已昏睡过去,莫不是宫中有所察觉,在找刺客吗?

方婳才想着,便闻得敲门声传来,她的心差点就跳出胸口了!“谁?”拼命深吸了口气,才将颤意敛起,方婳冷冷地开口问。

“娘娘,是奴婢。”

是潋光!

方婳忙过去打开了房门,潋光悄悄给方婳递了一套男人的衣裳来,她告诉方婳,这是先帝在世时留在延禧宫的。地上还有一盆干净的水,她亦是帮方婳搬了进去。

“太皇太后如何?”方婳急着问。

潋光叹息道:“还昏迷着,未醒。奴婢已告诉宫人们,就说娘娘这几日夜夜侍奉太皇太后身子吃不消,所以您才回寝宫歇息了。娘娘,王爷换下的衣裳要烧掉!”

不愧是太皇太后悉心调教之人,想的那样周到。

方婳点了头,潋光才问:“王爷如何?”

方婳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衣裳,叹息道:“本宫不知,脉象很虚弱,眼下却不能叫太医来看……不然,你寻个由头,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要太医来看……不,也不妥!”即便躲在纱幔后让太医诊治,万一露出了马脚,那便谁也保不住燕修的命了!

潋光却低声道:“怕是现下也找不到太医了。”

“为何?”

“太后娘娘派人来延禧宫将太医们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太医照看太皇太后。”

方婳惊道:“怎会这样?太后娘娘病了?”方婳脱口一问,忽而震惊道,“难道皇上病了?”这般急着叫走所有的太医,病得不轻吗?

潋光摇头道:“上头不说,奴婢也不知,娘娘进去吧,奴婢回去了。”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匆匆福了身便回去。

方婳抱着怀中的衣物回至内室,烛火掩映着燕修苍白脸庞,他睡得并不安稳,俊眉紧蹙,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

她替他擦拭了身子,小心换上衣服,他未醒来,却在她与他指尖相触之际,猛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她吃一惊,却又悄悄松了口气,不管太后叫太医们去作何,她都该庆幸今夜宫里动荡,只有这样,燕修才能更安全。

等明日,她就出宫借着看苏昀去找华年成,华年成一定能救他!

————

轻薄日光透过晨霭照在木窗上,外头脚步声密集,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紧接着,宫里的禁卫军鱼贯而入。

门口,燕淇孑然而立,他看着燕修的目光森冷,忽而,他的脸色一沉,开口道:“私闯禁宫,给朕将床上之人杀了!”

霎时,一室刀光剑影,侍卫们手中的佩刀锃亮,直直朝燕修刺去。

“不要!”方婳蓦然从梦中惊醒,目光急急看向身侧之人,他的容色苍白,却不是梦里的血腥场面。她徒然长长舒了口气。

指腹搭上他的脉搏,仍是微弱,她那一刀给了他重创,岂能还奢望他能一夜之间恢复过来?

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们来伺候您起身。”

苏昀不在身边的日子,因为脸上伤疤的问题,方婳向来不准她们近身伺候,在延禧宫里,也只接受她们打水而已。宫里便有人说婳妃奇怪得很,不喜人接近,她也从来一笑置之。

今日,是连进来都不能了。

她起了身道:“搁外面吧。”

宫女在外头微微踌躇,仍是应了声下去。

方婳端了水进来,才见燕修醒了,他见了她,虚弱一笑,开口道:“我竟还没死。”

“你不会死的!我一会就去龙山行宫找华先生,他会救你的!”她拧干了棉帕转向他,他却蹙眉道:“华年成不在行宫。”

“怎会?”方婳吃惊地看向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已经回了灵空寺了?”

他点点头,方婳又欲问他,既是回了灵空寺又如何得知太皇太后病重的事,却见他的手悄然移至伤处,她又吓得什么都忘了,只问他:“很痛吗?”

“还行。”他的话语微弱,分明强忍着颤意。

方婳心中有气,咬牙道:“又是还行!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说还行!问你难受吗?还行!药苦吗?还行!问你痛吗?又是还行!”

她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怒意,不知怎的,他却笑了,哧一声道:“傻丫头。”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燕修略微吃惊,抬手向她:“哭什么?”

她什么也不顾,扑过去就抱住他的身子,颤声道:“我不哭,你也不要死好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婳儿……”他动一动,额角碰触到了她的,方婳的身子蓦地一僵,忙抬手抚上他的额头,竟这样烫!

“何时烧起来的?你怎么不和我说?阿昀!”她猛地又想起了苏昀,忙起了身,狠狠地擦了把眼泪,道,“我想起来了,就算我不能去灵空寺找华先生,可还有阿昀啊!阿昀懂医术,她看了那么多医书,我可以去找她!你等着我!”方婳将帕子丢下,转身就跑出去。

“婳儿……”燕修欲拦住她,只是他伤得太重,根本就无法起身。

方婳一路往紫宸殿而去。

————

五彩琉璃映着霞光潋滟,殿前的汉白玉栏杆也沐浴着晨辉,淡淡闪着日光。

方婳远远望去,紫宸殿外的侍卫站得尤其挺拔,她提着裙摆上去,有宫人过来拦住她道:“娘娘请留步。”

方婳急道:“皇上在吗?本宫有要紧事要见皇上!”

殿门从里头打开,钱成海抬步出来,见了方婳便行了礼道:“娘娘不知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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