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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双丝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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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达达的马蹄声打破了凝滞的繁华,一辆豪华的马车,驾着八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渐起一路沙尘,濯羽蹙眉,暗自用宽阔的衣袖护住月落,马车尚未走远,对面的酒楼上突然飞过一只羽箭,奔在最前面的两匹马瞬间倒地,嘶鸣声让人心神一颤。原本趾高气昂的车夫骤然慌了神色,拔腿便跑。大街上人群慌忙逃窜,你推我攘,一片混乱,轿旁的侍卫也被人群冲散,又一枝箭夹着风声,直射轿门,眼看轿中人就要血渐当场,月落迅速飞身,一条长长的白丝带似一条银色的蛇,灵巧的卷住那只射向轿门的箭,马儿受惊,四处乱窜,竟将轿中所坐之人抛了出来,濯羽一跃而起,接住那人,侍卫们急急拥上去,满脸惶恐。“主子您受惊了,您没事吧?”为首的侍卫诚惶诚恐的问道。那人显然受惊不浅,但看得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怒吼:“一群饭桶,给我封了这条街,捉拿刺客!”“是!”侍卫们急急散开,四处搜寻。远处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叫声,越来越逼近。
炎炎烈日下突现一群黑色怪鸟,笼罩在头顶上,似乎黑夜开启,气氛无限诡异。“黑护子。”濯羽暗叫一声不好,拔剑向月落奔去。已有侍卫被黑护子咬中,立时面颊发黑,全身抽搐倒地。这时传来一阵幽幽咽咽的箫声,声音似大海浩淼;万里潋滟波涛,那群叫做黑护子的怪鸟竟开始有序的离开,越变越小,最后成为一群黑色的斑点。天空又恢复明朗,不留下一丝痕迹,似乎刚才的只是一场幻觉。“你没事吧?”濯羽不及定神,细细的看着月落,发现她面色如常,雪白的纱衣上没有一丝血迹,暗暗松了口气。月落留神看箫声的源头,心中一动,果见茶楼的屋顶上赫赫然立着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霎时间,石破天惊,空气都屏住呼吸,如此俊美的男子,有着比女子更精致细腻的面孔,超凡脱俗的气质令天地山川为之失色。如明珠一般夺目的手指随意的夹着那支玉箫,浑然天成,仿佛生来便该如此,这玉箫,与生俱来就该是属于这个男子的。男子面上温润的笑水一般静静流淌,带着常春藤的清香,萦人心怀。
只略略一吐纳的功夫,男子已飘然远去,紫色的淡影飘摇在天际。“辰儿,辰儿;回来,回来!”背后传来突兀的叫喊声。濯羽淡淡道:“他人已走远,不用叫了。”那人这时才回过神来,略略拱手,“多谢公子搭救,但凡公子有所要求,楚某定当竭尽全力满足。”濯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转向月落,冷峻的面部线条缓和,“我们走吧。”月落微微点头,将半道截下的箭交到为首的侍卫手里,“告辞。”二人飘然走过,丝毫不理会背后的暗流汹涌。“二位恩人请留步,楚某遭袭,心神不宁,言语间有不周到之处,还望二位恩人海涵。”濯羽不曾回头,连呼吸都凝结了冰霜,“举手之劳而已,楚公不必挂念在心。”转眼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
回到熟悉的小树林,濯羽暗暗欣喜,“渴了没有?喝点水润润嗓子。”月落接过茶盏,轻嗅茶的芬芳,呵一口清气,一口一口,慢慢饮下。濯羽只觉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味,半晌才缓缓开口:“楚航果然是只老狐狸,要他上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月落放下茶杯,若有所思,“万事小心些,切勿操之过急。今天救他的那人绝非等闲之辈,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就是楚航的独子楚溪辰。他是现在听雨楼楼主南宫絮漩的师弟,但是他的造诣只怕是连南宫絮漩也比不上。”濯羽点点头,促狭的笑:“想不到那楚溪辰竟长的如此俊美,夜锦见了定是欢喜的。只是看来他们父子似乎不合呢,这下有趣得紧。”月落瞥他一眼,隐有责备之色,濯羽住口不言,只拿些别话岔开。月落看着天色已是银杏的黄,晚风消散了些暑气,便欲回宫。“我送你。”濯羽起身欲送,被月落阻止,“我想一个人走走,明日起你便要入朝了,多保重。”濯羽拢拢她耳旁的碎发,“好好照顾自己。”转身去,长风微微掀起长长的白色裙摆,一步一步,融入黄昏的寂寥里。脉脉花疏天淡。
一个人,踏在清冷的石道上,一步有一步的苍凉与寂静。不自觉抬头一看,竟走到了那正午里曾激战的茶楼下,心里轻叹口气,推门走进,小二已乖觉的端茶倒水忙不迭。月落翻手,不动声色,已握住一枚柳叶形暗器,光滑的刃面在夕阳下泛着闪闪红光,映着月落的面庞苍白如雪。“出来喝杯茶吧。”一片叶子悄然落下,穿紫袍的男子已轻轻一闪身,端坐在月落对面,嘴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月落不经意一笑,“你来了,柳叶暗器送我做礼?”楚溪辰也是微微一笑,“我还有桃花形的,你要么?”“今日竟是为送礼来的?如此,多谢公子厚爱了。”月落微抿一口茶,行云流水的舒缓。对面突然响起很悠远的歌声,伴着筷子敲击桌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歌声落下,漫长的永恒。
杯中已无水,盛了一抔的错离光影,月落一瞬间便觉得累了。“我要告辞了,再会。”“自然会再会,你,我,再见了。”空气里只留下清冷的声音回荡,楚溪辰已不见了身影,无声无息。饮罢最后一杯茶,下楼,重新踏上冰冷的石,这是一场,后知后觉的陷落,云淡风轻。她飘零的身影如惨淡霜天里一只独舞的白蝶。
云和宫内,太后正打算用晚膳,见月落回来,忙唤过一起用膳。月落轻轻笑,“可是不凑巧,刚好从街上给您带了点稀奇物事,看这光景,月落只得自己吃罢了。”太后假意嗔道:“月落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哀家正馋着呢,雪融,你还不去给哀家夺过来。”夕阳在黯淡,一点一点缩小。月亮摇摇晃晃升上来,弱不经风的苍白。夜静静来了。月落长长地影子倒立在冰凉的朱红色地板上,清风吹送些隐约的花香。云和宫里一片幽幽寂静。
“姑娘明日可还出宫?”背后是雪融平静而微弱的声音。月落眼里漾起波澜,一圈一圈,迷离的飘渺。“自然是留下,侍奉太后。”雪融点点头,似乎漫不经心,“如此,很好,怕是明日宫里还要热闹些呢。”“今晚的景色可真好,不知明晚是否依旧,兴许,一切都变了呢。”月落轻轻拢起帘子,月影的光白,遮住夜底的漆黑。异样的光芒跳跃着,星光如坠落彼岸的烟花惨淡诡异。慢慢合上眼,沉睡着飘零。
空伫立,今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鸽子来来去去,凄迷的月色支离破碎。
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人心如此波澜起伏的壮阔,白云苍狗,变化无常。
清晨的阳光稀稀疏疏的洒下,埋下酷热的种子,开下大汗淋漓的花朵,妖艳绝伦。云和宫内泛起淡淡的粉尘,随着光柱起舞,太后梳洗完毕,在发间簪一朵大红的花,映衬的白发微微颤动,更见红颜易老的苍凉。见月落缓缓出来,太后不由一笑:“成日里见你穿得素净,也不戴首饰,整个人清清爽爽,哀家也是阅人无数,没见过比月落更美的人了。”月落尚未答言,一旁的雪融斜觑一眼,抿嘴轻笑:“可不是么,林姑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再不用那些修饰的。”“好啊,雪融,看我我不撕你的嘴,得闲拿我打趣了。”月落作势欲扑,哪知雪融早有准备,轻轻一晃便闪开了,太后乐呵呵的坐在一旁,云和宫内更添一份和喜气,外面王公公通报突然皇后携太子来请安,太后收敛住笑,月落雪融忙停止打闹,侍立在太后两侧。
“孙子给皇祖母请安。”永安躬身向太后请安,一双眼睛却是溜溜的瞟向一旁的月落,太后冷眼瞧见,心下暗暗不喜,皇后满脸笑意,上前一步行礼,落落大方,“母后今日身子可好?”太后冷冷道:“有月落的照料,哀家身子大好,难得皇后关心。”皇后毕竟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太后此时心情不大好,正待使眼色与永安,无奈永安已急不可耐,“孙子想请皇祖母玉成一件美事。”太后目光炯炯的直盯着他,“哦?何事?”永安犹疑片刻,“皇祖母您也知道,孙子大婚两年,无奈您的孙媳妇一直身无所出,所以,孙子想、、、、、、”永安抬头看看太后,见她面色不改,犹豫的话脱口而出,“孙子心下中意林姑娘,想纳林姑娘为妾,请祖母成全。”话音刚落,太后面罩寒霜,一双凤目中满是刀光剑影,“皇后,这也是你的意思吧?”皇后心下暗叫不好,无奈只得强颜欢笑,“母后,臣妾想,永安的妃虽然好,可是身无所出,臣妾心下焦急,心想林姑娘也是知书达理的女子,二人极是般配,况且永安心里也喜欢,所以,想来想去,就冒昧请母后玉成此事了。”太后未接话,只看向一旁的月落,“月落,你可愿意?”月落面色苍白,眼睛中已有氤氲水汽腾腾升起,浑身颤抖,“民女,民女此生惟愿侍奉太后左右,求太后娘娘成全。”永安轻蔑的笑了一声,心想世间女子不过如此,明里是拒绝了,其实这正是欲擒故纵的法子,背地里不知怎的心花怒放呢,当下少了几分戒意,“林姑娘何出此言,莫非是嫌弃本太子?”
“啪!”太后面色大变,浑身气得发抖,怒不可遏的一掌扇向永安,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看来你是没将哀家看在眼里了,哀家还能活几年?好容易得了个月落陪伴左右,通共只剩了这么一个知心的,你们还要来算计,哀家也知道你们的心思,是见着她受宠心里气愤不过,还是打算弄走了她再好谋害哀家?”永安面有惧色,扑通跪下,战栗不已。皇后慌忙跪下,道:“臣妾惶恐,臣妾原本是一番美意,若母后想留月落在身边,臣妾就此不再提此事。请母后恕罪。”永安看着母亲如此受辱,无非是为了个民间颇有姿色的女子而已,心里暗恨,面上划过一丝狠戾之色,太后尽收眼底,怒气更织,月落盈盈跪倒,含泪道:“太后娘娘您请息怒,为了月落而伤害您和太子殿下的感情,月落罪该万死,求您要责罚便责罚月落好了,原是月落不好。”太后见她这般忍气吞声,心里更添了一分怜惜。
正在不可收拾的当下,王公公通传唐妃求见,月落暗暗拉拉太后的衣袖,太后只好暂且按耐住满腔的怒气,永安和皇后从地上爬起,再不敢多说一句。走进来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妩媚万分,眉目含情,见厅上气氛,看各人神色,心内已猜着七八分,心里暗暗遂愿,未言先笑,“母后,酷暑难熬,臣妾偶然觅得一玉观音,这观音乃是用千年寒冰雕成,放在屋内可以降解些暑气,臣妾既得此奇物,不敢先行享用,是以进奉给母后,希望您喜欢。”太后面色稍解,“拿进来吧。”唐妃的心腹陈墨丫头小心翼翼的捧进一尊观音,刹那间屋子里袭来一阵凉意,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太后看向玉观音,意有所指道:“唐妃你果然是极有孝心的,心里到底是惦记着哀家,不过哪得人人都像你的。”皇后微微一颤,眉眼间都是灰的,似笼罩了一层乌云,唐妃却映着这清晨的阳光,愈发光彩照人,雪融伸手仔细的接下玉观音,恭谨的放置在中央的案桌上,满室寒意弥漫。
皇后见太后面色始终淡淡的,知再留无益,便起身告辞,才走出几步,就听背后“砰”的一声,一阵低呼声,一愣回过头,见碎了一地的玉观音,一片一片凋零着,雪飘已跪在地上磕头不迭,原来是刚刚雪飘随皇后出去时无意间袖子扫到玉观音,竟将这尊无价之宝打碎了。唐妃怒气勃发,碍于太后在前不好发作,心里早将雪飘和她的主子皇后咒了一次又一次,太后稍稍缓和的神色再次紧绷,冷叱:“今日你们主子奴才是商定好了,存心和哀家过不去吧?”皇后暗叫不妙,一直稳重的雪飘这次竟会如此沉不住气,虽然替她出了口恶气,无奈却将事情变的更加复杂,少不得分辨一声,“雪飘如此莽撞,任凭母后责罚。”“皇后娘娘、、、、、、”一直低垂着头的雪飘低呼一声,咬紧牙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后,然后又望向她的姐姐雪融。
唐妃正欲说话,月落轻瞟她一眼,雪融扶住全身发颤的太后,艰难启口,“东西既已损毁,太后娘娘也无需太忧心,坏了身子事大。”唐妃似有所觉,随即笑道:“雪融姑娘说得很是,,太后娘娘,东西坏了便坏了,保重身体要紧,何必跟奴婢们生气,不值得。且当看皇后姐姐的份上吧。”太后本来就要发作,见了唐妃如此,也不好再苦苦相逼,“罢了罢了,哀家也没力气再操心了,你下去领二十个板子吧。”雪飘忙磕头道谢不提。
待人散后,月落向太后哽咽道:“今日为着月落太后娘娘您如此动怒,月落实在愧疚不安。”太后叹口气,“傻孩子,本来是想让你安心陪伴哀家的,谁知弄出这档子事,可见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已经贵为皇后了,还要这样算计,可见她心胸实在狭隘,可恨永安身为太子,不但无所作为,反而是骄纵跋扈,为所欲为,哀家也老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们居然算计到哀家头上了,哀家实在难以容忍。”月落渐渐无言,心里有些隐隐的悲哀,更久更久的寂静。
太后的身影有些寂寥,“唉,若不是八年前出了那桩事、、、、、”太后没有再说下去,话语这样隐晦,可是月落却明白了,这样深刻而痛楚的明白了,数一数,八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连一波碧痕也不曾有过。一直以为不会有人记得华蝶衣了,这个曾经美丽动人,母仪天下的女人,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宫里一层层的热浪,可是月落却只觉得冷,冷得浸入那样深,那样深得心底。她暗叫,“濯羽,濯羽,你听见了么?你的母亲,并没有被人忘记啊。”然而就算铭记又能如何,过去的已经过去,再也回不到那个从前。
第十章 空余满地菊花落
九月是最残酷的季节。不管遗失了什么,总是会忘却。时间一粒粒滑过指尖,不曾回头的义无反顾,人,总是不顾一切的。渐卧在窗前,听淅淅沥沥的雨滴一下下打在暮色里,隔院芸香,孤灯照壁,雪融轻轻撩开帘子,“姑娘,太后请你去一趟。”“何事?”烟笼峨眉,月落整个人都似在雾里朦胧,雪融犹豫的说:“听说是玉妃有孕了。”“有孕?那值得恭喜。”月落的声音平缓清冷,慢慢整理衣襟,随着雪融出去。
刚进入大厅就瞥见一脸喜色的太后,众所周知,皇帝虽然妃子众多,可是子嗣却不多,现在也只有清茗公主和永安太子,因此,皇室血脉分外珍贵,如今玉妃有孕,只怕是母凭子贵,后宫的格局,不久难免再次发生倾斜。玉妃依偎在皇帝身边,含羞带怯,一只手小心的护住肚子,太后喜上眉梢,“月落,你医术最好,快给玉妃看看她身子如何?”月落冰冷的指尖轻轻搭上玉妃的手腕,沉吟片刻,深深看着玉妃,再抬头已是绵绵笑意,“太后娘娘您无需担忧,胎儿很健康,玉妃娘娘定会平安诞下麟儿的。”玉妃匆匆瞟一眼月落,脸上也绽放笑容,“多谢林姑娘。”
皇后一直站在浓浓的阴影里,闻此言,脸上虽有极力保持的笑容,然而已有些僵硬,适时说道:“臣妾恭喜皇上和玉妃。”太后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皇后,意味深长的说:“皇帝,你可得好好照顾玉妃,这宫里难免有些人要眼红的。”皇帝点头称是,慢慢携了玉妃出去。“雪融,去通知御膳房,每日给玉妃熬些补品,还有,一定要亲自派人送去,不然出了意外可不好了。”太后虽是吩咐雪融,可是一双眼却是看着皇后,皇后一震,勉强笑道:“母后您请放心,臣妾亦会好好照顾玉妃妹妹,避免出岔子的。”“哦?是吗?那就好。”太后拖长了语调,重重的说。皇后笑容惨淡,见太后似乎是倦了,忙告辞出去。
“月落,你来了宫里也有些时日了,这些事情哀家不必再向你解释的,若天见垂怜,这个孩子平安出世便好,若是出了意外,那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皇室血脉稀薄,怎么保她母子平安实在令哀家头疼。你也见着了,这宫里谁不是对这个孩子虎视眈眈呢?”红纱灯微微摇荡,太后脸上是深深的担忧。白雾盈盈里月落的脸,如天边水清浅,“太后娘娘您何不将玉妃接至云和宫来安胎呢?只怕没人敢在您的宫内这么放肆。“你的主意虽好,只是千防万防,总是有疏忽的地方,若是当年的华妃还在,哀家也不会如此劳动心神了。”太后攸的住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瞟一眼月落,见她垂眉,依旧是淡雅的笑。
不知今夕是何夕,月明星稀,月落独立在梧桐深处许久,任落叶一片片凋零,青丝一寸寸柔柔的浮在肩上,这一刻她突然想离开这里,令人窒息的宫城压得她连呼吸都飘渺,浸透了凉意。高高的宫墙亘古不变的立在那里,投下一道道阴影,白衣轻摇,一瞬间的功夫,她已在这道屏障以外了。路上很静,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有的瞥见月落如此女子独自一人漫步,满腹惊疑,然而又迅速别过头去,飞快消失在月色里。她不知往何处去,也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如是而已。茫茫然竟又听到那一阵幽幽的箫声,萧索孤离,不知不觉已离宫城很远了,这是一池碧水,中间横跨着一道小桥,月光下穿着紫袍的男子格外的动人心魄,“果然又再见了。”月落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楚溪辰看着很远很远的月色迷蒙,箫声再次响起。这次的箫声却比之前的那曲隐隐多了丝喜色,月落双手随意放在桥柱上,默默听着,一曲罢,二人皆是沉默。水悠悠,满湖的ju花花瓣静谧的沉睡,波心荡漾,冷月无声。
很久很久,只听楚溪辰淡淡的说:“朝朝暮暮。”月落低下头,瞳孔弥漫起漫天飞雪,“只可惜我玷污了这样好的景色。”舌尖缠绕了千句话,无奈最后只有沉默,长长的沉默。楚溪辰眼里是水一般的墨色,“我送你回去吧。”月落轻笑:“不用,独自来独自去,这样才好。”这弥漫着桂花的明明月里,终于淹没了白衣的绰约身影,无痕。梦在曦光里上升,暗夜里一圈又一圈的空空荡荡。
玉妃的身形一天天臃肿起来,太后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月落,你学问好,你说说,这个孩子起什么名字好?”雪融递过一盏茶,“太后娘娘您是宠溺过头了,起名是礼部的事呢。”“可是哀家老糊涂了,哀家实在是迫不及待想抱孙了。”月落轻轻摇头,“这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呢,太后娘娘您耐心些才是。”太后想了想,又说:“好些日子不见清茗这丫头了,这孩子也不惦记哀家的。”雪融扑哧一声:“太后娘娘您忘了?清茗公主去庙里祈福,须得六个月,还得过几天才回宫呢。”“可见哀家真是老糊涂了,真真是老不中用了。”“不是您老了,是您最近心思不在这上头的呀。”雪融一本正经的回答,太后也掌不住笑了。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御花园里,皇上独自坐在亭子里,宫女们都远远站在外面,他脸色凝重,眉毛拧成一团,仿佛在仔细思考什么,然而又始终不解。“小飞子,你去把太后宫里的林姑娘传过来,就说朕想请她把脉。”“是。”小太监得令,急急去了。皇上自斟了酒,看着满园怒放的一簇簇ju花,心绪不宁。“民女林月落拜见皇上。”“罢了,免礼,你们全都退下,不得朕的吩咐,谁也不许靠前。”宫女们迅速散开,不见踪影。皇上紧紧攥住金樽的,手指捏得发白,“你实话告诉朕,林羽真实身份是什么?”月落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林羽是民女一起来的同伴,因他粗懂些医术,所以民女带了他一同来京城。”皇上蓦地抬头,“没有别的身份了?”月落微微有些迷茫之色,“民女愚钝,不知皇上是何意。”“朕觉得他有些像一位故人。”皇上目光冷厉,“这位故人,朕与他已经八年没见了。”月落神情自若的淡淡一笑,“皇上您既念念不忘,想必是极重要的人了,林羽却只是山野之民,今年也才及冠,实在衬不起故人称号。”皇上双手微抖,有努力维持的镇定,“不知林羽令尊令堂是谁?”月落反反复复的思量,“林羽自幼命途多舛,亲父因受人蒙蔽,不肯认他,母亲又早逝,只是和民女相依为命到如今。”皇上一窒,杯子哐当落地。一阵风吹过,落了满地的ju花,无人堪怜。心事万重,空伫立。
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寂寞朝朝暮暮。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暗夜里,清茗执笔,灯影摇碎。西风沉沉,又是一个寂静的夜。庙里的钟声响了几下,一切又平静。她雪白的脸似明月朗朗,湮没在浩浩水烟里。背后传来轻微的足音,清茗一惊。
第十一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你是谁?”清茗有一瞬间的惊慌,随意立刻镇定下来。对面的男子一身深墨绿装束,斜飞双眼,剑眉薄唇,脸上挂着邪邪的笑。“竹夭。”清茗怔一怔,“你想干嘛?”男子呵气如兰,缓缓凑近,“你说呢?”清茗反而愈加淡定,“外面有很多侍卫,只要我喊一声,你绝对跑不了了。”男子不以为然的邪邪笑,“你的侍卫也不怎么样嘛,不消动一动指头就趴下了。”清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侍卫的身手都是一流的,谁知竟如此不堪一击,难怪这半天没有丝毫动静。“你有什么意图,请直说。”“我是想告诉你,我刚刚进来时不小心沾了点毒药在你身上,我又忘了带解药。”清茗冷冷的瞪着他,“你下一步就打算告诉我这种毒只有你才有解药吧?”男子痞痞一笑,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她身上掠过,“堂堂公主有此魄力真不容易。”清茗冷冷一笑,“你想要我做什么?”男子嘴角微弯,“无事,玩个游戏,这月最末一天,紫竹轩不见不散,你会爱上我。”话音未落,人已飘然上了屋顶,踏着朦胧的月光,消失不见。天空已经微亮,景泰蓝的天点缀着一片片海棠红的云。刚才发生的,似一场斑驳的梦。夜微凉,灯微暗,暧mei散尽。谁是谁年华里难以逾越的伤?【小说下载网﹕。。】
“清茗拜见祖母。”清茗着一身水红色的裙,头上只簪着碧绿的玉钗,再未多一丝装饰,清丽脱俗,高贵典雅。太后笑吟吟的牵过她的手,“这孩子倒有些像月落,都是不爱修饰的。雪融,你去叫月落出来。”眼前一道月白的涟漪,清茗微微抬头,见月落淡淡的笑,飘逸出尘,心下暗赞,似是相识许久的朋友一般,说不出的通彻清透,太后一脸笑意的瞧着二人,“你们二人可得亲厚些,月落可不许拘礼,陪着你清茗妹妹去御花园看看吧。”月落盈盈一笑,“那月落可就放肆一回了,公主才回宫,怕是有些疲惫吧?”清茗调皮一笑,“林姐姐是想偷懒吧,我可不依,偏要姐姐陪。晓梦,你去拉着林姐姐,别让她跑了。”晓梦忍住笑,故作正经答了声,“是。”月落轻轻笑,“太后您见着了吧,在公主面前,哪有月落躲懒的份。”太后轻笑:“这下月落可遇到对头了。”二人携手出去,御花园春红谢遍,唯有ju花和海棠开得正好。所有的时刻都很仓皇而模糊,静静揣摩一种,无悔的心情。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暮霭纷纷,“林姐姐可曾听说过江湖上的事?”清茗轻抚衣带,簪一朵红菊在袖口,别有生趣,月落静静的看着远方苍老的天,嗅到隐约的秋意,“听闻过一些,知道的也不多。”清茗自斟了茶递到她手上,“姐姐给我讲讲可好,我好奇得紧呢。”月落摘了几支菊拿在手上把玩,“我能知道多少?只好将知道的一点说给你听好了,你可不许笑的。”清茗听她如此说,微微倾过身,眼睛里是星星倒影的熠熠光华。“江湖上的门派不可胜数,大门派有南山阁,听雨楼,离恨宫,沉香榭,采薇林这些的,其中以南山阁和听雨楼气势最盛,南山阁最善用毒,阁主是竹夭,为人神出鬼没,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的,他还有两个护法叫忘情和红线,都是顶尖高手,每年死在二人手下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听雨楼楼主是南宫絮漩,这一派的阵法精妙,险象环生,一旦困住再也出不来的。”清茗微微颤了一下,月落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不用怕,江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我在想这些人平日里在宫里也没听说过的,姐姐多给我说说吧,我爱听的。”月落抿唇一笑,出言调侃,“公主对江湖上的事这么上心,莫不是想闯荡江湖?”清茗一扬脸,一缕阳光拂过,刹那芳华,“那又有何不可?”月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继续说:“离恨宫宫主是夜锦,她的轻功百步穿行传说是来无影去无踪,沉香榭建在水瀑之上,激流飞湍,很难进去的,至于采薇林,传闻是里面迷雾重重,只怕一般人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这几个人里面尤其以南山阁的竹夭最为出色,武功天下一绝。好了,我知道的可都倒出来了,也都是别人口口相传的,不知是真是假。”清茗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竟是不经寒冷的月落凝视她片刻,忽的翻手握住她的腕,沉吟片刻,幽幽说道:“你中毒了。”
清茗心里暗叹一声,眼角湿湿的,“一回宫就听人说起你的医术,现在总算是开眼了。”月落有些黯然,“是江湖上的人做的?”清茗犹疑片刻,终于微微点点头。“我会想法子替你解,但是医术终究有限,这种毒太奇怪,怕是解也不是那么容易。”清茗含泪微笑,雨洗过太阳般的飘渺,“暂时还无事,不知那人是何意思,似乎是仅仅为了下毒而下毒。”“那人是谁?”“就是你刚刚提到的竹夭。”月落沉默了半晌,“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他肯给解药,一切都好办。”清茗美丽的眉眼间是淡淡的忧伤,容颜是阑珊的灯火,“喝茶吧,茶凉了,这是我旧年让人收集的梅花上的雪,味道轻浮,你可得好好尝尝。”月落双目微闭,不再言语。一任落花飞絮。金色夕阳织成一张巨大的梦幻的网,倾国倾城。笙歌婉转,隐隐约约。
清茗定定的沉思一会,涩然一笑,“我听闻,父亲已决定将我许配给朝廷重臣之子了,只是还不清楚是谁。这次中毒也是正合我意,或者一天天的漫无止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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