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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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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还是承认了,不给他任何去调查她的机会,这是让他欣慰的一点,同时也把他内心升起的些许希望浇灭。袁逸礼略吸了口气,道:“娘娘现在是皇上的人。”
“我与王爷清清白白。”她略一抬手,丝滑锦缎滑过如莲藕臂,一颗光线亮丽的守宫砂完整地呈现在眼前,袁逸礼的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愕,闻得她又道,“皇上心里藏着人,自然不是我。”
袁逸礼猝然皱眉,脱口道:“皇上喜欢谁?”
方婳淡淡一笑,落下衣袖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他与皇上关系那样好都不知,她又怎么会知道?
“我先前以为是容小姐。”那时候皇上还与大哥一起在金陵求学,他便听闻一些有关皇上与容芷若的事,只是后来容芷若落选,他也便以为不是。
方婳摇摇头,她也以为后位非容芷若莫属。
袁逸礼的目光又回到方婳身上,本以为今日的谈话必定尖锐是,甚至会不可收场,他从未想过他与她竟也能像方才那样平静地谈话。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他亦不是袁大人,就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友人,没有敬语,只有交谈。
他今日,终是开心多过失望。
她回眸笑道:“回去将衣服换下吧,一会该用膳了。”别的也不必问他,她已知他不会将她与燕修的事告诉皇上。
袁逸礼才点了头,忽而听见外头有人高声道:“什么人!”袁逸礼的脸色一变,一把推门出去,竟见一个黑衣人从楼梯上翻下去,他当下丢了手中弓箭,接过飞奔过来的侍卫手中的长剑就追出去。
方婳本能地走出房门,这个时间客栈下几乎没什么人,来人何时潜入竟成了未知。一侧的华年成也走了出来,燕修也出来了,方婳看了他一眼,见他朝自己走来。她有些吃惊,他低声问:“发生了何事?”
“有人在外偷听我与袁大人谈话。”她压低了声音说。
这时,有声音自屋后传来,燕修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弓箭转身入了方婳的房间,他一把推开后窗,昏暗光线下,果真就见有人往远处跑去。
他径直拉弓、上弦,动作娴熟,叫方婳不免吃了一惊。她似才又想起袁逸礼曾说过,九王爷箭术不凡,她却是第一次见到。弓已拉满,他的目光直直射向远处,方婳的心蓦地一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压他的手,他的手指已松开,箭矢“嗖”地一声飞射出去。但,无疑已射偏。
他回头睨着她,她有些慌张解释道:“王爷有病在身,这种事还是交由侍卫去做的好。”
他低缓一笑,道:“你阻止本王,难道不是因为袁逸礼在下面?”
她握着锦帕的手不自觉地一紧,他猜对了,她忽而想起袁逸礼在下面,怕他射伤袁逸礼,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依他的聪明,不会猜不出在上阳行宫时,他的寝居是谁动的手脚。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她被他看得有些慌,眸光忽闪,不知该看向哪里。她干脆转了身,面向后窗外,佯装在看下面的动向。却是此刻,昏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飞射而来,方婳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身后之人已抱住她,用极快的速度翻滚至一侧。
“当当当——”
三枚飞镖从窗口飞入,直直地插在地板上、梁柱上。
她大吃一惊,方才若不是燕修抱着她躲开,就凭她整个人暴露在窗边,她必死无疑!
燕修整个身躯压在她身上,她的心跳得飞快,一下又一下,可是,为什么她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心跳……
“师叔?”她脱口唤他。
他没有应,她惊慌地回头,他低垂着目光,几缕青丝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脸色。
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她才听到“咚”的一声,是他的心跳!
**
感情戏来了,有木有!!
第082章 心尖人
“师叔!”她再次叫他。僾嚟朤浪
他终于动了,双手撑在地上欲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方婳瞧出了他的异常,这时,华年成也听到响动跑进来了,他看一眼地上的情形,忙跑过来将他扶起,利索地从怀中取了药给他服下。
方婳忙爬了起来,他却别开脸不让她瞧见自己的样子,他一手抓着华年成的手臂,呼吸急促,话却是对着她说:“待在房内别动,不要站在窗口张望……华年成,扶我回去……”
直到华年成扶燕修出去,方婳才猛地回过神来,她急忙冲至门口,正巧苏昀惊慌地跑来,二人差点就撞到了一起。苏昀捂着胸口道:“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看见侍卫们都往屋后去了!”她那时候正在厨房,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厨做菜,哪知才出去一会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的目光越过方婳肩膀,瞧见插在地上的飞镖大叫一声:“婳婳,这是……”她伸手一指,浑身有些颤抖。方婳来不及解释那么多,袁逸礼飞快地从楼梯上来,他一手还紧紧地握着一支羽箭,方婳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燕修射出去的婷。
袁逸礼径直过来,沉声问:“九王爷呢?”
苏昀惊讶地回头看他,见他转了身,大步欲朝燕修的房间走去。方婳忙拉住他的衣袖道:“他不是想杀你!”她就知道,燕修那一箭出去没射中黑衣人便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眉目幽深,话语亦是冰冷:“是吗?这一箭可是落在我的脚边!娘娘还觉得他不是想杀我吗?英”
他叫她“娘娘”便是生气了,以为她在包庇燕修。
不过她的确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只得咬唇道:“是我推了他一把,我怕王爷误伤了你,所以想阻止他,没想到晚了一步。”更没想到的是她弄巧成拙,给了敌人一个可攻击的目标,还连累燕修救她……
是吗?她怕九王爷伤他……袁逸礼胸口的愤怒渐渐淡了,怪不得百发百中的九王爷也会失手,原来竟是如此!目光看向她的房间,他一眼就瞧见她房内的飞镖,他的眸子狠狠瑟缩,回看向方婳:“可有伤到?”
她摇头,掩不住的焦急:“我没事,王爷为了保护我犯了病,我正要去看他。”
苏昀“啊”了一声,见袁逸礼松了口气,话说得有些硬邦邦:“你与他身份有别。”
苏昀听不下去了,皱眉道:“什么别不别的,袁大人还执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这又不是皇宫,再说,娘娘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还管什么身份,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她是了解方婳,知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倒不如先说服了袁逸礼再说。
方婳感激地看了苏昀一眼,也不顾袁逸礼的脸色,径直朝燕修的房间走去。袁逸礼跟着走了一步,却被苏昀一把拉住,闻得她的声音传来:“大人该不是那样不通情达理的人,您再讨厌王爷,可今晚若没有他,我们娘娘可就出大事了!大人难道更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
袁逸礼的神色紧绷,他怎会愿意看到那种场面?方才在下面捡到手中的羽箭,他还怕是这里出了事,这才匆忙折回的!
“大人,人跑了,属下们怕对方调虎离山,不敢再追!”从外头来的侍卫朝他禀报。
袁逸礼回身顺手拉上了方婳的房门,沉声道:“叫外头的人都别进来,守在客栈周围,再若出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是!”侍卫领命,转身下楼去。
苏昀感激地道:“谢谢大人,您果真是个好人!”袁逸礼不说,不代表随行的侍卫们也不会说,毕竟婳妃深夜去九王爷房间事传回长安就不好了。他虽未同意方婳去看燕修,可他着手支开侍卫便已说明一切了。
方婳入内时,华年成正收了针从屏风后出来,她忙上前问:“华伯伯,他怎么样?”
华年成将银针放入药箱,安慰她道:“没事了,只是乱了内息,稍作休养便无碍。方姑娘进去吧,王爷醒着。”他冲她一笑,转身出去道,“我去煎药。”
方婳目送他出去,转身深吸了口气进去。既然来了,便没有那么多矫情,外面的事她不去想,苏昀是个叫她很放心的人。
他披着外衣半坐着,她进去时他正低头扣着里头的亵衣,手上无力,衣带缠在指尖,他蹙了眉似是懊恼。方婳疾步上前,伸手握住他身前的衣带,他吃了一惊,忙拦住她,她不看他,径直替他系好,咬牙道:“昔年师叔还替我上过药呢,如今你倒是骄矜起来了?”
他的眉心紧锁,傻丫头,那时她还小,和如今能一样吗?
帮他穿好,见他自个悄悄拉紧了外衣,她这才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道:“不是以为害你的婉儿小产的人是我吗?不是恨我吗?那刚才又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死了,岂不是称了你的意,往后也再不会有人跟她争宠了吗?”
他的容色里仍有倦意,略一笑道:“你不是很担心袁逸礼吗?那又在我这里作何?”
方婳怔住,闻得他又言:“你若不拦住我,今夜那偷听你们说话的人逃得掉吗?现在,你给我出去!”他的音色徐徐冷了,脸上的笑容敛起,方才,他几乎是凝聚了浑身的力气才在那样短的时间将她推开,那一瞬间,他竟仿佛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知他会救,却想不到会救得这样彻底。
这几年,他一直活得那样小心翼翼,他还不能死,还不能。
她见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恍惚中似乎又想起他拉弓上箭的样子,原来他那样有把握可以射中那人吗?竟是她坏了他的好事。
“对不起。”她不该疑心他。
他静静半坐着,再是不说一句话。
“婉妃的事不是我做的。”她不知道楚姜婉在他面前是如何评价她,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他心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婉儿,会信她的辩解吗?可此刻也不知为何就是解释了。
华年成端了药进来,他亦是感受到了里面略显尴尬的气氛,他将药碗搁下,好意提醒着:“方姑娘,该是用膳时间了。”方婳又看燕修一眼,只得道:“那我先出去了,华伯伯,有事便来告知我一声。”
房门开了又关。
燕修徐徐道:“走了吗?”
华年成端起了药碗,见他睁开眼来,他叹了口气道:“王爷心里有她,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接过华年成手中的药碗仰头一口喝尽,这才又缓缓靠躺下去,侧身朝内,低低道:“她已是皇上的妃子。”
华年成再想说什么,到底噎住,最后轻叹了口气。将药碗收拾起,他才又道:“您先歇会,稍晚些我再让他们做些吃的上来。”华年成起身行至门口,才将房门打开,便见袁逸礼站在外面抬手正想敲门,没想到门恰好从里面开了,他显得有些尴尬,低咳嗽一声道:“我要见王爷。”
华年成本能地侧路朝里面看了眼,才低声道:“王爷歇着,袁大人有事吗?”
他笔直站着不走,仍是道:“请华先生进去通报一声,我有些话要和王爷说。”
“这……”华年成很是为难,正想着理由拒绝,忽而闻得燕修的声音传来:“请袁大人进来。”
华年成愣住,见袁逸礼已整装入内。
门一关,将里头的一切都隔开了,华年成蹙眉站了片刻,终是抬步离去。
袁逸礼拂开了帷幔入内,锦绣屏风后,燕修就着软枕靠着,目光淡淡望着来人。袁逸礼上前,不情愿地行了礼,燕修低声道:“外面桌上有茶,本王身子不适,袁大人需要请自便。”
袁逸礼略一点头,没有回身倒茶,开门见山道:“王爷该知晓婳妃娘娘如今的身份,即便你们之前有什么情分,如今也该避避嫌。下官不希望娘娘因一时不慎的行为而被人诟病,是以下官恳请王爷及早起程上路。”
燕修轻缓一笑,未曾想他来竟是为了这个。不过他倒是欣赏他这种干脆的作风,是一是二永远泾渭分明。
袁逸礼见他笑了,脸色沉了几分,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不悦地问:“王爷笑什么?”
他的话语弱却清晰:“本王还以为袁大人不喜欢她,否则怎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退婚。”
一句话便被戳中痛楚,袁逸礼的眸子微缩,沉下声音道:“那是因为娘娘心高气傲,觉得该有更好的归属!”
燕修不禁莞尔,淡而柔和道:“本王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孩子,不过十岁,是被她爹赶出方家去白马寺的。她央求本王教她琴棋书画,说她长大后是要嫁给金陵袁家的二公子的,袁家乃书香世家,她不想给未来的夫君丢脸。”他清弱眸华一抬,落在袁逸礼震惊无比的脸上,“本王只知那时候,她心心念念要嫁给你。”
心心念念要嫁给他……
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在袁逸礼的心口,他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心。面前之人侧脸微弱咳嗽几声,才又道:“当年方家二夫人沈氏设计让方同赶走她,原来是想让方家二小姐嫁入袁家,本王一早猜到,说与她听,她倔强地说不信,后来她找方同理论,还被打得遍体鳞伤。方同告诉她,要嫁给袁家二公子的人不会是她,将是她妹妹方娬,她则被弃在白马寺。后来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二夫人又想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但又不愿舍弃与袁家的婚约,这才又想起她……这后来的事,想来袁大人比本王还清楚。”
这悠悠一番话说得袁逸礼脸色大变,他惶惶似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她问他真的要娶她吗?问他爱她吗?问他会对她好吗……他当时觉得她问题太多,觉得她很烦,他甚至都不想理她,他竟不知那时候,在那一场婚约里,她就像是个小丑,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她拒绝了,拒绝做方娬的替身……他却心生怨恨,还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悔婚,还自认为很解气……
他仿佛开始明白自己后来慢慢滋生的悔意从何而来了,他本不该那样对她的,她曾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她曾经那样单纯……是方家毁了她,亦是他害了她!
“王爷为何告诉下官这些?”他强压住胸口的怒意,负于身后的手早已重拳紧握。
燕修惨淡一笑,低语道:“她是个可怜人,在你与她的婚约里,她选择了放弃。而本王,亦不是她所等待的那个人。”
袁逸礼脱口便道:“婉妃娘娘到底哪里比她好?”关于那次上阳行宫的事,他作为负责的官员自然曾耳濡目染,只是此时事关皇家名誉,他只做未知罢了。
燕修笑容清淡,却不愿再说。
————
方婳在厨房找到了华年成,他洗净了药罐正小心地用布抱起来,抬头便见方婳进去。她开口问:“他喝了药了?”
“喝了。”华年成笑了笑,“这里不是方姑娘该来的地方。”他将药罐抱在怀里,燕修去哪里,他都会带上药罐走,这些年从未改变过的习惯。
方婳跟他出去,低声问:“怎不见元白?”这若搁在平时,元白定凶神恶煞挡在燕修房外不让她入内的。
华年成笑道:“在房里睡觉呢。”
“怎会?”方婳讶然了,今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元白怎会睡得着?
华年成回头看她一眼,小声开口:“我在他的茶水里下了点东西。”
她吃惊了:“为什么?”
他神秘道:“我以为王爷会去找你,怕元白又坏事。”
“他为什么会来找我?”方婳的心“扑扑”的跳个不止,他不是讨厌她吗?怎么可能会来找她!
二人穿过了帘子出来,华年成抬头便见袁逸礼从燕修房内出来,他忙道:“我得上去看王爷了,看来袁大人和王爷的话说完了。”
方婳闻言跟着抬头看了眼,身侧的华年成已几步上楼去,她不免皱了眉,袁逸礼与燕修能有什么话可说?
“袁大人!”她站在楼下叫他。袁逸礼蓦地站住了步子,目光看向底下的女子,她仍是轻纱遮面,华美瞳眸定定望着自己,他略一失神,恍惚中似有瞧见那日轻纱帷幔后,女子悠悠问他喜欢她吗?
又是一声“袁大人”令他出窍的魂魄瞬间归位,他忙走下楼梯去,低低问她:“娘娘有事吗?”他的眸光低垂,静静立于她的面前。
方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大约是第一次他在叫她“娘娘”的时候丝毫不带嘲讽与轻蔑,她试探地问:“袁大人病了?”
若不是病了,就是鬼神附体了,他可是一直瞧不起她要做皇上的女人的!
他的脸色铁青,低着头道:“不是,臣只是……”
“只是什么?”
“……吃撑了。”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继而又道,“容许臣出去走一走。”语毕,他走得飞快。
燕修那些话还在他脑中一遍遍地流淌,他看见她,似乎更加重心中罪恶,他真不该那样对她,大哥说他小气,他觉得他实在太可恶了,如此报复哪里还是大丈夫所为?
外头的侍卫见他出去,忙朝他行礼,他淡淡问:“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大人请放心,属下们绝不会再让人接近客栈的!掌柜那也打点好了,直到我们离开也不会再有别的客人了。”侍卫低头禀报着。
袁逸礼点点头,见侍卫们的脸色一变,忙都低下头去:“娘娘。”
袁逸礼吃惊地回头,见方婳也跟着出来了,他正了色,开口道:“晚上风大,娘娘请回房吧。”
她却不走,方才出来时隐约听的侍卫的话,此刻便上前问:“今夜到底是什么人?”
袁逸礼的神色凝重,摇头道:“下官失职,那人蒙了面,不知是何人。”
方婳的黛眉微蹙,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她是奉命去洛阳的,谁会来监视她?燕淇的人也不可能,否则他不会拍袁逸礼来。
“莫不是大人得罪了什么人?”她得罪的全都在皇宫里,眼下是不可能会出来的,袁逸礼倒是有可能。
她一问,袁逸礼首先想到一个人——容止锦。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疑虑,他与容止锦虽有不合,可照容止锦的性子应该不是那样无聊之人。
那会是谁?
方婳看他的神情也知他在思考,便也不打扰他。她转身,目光看见客栈边上那棵巨大的槐树上,如今已是初秋,夜风中,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在耳里显得越发地森冷。
“王爷慢点儿。”
里面传来元白的声音。
方婳吃了一惊,华年成不是说元白被他下了药睡了吗?她忙回身,见元白扶着燕修出来,外头风大,吹得他身上罩着的披风高高扬起。店里的小二忙跑过去将他们的马车牵过来,元白上前将车帘卷起,一手扶燕修上去。
华年成也出来了,带着随行的行李。
方婳惊道:“王爷这样晚了要去哪里?”
华年成似终于逮着机会说话,忙道:“王爷忽然不留宿,要走,我等劝不……”
“华年成,何时要你多嘴!”燕修低声喝斥他,他扶着车沿便进去,车帘直垂,从里头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华年成只得道:“元白,去把王爷的书拿下来。”
元白不说话,一溜烟跑得飞快。
方婳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袁逸礼,他被她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脸。她的声音已传来:“袁大人跟他说了什么?”
“娘娘,发生了什么事?”苏昀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她还以为她在九王爷的房里呢,谁知一转眼所有人都在下面了,是她错过了什么吗?她跑至方婳身边,见她正生气地看着袁逸礼,苏昀也跟着看向身侧的男子。
袁逸礼挥手让侍卫们都下去,这才道:“臣只是告诉王爷,他与娘娘身份有别。”
方婳脸色大变,欲朝马车走去,袁逸礼跨一步挡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该让王爷今晚就离开!”
苏昀自然已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忙上前握住了方婳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冷冷道:“大人果真铁石心肠,本宫却不能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用力推开袁逸礼,径直走向马车。
车帘被人从里头挑起,燕修整个人隐在昏暗光线下,他只道:“娘娘请回吧,本王记挂昌国的疫情,是以要先行一步。”
她却一把拉住了马缰,朝华年成道:“扶你家王爷回房去,本宫不许他离开!”
第083章 爱慕
不许……她说不许,说得那样坚定那样沉。僾嚟朤浪
苏昀也不免怔住了,认识她以来,只觉得方婳心思玲珑,是绝顶聪明的女子,而苏昀所见她便是一个极会隐忍之人,她从没想到那样看似柔弱的女子也能这般强硬。
苏昀的嘴角缓缓扬起,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方婳在一起了。
元白的动作飞快,这会便已经出来了,华年成回头朝他道:“把东西搬上楼,王爷要留下。”
元白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又看一眼拉着马缰绳的方婳,瞬间就明白了事情原委。方婳的声音略低,开口道:“王爷请下车吧。婷”
不待燕修说话,元白便抱着箱子上前道:“王爷的书属下拿来了,您不是说现在就要走吗,那我们……”
“主子在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方婳冷冷回头睨他一眼。
这一眼,三分犀利七分怒,令元白不自觉地愣住。他仿佛是此刻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子已是大梁的婳妃娘娘,早不是昔年在白马寺可任由他欺负的小姑娘了诣。
苏昀见元白吃瘪的样子顿感畅快,她早看他不爽了,眼睛长到天上去了,看谁都不顺眼似的。她笑着跑上去,跳上马车道:“王爷请下来吧,奴婢扶您。”
她伸手过去,他却没有动。
车内光线幽暗,他静静坐着,目光直看向帘外的女子。那一双明眸从容不迫地凝视着他,丝毫不见退缩畏惧。
苏昀无奈地看了方婳一眼,她不走,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出来,是要我亲自上来扶你吗?”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讶异,继而又念及她大胆吻他的样子,他竟突然笑了。他也不知为何会笑,他燕修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威胁。
还是,一个女子。
华年成上前劝道:“王爷,今晚暂且先住下吧。”
苏昀直接扶住燕修的身子,开口道:“王爷请吧,夜里风冷,您可好,这马车挡风,我们娘娘了受冻着呢!”她不由分说便将他从马车内拉出来,方婳蹙了眉,见华年成已上前扶他。
他却朝袁逸礼看了一眼。
袁逸礼也朝这边看来,蓦地,竟是对上方婳生气的脸。苏昀与华年成扶了燕修入内,元白无奈只能跟着进去,袁逸礼却被方婳拦住了。他一张脸沉得厉害,觉得他与她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大约又要毁了,却不想她却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不需要,至少不是现在!他若连夜赶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你明白吗?”她抬眸,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再不似之前的责怪,此刻竟是恳求。
他原本强硬的心又软下去,总觉得这些是他欠了她的。
他迟疑了,便是这一迟疑,让方婳瞬间放了心,她又笑了笑,道:“谢谢。”
其实袁逸礼真不是个坏人,相反,他还很好。倘若一切顺遂,她嫁与他为妻,也许也会很幸福。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
华年成打发了元白去厨房给燕修准备些吃的,苏昀未走,目光落在燕修身上,皱眉道:“都说久病成医,王爷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您不休息跑上跑下到底想折腾谁呀?”
华年成吃惊地看着苏昀,燕修倒是见怪不怪了,当日他在皇上面前揭穿方婳的诡计使得方婳被皇上叫去时,这丫头还叫嚣着不会放过他呢。
他掩着笑:“这是本王的事,与你何干?”
苏昀气愤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他的床沿,气道:“您的事关我家娘娘的事,我家娘娘的事就关奴婢的事,您说与奴婢有没有关系?”
华年成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劝道:“昀姑娘,王爷的床榻可不是你随便可以坐的,还不快起来?”
她斜他一眼,哼一声道:“这都不是皇宫,也不是你家王爷的王府,哪来那么多死板的规矩!这是客栈,你家王爷可以租,我也可以租!哦……”她似想起什么来,“忘了,你家王爷没有府邸……”
华年成的脸色变了,燕修只微微蹙眉,出了宫,这丫头越发口没遮拦。
她还不打算住口,转向燕修道:“王爷,您这病最忌劳心劳力,您最好哪儿都别去,就在房间养养身子,有太阳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若有条件就在院子里逗逗小鸡……”
燕修清俊脸上有了笑,他这样努力活着,可不是为了逗小鸡的。
“还有,您那个侍从真是讨厌,依奴婢看,您最好打发了他重新换一个,看他笨手笨脚还不会说话看眼色奴婢就替你憋得慌……”
元白端着才进门就听见苏昀在这样评价他,他一脚绊在门槛上,直接就扑了进来。连带着手中的碗盘全都摔了粉碎。
苏昀一挑眉,指着他道:“瞧,这是要有多笨手笨脚?”
华年成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帮元白一起收拾干净了出去重新准备。
苏昀回头见方婳进来,她笑着压低声音问她:“你的老情人那边搞定了?”
方婳点点头,袁逸礼又将侍卫支开去外面了,眼下倒是可以放开说话,袁逸礼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做出偷听那种事的。苏昀放心一笑,起身将她拉过去坐在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道:“我去楼下看看,免得那个笨手笨脚的元白把厨房都摔了!”
苏昀飞快地出去了,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燕修半靠着软枕坐着,赶了一天路,先前又动了真气,乱了内息,他此刻已累到极致。目光落在方婳美丽的双瞳上,他低语道:“我早和你说,管好你身边的人,别叫他们闯祸。”
方婳知他又在指苏昀,心中一暖,却是道:“阿昀是很有分寸的人,除非师叔故意针对她!”
他不觉莞尔,却问:“不恨我打了你?”
方婳不答,只转口道:“袁大人的话你那么在意作何?横竖也不差这一天,日后你去昌国,我回洛阳,谁也见不着谁!”
再日后,哪怕他从昌国回长安,她亦是离开洛阳,他们一个在灵空寺,一个在皇宫,亦是想见也见不到了。方婳的神色黯淡,听他忽而道:“渴了。”
她起身出去倒茶,发现他房内的茶水已凉透,她又想起她房内的倒是刚沏的。出去倒了茶来,竟见他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师叔。”她轻声唤他,他的呼吸声均匀,真的累了。她上前搁下茶盏,替他盖上被子。在长安,皇上利用身份之便变着法地折磨他,她只愿离开长安的日子能让他过得舒服一些。
悄悄握住他的手,像是占了他便宜般的开心。她爱慕他,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可他心里却只有楚姜挽。在不谈及楚姜挽的对话里,她甚至会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们还是五年前的他们。她被赶出方家,他被贬出长安去白马寺修行……
外头传来苏昀的声音,方婳忙起了身迎出去,低声道:“阿昀,王爷睡了。”
苏昀本能地朝里头张望一眼,不悦道:“我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汤呢!”
华年成忙道:“没关系,等王爷醒来我再去热。”他接过汤碗搁在桌上,忽而又道,“我听闻昀姑娘也精通医术?不知你对王爷的病可有什么看法?”
苏昀忙挥手道:“精通可不敢当,你才是他的大夫,你最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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